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韩茹雪 / 编辑:黄剑

7月17日以来,河南省内出现持续暴雨天气,郑州、鹤壁、新乡等多地接连出现水灾。水涨时刻,来自官方与民间的救援汇集于此。一支从河南洛阳赶来的火箭军部队也在其中。

本刊记者跟随这支部队,从郑州中牟到新乡卫辉,先后进入灾情最严重的两个地区。对他们而言,到最危险的地方救援是必须完成的使命。

在这些前线救援的故事中,惊心动魄的壮举只在瞬间。灾情面前,他们更多要面对层出不穷的问题,甚至要经历等待与停滞,这是一个用耐心与灾难较量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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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21日晚19时,火箭军6辆运输车载着士兵与物资,开往受灾严重的郑州市中牟县展开救援  图/吴景硕

救援路上

暴雨之后,本刊记者乘坐从北京出发的G511列车前往郑州。列车员小心提醒乘客,先不要补票,“车能开,但不知道能不能到郑州,有可能折返。”直到过了新乡,我们才被告知能够抵达目的地。新乡与郑州仅相隔20分钟高铁车程,但我们乘坐的这趟列车缓慢行驶了将近两小时才到。

郑州的交通尚未恢复。作为重要交通枢纽,这座城市的外部公共交通还处于停摆阶段。当天,郑州车站所有列车停运,郑州东站所有始发列车、大部分通过列车停运,恢复开行时间未知。而在此前一天,郑州机场执行航班319架次,取消303架次,受降雨影响,暂停接受进港航班。据郑州机场官方微博称,7月20日晚7时,滞留在航站楼的旅客人数超过5000人。

郑州在5年前成为“海绵城市”建设试点城市,曾投入超过500亿用于建设排水防洪等系统。在7月19至20日一天内,河南省气象台和郑州气象局分别接连发布了5次级别最高的暴雨红色预警。但这些仍然没能阻挡灾难发生。

受特大暴雨影响,7月20日傍晚,郑州地铁5号线五龙口停车场及其周边严重积水,积水流入地铁站内,造成数百名乘客受困列车中。截止到7月21日凌晨3时10分,郑州地铁5号线受困人员陆续被救出,其中,13人遇难,5人受伤,另有一名乘客失联。这一消息很快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

志愿者颜初载着本刊记者离开郑州东站,进入这座被洪水包围的城市。此时的郑州刚经历特大暴雨,水、电、路口的红绿灯、街边的店铺、通讯基站、地下的公共交通……人们赖以生存的现代城市文明的许多元素同时瘫痪。

城市内部原本四通八达的道路被积水分割,说不清形成了多少个“孤岛”。被淹没的小轿车、车前晾晒的袜子和鞋子、浅水中一身泥泞的人……在这些“孤岛”周围随处可见。

颜初家住郑州北部大学城,附近有个路口容易被淹,每次下大雨他都会到那儿去帮助其他人。颜初平时经常和几个朋友一起玩越野车,组织民间越野车救援。他们的微信群名为“越野在路上”。

7月20日上午9点,他就加入了义务救援行列。他的电话公开之后,一直没断过。人太多,救助不过来,他只好优先帮助孕妇。第一天晚上,他拉了一位在路边受困三个多小时的孕妇。灾情发生的时候,老人也是脆弱的群体。20日晚上11点多,两位七十多岁的老人在路上趟了四个多小时,水没到了他们的膝盖。颜初发现后,把他们送回了家。

困在路上看着水位变化,越等越着急。很多人把车开上高架,怕被淹。一路上熄火抛锚的车太多,颜初下午的时候还能管一管车,到后面,管不了了,只能先救人。救人的路上,他看到了三辆惠济区人民医院的救护车驶过,最后两辆被淹。

有个交警朋友告诉颜初,交警队“该在岗的都在岗,能派出去的都派出去了”。然而,人力依旧不够。断电了,没有交通信号灯,不少路口是外地民间救援队在帮忙指挥交通。来自四川、陕西、山东等地的民间救援队的身影出现在各个路口,指挥交通、用皮筏艇救人。他们很多都是听到消息连夜开车赶过来的,一夜未眠。

