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温时期，我真是越翻墙越爱国，觉得这个国家一切都充满希望的，党内民主嘛可以慢慢搞，国家有很多问题，但是觉得也有好的一面。影帝下台后我也觉得小维尼低层反腐做得还行，小粉红也还没那么猖狂。我还一度觉得小维尼可能会搞党内民主，可能舆论会更加开放，因为其过去家人有被批斗的历史，我甚至觉得维尼会凭一己之力逆流而上，让中国变成一个真正的民主自由的国家，然后收复台湾等等，毕竟这种期待在当时也是一个潮流。在维尼接手前夕，北京大学教授中国宪法协会副会长张千帆、前全国人大常委著名法学家江平以及著名大律师张思之等起草的《改革共识倡议书》就是一个标志性事件……就连韩寒都写过谈革命论民主要自由三篇文，要求文化管制松绑，还说改革后不清算什么的。可见当时全中国对未来的言论自由和政治体制改革都具有极大的自信。而我在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甚至粉红到了把金灿荣奉作偶像的地步(补充一下，这里自由派和粉红是不矛盾的，当时就是因为08宪章到12年间自由派相对来说呈现出1989年以后难得的声势，我也才会非常粉红，毕竟相信自由人权环境一定会越来越好)。在教育灌输的民族自卑情绪之下，我在b站上常常看的都是我们的J20什么时候量产、中国gdp什么时候超过美国、外国人来到中国发现多么刷新认知、韩国日本人怎么怎么对中国人无知，还有国产航母之类的话题。一遇到说中国不好的人，我就会很自然地以”哎呀，以前我也是个美分，后来……“之类的话给忒回去。youtu上现在还有一个交锋论坛是复旦的专家和美国的专家讨论民主和专制哪个好，粉红专家认为中国模式具有优越性的一大论据是：虽然我们没有真选举，但是我们有任期制，要是做的不好我们十年就换了，能防止独裁者什么的……这也是我当年的想法，现在看真是啪啪打脸。

2014年占中的时候，我对事件也不了解，固然还是站出来反对“港独”的。所以我现在对墙内的心态也很能理解，其实除了民族自卑情绪以外，他们哪里有什么爱国主见，不过是像《动物庄园》所说的：“他们听谁讲话，就觉得谁有道理”罢。而当时我还很好奇地查过占中，但整个网络环境都找不到占中是什么东西、为什么占中，舆论中最先刮起的话题是“反占中”运动，而不是占中。我知道肯定有问题，但感觉也不关自己事，也不知道那个事情那么严重，也懒得详细了解了。

2017年开始，我所处的某文化行业遭遇寒冬，文字狱级的审查制度开始变本加厉，哪怕这样我也没有那么反动，只觉得过一阵子风头过了就好了。当时我并不知道2013年后各种宪政运动的失败以及自由派的失势已经注定了当时以及未来的一切的发生。2018年初传来修宪的消息把我吓坏了。我突然清醒地意识到，对维尼那种期待是不切实际的，受过压迫的人得到权力后只会发泄式地去压迫别人，也就是鲁迅笔下的那种奴隶反抗奴隶主只是为了成为奴隶主的心态；我很失望，因为修宪这个事情是真的完全违反了我所受的九年义务培养成的价值观，我问自己，以前老师说民主难道不是世界潮流吗？我们国家不是阶段论的吗也就是现在虽然不民主但是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好的不是吗！？反独裁反专制难道不是我们的共识吗……这怎么还倒退了？（今天baidu专制甚至会直接引入”开明专制“的词条哦）（2019.11.1ps：卧槽我发现四中全之后也就是这个帖子发出不久后，baidu专制又回归正常、变得负面了！该不会是这个帖子造成的吧……？）

那段时间我一直怀疑人生，心里一直忐忑不安，一直在摇摆。网上一查，发现了审查制度的恐怖。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几乎所有能找到的关于民主自由的言论都是负面的，他们永远拿乌克兰这些第三国家来举例子，永远看不到我们身边与我们更加相似的韩国日本等国实行宪政民主的相对成功。明明一开始大家都知道民主不是最好的制度，而是最其次坏的制度，如今的舆论似乎突然冒出了一批低龄群体，他们也不知道什么叫民主自由，天天给你看什么“民主自由”的第三世界国家的战争惨状，舆论永远导向“西方民主自由之虚假”，什么各种国家被美国忽悠瘸了，通通是鲁迅笔下批判的那种“外国也有臭虫”式论调，简直把社交媒体都变成了新闻联播翻版，我想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舆论已经开始反民主，反自由了？民主和自由难道不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吗？

三观尽毁的同时，反送中來了。原先可能只是压抑，反送中之后失望变成了绝望。这当然也是双重幻灭的结果。反送中刚开始的六月九号我是非常激动的，因为这场运动的起因就是针对的中国没有司法独立、司法制度不完善使香港人对中国司法制度不信任。那么多人出来游行，我真的一边看一边哭，哭了许多次，觉得这个国家有希望了，觉得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可能推动司法体系的改革乃至政治体制的改革也说不定！6月12日看了一天直播，当晚墙内舆论开始了一系列臭名昭彰的操作。原本一点消息都没有突然开始大肆渲染暴力，107w人和平理性非暴力没见有报道，焦点全在6.12一小撮人扔转头的画面上，然后媒体就是一顿“境外势力”、“暴乱”什么的类似三十年前426社论的故意激怒示威人群的操作出现了，微博底下的评论从最初的超多人支持hk超多人质疑警察行为、囊盖运动前因后果的评论还是有的，但很快他们就开始了上万条评论只显示十几条的操作。在那之后就是各种各样的抹黑加选择性报道，连tm的一个外国人坐在马路上玩手机都能说成是CIA在指挥暴动，难道人们那么傻x相信这类新闻吗？抱歉就是那么傻x，特别是在港独这种帽子的加持下，司法体制问题已经被成功转移成了立场问题，真相是什么根本无关紧要。

