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4日,冬奥会开幕式在北京举办,观众好评如潮,在访谈中,张艺谋谈到这一次冬奥开幕式想要传达的理念,与2008年夏季奥运会的区别——从“我有什么”,到“我们应该如何”,希望以一个广博的心态,拥抱人类,拥抱“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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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固然是一个至善的愿望,然而在当下,撕裂感和区隔感不断强化,背后的原因或许就在于,我们每一个人,对什么是“我们”的认知,产生了巨大分歧。

很多时候,“我们”之所以形成,一个共同体之所以出现,往往是因为有了一致的敌人,敌人可能出现在外部,也可能出现在内部,可能实际存在,也可能虚无缥缈,敌人就是“他们”,“他们”的对立面,就是“我们”。

共同体内的每一个人越是把与敌人划清界限,甚至剿灭敌人作为使命和荣誉,“我们”内部的凝聚力也就越强,对“他们”的仇恨也就越深。

所以,在谈论“我们”之前,或许需要先追问,对“我”而言,我认同的“我们”到底是什么?对立面的“他们”到底是什么?

不同的答案,会指向不同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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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2020年初,新冠疫情刚刚爆发,一位台湾艺人在微博上号召:“我们都是人类,是人类就应该互相帮助。”

她所说的“我们”,和张艺谋想表达的“我们”,或许比较相近,“我们”,是一个即便身处不同地域,有不同习俗,不同肤色,不同语言,也应该互帮互助,尝试互相理解的人类命运共同体。

然而,这条微博却遭受了大量批评,网民指控她说:为什么这里写的是“我们都是人类”,而不是“我们都是中国人”?是不是因为你不够认同“我们都是中国人”?

“中国人”属于“人类”,“人类应该互相帮助”就包含了“中国人应该互相帮助”,无论是从基本逻辑上,还是人类命运共同体的视角看,这句话没有任何问题。

然而,就是因为一种强烈的“敌我”观念,让指控者认为,这位艺人必须首先承认自己是“中国人”,只有她承认了,她才和指控者同属于一个共同体。

很多时候,“敌我”的区分就是这样残酷。

比如严歌苓的长篇小说《陆犯焉识》,曾被张艺谋改编成电影,男主人公陆焉识留美回国后,因为发表的文章被逮捕,打为“右派”,不仅他自己受尽劳改折磨,他的妻女也因此受到牵连,成为“人民的敌人”。

他几经波折逃离草原回到上海,也只能远远地看看自己的亲人,然后回去自首,因为她女儿曾在电话里对他说:“如果你还稍微有点良心,就不要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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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写一份离婚协议,与妻子断绝关系,以此让妻女脱离“敌属”身份,重新回到“人民”的队列中,在那个年代,“人民”就是“我们”。

陆焉识被逮捕的时候,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就被打成“右派”,他发问,回答他的只有拳脚和折磨。

想要问清楚“我们”到底是什么?“他们”到底是什么?很多时候并不容易,当身边的一切都在告诉自己,什么是“我们”,什么是“他们”,当所谓的“答案”已经摆在面前,一旦追问,很可能会让自己瞬间就从“我们”变成“他们”。

自由,或许是追问的前提。

从一场想要传达“我们”是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晚会中,希望我们都能重新审视自己认同的“我们”,这不仅仅留给中国的命题,不应该随晚会上空的烟花消散。

面对那些价值的鸿沟,那些激烈的分歧,那些无法谈及的话题,那些远方和近处的苦难,“我们”是什么,决定了迎接我们的是怎样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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