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破破的桥
不得不说今天真是见识了刘瑜老师在知识分子这个圈子里自带流量的能力,整整一天朋友圈里,有公号的发公号,没有公号的用锤子便签,到处是长文章贴来贴去,可见我的圈子里闲人太多。就像前几天有人转了篇假新闻,还要写篇文章检讨自己为什么转。我这种连吐槽也要熬个夜的人看着真是羡慕不已。
米兔这个运动的初衷不是为了报复谁,报复有很多更有效的方法,比如说去别人单位里狂贴小字报,比在网上发个帖精准多了。米兔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就是“我也一样”。有个女孩说“我遭遇过性骚扰”,然后其他女孩纷纷站出来说“我也遭遇过”。这样的场景,证明遭遇骚扰后选择忍气吞声的女性很多。这些女人的地位、性格、学识各有不同,但却选择了同样的处理方式,其原因是对女性严苛和不平等的社会权力结构与文化背景。米兔的核心就是指出这一点:
你觉得受到伤害,别人可能习以为常。这只是酒桌文化/伴娘文化/社交惯例,你不习惯,说明你还没有长大,不懂人情世故。
你向两人共同的朋友抱怨,朋友觉得你小题大做,开不起玩笑。对方并不是有意要伤害你,相反,你这样的抱怨是有意伤害对方的名誉。
如果对方侵犯的尺度特别大,比如并不仅仅限于性骚扰,这种遭遇,你可以说服朋友甚至社会上的听众,承认你的确遭到了侵犯。但你同时会发现,指责你穿得太骚,半推半就,勾引对方,两边都有错的舆论,如影随形。
你去报警,得到的回复是,“又没有少一块肉,不要纠缠不休,想开了就好了嘛”。
……
正是因为这种结构性的权力不对等,所以你遭遇类似事情的时候,就会倾向于自己忍了。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们前几天会很惊讶的发现,像蒋方舟这样的女人,有钱,有知识,有地位,有话语权,但是被骚扰以后,同样不吭声,把事情烂在肚子里,直到有其他人把类似的事儿捅出来。这也导致有些老师很不理解,质问她如果真有这事,当时为什么不说?他理解不了。因为女性如果真的当场翻脸,她将来会损失更多,她在圈内的形象会很快在传播中固定为有精神病的泼妇。
这种事情的好处就是,通过公开的提出来,我们作为男性需要意识到,并规范自己的社交行为。很多事可能以前能做,但这是不对的,今后不能再做。等于是男性与女性两个群体的社会关系进行一次调整。
正是因此,谈论走什么正常渠道反映之类的,就没有说到点上。正是因为社会文化认可这些骚扰,所以你走正常渠道,肯定是不会有什么结果的,或者即便有了结果,但你在这个过程中遭受的伤害,可能比骚扰你的人还要重。
此外,刘瑜老师提出了一些顾虑,我觉得这些顾虑很多是合理的,而且中国知识分子对运动式迫害非常敏感也有历史原因。早点搞明白,比出什么事再搞明白要好。
我觉得应该注意两点:
一是对于指控的认定,是要有标准的。舆论做不到法庭那样严谨,但并不意味着标准不重要。如果你不想考虑准确性,或者认为舆论自己能保证准确性。那么运动会很快滑向你不愿意看到的方向。
我个人认为,一个性侵指控首先应该实名,或者至少应该能够让专业人士查到是谁。这是最基本的要求,也是指控者需要抵押的信誉成本。指控内容中需要有比较详细的事情缘由,以及可能的在场证人(不是证明骚扰发生,而是证明指控者和被指控者的确在这个场景会过面)。在这种情况下,我认为,举证责任在于被指控者,而且也方便读者判断事情的性质。比如到底是误解还是有意,如果是有意的,又严重到什么程度。
二是对舆论和群众本身需要警惕。很多米兔的反对者担心疯狂的舆论会对被指控者造成不可逆的伤害。支持者往往以群众并不傻,舆论有自净功能来辩护。我看了很多同样的辩护,至少以我对舆论的了解来说,这些辩护对舆论伤害估计得过轻,对舆论的自我纠正能力估计得过于乐观。很多人设想了一个指控方和辩护方文字传播力相同的场景。实际上负面信息在网上的传播力要远远大于辩护信息,你可以理解为自辩信息几乎相当于不存在。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对于指控的质量要有控制,随着运动进行,有时接连曝出几位名人的性骚扰,同类信息的传播力会急剧增大,此时进来浑水摸鱼的人也会变多。
米兔是个非常超前的运动。这就注定了在中国它也许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只能被一个比较小的圈子所理解。尽管圈子外头也在传,但普通读者只会把它当成八卦信息,或者(因双方政治或其他观念不同而)报复被指控者的机会来看待。
这也很好理解。毕竟你是在一个计生,杀婴,数以万计童养媳,女性吃饭不许上桌的社会里。官员写性爱日记,老板把下属当后宫,教授卡女学生毕业,女性们最喜爱的小说漫画类型是霸道总裁……这才是这种社会下正常的生态。摸一把算什么?对于这群人来说,米兔什么的根本听不懂,有人要倒霉了,我赶紧过来看个热闹,顺便踩两脚,这才是普遍的心态。
想清楚持什么样的指控标准,做长远打算。对这场运动的质量,以及理念传播,是有好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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