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魏春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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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齐齐哈尔那位父亲发言的6分钟多的视频,我看了。
从打开视频那一刻,直到现在,我的心都是堵的。
说实话,人家经历的悲伤太过巨大,我们外人很难感同身受。
我只觉得憋闷,只觉得心酸,在长达六分钟的控诉中,那位父亲怒吼过,哽咽过,但自始至终都没骂过一句脏话。
每当这位父亲怒吼,我都以为下一句就会骂出一句脏话,发泄他心中的悲愤,可每一次,他接着说的,都是理性的诉求。
甚至,他都没有问谁要为我们的孩子负责,谁要为我们的孩子偿命。
他有权这么说这么做,但是他没有。
甚至,他还能理解,警察挡在他们面前,是他们的工作;他能理解,官方工作人员将他们的行动及时向领导汇报,“这也没错”。
他只是想知道自己孩子的死活,想看一看孩子,“你让我认一下,没准就不是我孩子。”
他只是想有个人出来,跟他们沟通一下孩子的情况,“我求求你了,我孩子什么情况,你告诉我一声 。哪怕是没了,让我提前有个心理准备,让家里老人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没要求道歉,没要求追责,只是想沟通。
如此弱小,如此卑微。
02
还如此小心翼翼。
两个细节。
第一,这位父亲在说到自己所在的医院送来几个孩子时,旁边一位女性一直在说“九个”,但他并没有直接就相信。
他让在场的家长举手,数了数,然后才放心地表示“至少五个孩子”。
第二,讲到自己姑娘被送来医院时,他用手扶着额头,哽咽了好几次,都讲不下去。
可即使如此,他还强忍着悲痛,将姑娘被送到医院的时间,从自己口误说出的五点,改成了七点钟。
然后,他还问旁边的人现在几点钟,当听到“12点”后,他才敢说“这么长时间,没有任何人给我们任何一个消息”。
这是很多媒体人都不一定能时刻保持的专业素养,但作为当事人,作为受害者,作为刚失去孩子的父亲,他在那么悲痛的时刻,却做到了。
而看到领导来了,他向领导连问:“我说的这些话,有没有一句是无理取闹?”
他知道,他不能说错一个字,不能留下任何一个可以被指摘的把柄。他必须成为那个完美受害者,才有可能为自己的姑娘争取到应有的正义。
有网友说:
一个承受丧女之痛的家长,不能哭喊,不能“把事情闹大”,不能发疯,不能和现场的家长一起追责问责。必须十二万分冷静得体,字斟句酌地求着“开恩”,不然就是别有用心煽动群众闹事的境外势力。
可,他为什么要如此谨小慎微?谁让他不得不这样?
03
可即使如此,他们还被当成敌人严防死守。
医院现场有警察,有医生,有官方人员,可没有一个人跟家属沟通。
就像那位父亲说的:
“在站的这些人里边,有教育局的,有政府的,你们从来了,谁也不出声谁也不说话,你们在这里边干什么?让你们在这边干什么?你们当密探吗?你们在摸清楚情况吗?在跟领导汇报吗?”
他们可以心安理得地推诿阻塞,但你不能有理有据地无理取闹。
这是两套系统和价值观的分裂,一方眼里一条条活生生的人命,到另一方眼里,全成了需要熄灭和压制的舆情。
所以,这位父亲对他们的叩问,注定得不到回应,他只能转而求助世道人心。
视频的最后,这位父亲向周围拍视频的人喊“你们往外发!”
于是,我们看到这段视频在网上不断刷屏,齐齐哈尔34中门口,摆满了鲜花、水果、饮料、蜜雪冰城、AD钙奶、黄桃罐头……
有作者说:“上海大火,郑州水灾,齐齐哈尔坍塌,当地市民都自发送上鲜花纪念。这是市民共同体的萌芽,但是又何其卑微……人们只能用爱的形式来表达不满。”
可是,除了这些,别的我们似乎什么也做不了。说错了很危险,说多了不理智,甚至表达哀思都要瞻前顾后。
甚至在我发微博,说34中门口都是黄桃罐头和水果等东西时,底下有理中客说:
“心情能理解,但是食物很难收拾,还是不太建议这么做,就送鲜花挺好的。”
虽然程度不同,但我们和那位父亲,共享同一种言说的艰难。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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