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Alfred,在ko-fi上支持我:https://ko-fi.com/alfredkyy。 突然之间离开香港,在2021年买下了前往伦敦的单程票。没有名字的故事,没有名字的感受。

到底他们在这裡居住的时候正在想什么呢,又曾经为人生挣扎、痛苦了多少次?是否他们在居住的这一段日子,已经为他们的未来想到了方向?

到埗英国已经一段时间,房东昨晚特意上门探望。房东称因安全问题,已安排了另一个距离市中心更远的暂居地给我们。他提到,目前虽然没有人居住,但之后如果再有流亡者需要地方居住,就会住进去与我们同住,他笑说那我们就不怕孤独了。虽然并不习惯与多人同住,但处境艰难,也只好默默答应。

明天就要搬离现址,我与H今日特地先到新址观察一下。这是我第一次在英国乘搭巴士。虽然与香港一样是双层巴士,但却好像电车一般有两条楼梯;而上层车头的景观却比香港巴士狭窄。巴士逐渐驶离市中心,眼前略过的风景慢慢改变。由高楼大厦变成了矮楼,商店变成了摆摊,面孔也由白人为主变为各种肤色。与香港刚好相反,我们好像只有在港岛及西九龙才会更容易见到各种肤色的人。

大概一小时的车程左右,我们在Zone 3 一个巴士站下车。远望是一座新建成的体育馆,与相邻的旧楼形成强烈对比;奇特情况竟然有几分与屯门相似。沿著小路走到新址附近,这边应该是清一色的住宅区了,狭窄的马路泊满私家车,街边的樱花树提早开花,为灰暗的街道增添了生气。沿著行人路走到手机导航的地点,眼前是一座两层高的排屋。

据房东所说,这间屋不时有流亡者进出。依未拿走的信件所见,上次来到这裡暂住的应该是一对情侣(或者是一男一女吧)。屋裡满佈他们生活的痕迹,除了厨柜中一包又一包的绿茶包,还有一包尚未煮过的出前一丁即食麵。客厅牆上仍然贴著「光复香港时代革命」的贴纸,书架上仍有一叠「Bring them back」的送中十二港人透明卡。到底他们在这裡居住的时候正在想甚麽呢,又曾经为人生挣扎、痛苦了多少次?是否他们在居住的这一段日子,已经为他们的未来想到了方向?我在屋裡来回踱步了好多次,我试图想像自己未来在这裡居住的日子。房东说过,最高纪录有人在这裡住了九个月—那我到底会在这裡逗留多久?

想得入神,我想起小时候曾经乌鸦嘴(立flag)。小时候自以为家中贫穷,不会有机会到外国留学,也许没有机会与乡愁拉上半点关係。没有想到,今年二十五岁的我已经远在他乡。然而乡愁到底是甚麽呢?起初也只以为是挂念的感觉,但原来它是一种複杂且难以形容的哀伤。

乡愁,就是时刻记著与香港有八小时的时差而不敢找好友谈话的烦恼,就是听到街上有人说粤语会想跑过去交朋友的衝动,就是想将电话一直以来的英语介面改成中文介面的矛盾,就是在超级市场看到一罐午餐肉要价近三十港元还是买下来的不忿,就是看到香港新闻不敢在面书谩骂的内疚,就是看著手机的香港应用程式思考了好几天要不要删除的挣扎,就是发现一直以来没有改变的只有烟草的味道;乡愁就是与所熟悉的人事不能再一往如常。

我的手机桌面是一句「每天我都告诉自己,再多撑一天就好。」但原来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难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