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穆光宗
多年来一直流传着一种说法,到2020年,中国处于婚龄的男性人数将比女性多出3000万到4000万;换言之,将有数千万的男子无妻可娶,成为传统意义上的“光棍”。
情况果真如此吗?2020年七普数据显示,我国男性人口比女性人口多出3490万。
2013年,美国纽约大学社会学教授艾里•克里南伯格在其《单身社会》著作中将“单身人口在大城市里越来越多并逐渐赶超核心家庭数量”的社会定义为“单身社会”。
以美国为例,在1950年代,美国人口中只有22%的人过着单身生活,到2010年代初,超过一半的美国人处于单身,其中3100万人独自生活,这差不多占到了美国成年人口的1/7。
独居户数则占到了美国总户数的28%,这一比例据称已成为美国普遍的家庭户形式,甚至超越了核心家庭。
根据中国文化,光棍通常是指有结婚愿望但从未婚配的大龄单身男性,这跟单身概念不完全相同(单身是指调查时点处于未婚或者离婚状态)。
现实意义上的光棍是指性别失衡格局中和婚姻挤压所产生的多余男性。
所以严格来说,“光棍”应该是指30岁以上的从未结过婚的“大龄单身男性”,20-29岁的可婚但未婚的男性在现实的层面上还不能定义为光棍,只有过了三十而立之年,就有从单身沦为光棍的风险了,即一辈子可能被迫单身。
光棍是俗称,是可婚男性被动单身,即有结婚诉求但找不到对象。
单纯从数量角度看,光棍可以分出当下的与未来的,显性的与隐性的,高龄组和低龄组的,即广义光棍人口涵盖全人口的所有年龄组。
首先是“老年光棍”,一辈子没有结过婚,孤独终老;其次是30-59岁的“大龄光棍”,属于70后80后;再次是20-29岁的“青年光棍”;最后是0-19岁的“后备光棍”。
作为低年龄组,在人口学意义上,0-19年龄组多出来的男孩人数就是“后备光棍”人口。
显然,七普公布的“多出来”的男性人口3490万就大致分布在不同的年龄组,囊括了各个不同年龄和状态的光棍“亚人口”。
光棍人口分布到底如何就看怎么理解和定义了,不同的统计口径和数据来源也会带来多元解读。
那么,四个世代“光棍”人口知多少?
现在因为还没有公布分年龄分性别的人口数据,因此当下我们还无法精准地甄别和推算“光棍”的人口数。
只要我们了解到在过去四十余年中,每年出生性别比偏高累计产生的“多余男孩”总量,就可以知道在3490万多余男性人口中大龄光棍和青年光棍、后备光棍的人数大概有多少,占比情况又如何。
大道至简,我们可以采用间接方法粗略推算,利用已知的世代人口出生数和平均出生性别比估算出“多余男孩数”:
第一步,10年间出生人口数=0—9岁男孩数+0—9岁女孩数。第二步,假定女孩为Y=出生人口数/(平均出生性别比+1)。第三步,多余男孩得数=出生人口数—2Y。
推算结果是,80后世代多余男性138.36万,90后世代多余男性1012.14万,00后世代1301.62万,10后世代(截止七普时点)1191.2万,合计3643万,与2020年七普公布数据3490万基本接近,符合大数定律。
根据以上推算,可以得出几个结论:
其一,男性光棍即男性可婚人口过剩,是出生人口性别比长期偏高失衡的结果,是强烈的男孩偏好和生育选择空间过于狭小以及B超非医学需要的性别鉴定和性别选择共同作用的产物。
随着出生性别比持续偏高会带来转化效应和累积效应,出生性别比影响可婚人口性别比大约要滞后20年,由于四个世代人口的交叉叠加,所产生的复合的婚姻挤压将影响深远而且广大。
其二,男性光棍人口总量大致有3500万左右,但是分布在生命历程的不同阶段,有着不同的角色和状态。光棍群体从2020年开始拾级而上,每十年增加1000万, 2030年以后将迎来“狂风暴雨”,达到千万级规模。
