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港人组织“We The Hongkongers”发起人许颖婷日前在脸书宣布,“几个月前我收到几个不同来源的消息警示我离开,经深思熟虑,一再拖延良久,最后还是无奈离开香港”。
许颖婷为前学民思潮成员,曾因在校园刊物上撰文《我来自香港,而非中国》而引发关注。在今年美国人口普查期间,她呼吁在美港人在普查问卷上的种族栏选择“其他亚洲人”,并填上“香港人”(Hongkongers),希望此举可以领美国政府“更准确评估香港人这个群体的人数及需要”。
她在接受香港《苹果日报》专访时表示,未来仍会坚持组织,盼能借此凝聚在美港人在整个公民社会的参与度,及在美国政治制度中争取港人的民主自由。她指,组识未来会继续推动民族个体,并与台湾、维吾尔族等世界名地不同组织连结。
自国安法来临,很多人一直很关心我,当中亦牵涉有关我已经离港的说法,实在很抱歉之前一直没有亲自交待。几个月前我收到几个不同来源的消息警示我离开,经深思熟虑,一再拖延良久,最后还是无奈离开香港。惟政局未明、前路怅惘,令人沮丧的新闻一浪接一浪,所以我选择了保持低调。
到美国学习的那四年,我一直把香港牢记于心中,渴望终有一天可以回到这里,改正她令我讨厌的东西,记录她的美丽。2020年的夏天,我毕业了,但我没有如愿地在香港渡过21岁生日,亦无法兑现要“回馈社会”的承诺。我才深深感受到,原来只有在香港,我什么都可以,但没有香港,我什么都不是。
一走可能就是一世——我不断提醒自己——相信这也是很多流亡手足离港前,脑海徘徊着的说辞。但考虑的时间越长,与身边的事物便越难舍难离。就算再洒脱地抛下一句“出得嚟就预咗”,但在最后一刻方知,不能再回到生我育我的香港、与亲人断绝来往,这是个多么沉重的代价。
飞机起飞时,我凝视着灯火灿烂的市景,明灭的灯光就如香港的前景忽明忽暗。人们常说:“黑暗过后会是晨曦。”但有光的地方是否就有希望、有公义?
这个城市,几乎毎日都有人被判罪。我们曾经心如刀割,却渐渐以麻木内化悲愤。在我离开之前,一个17岁的男生在庭上求情时指,自己已受了美国的大学录取,修读机械工程,而且很渴望可以有出去学习的机会。但他的求情不被接纳,还是被判入狱两年八个月。得知消息后,我心里似被针扎了几下,对于自己的侥幸感到无比惭愧。
参与社运八年,最折磨我的,是要接受在这里认识的人,随时都会离开或者消失的现实。我从来不习惯高调,亦抵不住受人注目,所以从政一直不是我想做的事。但是,当初那个穿着校裙、在街头搞下学运的我又怎会料到,今日离开的会是自己。
这几个月时间,灵魂不断在痛苦与宁静中交接。每天睡醒一刻,还以为自己仍在家里的碌架床上醒来,睁开双眼却只见冰冷空房。好几次独自坐在回家的车上,双眼注视着前方逐渐失焦,想到以后不可能再与家人和朋友彼此经历生命,还是有种不能启齿的痛楚。不同的经历亦令我深深感受到,无数黯然离开和被困墙内的手足,一直所经历着的惶恐与犹豫。
一年前全城锋烟四起,群众赋予了我们“国际战线”的名号。常说打国际线的门槛很低,随手出个tweet就很足够,但我一直都觉得自己很愧对这个称呼。面对香港的朋友陆续被捕、被送中、被判刑,背后难以静止的罪疚感总主导着情绪。过去我在国际线上的评论,也曾经惹来争议。身处海外,家乡于千里之外,或者难以体察民情。但留守的同伴所经历的苦难,亦令我时刻敦促自己要反省自己的身位,与港人连结。因为说到尾,国际线所服务的是香港,更应以香港本土利益为大前提。于我而言,流落他乡,依然不忘初心、勤学精进,将一生所学献于这片土地,这才是出走的意义。
离开是一个过程,并不是结束,代表着的是另一种责任,去为无声的人发声。在撇除个人情感的考虑下,我决定离开香港。但生为香港人,死也为香港魂。尽管人有软弱之时,但我对重光的决心依然。不管未来身处何方,我定必活用自己的长处去对抗敌人,延续斗志。即使苟延残喘,只望在一切感受淡却之前,仍能记住呼吸声的背后,是多少手足的牺性和鲜血。
一路走来,衷心感激大家的信任与鞭策,让我在路上不断成长进步。未来有你有我,望他朝有日回归乡土,能与一众可爱的人们聚首。但在那天来临之先,我都会继续紧守岗位,好好活下去。
暂时无法与各位并肩同行,实在很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