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媒体:知识的殡葬业
对话时间:2013/8/29 16:00-18:00
地点:腾讯微博
对话人:胡泳、岳路平、拨惹尘、网友
Let’s hack it! 只要有系统存在,总会有人盯着系统,试图寻找真相。盯视者中的一些人满足于简单地发现真相,但另外一些人会使用这些发现,突破系统,改变这个世界。传统的有理想的记者属于前者,而真正的黑客记者,应该是后者。
第52期腾讯微博客座总编三人行
热点事件层出不穷,网友们的智慧更是令人惊呆了:有关“双来”案、天一案、蛮子案等的各种评论、解读风靡微博和微信。这些新媒体的出现和发展对于热点事件的演变、对于我们的日常生活,究竟带来了哪些影响?又是如何真切地推动、改变了这个社会?三位嘉宾已经准备就位,关注互联网、关注新媒体的他们和你一起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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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泳:各位网友下午好,我是本期客座总编辑 @胡泳,在秋风渐起的时候,我们聚在这里,谈谈这个多事之秋。两位嘉宾是新媒体艺术家 @岳路平 和自媒体行动者 @拨惹尘。今年秋天,每天都有大新闻,让人应接不暇。
岳路平:对呀,我的大脑资源已经完全被各种真人秀情色剧占领了,几乎腾不出资源运行其他程序了,哈哈。@胡泳 老师好,@拨惹尘 君好!
胡泳:分配一点大脑资源分析一下这个刚出现的贴吧如何?贴吧的名字叫做:“顺我者娼,逆我者嫖娼”http://url.cn/PqEdlU
岳路平:感觉我们的嘴巴已经完全被老大哥控制了,早上一起床,眼前就弹出老大哥布置的今日可谈话题:嫖娼,聚众淫乱,如胶似漆。
拨惹尘:大家好!我是陈鸣,也是拨惹尘,也是滤镜菲林。我以前是一名南方周末的记者,现在是博客天下杂志的主编助理,同时是一名信息调度者。
胡泳:“信息调度者”这个说法很有意思,但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拨惹尘:经济学说,某样东西严重富裕之后,就一定会造成另一物件的短缺。互联网时代资讯如海一样,人们的注意力就成了最重要的度量衡。于是信息调度员这个职业就产生了~我还在实习转正期间。
岳路平:似乎我也应该自我介绍一下:大家好!我是岳路平,如果陈鸣是一名信息调度员,我就是一位新器官设计师:)
胡泳:这个介绍比不介绍好不了多少。新器官设计师是个啥东东?
岳路平:简单的说,如果像陈鸣这样的媒体人更多地关注传递和调度“信息”,作为“新媒体艺术家”,我更加感兴趣去设计“媒体装置(installation art)”。相比起来,用这个新媒体器官去看什么、听什么、说什么,我更加在意设计这个器官本身。
拨惹尘:我一直觉得媒体圈应该向艺术圈学习。艺术家早就跳出画,研究画框(介质)了,不但研究而且还不断地制作画框本身。这让我这种传统媒体出来的人非常沮丧,过去我觉得自己“画画”的技艺超群,现在觉得自己是一个玩过家家的小屁孩。
胡泳:那么至今为止,你设计出了什么样的器官呢?
岳路平:一定要举一个例子,就是跟陈鸣合作的视频节目“阅录评”:为每一个热点事件设计一个比特装置,同时告别纸媒模式和美术馆模式。
胡泳:每一个热点事件都有不同的比特装置,这需要太多的跨界想象了
岳路平:比特装置跟传统文章的区别是:装置更加像【产品】,文章更加像【作品】。我比较倾向用顾客消费产品的方式来实现公共利益,而不是通过直接的公民行动(包括写作)来推动消费。
胡泳:这和我的一个观点不谋而合:新闻现在身处某种服务业,其产出是知情的个体与社区。
岳路平:事实上,虽然不是微信和微博的初衷,但是微博和微信的确在量产【比特公民】、【比特社区】(以“顾客”的格式)。我认为这种类型是托克维尔《美国的民主》的升级版。
胡泳:所以我们需要新的政治学和传播学解释。
岳路平:目前的政治学和传播学可能都已经严重滞后了,相比起来,我觉得重读维纳《人有人的用处》这种十分激进的著作非常有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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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苏坤 :在“李天一案”中,网络與论出现一边倒。对这种现象,你们是怎么看的?
胡泳:@岳路平 和 @拨惹尘 是怎么看的?
拨惹尘:嘿嘿,这案子就是一块非洲熏肉,够律师、记者、围观群众吃一年不止。另外,建议使用“李某某”的称呼。
岳路平:“李天一”是这个时代的“民意投票机”,这个投票机比乌坎的投票箱更加好用,是因为:“李天一”是一个话题产品,是可消费、可量化、可利润化的产品。
胡泳:这块肉有啥作料,导致它气味这么大呢?
拨惹尘:要辣有辣,要香有香,不吃落伍,吃了自豪,一旦上手,如胶似漆。如果我是个对名声有渴求的律师,这肉非抢不可。这肉气味之大,足以盖住其他肉味。
网友上海的破鞋 :药家鑫案当中的药家鑫是不是被舆论仓促杀死?毕竟从逮捕到枪决,时间很短。
胡泳:请教前南方周末记者陈鸣,你认为药家鑫是被舆论仓促杀死的吗?
