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4档案馆》是中国数字时代出品的播客节目，可在 Apple Podcasts, Google Podcasts, Spotify 或泛用型播客客户端搜索“404档案馆”进行收听。以下为第19、20期《从吴亦凡到阿里巴巴，中国MeToo运动中的舆论操控》的讲稿和音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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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来到CDT404档案馆。在这里，我们一起穿越中国数字高墙。
今天我们来聊一下 #MeToo运动在中国的最新进展，也就是两个热点事件：阿里巴巴职员被指控性侵女下属，以及偶像歌手吴亦凡被指控性侵粉丝。我们主要关注这两起事件中的舆论操控与反操控。
大家听到的是中国知名企业阿里巴巴的一位女员工，在公司食堂控告他的上司王成文对她进行了性侵。她说，7月27日，她和王成文一起在济南和客户用餐时被灌酒，在酒桌遭到客户的猥亵，随后在昏迷中被上司王成文强奸。阿里巴巴的客户，济南华联的职员张国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承认在酒桌上对这位女士有搂抱等身体接触行为，但是他显然不认为这有什么问题。
这位女士很快向公司报告了此事。阿里巴巴最初的反应，也是机构处理这类事件常见的一大招数，就是置之不理。随后，她写了一篇6000多字的长文在公司内部网络控诉，似乎也没有效果。之后，这位女士采用发传单、拉横幅、喊喇叭等方式进行抗争，那篇控诉文章也传播到外网，这才在阿里巴巴公司内部和互联网上引起了强烈反响。
8月8日下午，微博上前30个热搜话题中有七个和阿里巴巴这起性侵指控相关；许多阿里巴巴员工也十分同情和支持这位女士的遭遇，Ta们组建了“勇敢牛牛员工帮助小组”讨论群，超过6000名阿里员工加入了该群。当天，济南警方发表声明，称他们正在“积极调查取证”，并将及时向社会通报。
8月14日，济南警方通报：经调查，王成文、张国因涉嫌强制猥亵罪，已被警方依法采取刑事强制措施。
这是一首网友创作的恶搞歌曲，改编自吴亦凡的流行Rap《大碗宽面》，用来讽刺这位红极一时的歌手如今面临众多性侵指控。
吴亦凡今年30岁，是在中国发展的加拿大籍华人歌手。他的网络粉丝数量超过5000万，并获得了众多知名品牌的高价代言合同。
指控者是今年19岁的北京女大学生都美竹。都美竹说，在她17岁时，吴亦凡涉嫌对她“约会强暴”。她还爆料，吴亦凡利用MV选女主角、工作室要签约新人等理由，把女生邀去参加酒局、灌酒后下手性侵。她说，吴亦凡用同样的方式，跟另外至少7名未满18岁的女生发生了性关系。
在性侵事件被曝光后，吴亦凡方面动用了#MeToo运动中男人遇到性侵指控时惯用的几大招数，如利用私人交往中的性侵行为难以举证的特点，对都美竹的指控予以全部否认并对她进行了荡妇羞辱。
反荡妇羞辱是女权主义运动多年的行动策略和成果，也是#MeToo运动在中国的收获。女权主义活动家冯媛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说：“这次事件我们看到人们不会再像以前那样默默地忍气吞声，害怕荡妇羞辱了，人们越来越要说出来，发出自己的声音。”
几天之内，十多家商业品牌宣布与吴亦凡解约，撤销品牌代言关系。
在都美竹爆料后，更多自称受害者的女性也在网上晒出自己与吴亦凡的聊天记录和其他证据。据中国媒体统计，目前至少有24名女性已对吴亦凡提出性侵指控。
女权主义者萝贝贝认为，都美竹能够顶住压力抗争到底，一个重要的力量来自女孩帮助女孩，尤其是女性集体的勇敢发声–她们顶着被荡妇羞辱的压力，在一片“心机”“要钱”“骗人”的指责中，勇敢地开始说话。”
目前，都美竹的指控贴文累积点赞数已经超过一千万，其中包括大量的女生。英文短语 #Girls help girls ，也就是女生帮助女生，也被打上话题标签，成为热搜词条，短短两小时不到就累积了超过1. 3亿的点阅量。然而，这个关键字很快就被微博从热搜排名上撤下，且没有提供撤下原因的说明。
