PART1
昨晚,电影《逃离》在北京放映。
这是一部将镜头对准性少数人群(LGBTQ)的影片,主人公是这一群体里的『跨性别者』。
更为特别的是,这是一部由北京中学生完成的电影作品,70%取景于人大附中校园,由人大附中学生编剧、导演、出演。
身为“直男”的成泽,热心善良,曾在望安小时候被同学嘲笑“娘”时出手相助,但是因为一次打赌,他在微信上假扮女孩与张望安假扮的女生“安琪”发展出了面纱下的恋情。
然而成泽真实身份的暴露和女孩叶梓琪的爱慕让张望安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同班同学顾筠将一切看在眼里,她希望能帮助望安认清自我。她向望安坦诚了自己同性恋的身份,鼓励她做最真实的自己。
这是《逃离》的剧情梗概和主要人物,一部题材特殊、人设特别的影片。也是迄今为止,圆桌小编见过的中学生自制电影里,勇气最佳、挑战最大的一部。
视野超前、话题敏感、表达生动。
以下为电影片段。
PART2
历时半年,从冬天拍到第二年的夏天。
没有众筹,经费为零。
所有器材、服饰、妆发,全部自供或借用。
剧组从3个人到37个人,从高一学生到高三学生……
这个敏感甚至冒险的题材,这群中学生用电影挑战成功。正如一些已经看过整部影片的观众评价,无论是演技还是拍摄手法,都颇显不成熟,甚至有幼稚之处,但是还是必须给予最大的掌声,因为他们把最难以传递的中心思想,表达成功了。
导演胡然然,是一位女生,用了她整个高三时期完成整部电影。从剧本创作到制片、拍摄,到最后的剪辑,基本都由她来完成。从初二开始拍电影的她,参与过不下20部大大小小的电影,自导的都有6、7部。而毕业前的这部电影,是题材最大胆、最特别的一次,也是唯一一部学校电影节审片都没有过的电影,但她说这是她觉得迄今为止,自己最拿得出手的一部电影。
为了完成这部电影,她研究了许多同一题材的电影和记录片,《有性无别》、《丹麦女孩》、《男孩别哭》……反反复复拉片拉了几十遍。她找到跨性别中心,接触跨性别者,参加中心的讲座,和讲师不断交流、反复修改剧本。电影是她最大的热爱。
“每一次做电影都会有那么几个时刻会想要放弃,怕最后做出来不满意,这种感觉早在初二第一次拍电影就有,但还是这样一次次坚持下来了。我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但我很清楚我喜欢电影,我敬畏电影。”
主演张宇歌,是一位男生,电影中他饰演的是跨性别者张望安。片中张宇歌有很多女装镜头,还必须表演出最能体现女性的一些细微动作。涂指甲油,把散下的头发顺到耳后,侧着头凝望窗外……
在拍摄过程中,张宇歌说他曾一度无所适从。“我们的化妆是在学校教室里完成的,踩着高跟鞋,穿上女装,自己突然不会走路了。出教室之后迎面就碰到了学弟,场面一度非常尴尬。”在剧组女同学的指导下,张宇歌慢慢找到感觉,甚至一路从学校走到地铁再到商场,都没有被人认出来他是一位男生。
“当我穿上旗袍,套上丝袜,打理着松软的卷发,我就会想象自己是老上海的女郎,在床边凝望着夜色,想着自己心爱的人。电影里这一段的背景音乐取自花样年华,光是听着就能回想起苏丽珍婀娜的背影与线条……”
因为身边有同学和朋友属于性少数人群(LGBTQ),张宇歌对饰演张望安这个角色并没有任何排斥,他想要为他们发声。但由于自己本身并不是跨性别者,他自己能否演好这个角色有一些担心,“怕会因为自己演的不到位而给这个群体招来误解”。
完成这样一部电影,张宇歌说自己也算圆了梦。
PART3
《逃离》在人大附中公映过一场,但并没能入选今年学校的电影节。题材新锐,但涉及恋爱、性少数群体,特殊、敏感。
性少数者,是一个被多数人回避的话题,绝大多数家长不能接受,也不愿意和孩子谈及此类话题。
昨晚,影片在北京同志中心放映时,现场坐满了各个年龄层的观众。有家长,有学生,有80后。影片放映后,在主创团队的交流会上,场面一度很激烈,关于这一题材,关于中学生做这样的表达。
“拍这样片子的动机是什么阿?”
