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4档案馆》讲述中国审查与反审查的故事，同时以文字、音频和视频的形式发布。播客节目可在 Apple Podcasts, Google Podcasts, Spotify或泛用型播客客户端搜索“404档案馆”进行收听，视频节目可在Youtube“中国数字时代·404档案馆”频道收看。
欢迎来到404档案馆，在这里我们一起穿越中国数字高墙。今天我们来关注在中国频繁发生的家庭暴力以及公权力的相关作为。
1999年，联合国大会通过决议，指定每年的11月25日为国际消除对妇女暴力日。今年联合国确定的主题是“点亮橙色：即刻停止针对妇女的暴力！”多年来，令人震惊的家庭暴力案件在中国频繁发生。据全国妇联统计，30%的已婚妇女遭受家庭暴力，每年有15.7万中国妇女自杀，其中60%是因为家庭暴力。
家暴“生死簿”越写越长
2020年12月11日，歌手谭维维推出音乐专辑《3811》，其中的歌曲《小娟（化名）》，将近年来发生的针对女性的暴力案件写入歌词中。其中也提到了影响巨大的拉姆被焚案。
拉姆出生于四川省阿坝州藏区的农村，在社交媒体抖音上有数十万粉丝。她的形象健康甜美，真诚自然，常常面对镜头唱歌和跳舞，分享乡间生活。然而，当时外界并不知道，拉姆是一名家暴受害者，长期遭受其丈夫及后来的前夫唐路的殴打和恐吓。2020年9月14日，就在拉姆在家中直播时，唐路闯入她的房间纵火，将拉姆重度烧伤。因医治无效，年仅30岁的拉姆于9月30日不幸离世。
除了拉姆惨案，谭维维的歌词中还涉及到了杭州杀妻案、资阳行李箱藏尸案、合肥男子捅杀女友后藏尸冰柜等一系列家暴案件。这首歌一出随即在中文互联网引发了大量关注，足见家庭暴力在中国存在的普遍以及人们对这一问题严重性的共鸣。
微信公众号王左中右发表文章说，“如果不加强对‘小娟们’的保护，不从根源上把压迫女性的思想打破重塑，那我们还会看到，越写越长的‘生死簿’。”
“看不见、听不到”的家庭暴力
近日，妇女法律援助NGO北京市千千律师事务所的研究团队，发布了一份题为《“看不见、听不到”的家庭暴力》的报告。这份报告是基于对2017年至2020年间上千份涉家暴离婚判决书中对家暴行为认定和离婚判决结果的分析。
这份报告总结发现：
一、女性仍是主要受暴群体。殴打是最普遍的家暴形式。在1073份判决书中，有1027名（占比95.71%）女性原告曾被男方实施过殴打，其次是辱骂、恐吓、威胁。
二、受害人举证情况非常不乐观，证据有效性不足，家庭暴力不被看见。这是由于家庭暴力通常发生在隐蔽场所，不容易留下证据。而受害人举证所常使用的照片、出警记录和医院证明等却往往被法庭认定为有效性不足。例如，公安机关的出警记录往往因为记叙不清或仅记录以“家庭纠纷”而无法对家庭暴力予以认定。
三、家暴认定率极低。在1073个案件中，最终被法院认定构成家庭暴力的仅有6%。另有6%的案件，法庭虽然承认被告对原告进行了殴打，但仍然没有认定家暴。尤其值得注意的是，在71%的案件里，法官对是否构成家庭暴力的情况没有做出任何回应，或只是提到双方曾 “因家庭琐事” 发生矛盾。这种反馈对于原告来说，相当于变相地驳回或否认了家庭暴力的存在。
四、受暴女性“离婚难”。在1000多份涉及家庭暴力的离婚诉讼中，离婚主张得到支持的仅占30%。即使在法院认定存在家暴行为的案件中，也仍有24%不准予离婚。最终，大多数暴力婚姻仍然难以结束。
官方的婚姻维稳