其三,虽然光棍总量有3500万之多,但目前大约有2500万还处在隐伏状态(后备的少年光棍),2020—2029年预期的光棍人口数量累计将超过1000万。现在所观察到的婚姻挤压不单纯是人口学意义的,而有更为复杂的社会学含义。
譬如,人口流动导致农村女性人口分布过分集聚于城市服务行业,婚姻文化的变迁特别是婚姻观念的变革,不婚单身、结婚离婚的状态转化。
社会学视角下的大龄女性单身现象进一步加剧了人口统计学意义上的男性光棍问题。
其四,2021年是人口统计学意义婚姻挤压的历史转折点。
当下90世代出生性别比失衡所积累的能量开始释放,随后00后世代和10后世代将陆续进入光棍人口群体。
2050—2060年前后,80世代后期最早一批的光棍人口将开始新的变化——进入老年,开始老龄化,将演绎另外一段孤独终老的生命故事。
其五,不同来源的数据,计算结果自然会有不同。不得不承认,光棍现象相当复杂,要了解他们的状况和故事,最好在数据分析之外,能多点面对面的田野调查和人类学观察。
其六,2030年普之后的中国将依然受到婚姻挤压、光棍问题等系统性人口风险的困扰。
其七,绝大多数的光棍集中在40岁之前,光棍问题是生育率快速下降的社会代价,可以看作是特殊年代的特殊产物。
其八,中国的婚姻挤压主要发生在农村地区和边远地区,他们多数属于底层人口和草根群体。
在那个年代,很多农村地区的出生人口性别比能达到150:100,积累了严重的男女比例失调问题,结果让不少适婚男性无法找到配偶,造成婚姻挤压。
自1982年第三次人口普查以来,我国出生人口性别比一直处在偏高失调的状态,近四十年的积累终于挤压出一个规模庞大的男性婚配相对过剩人口。
当然,3490万只是一个隐没在总人口中的数据,在这个过剩人口的“汪洋大海”中具体到谁是不婚单身谁是结婚又离婚谁是再婚,这要看缘分、概率和个人的人生态度等的综合影响,3490万这个概数与具体的人是分离的。
考虑到主动单身和离婚不再婚等广义单身现象的存在,全国男性单身人口数应该超过3500万。
我们不用太纠缠于具体是3500万还是低于或者高于这个数值,因为这取决于对概念的理解和定义,以及数据的分布和构成,而且光棍人口本身也是一个变量而非常量,所以不能刻舟求剑。
总之,2030年以后,有千万级数量的光棍人口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3000万一说是有依据的,但大概要到2040年前后才会达到这个规模。
男性单身人口是逐年累加的过程。光棍人口总量有这么多,但具体谁是光棍是不确定的。
虽然我们不能直接将3490万人口当做光棍人口,但考虑到大量女性单身的事实,所以实际的动态的男性多余人口可能远不止这个数。
至于实际生活中,到底谁是“被动光棍”谁是“主动单身”,则要具体人群具体分析。
考虑到择偶条件、城市女性大量单身等具体的社会状况,男性单身现象会愈加严峻。
还有一个严重的问题是孤独终老,终生单身成为一个严苛的人生话题。
有些问题虽然能找到解决问题的思路,却找不到解决问题的资源,最终归于无解。
只能寄望于时间的力量,自行消解。
婚配竞争力较弱的男性有较大的沦为光棍的风险。
光棍人数是增长的趋势,农村相对封闭区域内低文化低收入男性群体成为光棍的可能性最大。
人群也是变化莫测的。
大龄单身男性沦为光棍的可能性也很大。并不存在一个固定的光棍群体,只能说某些生活在社会底层的草根男性可能性更大。
婚姻挤压一是取决于人口数量意义的性别平衡程度,二是取决于男性之间婚配竞争力大小。
如果男多女少,那么剩下的要全看婚姻竞争力大小和强弱,婚姻竞争力强的终究能超越婚姻挤压成为赢家。
国家、政府和社会也要做好“婚姻扶贫”工作,设立婚姻指导师,提高弱势群体的婚配竞争力,减少婚配资源空置和错配的现象,提高幸福婚姻的比例;同时要发展福利性孤老幸福院,确保老年光棍老有所依,老有所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