颜初突然停了车,前面水太深,过不去。他走下车,发现自己的车牌被冲走了——回头花50块钱补上就行,他有经验,暴雨中车牌被冲走的事太多了。水深的时候,行驶中的小轿车并不安全,大车过来掀起的浪会让小汽车漂起来,容易出现撞车。

本刊记者也从颜初的车上下来了。此刻,雨已经停了。人们走出车门,三三两两出现在路上;也有人把鞋袜晾在车上,开着车门睡觉;还有人干脆在车头摆上啤酒,一边就着罐头、花生米喝了起来,一边等待救援,“走都走不了了”。

7月21日下午4点,我们在郑州金水东路和明理路交叉口见到了火箭军的救援队伍。战士们在这里停下来休息了一会儿。他们前一晚接到命令,统一在21日凌晨从洛阳出发,赶来郑州救援。他们在上午10点到达后,执行的第一个任务是去福利院转移孩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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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20日上午11时许,火箭军战士紧急转移福利院的儿童  图/吴景硕

一名战士回忆,那是一个礼堂一样的地方,超过500名儿童被困,要抱着他们到附近的转移点。福利院的孩子们基本都有身体缺陷,战士们大多没有抱过小孩,不知道该怎么抱,全程小心翼翼,穿过几百米的转移路线后,纷纷酸了胳膊。

现在,他们在这个路口短暂休整后,继续执行下一个任务——去阜外华中心血管病医院(以下简称“华中阜外医院”)转移病人。这是位于郑州市中牟县的一家三甲医院,水淹没了门诊一层,超过5000人在焦急等待转移。

金水东路和明理路交叉口距离医院大概7公里。带队指挥的火箭军某团团长王建勋告诉《南方人物周刊》记者,他们当天下午3点左右到了交叉口,分派出车辆探查两条路,已经一个多小时了。他们原想让人带着6艘皮筏艇去华中阜外医院接人,但路上的水已经没到桥洞,没有足够空隙,皮筏艇过不去,这条路走不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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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22日,在阜外华中心血管病医院附近的锦绣路与郑开大道交叉口,救援人员利用舟艇转移人员  图/新华社

“救援是临时接到的命令,”王建勋说,此前大家都是只参加过演练,没有经历过类似的实地救援。他根据平时的训练,预估此次救人的难度为中等。

下午4点44分,路线选好了。5点5分,全队集合,点名,搭乘车辆前往医院。这是一条从工地穿过的路。运输车在水里“劈”出了一条路来。燥热的空气在水面上蔓延,蜻蜓乱糟糟地盘旋着,直升机在头顶呼啸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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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22日,在阜外华中心血管病医院门诊部,救援人员在积水的大厅内驾驶舟艇转移病患  图/新华社

救援队的运输车同时搭载了一些当地居民。他们有的要去中途的高速口,有的要去医院附近。这也是接下来几天救援部队经常临时接受的任务。暴雨冲毁了城市原有的交通网,每个人都像在一个个孤岛上。救援官兵们负责把孤岛上的人送回家。

半路,上来一家三口,妻子用小毯子裹着9个月大的孩子;丈夫光着上身、赤脚,手里拎着粉红色的袋子,里面是小孩的被子、体温计。

这位丈夫是回家探亲的士兵,一家人刚经历了波折的一天一夜。20日白天带孩子去儿童医院看病,到傍晚水位猛涨,他们拦下一辆卡车,在车上过了一夜,第二天辗转到了水位较低的郑州东站一带,蹚水来到这里,等待回家。

下午6点50分,救援部队运输车到达圃田高速收费站,必经之路已变成“河”,再次滞留。

7点14分,车辆卸下所有居民,继续朝医院方向前进。我们看到路边的小轿车被淹到车顶,齐胸的水里,有人拿着救生圈,有人抱着漂浮的木板,向高处游去。

水越来越深,一辆三厢白色面包车横在路中。为了保证这十几辆救援车和战士组成的队伍顺利通行,头车司机找准角度,一把撞开了面包车。

突然,水溢进车厢,水位越来越高,但车队继续向前。

最后一公里

天越来越黑,雨越下越大,水位仍在不停上涨。火箭军战士驾驶的“豪沃”运输车理论上最大吃水深度为1米,而当时华中阜外医院内水深两米。副处长李进成指挥一辆车径直往前开,最后在医院门口停下,再不能往前。这是第一支到达华中阜外医院的救援队。此时已是晚上7点多钟。

