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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来,汶川地震被称作公益元年,已经叫得快生了茧子,如果它是初年,那鲁甸地震可算是末年了。中间的雅安芦山地震有过小小的高潮,壹基金被推上首席民间公益的地位,甘肃岷县地震预示着低谷的加速。到鲁甸地震这里,终究敌不过公益旧秩序的到来。

说得没颜面一点,这几次地震与公益的关系,确实算是“多难兴邦”——这里的“邦”先是指公益之乌托邦,而后为国家政治碾压过去。地震将公益与民众捆绑在一起,后者以礼赞的方式支持民办公益,而后迷失在政治化的浪潮中,眼下只剩下举棋不定。

从传播的角度说,这几次地震之间的起伏高低悬殊,给人得出了一个这样的印象:凡是地震议题得到大众关注的,公益的民间属性愈是发扬,反之亦然。民办公益看到了公众传播的信任所引发的巨大可能性,但它们对于“公众信任”的复杂程度没有准备。

对壹基金及李连杰贴上标签,是雅安地震后发生的大事件,预示着某些转变受到主动推行。这种政治化对公益题材的操作,成本小,见效快,实乃行政维稳之必备。壹基金久克不下,政治化向其他机构晕染,结果大家都看到了,二十来个图书馆应声关闭。

单纯的公益秩序里,目前出现了一种很不确定的因素。公益界在“四化”(去行政化、去垄断化、透明化和公开会)之外,发现还要处理更复杂的局面——然而,这个复杂的局面并不允许多元的应对方法:要么听它的,要么关张走人,这让书生气十足的公益界费思量。

现在的问题不在于再给公益界制造什么别样的压力,公益界内部滋生的自我审查已经开始发挥效益,可以说是蔚为大观。思想领域内的去政治化,正在迅速地被公益界吸收——有人猛批去政治化的危害,但这两个界别确实不一样,后者似乎更能承受羞辱。

如果索引这种自我审查的效果,再对照公益界这些年“可以有的那些理想”,会发现不可阻遏的衰退在加剧。尤其是,丰富的公益生态被肃清简化,继登记改革公开削弱资源后,草根公益将再次遭到背叛与抛弃,基金会疏远社会问题的动力越来越强劲。

以基金会为主要竞争方式的公益竞赛,已经在动荡的公益旧秩序下开始了。鲁甸地震中,这方面的表现不甚明显,但已经露出端倪。包括壹基金在内的民办公益调低了包括募款在内的介入强度,但官办基金试图获得更多,暗战从鲁甸地震出发,就像汶川地震的反转。

基金会开始重新洗牌,与公众谈判信任与托付问题。它们将重新审视公众的信任,可以预料的是,将对公众采取比从前不同的策略:有的会主动调低与公众的亲密关系,有的则会主动加强。这样做的后果之一,就是现有基金会的公众评价将要发生变动,很可能也有剧烈表现。

政治化因素的影响,会让公众重新收回“用脚投票”的习惯,从而重新打量公益基金会。因为基金会主动调整与“群众关系”,公众也将重新调整捐款的意愿和流向。公益格局虽然后退至旧秩序,但并不等于是铁板固化,城头变幻大王旗,是壹是贰还说不定。

这两年的趋势显示,公益先进在募款上越来越倚重几家网络平台——它的好处是利用了网络受众模糊的慈善观念,利用网络消费对公益低能见度的掩护;但它的坏处是,这种募款模式对加重公益对网络权贵的依赖,保卫募资渠道变成保卫与权贵的关系。

网络化的募款方式可以拖延公众因“不信任”而做出的选择时长,但“烟雾弹”难持久,公众迟早会发现他们变身为公益精英与网络权贵公关的“润滑剂”——公众会发现自己上当了,说好的“公民社会”呢?原来只有他们在金援理想,这会让公众感到被愚弄。

不要以为只有基金会才有资格、有苦衷因应政治化做出调整,甚至将犬儒策略美化为专业化生存;公众更有资格、也有能力在政治化背景下,评判公益旧秩序下的魑魅魍魉。包括壹基金在内,都要承受严苛的审视——体制的政治不是唯一的,民间也有政治考量。

总之,既然新秩序中狂想以基金会造成公益生态圈的假想难言成就,旧秩序下的公益圈就要回应这个问题:在抛开公众支持的前提下,公益究竟能走多远?这两年来,这个问题被披上了许多层美丽外衣,政治化带来审查也带来摊牌,公益界不能总假装没这回事。

2014年9月21日星期日 00: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