7月31日，北京警方微博通报，以涉嫌强奸的罪名拘留了吴亦凡。
北京警方的这一动作让人颇为意外，尤其是鉴于吴亦凡过去对党忠诚的种种表现。有网民翻出吴亦凡的微博，发现他在中共节庆或者重大事件的时候，都毫不吝啬地高呼传播正能量。他担任制作人的电视节目《中国新说唱》号称要把嘻哈从亚文化转化为正能量。
看来正能量对吴亦凡没起到什么保护作用。
这个话题的上半部分就到这里。下半部分，我们会谈中国官方媒体在这两起性侵事件中的舆论操控，欢迎大家继续收听。
第20期文字稿
本期我们接着聊从吴亦凡到阿里巴巴两起性侵话题中的舆论操控。
要讲舆论操控，当然不能忽视中国官媒的角色。
在吴亦凡性侵事件中，中共官媒纷纷发表义正词严的批评文章，让很多人感到意外。比如，一向主张打击民众维权立场的《环球时报》在一篇评论中写道：“吴亦凡有钱，长得帅气，身处顶流明星位置，他或许认为‘睡女孩’是他的优势乃至特权，结果他恰恰在这条线上翻了车”。听上去腔调基本正常。有人甚至感慨：没有想到官媒站到了#MeToo运动的最前沿。
但是，我们再多看看官媒评论，就会发现味道有些不对。人民日报7月31日在微博上评论吴亦凡被刑拘时称：“外国国籍不是护身符，名气再大也没有豁免权，谁触犯法律谁就要受到法律制裁。” 中央电视台在一篇评论中写道，“谁也没有什么护身符，明星光环护不了，粉丝护不了，外国护照也护不了。”
而对于阿里巴巴的性侵案，此事爆出的当日，人民日报旗下新媒体"踏浪青年"立即发表了评论。评论称，"不仅要把权力关进笼子里，更要把资本关进笼子里"；"不要妄想像韩国财阀一样操控一切"。
香港大学的性别研究学者郭婷在接受《纽约时报》采访时说，“这仍是一个国家资本主义的制度，吴亦凡不是官方机构的一部分。” “他的国籍和他的身份为中共在打击他的同时保持自己的合法性提供了方便。”
另有评论认为，官方在阿里巴巴性侵事件中传达的批评立场，也在中共打击私人大型企业，尤其是网络科技公司的背景之下。例如，人民日报旗下"踏浪青年"的这篇评论还说：“骑在人民头上的，人民把他摔垮。背弃人民的人，也终将被人民抛弃。”有网民嘲笑说，这几句话很有内涵。意思是说，到底是谁骑在人民头上，谁心里还没有个数吗？
在当下的中国，身处官方体制之内还是之外，对一个人的命运有决定性的影响。就拿 #MeToo 运动来说，拥有五千万粉丝的吴亦凡，在中国的地位也完全无法和中央电视台主持人、全国政协委员朱军相比。
2018年，前央视实习生弦子起诉朱军性侵，遭受重重阻挠，到现在都还没有审理完毕。不仅如此，相关信息在中国网络一再遭到禁止和清理。看看官方在这起官司背后都做了哪些手脚，我们才能了解其对待 MeToo 运动的真实态度。
在中国数字时代搜集的“真理部指令”中，2018年7月25日，审查部门发出通知说：各网，注意立即删除朱军有关信息，不留死角。
在中国数字时代于2020年12月7日发表的《CDT敏感词周报》中，弦子、米兔、metoo、中国米兔、朱军性骚扰、弦子开庭等都成为网络敏感词，发表相关信息时，需要经过人工审查。
人工审查是如何操作的？我们来听听前新浪微博审查员刘力朋的解释——
一般情况下，人工审查开始于敏感词。当你踩中敏感词时，就像在审查后台拉响了一个警报，内容进入待审列表里排队等待审核。
当然在设置敏感词时，还分不同的敏感度，一般称为低危敏感词和高危敏感词。当踩中高危的时，系统会先自动处理，比如隐藏起来，低危反之，被人工审查前是通过的状态。
这些敏感词发生的背景是，2020年12月2日，弦子诉朱军性侵案在北京海淀区一家法院开庭。
这天，大批民众前往法院大楼外声援，遭到警察的阻挠，但民众仍然对前往法庭的弦子表达了支持。
弦子对支持她的民众表示：“虽然我很感谢大家很看重我的这个案子，但是一定不要因为我们这个案子，如果有任何不顺利的地方就感到气馁，因为其实从19年《民法典》到现在，我们能够进行的诉讼很少，不管是赢还是输，其实都是很珍贵的一件事情，从18年发生到现在，就算可能这个案子最后没有取得最终地司法意义上的胜利，但是能让很多人看到和我一样的性别暴力的受害者，就已经是一种胜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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