李进成告诉《南方人物周刊》记者,从出发地到医院的路上,地势东高西低,医院成为孤岛,地图上显示的所有道路都被淹没,车辆只好绕行,穿过一个工地,先用推土机把前方的限高、限宽设施处理掉,再通过“z”字形路线抵达医院外围。

“不知道能不能开过去,那就要往前开。”李进成回忆当时场景,那种情况下,我们的车就是一面旗帜,“我来了,就有人来,老百姓就有信心。”

他们原来设想在天黑前把所有人都转移出来。但是,医院附近一公里的道路都积满了深水,天黑前只有李进成他们那辆车开到了院门口,其他车辆和战士们停在距离医院一公里左右的上东城小区,等待天亮后再进医院转移受困民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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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25日,新乡寺庄顶村的群众在等待救援队的到来  图/周巍

尽管暂时不能把医院里的人转移出来,但战士们还是连夜推着8艘皮筏艇,从上东城游到了一公里外的医院。这些皮筏艇装满了受困人员急需的方便食品、饮用水等物资。

上东城小区也有不少居民受困,甚至还有外来者滞留。有一家四口从西安出来自驾旅行,车到郑州,遇上暴雨,被水一路冲着进了上东城小区,已经困在这里两天。

晚上10点,几个居民把手机放在汽车里充电,顺便在外面乘凉。当天,上东城小区已经断水、断电,几乎没有手机信号。白天的时候,有位临产孕妇在车顶坐了几个小时,附近的人不断喊话传递,最终把求救的信号传了出去。110、119等救援电话一直打不进去,人们只能用最原始的方式自救、求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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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22日下午14时,两名男子乘着自制的“泡沫筏”撤离  图/吴景硕

7月22日凌晨1点,有救援人员开进来一辆铲车,把居民运到附近能和外界联系的地方。西安来的一家四口也上了铲车。此时暴雨突降,豆大的雨点密集落下,一家人站在铲车的铲斗里,头顶撑着一把彩虹伞。十几分钟后,雨水渐小,他们也被转移到了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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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22日,在锦绣路与郑开大道交叉口,救援人员利用铲车转移群众  图/新华社

火箭军一支救援小分队的队长郭进的手机响个不停,每隔一分钟就有新的电话进来,告知他医院那边救援的最新情况,需要协调安排的最新命令。凌晨两点,他的手机还剩15%的电量,对讲机早已没电。

郭进告诉《南方人物周刊》记者,有两辆车陷在了路上,其中一辆装有发动机和6个皮筏艇,另一辆为油罐车。铲车司机提议拿钢丝绳索把车里的物资拉出来。救援人员觉得太危险,否决了这一方案。

由于发动机在抛锚的车上,战士们只能用人力推着皮筏艇去医院。送完物资后,他们又用这8艘皮筏艇先接一批受困人员出来。一艘皮筏艇一般坐8人,其中4人操作。

一段时间后,四名战士手牵绳子,拉着黑色的皮筏艇,蹚着没过膝盖的水回到了上东城小区。其他战士换班顶上,铲车助力把皮筏艇又推出去,战士们划着桨继续前往医院。

尽管21日下午至晚上的大部分时间雨停了,但由于附近的贾鲁河水库泄洪,小区里的水位仍然在上涨。上东城共有20栋楼,每栋18层,也在这一天变成了“孤岛”。

战士们自21日凌晨从洛阳出发到郑州后,在水中泡了一天。轮休的队伍睡在商铺外的屋檐下。夜里突然又下起雨来,他们只好搬进路边的空房子里,穿着一身湿衣服,等待天亮之后新的命令。

大水漫过医院

7月22日清晨,战士们花了几个小时,终于从前一晚抛锚的车上拖来了一艘皮筏艇。但油罐车依然困在几公里之外,对于这支救援部队来说,找汽油成了一个的难题。皮筏艇需要汽油驱动发动机才能正常运转,持续工作,尽早完成人员转移的任务。

