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向陈总统和吕副总统的两声枪响,把我的记忆拉回一九九七年的台湾。当时因桃园县长刘邦友官邸血案、彭婉如命案、白晓燕撕票案接连发生,民间发起为治安恶化怒吼的「五0四大游行」,许许多多从未走上街头的爸爸妈妈,带着自己的孩子加入群众队伍,还有一些大学生团体主动拟出要求政府改善的声明,为沈寂已久的学运注入新血。

当时踏入新闻界不满一年的我,被报社指派去支援这条游行新闻,当晚,学生团体临时决定夜宿中正纪念堂「为台湾守夜」,长官也要求我留守现场直到天明。缺乏经验的学生没有事前準备睡袋或棉被,除了打电话跟没来现场的同学或家人调物资,也请在场媒体帮忙播报他们需要睡袋的消息。

大约一个多小时后,中山南路方向走来两位互相搀扶的老人,各拿着一包东西。等他们走近,所有人才发现,老夫妻其实都是重度视障者,手上揽的正是棉被,他们不顾深夜出门的危险,只因刚刚在家听到广播说,中正纪念堂的夜宿学生有需要,就赶紧翻出柜裡的棉被,要交给这些孩子。

夜色很黑,但藉着路灯微薄的光线,视障老夫妻脸上疼惜台湾之子的表情,在场每个人都看得清清楚楚,虽然老夫妻看不见众人为之动容,和我眼眶泛起的泪光,可是学生们由衷地鞠躬道谢,及现场记者忍不住当面以「伟大」称讚,相信他们都听得明白。

目送老夫妻离开现场时,塬本因五0四大游行一连串事件而显得激昂的我,心情终于恢復平静与喜乐。製造刘邦友、彭婉如、白晓燕命案的兇手是台湾的极少数,像老夫妻这么可爱的人民是绝大多数,那一刻我重新拾起对台湾未来的信心,深信善良的种子会藉由这些双手,源源不断散佈传递。

两年后的九二一大地震,再度证明台湾因苦难激发的爱心举世惊人,除了短时间就匯聚的百亿捐款,有更多各角落的民众挽起袖子到灾区当志工;再隔两年颳惨全台的纳莉风灾,九二一震灾受难的中寮乡民,惦念着台北市民曾到中部帮忙的情义,兼程赶来泥泞处处的台北打扫报答。

每次看到众多媒体卖力报导台湾的丑恶面,我都会不由自主回想起那些知足感恩、纯真善良的脸庞,他们让我对这块土地始终保持着乐观信心,并对身为台湾人感到无比光荣。

2004/3/19下午,台湾发生民主史上第一次枪杀总统事件,我在看完总统府记者会的第一时间,写了「陈总统遭枪击,更需人民展现智慧」 紧急唿吁文。午夜下班后回到家,我心中充满的是对台湾的爱,不是猜忌、愤怒和沮丧,凭藉的,还是我亲眼目睹过的诸多温馨事蹟。

后来看到外电报导美国白宫国安会发表的正式声明,强调美国与台湾人民一样关切这次的选举暴力,并盛讚台湾人民面对这起暴力的冷静理性态度,是民主成熟的表现。我忍不住想为台湾人民用力鼓掌,大家携手安然度过总统遭枪击后的第一个大难关,而且全球都看到了!我在心底大叫台湾真的好棒!棒透了!

对我而言,总统投票是谁胜选已经无关紧要,最重要的是「台湾民主不能输」。诚愿开票出来后,赢的人能体恤输者的心情,并接受全民的监督,做好领导国家的工作,输的人请发挥君子风度,做好一个能够监督执政党的在野党。如果有输不起的人製造了任何失控的暴动,那输的会是全台湾,而我乐观地预测,以台湾人民的善良与智慧,黑暗的暴动不会发生,温暖的太阳会再升起。

我一直相信,只要大家肯付出努力,危机就是转机。请让我们擦去眼泪、放下猜忌、平息怒气,发挥「彼此信任、相辅相成」的力量,在自己的工作岗位和网路上,持续为「台湾的美好明天」加油打拼。

惟有我们的心坚定亮着,才能照出台湾民主未来光明之路。

永远相信台湾的关鱼,2004/3/20塬写于总统大选投票日清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