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之声 | 长平观察：扎克伯格交纳“良心税”

（德国之声中文网）如果我说脸书首席执行官扎克伯格（Mark Zuckerberg）长着世界上最聪明的脑袋之一，大概不会有人反对。10月17日，他在在美国乔治城大学的演讲中，强烈抨击中国互联网的审查制度，表达了对抗争极权的人们的支持。

但是，令人遗憾的是，在与中国政府的交往过程中，扎克伯格做过一些蠢事。其中至少有两件事情，必将永久地被历史写进愚者列传–

第一件事情发生在2014年，他在Facebook总部热情接待当时中国的”网络沙皇”、现在正在监狱里服刑的鲁炜，而且还在办公桌上放上习近平的著作，声称自己正在学习。鲁炜对中国利用互联网不仅监控人民而且影响世界居功至伟。

扎克伯格后来也见到了中宣部长刘云山，还有”当今圣上”习近平。在乔治城大学的演讲中，扎克伯格非常正确地指出，互联网的使命是给弱者权力，让平民发声，把世界连接在一起。他不可能不知道，他当初接待和拜访的这些人，正是剥夺民众权利，压制民间声音，让人民与世界切断联系的人。

新华社的报道毫无客气地给扎克伯格留下污点，称他赞赏了中国在建设先进互联网方面取得的成就，并承诺要与中国同行一道”通过互联网创造更加美好的世界”。

第二件事情发生在2016年，正当中国人为雾霾所苦，却因媒体和网络的严厉审查而无处吐槽的时候，扎克伯格到长安街跑步并微笑留影。《纽约时报》的报道说：在发表照片的时候，”他没有提到1989年那里的和平示威遭到残暴镇压一事，也没有提到那天上午已达到危险级别的空气污染”。

Mark Zuckerberg beim Joggen in Peking China (picture-alliance/AP Photo/Ng Han Guan)
扎克伯格冒着雾霾在北京跑步的照片传出后，不少人批评此举意在讨好中国当局

在央视的报道中，扎克伯格的妻子、华裔美国人普莉希拉·陈(Priscilla Chan)成了”中国人”，扎克伯格令人骄傲地当上了”中国女婿”。

审查制度是维护专制的根本需求

扎克伯格显然也知道，外国人学中文在中国媒体中等同于爱中国以及支持中国政府–那些说着英语、德语和法语的留学生竟然也会这样想–因此多次秀中文。可惜他在学中文方面没有显示出高智商，否则也许可以读到我当初的劝诫。我在文章中对他可谓苦口婆心–

我想告诉扎克伯格，中国政府不会因为逢迎讨好而放弃审查，否则成千上万下跪上访者早就被接见了。审查制度的存在，并非源自和批评者斗气，而是维护专制的根本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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扎克伯格终于明白了，”我们在那里（中国）经营而需要付出的代价永远无法达成一致。他们从来不让我们进入。”他说，脸书等公司如果不去维护言论自由，中国式的互联网审查有朝一日就可能成为全球的准则。

“给人民声音，带他们一起”

他当然没有忘记自己曾经赞扬过中国互联网，但他解释说：”我们希望我们的服务进入中国，因为我相信有必要将整个世界连在一起，而且我认为我们可能会帮助创造一个更加开放的社会。”

聪明人最愚蠢的地方并不是干过愚蠢的事情，而是不肯直接认错，要为这些行为辩解。 扎克伯格的辩解之道并不独特，那就是把它描述成自己的努力尝试。对此，我曾经写道：”大人物忍辱负重的故事太过古老。互联网社交媒体的发迹，正是基于对这种经典故事的背叛–为普通人提供及时发声的平台。每一个声音都应该被平等对待，每一个人的权利都应该及时兑现。” 扎克伯格在乔治城大学的演讲，说的也正是这个意思。

看穿中国政府的互联网管制并不困难，因为它的实际就是”互不联网”。因此，扎克伯格长期所交的不是”智商税”，而是”良心税”。

在中文网络上，”智商税”其实是指”低智商税”。同理，”良心税”的意思是”没良心税”。

扎克伯格应该明白的是，他过去那些言行的成果，并不仅仅是劳命伤财，也不仅仅是今天被中国官媒和网民共同嘲笑，更重要的是帮助了中国增强了全球控制互联网的信心。他今天所要反抗的高墙中，还有他昨天砌上的砖石。这就是为什么”良心税”如此沉重。

中国政府在互联网技术上几乎没有贡献，却成为全世界最善于利用互联网的统治者。它是怎样做到的？全靠包括脸书、谷歌、思科和苹果在内的世界大公司的帮助。让我们重温传闻中列宁的那句名言吧：你想要吊死资本家，他们会来竞争绳子合同。

亡羊补牢未为晚。扎克伯格反复宣示他和他的企业的使命：”给人民声音，带他们一起（Giving people voice, bringing people together）”。这一次，我相信他完全可以分得清谁是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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