救援战士便向附近的车借油。他们钻到车底,仰躺在地,把一根管子插进油箱,用嘴巴吸,试图弄到一点油。但接连钻到好几个车底,还是没有找到一滴油。最后,他们还是靠人力划皮筏艇到油罐车附近,一点点把油接出来。

这样的意外与停滞贯穿了整个救援过程,没有十全十美的预案,大家只能是出现一个问题就解决一个问题。

临近中午,这支火箭军救援队伍的主力抵达华中阜外医院。这里依旧被水围着。经过一夜,已有超过十支来自全国各地的救援队穿梭在医院内。门口有几名退伍军人,负责把几十艘皮筏艇平稳送进或送出宽约两米的医院大门。他们来自河南洛阳,21日晚上到达医院。

阜外华中心血管病医院是一所三甲医院,属郑州市中牟县,位于地势低洼地段。心血管病人大多依赖吸氧机、呼吸机,电是这里的生命线。

医院的供电设备在地下一层,最先进水瘫痪。医院一位副院长告诉《南方人物周刊》记者,不记得具体什么时间接到预警通知,水涌入时,沙袋已经不管用,全院职工齐上阵,拿着棉被、推车堵水,但洪水上涨速度超乎想象,大水很快淹没了地下一层。

地下一层进水后,医院紧急募集了十几台发电机,以保证重症病人的需要,并保障断电后院内安全。一名医护人员回忆,医院最初只堆了一层的沙袋,很快就被冲垮,他们试图用抽水泵往外抽水,水管又崩断了,最后只能靠人力,用各种东西去填,但很快漫延的大水宣布一切皆为徒劳。

淹水之后,医院借助直升机与皮筏艇两个渠道往外转运病人。院方表示,到7月22日,“医院共1075位住院病人,算上家属和医护人员,约5000人在完成转运。”

同样受灾较严重的还有郑州大学第一附属医院(以下简称“郑大附一院”)。这所三甲医院被称为“亚洲规模最大的医院”。7月20日特大暴雨后,医院地下三层的设备房与停车场全部被淹,万余名患者连夜转移。

7月22日下午,本刊记者来到郑大附一院,门外已高高拉起警戒线,门诊楼和停车场依然有水在往外流,医院门前的积水没过脚面,冰凉的水汩汩流出。在过去一天多的时间里,这里曾经完成了一场规模巨大的人员转移。灾后经各方力量连续清淤5天,这家医院最终在26日全面复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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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27日,救援人员在卫辉市区架设排涝设备  图/新华社

20日的特大暴雨过去不足48小时后,郑州天气转晴,水位下降,沿街店铺逐渐开张,只有一些分散的点仍需救援。比如,位于市区的茜城花园,两栋楼出现倾斜,人们变得警惕,迅速转移了出来。

我们跟随的这支火箭军救援队伍在完成阜外华中心血管病医院的救援任务后,将在这里驻扎一段时间。这所他们第一个到达“解救”的医院,还有庞杂的工作需要完成——消杀、清淤等等。

当郑州正像病人一样逐步恢复气力的时候,附近新乡市的卫辉依然灾情严峻。连日降雨,卫河泄洪,导致多个村庄被淹。此时,本刊记者跟随一名战士搭乘救援车前往卫辉。水一直在涨,不知道车能开到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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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26日,新乡卫辉出现严重城市内涝,大批救援队前来营救受灾群众  图/周巍

司机是郑州的一位志愿者。下午3点,女儿打来电话,问他要不要回家吃饭。他含糊回应,在送物资,这边忙,让孩子和妈妈先吃。他没有告诉家人,这一趟去的是新乡。和恢复中的郑州相比,相距80公里的新乡当时是受灾最严重的区域之一。

“孤岛”中的家

车到卫辉市区附近,再往前7公里,就是火箭军另一支救援队伍的营地所在。前方水深超过2米,铲车也不能通行,只能靠船。路边的群众不少是刚从前方转移出来的,来自各地的民间救援队在水面上穿梭往来,正承担着这里很大一部分的转移工作。