然后我又很详细地了解了2014年占中事件的始末，兼听则明，多角度分析到底是是不是真的在搞港独，结果发现港独虽然确实存在，但事实完全不是我一直接受内地宣传所知道的那样，真的港独原来并不能得到大部分人的民心，整场运动参与程度也不高，其实拿脑子想想也知道香港今天对大陆的依赖之深，根本不可能有很多人支持港独，有些人最多也就为了推动普选喊喊气话而已，甚至一些人支持港独也只是因为14年民主运动失败让他们对民主绝望。所以港独的存在就类似与西方的新纳粹党的存在，hk问题的症结根本就不在分离主义，而在普选，在司法体制。要知道后来黄秋生在金像奖的颁奖中暗喻“我要真普选”时，台下各种影星包括刘德华什么的也没见反感，都是在点头大笑，可见当时的风潮之盛。

然后，我忽然就看清了gcd的做法，原来类似的抹黑和舆论操控手段在2014年就用过，甚至1989年就用过。这也要说到我之前的越翻墙越爱国的事。之前我一直对89年的运动是有所谓的两面性看法的，首先我并不相信那种死多少千多少万人的言论，还有坦克车直接碾压什么的（我到现在也不相信，因为我确实找不到坦克碾人的画面，但是我能找到对学生开枪的画面)所以我觉得64杀学生这个没得洗，官方自己也说打死了忘了多少个“暴徒”，按官方虚报的尿性综合一下可能死三四百人还是有的。关键在于“境外势力”和“该不该清场”的问题。因为外网拿89民运当饭碗的媒体实在太多了，各种见风就是雨各种夸大抹黑确实也很令人很难不反感，到现在就比如什么陈破空郭文贵这种三两句不离内部消息，然后做的预测没他妈一次是对的，我一度怀疑这种就是反串红。而我一直对89保持两面性态度的最大原因则是清场几年后的苏联解体。现在我更加全面地看待这些运动，从89年到14年，再到今年反送中，我发现他们每次都能说成是境外势力，每次都能激怒一些人当“暴徒”从而转移视线，手段从来没变过，体制改革的呼声则一次又一次淹没，得益的从来不是境外势力，而是与当下权力结构成正相关的既得利益者。

以前看到柴玲那段西方记者拍的哭得很厉害的采访，只觉得很假很做作。现在看来可能那也只是为了博取同情而演出來的而已（一场群众运动获得更多人支持的关键就在于博取同情，所以721和831我觉得其实都是政府在故意激怒示威者煽动暴力用的）但对于柴玲我心里也至少出现了另一种可能性，因为这几个月看到内地舆论的短视、愚昧，看到GCD对整件事颠倒黑白、以偏概全的宣传，看到721元朗和831地铁的片子，看到身边的朋友对整场运动极其奴性的评判，特别是那种隔阂感，那种孤独，那种痛苦和压抑，使我不止一次像她那样泣不成声。那么那些对这一切都一无所知的五毛们，又会不会认为我的哭泣即做作又虚假呢？我哭的时候就想了这种问题。

从这种角度来讲，小维尼真的下了一首好棋，让我从一开始对他的憧憬、敬仰，到慢慢的绝望和厌恶。他真的擅长于将自己的支持者推向他的对立面。今天中国舆论中能发声的中国人都讨厌自由，讨厌民主，一谈到人权自由民主，马上就是境外势力亡我之心不死。即使这种制度有时使他们恐惧，他们恐惧久了，也习以为常了，最终还是要维护这恐惧的。就像我不久前在某被封杀港星的节目中看到的对目前部分中国人心态的比喻：一个从小在家里看到父亲和妹妹有性关系的人，他开头会觉得不安，压抑，但是他改变不了，帮不了自己妹妹，他就会开始去合理化他父亲搞他妹妹这件事，而去排斥一些其他的人反对这件事的想法。因为他离开不了家庭，他无法反抗，他迟早会觉得“你们有没有搞错啊，妹迟早都被别的男人搞的啦，父亲那么爱我，养家又辛苦，他有什么不好的？你们为什么要说他不好？”

这个比喻我个人觉得是很贴切的，因为当下中国人所谓的奴性，其实就类似于心理学上的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受害者不但不会反抗加害者，还会反过来帮助加害者，甚至爱上加害者。

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的产生条件：

「1」患者切实感到生命受到加害者威胁
「2」加害者在关键的时候对患者施以小恩小惠
「3」除了加害者所控制的信息和思想，完全隔离患者接受其他外界讯息
「4」患者感到无路可逃，无法反抗

恐怖的是，当今中国舆论环境完全符合这些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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