“你们自己是跨性别么?”
“你们中这样的人多么?”
“你们真的了解这一群体么?”
……
导演、主演表示,他们的家长甚至有些同龄朋友,对于这样的话题是有抵触的,“为什么要拍这样的片?!” “为什么要关注非主流?!”有位同学甚至在拍摄途中选择了退出,因为不能接受这样的题材。主演张宇歌的妈妈是名医学博士,她的观点是,跨性别和同性恋都属于“不正经”、“需要被治疗”。
但是作为人大附中国际部的学生,国际部的教育环境还是为这部题材敏感的学生影片提供了很大的空间。影片中不少内容,就取材于他们真实的课堂,包括外教心理课上谈及性少数群体、写《霸王别姬》观后感,以及部分学生生活和情感经历……都是真实翻拍。
电影两场公映下来,导演胡然然得到的观众反馈是,有些观众被感动,国际部的老师甚至还有看完落泪的,也有些同学像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吸入了一些新兴世界的认知。但是,对于大多数的家长,甚至老师而言,这一话题仍是大家不太愿意提及的,“谈演技,谈拍摄,但不想谈话题本身。性少数者,依旧难以启齿”。
PART4
2016年“国际不再恐同日”,一份由联合国开发计划署发布、委托北大社会系做的《中国性少数群体生存状况调查报告》中显示,在中国只有5%的性少数人群公开了他们的性身份,绝大多数LGBTQ人群在生活中受到歧视,尤其是在家庭内部、工作单位和学校;超过80%的性少数人士曾因自己的不同感到困惑。
对于LGBTQ人群的接受情况是:35.3%的“60后”及之前无法接受孩子是任一性少数群体,然而“90后”却仅有8.9%的人不能接受孩子是任一性少数。
而对于影片《逃离》,对于中学生这样一种自我探索,不同代际观众的声音也略显不同。
以下是圆桌与导演胡然然的对话。或许,看完这个简短的对话,你也能多一些了解,和理解。(小道:热爱电影的她,已经考上了好莱坞边上的UCLA,将来准备从事导演行业)
Q1
很多人最关心的一个问题,为什么想拍这样一部片子?
胡然然:其实有很多同学问过我这个问题,说你又不属于这个群体,为啥要替这个群体发声。虽然我们得益于学校国际部的教育环境,但其实现实中很多很多人,不只是家长,还有我们这一代,都并不了解这世上还有这样一群人存在。漠然和无视,这是我觉得最可怕的事情。我一直觉得,所有人在不同方面都可能成为少数群体,所以你不必感到自卑,你应该感到自豪,为你的独特性感到自豪。
Q2
拍摄过程中,什么最困难?
胡然然:没有经费,我们也没发起众筹。所有拍摄器材、服装,都是我们自己的,也到处借了很多东西,张望安的好多套裙子是我的。最难的一个环节是,前期的剧本创作,怎么更符合实情。在这个上面有很大的歧义,包括一些细节的商量。所以为了剧本更合理,我也咨询了很多真正的跨性别者。七月初去了趟广州跨性别中心总部,和他们的创始人也有过交流。Q3
从小到大的教育中,有接受过什么样的性教育?课堂上会谈到这样的少数群体么?
胡然然:我印象中,我们初中的心理咨询师把男生和女生分开,给男生做过一次教育课,女生做了一次,就没有了。对于女生的教育,有一个观点我非常记得,就是那个老师不断强调,结婚之前不能做爱。(主演张宇歌说他印象最深的是,初中思想品德课上老师曾谈到同性恋者,说这是属于青春期的一个小插曲,需要矫正。并希望这样的人一定要挺过难关。)到了高中,人大附中国际部的生物课,有不少性的知识,我们外教课上也会谈论到关于性少数者的话题。所以,高中我的变化挺大的,也成长了很多。这部片子也可以算是我们对高中生活的一个纪念吧。
正如影片所说,
献给每一个在自我探索道路上挣扎的人。
原标题:人大附中学生拍『性少数者』电影。一个被绝大多数家长回避的话题,该如何谈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