在上述研究报告抽象的数字之下，是一个个受暴女性孤立无援、求助无门的悲惨处境。据谷雨实验室《被前夫烧毁的拉姆》一文报道，拉姆曾经多次报警求助，但警察却都以“家庭纠纷”为由未处理施暴者，最终酿成惨剧。
在南宁市邕宁区法院的一起判决中，法官明知丈夫曾暴力威胁妻子，甚至曾当着孩子的面拿菜刀架在妻子的脖子上，仍然拒绝了女方的离婚请求。不仅如此，法官甚至还开了张没有任何法律效力的“幸福处方”，并将其当作正面事迹来宣传报道。对此，有网友评论说：没有什么比和谐社会更重要了，鲜花之下尽是白骨。网友“mnx-抑郁之熊”也评论说:“‘婚姻幸福处方’？死亡处方才是！”
研究离婚诉讼的香港大学法学教授贺欣认为，如果一个案件最后以调解的方式来处理，那么家庭暴力基本上是完全被遗忘的。那些勇敢走上法庭的当事人往往无法获得应有的支持。
责备受害者的社会文化
针对家暴受害者离婚难的现实，网友“我是你认识的王小能”评论说：“等到将来真的发生什么惨事，又要怪女方“自作自受”、“为什么不离婚”了”。
2021年2月，前南方报业集团记者马金瑜遭遇丈夫谢德成家暴一事引发网络热议。然而，网络上却充斥着质疑受害者的声音：“她为什么不在第一次家暴后就立刻逃离？”“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人，为什么快被打死了还要为加害者生孩子？”
针对这种责备受害者的现象，果壳网发表了一篇题为《家暴受害者离开，不是她突然想通了，是她终于成功了》的文章，指出家暴受害者离开的重重阻力和困难。文章说，假如一个家暴案爆出，探讨的焦点都集中在“受害者做错了什么”、“受害者本可以做对什么”，这样的讨论就模糊了问题的焦点，让我们看不到加害者才是暴行发生的原因，看不到导致家暴的环境和社会因素，也让我们更难以帮助家暴受害者。
女权主义者甘歌也对马金瑜受暴事件评论说，要问的不是“马金瑜为什么不离开”，而是“谢德成为什么敢施暴”。
公权力助长家暴者施暴
那么，以谢德成、唐路为代表的家庭暴力施暴者为什么敢打女人？从中国公权力的相关作为上，我们不难找到答案。
长期以来，许许多多受暴妇女求助警方但得不到帮助，最后惨死施暴者手中，但却未见一起职责部门因不作为或渎职被追责。中国数字时代在为拉姆建设的CDS词条中总结认为，这凸显了反家暴路上中国法治建设和法律执行的败局。
2020年10月，拉姆入选CDT月度人物。女权主义者在微博发起“停止不作为，严惩不作为”、“家暴不是家务事” 等话题，号召人们抗议公权力在家暴案中的失职、渎职。不少网友以“拉姆法案”为标签，呼吁对警方面对家暴时的不作为进行惩罚。这一号召引发了巨大的反响，“拉姆法案”的话题一度冲上微博热搜。然而，在不到一天的时间里，“拉姆法案”在新浪微博上被不予显示，“拉姆”也变成了新浪微博的审查词。在被公权力抛弃之后，拉姆也在公共舆论中遭到了抹杀。
北京市千千律师事务所执行主任吕孝权在拉姆事件后发表评论说，社会上的类似案件之前有很多，之后也还会有。只要社会联动救助系统一天不建立、不完善，只要基层执法部门还存在不作为后不被究责，这样的案件就还会发生。
中国数字时代CDT致力于记录和传播中文互联网上被审查的信息，以及人们与审查对抗的努力。我们邀请您参加404文章存档项目和敏感词开源研究项目，为记录和对抗中国网络审查作出你的贡献！详情请访问我们的网站 CDT.MEDIA.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