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任何一个写作者而言,自己的文字被更多人看到,有更多关注,或许都是值得高兴的,但我实在高兴不起来,非但不高兴,最近还总是提心吊胆。

尽管1月1日以来我并没有每天推送,但推送的几篇文章,阅读量对比之前,几乎都呈几十上百倍增长,一篇文章下面收到的留言多达200余条。尽管也有认可和赞同,但中伤和侮辱好像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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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两篇被平台删除,另一篇因阅读量过高,我担心又遭不测,自己手动删除,在按下“删除”按钮的那一刻,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有一天可以不用活在这样的不安之中。

这两年来,我已经熟练地学会了如何揣摩“平台”的意志,如何自我阉割。

更让我愧疚的,是每当有新增读者关注时,尽管我都会尽量告诉自己,“相信他们的善意”,但我还是会根据读者的签名和头像,来判断对方是否“善意”,这些天里,我手动拉黑了不少新关注的读者,我愧疚,但我更恐惧。

或许…..大部分的“恶”都是恐惧压倒了愧疚,而我也参与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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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阅读量高达两三万甚至接近十万的时候,我好像更怀念那些默默无闻的日子,每天和一些眼熟的朋友在留言区没大没小开玩笑,听他们聊聊孩子的假期计划,聊聊晚餐吃到的煲仔饭,聊聊在学校的不被理解和孤独……

我和朋友说起,他们很多都说,你想一想网民的年龄和受教育水平吧,想一想就能轻松了。但我觉得这不是年龄和受教育水平的问题,即便受过很多教育,在包容和说理上,也不见得能有什么不同。

李厚辰老师曾说:我们过去认为,共识的达成需要同样的知识、立场、理论框架、世界观、价值观,因此需要通过讨论和说服通达。但有另一种共识,却是恰恰不需要这些的介入,当我们都调动“常识”进行判断的时候,我们就能够取得共识。

他认为,面对互联网的争端环境,知识和理论不仅无法为我们探索出路,反而可能会筑起更高的墙。重要的不是说服,我们也基本不可能互相说服,重要的是找到让常识可以起作用的土壤,这其实会为很多事情给予新的方向。所以关键不在说服,而在于维持让生活常识运行的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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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这个观点只同意一部分,在某种程度上,我们确实可以依靠最基本的常识和最能引起共鸣的情绪,寻找共识的切入点,但这种“常识可以起作用的土壤”,往往是需要用血泪,甚至生命去浇灌。

我们同情在越野马拉松里丧生的黄关军,同情没有办法建房只能拖家带口住进雨棚的欧金中,同情因为拉闸断电而困在电梯的老太,同情宠物狗被防疫人员打死的业主,同情受灾洪水后的地铁旁等女儿“回家”的父亲,同情因为就医被拒而流产的孕妇……然后我们才明白一些东西,才达成某种共识。

我知道这样的希望很不切实际,但我真心希望,什么时候,我们理解常识的路,不用这样血淋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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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偏偏有一部分人,可以忽略常识不见。

有玩笑话讲:

一记者问一农民:“如果你有一百亩地,你可以捐给国家吗?”

农民回答:“可以!”

又问:“如果你有一百万,你愿意捐给国家吗?”

农民回答:“我愿意。”

三问:“如果你有一头牛,你愿意捐给国家吗?”

农民回答:“我不愿意。”

记者疑惑:“为什么你愿意捐一百亩土地给国家,捐一百万给国家?为什么你一头牛不愿意捐呢?”

农民窘困:“因为我真的有一头牛!”

“我真有一头牛,所以我不能捐给国家”,就是一种常识,因为捐了牛,就难以耕地,难以耕地,收成就受影响,收成不行,就吃不上饭。

我从不憎恶那些蛮不讲理的谩骂,我无法理解的,是放任常识而不顾的恶意,每个人都有母亲,每个人即便自己没有妻女,身边亲人也有妻有女,体会一个母亲因为不能就医而流产的痛苦很难吗?即便不能体会生理的痛苦,情绪的痛苦多多少少都能感知一二吧……

我不认为他们没有这样的常识,他们面临的不是缺乏常识,而是常识的矛盾,或者说,有一种更高的价值,凌驾于常识之上,那是一种趋近迷信的东西。

我们的社会中,能让“常识可以起作用的土壤”已经够多了,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个不是常识?哪一个需要高深的理论去解释?

我甚至都不求赞同,不求认可,只求理解。

理解就是把对方当作一个可以说理的人去靠近,当一个人萌生出想要了解“对方为什么这么想”的好奇,并抱着一种尊重去探求的时候,理解或许就产生了。

对不起,那些被我的恶意拉黑的读者,愿我们有一天,都能互相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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