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10月,文莱宣布即将实施伊斯兰刑法,对各种不符合伊斯兰教义的行为进行严厉处罚,轻则罚款坐牢,重则砍手砍足、酷刑折磨至死。
按照文莱苏丹的设想,伊斯兰刑法的实施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主要针对适用罚款和监禁处罚的轻罪,从2014年4月22日开始实施;第二、第三阶段分别在2015年和2016年实施。
文莱政府专门组织了一场为期三天的公众说明会,现场有狱警挥舞鞭子抽打穿着囚服的假人示范鞭刑。
但是,因为欧美各国政府和民间出现了大量的批评和谴责,主要针对轻罪的第一阶段暂缓了几天,推迟到2014年5月1日才启动,涉及最残暴刑罚的后两个阶段则一直没有实施。
所以在过去几年里,许多文莱人心存侥幸,觉得最坏的日子可能并不会到来。
《卫报》有篇报道提到文莱一名LGBT人士,她乐观地说:
“你看看我的穿着打扮,看看我的行为举止,我这样有警察来抓我吗?”
还有人说,“我觉得只要我们别太过分,不上街游行,也不主动宣扬自己的性向,那就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再后来的事……我们都知道了。
这个月的3日,伊斯兰刑法的第二、第三阶段开始实施,文莱成为中东以外,整个东南亚第一个全面实施伊斯兰刑法的国家。
怂恿未婚穆斯林妇女离开父母家、或者怂恿已婚穆斯林妇女离开夫家,都是犯罪行为;
堕胎要坐牢15年;
盗窃抢劫,初犯者从腕关节部位砍掉右手,再犯者从脚踝部位砍掉左脚。
最让人不寒而栗的是,同性性行为被定为死罪,犯事者要处以石刑,腰部以下埋在土里,在万人唾骂中,被乱石投掷折磨至死。
乍一听上去有点不可思议,都已经9102年了,还有国家重新拾起中世纪的刑法,人民还要因为性取向而被自己的政府处以极刑。
恐慌在文莱蔓延。媒体报道,很多同性恋者不敢再使用同性社交软件,生怕藏在手机屏幕背后和自己聊天的是钓鱼执法的便衣警察。
BBC采访了一名不敢公开身份的文莱同性恋男子,他悲伤地说:
“你一觉醒来发现,你的邻居、你的家人、甚至在路边卖炸虾油条的老奶奶都不把你当人,都觉得应该用石头砸死你。”
看了这篇报道,再想起几年前《卫报》采访的那几个乐观的文莱人,两相对照真是让人无限感慨。
温水里的青蛙察觉不到水温的细微变化和危险的逐渐逼近,还以为一切如常。等到周遭在一夕之间发生巨变,才发现为时已晚。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什么道理呢?
告诉我们这个世界变坏的速度超乎我们的想象,坏消息可能随时会降临。
也告诉我们,不要对未来抱有盲目的乐观,一旦锅架上灶台,水迟早会煮沸,第一只靴子掉下以后第二只靴子迟早也会掉下来,一切只是时间问题。
文莱从来就不是一个“正常”的地方,这个富裕的小国一直被外界称为是一个“大型开放式的奢侈监狱”。
文莱国民无需纳税、享受免费医疗和免费教育,不用太努力工作就能过上还不错的生活。
另一方面,文莱是一个很保守的社会,人们的自由受到诸多限制:32名国会议员全部由苏丹指定;人们不能随意批评甚至讨论政治,曾经有外国人因为在万圣节舞会上化装成苏丹就被驱逐出境。
与此同时,许多年来一些不符合统治者心意的行为被默许存在,所以像《卫报》采访的那几个LGBT人士才会错误地以为自己有生存的空间。
水温是一点点变高的,如果那些曾经乐观的文莱人对自己的国家、对自己的处境稍微有点清醒的认识,就会知道以“不要太过分”这样委曲求全的自觉所换来的安全,不过是一个幻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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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可能会觉得文莱发生的这点事不值得太多关注。毕竟这个国家太小了,人口才40万出头,要知道在北京像天通苑这样的巨型小区人口都不止40万。
但文莱不是孤立存在这个世界上的,争相保守化是时代潮流,文莱只不过是开得比较猛罢了。
文莱的邻国马来西亚和印尼,都是人口众多的伊斯兰国家,文莱的做法会不会被它们效仿?这是国际上的一个担心。
在欧美各国,和2014年那次一样,这段时间从政府官员、到商业公司、到明星名人和普通大众,很多人、很多机构都在积极发声,批评文莱政府的倒行逆施,发起参与抵制文莱的行动。
打响第一枪的是乔治·克鲁尼,他在deadline.com网站上连续发出两篇文章,呼吁社会抵制文莱苏丹通过文莱投资局所拥有的欧美九家奢侈酒店。
他的呼吁很快得到了一众明星名人的支持,许多原本打算在这些酒店举办活动的大公司也都取消了计划。
顺便说一下,乔治·克鲁尼一直就非常热衷于类似的社会活动。2011年的时候,他曾经出资建立团队,通过卫星对苏丹局势进行监控,把每一次对平民的轰炸都记录在案;他本人也曾经多次冒着生命危险进入苏丹,拍摄屠杀平民的纪录片。
除此之外,伦敦交通局撤掉了文莱旅游局在伦敦地铁的广告;维珍航空公司取消了和皇家文莱航空公司的合作;瑞士旅行社STA Travel停售文莱航空的机票;等等。
这些抵制有用么?可能不会有什么太大的作用。
但这样的姿态还是很有必要的。
至少,可以让文莱苏丹任性起来不那么顺畅,至少可以让那些生活在恐惧里的文莱人意识到他们没有被这个世界遗忘,至少可以让其他想效仿文莱的国家有所忌惮。
我们绝大多数普通人都不如乔治·克鲁尼富有,可能一辈子也不会有机会入住那九家奢侈酒店,但重要的是记住这样一个理念:
在商业社会里,“消费”是我们所能行使的投票权。
我们选择或者不选择哪家公司的产品和服务,其实都是一次投票。
就像乔治·克鲁尼说的,“每一次我们在这些酒店住宿、开会、就餐,都是把钱直接放到那些用石刑和鞭刑折磨死自己国民的人的口袋里。”
不光是这次对文莱的抗议,很多其他的时候我们都可以试一下类似的做法。
拿我自己来说,我很不喜欢某个中文搜索引擎,所以我坚持不用它们的服务,也尽量避免在任何场合提及那两个字。
前几天转载一篇文章,原文本来有一句话,“XX一下门格斯图上校的名字”,我也特地把那两个字改成了“搜索”。
能打开谷歌的时候我就用谷歌,不能打开谷歌的时候我就用Bing,有时候也可以用微博、微信等自带的搜索代替。
这样做会带来很多的不便,但我认为这些麻烦是值得的。
当然我不是呼吁你也和我一样抵制那个搜索引擎。
我只是想说,不管哪家公司,如果你觉得它们存在道义问题,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不妨避免使用它们的产品和服务。
不能一边骂它们一边又为了方便而继续给它们送钱。
世界在下沉,但对于那些肆无忌惮作恶的人、作恶的公司,我们并不是完全无能为力,至少可以选择不成为他们的帮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