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即便在这种严酷的环境中,小说依然为自己找寻生存的空间。既不能像自然科学那样研究世界,也不能像社会科学那样研究社会,那么小说的生存究竟为何?小说家们敏锐的发现了,小说中存在着另外一个世界,这个世界没有所谓的价值,也无关乎生产力,没有理性的滥觞,远离政治,重归自然,将人们的常理违背,恢复人和自身以及自然的联系。所以风才会进入《马可瓦多》,然后又悄悄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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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中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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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贺云霏(华中科技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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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天读张大春的《小说稗类》,看到卡尔维诺的一句话:
风,从远方来到城市,带着不寻常的礼物,但只有少数敏感的人才察觉得到,像有花粉热毛病的,就会因为别处飘来的花粉而打喷嚏。

《马克瓦多》的这个开头着实让我很是惊艳了一把这个世界的奇妙与美丽。这种感觉让我想起了十七岁那年触碰到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所受到的惊吓,一个还在懵懂中的少年并不能明白一句话可以将过去未来现在的时间以及空间如此完美的结合在一起,但是他却能够感受到所呈现出来的独特韵律。而这种神奇的感觉,将他带离了那个枯燥的世界,飞翔到了一片神奇的领地,重新认识这个世界的维度。一直到很多年之后的今天我还在思索这种神奇的感觉是如何通过文字传到我这儿,又是如何将自身表现给读者。

如张大春所说:“一个词,风,在小说展开三行之后倏忽遗忘,可是它带来了孢子,长处蘑菇,且让唯一发现蘑菇的小工马可瓦多被读者认识”。区别于我们平时感觉的习以为常,在细微无察之处作者找到了风的独特,这种存在并不为人们所感知,却展示了世界的另一种存在。小说本身的存在也是一种异物,不为人们所耻,如张大春在《小说稗类》中所说的小说就像稗子一样,往往被人不当做个东西。甚至小说本身,也长期在文学史中处在尴尬的位置,好像太下里巴人而上不了厅堂。

小说确实算不得什么东西,在这片神奇的土地上,文学是用来歌功颂德的工具而已,而小说只是工具中的一种。人们无法理解,老少咸宜的小说竟会有其伟大之处。在他们看来,文学即使有一些意义,那也是“反映”了某种伟大的情感、思想和观念,至于文学本身的价值,也就仅在于此,而小说这只是为了叙述“伟大”人物的一种载体。

但即便在这种严酷的环境中,小说依然为自己找寻生存的空间。既不能像自然科学那样研究世界,也不能像社会科学那样研究社会,那么小说的生存究竟为何?小说家们敏锐的发现了,小说中存在着另外一个世界,这个世界没有所谓的价值,也无关乎生产力,没有理性的滥觞,远离政治,重归自然,将人们的常理违背,恢复人和自身以及自然的联系。所以风才会进入《马可瓦多》,然后又悄悄溜走。假使风进入物理学,那么就成了被研究的对象;进入政治学,成了被权利与义务的公民;只有在小说中,风才恢复为自身与人相遇。

换而言之,在小说中人们会遇到另外一个世界,在这个世界中无关乎现实的工作,身份,金钱。读者通过作者的文字打开一扇大门,重新和世界相遇。这个世界为作者所创建,却并不赋予其意义,一切有待闯入的读者来体认。它并不期待读者用自然科学的态度来体认,也毋须像社会科学一般研究,它所做的只是还原一个诗意的形象给予读者。

两百多年前,癫狂中的卢梭敏锐的发现了人类脱离自然状态进入社会状态后的历史性变化,这一变化后来被马克思认定为人类的异化。时至今日,社会分工之下我们无不处在异化之中,愈是如此,小说的愈是成为了人们的最爱。我并不觉得人们是在小说中寻找一种逃避和寄托,小说家们只是在讲述他们对于世界的发现,而小说只是附带的产品,将人们重新带回到与世界的相认,至于相认以后会发生什么,并不是小说家所关心的事情,他们只负责引路。

在某种程度上我相信,小说的存在讲述的是人的存在。在自然科学里面只有物,没有人存在的空地;在社会科学里面,人被当做了研究的对象;只有在文学里面,人才能够找到自己,而小说就是这样一个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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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编:陈锴;责编:陈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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