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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不见,各位,我又回来了。
这些天来,许许多多人在通过微信、邮件、豆瓣,甚至还有海外的托了国内朋友来问我:“出什么事了?怎么你的公众号停更了?”
确实,自去年2月5日重开了这个公众号以来,我基本维持着日更的频率,偶尔停更一天是有的,但如果停更两天以上,那也都会预先发个通告,向大家请个假。这次毫无预兆停了这么久,很多人应该也能猜到了——我被封号了15天。
我不是第一次被封号了。去年3月10日,我就因为一篇《宣传与公关》被封号7天(想一读的,请到本号首页下方对话框输入“宣传”提取长图)。那次就觉很莫名,毕竟我写过比那篇更激烈的,也都没事。但这次就更难以理解了。
5月29日晚,我接到通告,有一篇文章被删了。那也罢了,我也被删得习惯了,何况定睛一看,那只是5月17日发过的次条广告软文,就算它不删,过两天我自己也会删的:
但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半个小时后,更大的一波打击来了,这次竟然是封号15天的严厉处罚:
问了腾讯的朋友,确认是被封了,但为什么会被封,连他也无法理解——因为这次是甲方绕过微信后台直接操作的,也因此,基本没有沟通的可能性,只能等时间到了解封。
那篇被删的文章(已设置超链,点击跳转,就算再给它免费打次广告吧,我知道很多人好奇),是代理给我的,一个字都不是我写的,我发之前也审读过,觉得只不过是借助年轻人中流行的话题卖保险而已,根本没在意。出事后重读,左看右看也看不出什么问题,公众号平台上甚至还有。
也就是说,它被删并不是因为内容有问题,我左思右想,唯一的解释是:它的传播力惊人,第一天阅读量不过4000,按我平常的经验,最终的阅读量也就能到5000,但它后续竟然还在不断上升,到被删的时候已经1万6了。
一条广告能引起这么广泛的关注,至少在我这儿是从未有过的。这倒是说明这家的文案确实踩中了点,激发了年轻人的共鸣。不幸的是,正因为效果太好了,以至于让我这个号在“暗黑森林”中暴露了,成为被暴击的靶子。
如果是这样,那这印证了我之前在《禁令的逻辑**》**里曾说的,事物遭到禁止,不是因为其本身的性质,而是担忧由此引发的混乱失序。换句话说,如果我自己早几天主动删掉,可能什么事都没了。
结果,偏偏到5月29日这天,赶上风势大变,运动一起,官媒密集发声反对“躺平”,我下午还揣测这样的统一步调是不是统一部署的结果,还没回过神来,晚上就自己遭殃了。
即便如此,我还是无法理解,你要阻断传播,删文就是了,为什么还要下这么狠的手。有一位说:“这事跟这篇文章没有关系,只是一个幌子,一个敲打你的幌子。”这我不清楚,如果真是针对我,那这反而倒也有确定意图了,但麻烦的是,看起来我只是碰巧躺枪了,这甚至更加防不胜防——亲历之后都想不通,那事先又如何提防?
或许,不经历这些,就难以体会卡夫卡《城堡》所描写的景象:一个冥冥中的抽象力量,既不能和它说理,也不能敲开与它对话的门,但它却左右着你的生活。
你觉得荒诞?那就对了,让人“想不通”的非理性之处,正是它的典型特征。
卡夫卡《城堡》插画 by Renáta Fučíkov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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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对我当然是个打击。本来因为那一阵临近儿童节,还想发几篇教育话题,写写家里孩子的趣事,但突如其来挨了这一记闷棍,轻松愉快的心情也顿时荡然无存。第一个晚上,心里尤为难过。
第二天醒来,太阳又照常升起。既然“不可抗力”,那就当是个“悠长假期”吧,何况此前我还积欠了多家媒体七八篇约稿的文债,刚好可以沉下心来先写完。
由于来关问的不少,正想过两天在豆瓣上说一嘴这事,6月2日,我在豆瓣又被“临时禁言”4天。我托邓安庆帮我在豆瓣宣布了一下,同时提到自己公众号也被封15天。大概是因为底下太多人留言震惊于“维舟这样温和理性的也会被封”,那条广播很快也消失了。
和我一同关小黑屋的还有一大批人,看到满屏都是某某“喜提四天”,以至于有人戏谑说自己得了“不能喜提四天焦虑症”,另一位说:“看来这是有组织、有预谋的打预防针啊。被禁诸公都是上了东林点将录的。羡慕你们,我也想挨廷杖,我也想做清流。 ”
那两天恰好遇到知名科普博主Ent被全网封杀,科学松鼠会迅速公开致歉,辞退了Ent,并宣布永久停更官方微博账号;很快,Ent也被豆瓣注销了。在这种气氛之下,有朋友怀疑我是不是被盯上了——这恐怕早就是了,但我不认为自己遇到的两件事是想要“全网封杀”我,我自忖还没到那量级。
由于公众号后台我无法登录,这些天里即便有留言、消息也都看不到,遑论回复,但还是有人在豆瓣找到我。有一个女孩子的话很有趣:“前几天我男票问我,维舟公号是不是被封了,我每天早上醒来都要看一下他的文章再起来,最近都没看到他更新了。我想这话得让维舟老师知道,他已经是你粉丝了。”
另一位说:“好长时间没看到你的公众号文章,仔细一查你又被封了,但是我看matters你也没有新文章,伤心,唉,还是要坚持写,不要停,加油!”还有一位的话也让我很感动,很受鼓舞:
这都让我觉得,不管怎样,但自己写下来的一点所思所想,还是能给人带来点启发的,也有点用处。为了自己,也为了这些读者,我也得继续写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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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当然是难的。曾听人慨叹:“为什么自媒体的评论缺乏大号,做不起来?因为一旦做大就被封,这是逃不掉的。只有搞娱乐、无脑爱国,才能活下去。”
确实,这可能是这个“受管控的生态”的现实。也因为看清了这个现实,一位朋友跟我说:“你怎么样?还能坚持多久?不知道该说加油还是算了”
但我想,这种超出个人所能掌控的东西就像“天命”,我只能尽自己所能去做做好。就像当年梁启超说的,儒家传统一贯强调的是“知其不可为而为之”,所以尽管时局艰难,他自己选择的却不是“得过且过”,而是“得做且做”。
这次被封号的经历也让我意识到,这种打击就像雷电,有时并不是你不够小心的问题,而可能纯粹是一个概率。在这种情况下,谨慎的准备和规避,其作用大抵就相当于巫术仪式,可以让人得到一种心理安慰:只要照着这样的仪式去做,就能消灾祈福。然而,天意高难问,你永远料不到下一击将会是什么,因为这种“威不可测”正是系统所要达到的震慑目的之一。
据我所知,不少人都已悄悄改变了策略,公开只说一些把玩的话,而把真正想说的都放到不同的付费墙里,规避出圈压力。这甚至还带来了一种“内卷”的新解:内容创作者为了不要出圈被喷、触碰敏感话题被删/铁拳,只好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精耕细作。
当然,我也会小心一些,以前就算是有人发消息来辱骂、威胁举报,我常常也就一笑置之,但现在我也会怕,拉黑看来不仅省事,也能避免更大的麻烦。这次还好此前只是被封了7天,还有余地,要是下一次再莫名其妙碰到高压线而被永封,那就真的太冤了。用尼采的话说,“人生充满苦难,更苦的是这些苦难没有意义”,当然我同意他说的,人活着要“赋予生活以意义”,但前提是得先好好活下去。
我开了个小号,以防失联:
也是因为这次开通小号,我才得知,自2018年2月12日以来,“新注册的微信公众帐号暂无留言功能,后续开通时间将依据相关政策调整”。这种功能限制极大地限制了读者互动体验,尽管很多人抱怨,但三年过去了,恢复留言功能仍然遥遥无期。
不必要的禁令势必催生各种门路,其中一招就是迁移:将一个有留言功能的公众号迁移到一个没有留言的公众号中,但这前提是接收留言迁移的新账号需要是企业类型(组织)主体公众号,个人主体类型就无法接收公众号迁移。网上甚至已经出现了代为开通的服务,据说只要300元:
我打算先用“互动小助手”小程序来增加小号的留言功能,最坏的打算也不过如此:万一哪天这个号真的没了,那我就换小号继续写。如果小号也没了,那最多再准备个小号。都被封了,那就退回到最初那样,给媒体写稿吧。
别的,也就不多想了。法国印象派画家马奈曾说过这么一句话:“世道艰难,做再多准备也是不够的。”现在我也体会到了。没有绝对的安全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但请相信我,即便哪一天你看到这里忽然停更乃至消失了,我还会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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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完今天头条这篇,我有点担心它也不够安全,万一它被消失,那么大家还可以在这里找到我的备用小号和其它账号——当然,也可以在这里留言。
这次被封号15天,对我也是一大警讯。也趁那一阵我妈来上海住了两天,立刻用她的手机注册了一个小号,取名“维舟的方舟”。
维舟的方舟
“方舟”的意思,是大洪水来的时候,可以有所避难的地方。暂时还没有开始更新,初期只准备转载大号此前的一些文章,同时避免失联。
有些很机警的朋友看来已经猜到这是我小号,虽然我从未公开说过,但现在居然也有18人关注了。
此外,我这次也开了头条号,现暂定名“维舟试望”,打算过后设法申请改回“维舟”:
我还未开始在头条上更新,过几天也打算搬运一些文章过去,作为备份和退路。据说头条还比公众号宽松一些。
为防失联,你们还可以有如下几种办法找到我(后两种都是独立写作平台,须科学上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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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瓣:ID是weizhoushiw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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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tters: https://matters.news/@13010713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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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bstack: https://weizhou.substac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