拨惹尘:是或者不是的问题好难回答啊……请大家留意此事件中我的一位“同行”、另一位信息调度者@西安张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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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街六巷 :几位老师觉着传统出版业要进行怎样的改革才能适应这个新媒体的时代?
拨惹尘:我觉得适应不了……传统媒体行业的夜郎自大可怕极了。一些国内顶级大报大刊的记者编辑,现在还在说新媒体、自媒体是“巨鲸帮”,仿佛自己才是上天之选、名门正派。这种心态下,要么是作死,要么就是懒死。
岳路平:我觉得要把传统媒体改造成为新媒体,就像要把恐龙改造成为黄雀,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让传统媒体去死吧。给他们一个体面的葬礼、一部体面的历史就可以。
事实上,目前的传统媒体,不都是知识的殡葬业和事件的尸体化妆术吗?都是一些有恋尸癖的人在搞。
拨惹尘:这一点上,我的看法稍有不同。我说的传统媒体指商业模式。传统媒体的内容,不得不说目前仍是整个信息链条的基础。比如没有@石扉客 先生的《起底王立军》,就难有一堆衍生产品呈现。目前在新媒体(尤其是自媒体)上还看不到匹配的生产能力和抗压能力。我是不是又弥漫着浑身乡愁了?偷笑
岳路平:石扉客这种“天才”死了以后,才会有真正的新闻繁荣。就像恐龙不死,人类根本就没有戏 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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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肉肉小螃蟹 :请问老师:未来的新闻报道会随着新媒体的发展而趋向娱乐化八卦化发展吗?
岳路平: 娱乐化八卦化,黄赌毒话题,是这个国家唯一允许我们享受的“口活”。
路人微访谈主持人: 现媒体界初现一种“娱乐至死”的趋势,难道尼尔·伯兹曼的预言终将灵验?
岳路平:“娱乐至死”是老大哥的一场阴谋,老大哥垄断了“严肃”。伟光正永远属于老大哥,黄赌毒永远属于老百姓。
网友丽京上空的云:腾讯一总编说,薄在国人中的关注度不如薛、秦、周,此大谬,薄庭审过程,有惊心动魄的感觉,官场气象可谓是波诡云谲,瞬息万变,让人看到了中国政治的内幕,财富是如何和政治勾搭成奸的,不同阶层都上了一堂活的法治课,但大小贪官们真的可以收敛吗?非也,也许在想该如何规避风险呢?
胡泳:你觉得你通过薄案看到了中国政治的内幕?我一点都没觉得这样。
网友文楠:你的意思还更深暗?
胡泳:当然,莫让八卦迷了双眼
岳路平:#薄案#的确是一幕又一幕,但是你永远无法触碰“内幕”。就像金鱼缸里的金鱼,总是以为透过“玻璃”看见了“世界”,但是金鱼永远不能离开那个将之困在其中的玻璃缸,去触摸“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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拨惹尘 :想向@胡泳 老师提个问,上次咱们聊天时,您提到“自媒体”的“自”有hacking的意思,想听您进一步详解。同时,结合@岳路平 刚才说的产品和作品的区别,“自”的优劣是什么?
胡泳:我说的hacking不是“自”的意思,而是“玩”的意思,就是要从“做媒体”走向“玩媒体”,媒体人要变得像黑客那样思考。
岳路平:我理解的“自”,就是每个人只要有微博、微信、推特,就等于拥有了一把可以自卫反击的“信息手枪”,可以对抗老大哥的重型信息武器,也可以对抗商业的信息中型武器。但是主要以游击战、麻雀战和地道战(翻墙)的方式,所以就有黑客的气质啦~~
胡泳:每一个系统都有两套规则:一套被设计出来、要达到某种目的,或是被众人所公认,另一套是实际的规则,也就是现实,也就是中国人讲的“潜规则”。在大多数复杂系统中,两套规则之间有巨大的鸿沟。黑客就是发现实际规则的人,利用这些规则绕过预先计划的系统规则。黑客行为是一种应用哲学。
拨惹尘:金句。这个也能解释为什么刮起xx风暴。一开始是阻止软件上的越狱,动用了最杰出的工程师,最后发现方校长在软件上也打不动补丁,直接抱走人肉机箱了。
岳路平:互联网是黑客的温床,所以建议要成为黑客的人,尽快放弃原子世界,向比特国移民。就像当年都向美国移民一样。
胡泳:黑客行为不仅局限于计算机。可以说,哪里有系统,哪里就有潜在的黑客的可能性。而幸或不幸,我们的生活中到处都是系统。我们的整个现实都不过是系统中的系统。生活常识告诉我们,成功没有捷径。而这是违反黑客哲学的。黑客们的秘诀是:到处都有捷径和漏洞。
岳路平:黑客的确是一种精神,但是计算机却是黑客生存成本最低的地方。
胡泳: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具备黑客思维(因为它不被社会所欢迎),然而,只要有系统存在,总会有人盯着系统,试图寻找真相。盯视者中的一些人满足于简单地发现真相,但另外一些人会使用这些发现,突破系统,改变这个世界。传统的有理想的记者属于前者,而真正的黑客记者,应该是后者。
在这个意义上,Hacking这个行为本身比写下多少行聪明的代码更重要——这是我们创造未来的方式。
岳路平:行动是核心,代码可以外包。
胡泳: @岳路平 @拨惹尘 多谢捧场。我要下去给孩子讲故事了,转眼和两位以及网友们进行了两个小时的愉快交流。两位是信息调度员和新器官设计师,那么我是谁呢?需要想想。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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