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余以为 | 评论(5) | 标签:时事观点

韩寒的《谈革命》了无新意,只是表态:不需要革命。表态是权利,无所谓正确与否。要求韩寒的表态“正确”,并不合理。韩寒表态的意义在于激活了“革命”的讨论,我们可以做的是努力用更“正确”的表态普及革命观念。

讨论一个概念的前提是对其定义取得共识。很多争论源自定义分歧,往往定义一致了,分歧就不存在了。在定义存在分歧的情况下,深入讨论毫无意义。韩寒一文并未明确他所指的革命为何物。

革命一词有两个源头,一是古汉语的天命转移,朝代鼎革,二是译自revolution。

前者中国人比较容易理解,陶成章说得直白:“怎样叫做革命?革命就是造反。” 今朝法律用语是“颠覆”。

马克思主义的革命是指revolution。Revolution除了是reform改革、改良是反义词之外,其实还与evolution进步、进化相对立。evolution是直线前进,新的一定比旧的好,revolution是螺旋式前进,revolution可以接受陈旧的、原始的、野蛮的、落后的东西取代新生事物。马克思主义把原始社会的公有制,奴隶社会的人身禁锢,封建社会的民族国家抬出来当成革命的手段和目标。马克思的革命理论是他作为犹太人对当时流行的the theory of evolution进化论的吸收和反击。“文化大革命”的革命是revolution,绝不是颠覆,这一意项同样存在于当前主流语境中。找不到更适合汉语词对应,下面用“改造”暂代。

韩寒说不需要革命时,说的似乎是颠覆。当他说不喜欢革命时,指的似乎是改造。在我看来,《谈革命》一文的逻辑就是“因为甲不好,所以不要乙”,这是文革后“告别革命”话语的普遍现象。

政权颠覆既有和平的也有暴力的,既可能变好,也可能变坏。对于没有选票的人来说,政权更替顶多就像隔壁商店关门歇业、重新开张,新开的店可能更讨你喜欢,或相反,秉持看客的心态就够了,说“需要”或“不需要”都是自作多情。如果它卖臭豆腐,路过的时候躲远一点就是了。如果新开的店送给自己股份,另当别论,相信韩寒此时也不会说“不需要”,肯定乐见其成。

当今社会上真分不清颠覆与改造的人不在少数,但是聪明如李泽厚和韩寒都分不清,我不相信。我相信他们是为了在现实空间中把话能说出来而使用的“术”。别扭地说总能启迪一些智慧的人,还能赚取稿费。告别革命,是告别改造,即告别马克思主义的扭捏说法。理解成“告别颠覆”就错了,李泽厚不可能和秦始皇一样相信朝代可以万世永续,韩寒也不可能。

我不喜欢别扭的表达方式,李泽厚时代或许需要,现在不需要了。上世纪八十年代,无论改革派的于光远还是保守派的邓力群,都是马克思主义的真诚信奉者,只是理解不一。九十年以后,这两翼双双边缘化,实用主义当道,所以朝鲜以世袭的方式彻底背叛马克思主义,却被当局接纳,并称之政治正确。这种情势下,还有什么必要避讳马克思主义呢?

改良派与革命派的终极目标没有差异,只是手段和路径有分歧,甚至可以表述如本文标题《改良的目标是革命》。不光改良者清楚这一点,维稳派可能比改良者更清楚,所以才对改良派的敌视胜于对境外势力。改良者并不高尚,只是他们更明白事理。改良者越“装”,维稳势力越警惕,还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

非马克思主义的革命不是重新分配财富,不是颠覆阶级地位。新人新政是革命,旧人新政也是革命。乌坎村推翻村委会,在村内算革命吧?但是他们拥护朱明国,村支书连公务员都算不上,朱明国是副部级干部,如果政治局常委庇护村民,村民也会拥护常委。组织和政权是两回事,文革当中那样冲击组织也没有颠覆政权,同理,颠覆政权未必冲击组织。组织不长脑袋,脑袋长在人头上,要坚信对方是可以被说服的,唯有具备这个信心,直话直说,才算得上是真正的改良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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