来自四川的“水城救援”带着皮筏艇前来支援,他们刚转移了一位八十多岁的老人,正在前来接我们的路上。水位突然上涨,淹没涵洞,原来的路线已无法通船。

救援部队的战士开来一辆“勇士”越野车,载我们经荷宝高速、京港澳高速,从鹤壁南下,再蹚过107国道,穿越涵洞,花了3个小时,走完最后7公里的路程。

营地就在市区附近的村庄里。火箭军某团政委刘华胜告诉《南方人物周刊》记者,他带领20人的队伍自洛阳来卫辉,最初接到的任务是支援仓库,一行人轻车简从,于7月21日晚到达。

队伍到达前,营地一带已经断水断电。21日下午,当地仍然是暴雨天,通讯中断,救援部队只能靠对讲机联系。

7月22日早晨,水位再度上涨,深的地方可以没人,一些民众来到营地门口求援。刘华胜介绍,当时队伍里没有任何专业设备,只有救生衣和救生圈。按照要求,正常情况下队伍救援行动要先报批再行动,紧急情况下边报批边准备、命令下来立即行动,特别紧急的情况先行动后报批。他选择了第二种方案,等命令来了,立即同意去救援。

此时的卫辉已经成为此次河南水灾中灾情最严峻的地区之一。卫河与共产主义渠绕卫辉市区而过,降雨造成水位上涨,两条河汇集到一起,受到卫河泄洪影响,水大量涌入卫辉市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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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26日,新乡卫辉市出现严重城市内涝,大批救援队前来营救受灾群众  图/周巍

大水中的卫辉各地因积水而被分割成一座座孤岛,道路不通。起初,大水最先漫过区域的人转移到了市区;后来,由于市区地势低,人们又转移到外面。卫辉城区附近的一些村民,甚至一晚上转移了三次,一个地方水淹了,只能前往其他尚未淹没之地。营地门口的三名保安每天游泳前来工作,坚持了3天。

7月22日从早到晚,战士们都在外面救援,任务比想象中艰难。战士陈亚龙回忆,当天浅水区水到了胸口位置,深水区超过2米,他们踩在水中脚不沾地。最难的时候,水流湍急,七八名战士靠救生衣漂在水面,抓着路边的树,手拉手借力往前走,一个多小时里,只转移出一位老太太。

参与救援的战士郭德超回忆,附近村庄的房子大多地基较高,要高出街面不少,但即便这样,屋里的水也已经到了脖子处,村民只好爬上房顶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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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25日,新乡市卫辉市唐岗村附近,当地居民带着简易行李往地势较高处撤离

大水中,很多人在艰难等待救援。离卫辉市区一公里左右的廉租房中,住着一位70岁的老太太。20日,水从街道倒灌进小区。22日,屋里的水已经齐胸,她和唯一的女儿躲到6层楼顶避水。

直到23日早上,外地过来的民间救援队员才发现了他们。老太太和她女儿终于获救。

到处是被水围困的人。救援队伍只能先转移体弱的老人。几趟下来,战士们很累,就改成先背一趟老人,再背一趟孩子,交替着来。他们身边漂浮着食物残渣、油渍、塑料袋,水下暗布铁丝、电线、绿化带。他们就这么在水里泡了一天。

7月23日,皮筏艇终于运到了营地,不过,他们最初只能靠人力划艇救人;24日晚,马达也运过来了,战士们终于有了真正的救援装备。此时,最危急的关头已经过去,降雨停止,部分地区水位开始下降。

到24日,卫辉市郊区一带基本完成人员转移。救援队伍开始更多在“孤岛”与“孤岛”之间转运人员,完成连接。比如,把刚出生17天的婴孩和老人转移出去,与孩子的爸爸妈妈团聚。

受困的人们渐渐可以放松下来,一些人甚至坐着皮筏艇,去河对岸买东西。但灾情依旧在变化,受到泄洪影响,卫辉市区水位又经历了再涨、再退。

灾难面前,自救和互救的故事浮在每一处水面。

一个23岁的年轻人正守着路旁的西瓜。他住在卫辉市区边的一个村子里,家中一楼被淹。他贷款买了两车西瓜,送给附近受灾的村民吃。他说,自己刚刚辞职,没有工作,上一份工作月薪3000元,没攒下钱,准备等水灾过后,重新开始。

灾情还没结束,但生活也会继续。午后闷热,三十几度的高温炙烤着水面。附近村庄的人们排着队,蹚水过“河”,来救援部队营地外排队领物资,之后,再蹚水回到位于“孤岛”中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