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一片天,是晴朗的一片天。
今天,斯基想夸一夸全州县卫生健康局,当然前提是网上传的红头文件属实。
6月28日,全州县信访局才把唐某某、邓某某讨说法的事转交到卫生健康局;7月1日,这个局就主动作出了明确的答复。
遇到讨说法的群众,有这种办事态度是相当难得的,毕竟一些部门遇到这事就暴露不承认、不主动、不拒绝的“渣男”体质。
全州卫生健康局就不一样了,它直接告诉你,这事是当年县里作出的决定,咱管不着、也管不了。
至少是让唐某某、邓某某死了这条心。
不过吃瓜群众是看不到这种闪光点的,他们的注意力全放在“全县统一抱走进行社会调剂”这12个字上了。
不得不说,这12个字的火力还是很足的,毕竟大多数人对调剂的概念停留在“志愿调剂”“南水北调”“西电东输”这些层面。关于“统一抱走社会调剂”,教科书上没有,现实中也没遇到过。
这份红头文件,全州卫生健康局唯一做得不够好的地方,就是话说得太直白了,没考虑到唐某某、邓某某以及人民群众对“统一抱走社会调剂”这种新概念的理解能力、接受能力、消化能力。
做事这么冲动,让上级部门怎么应对,可不得先处理这种处理方式么?
谁统一抱走的小孩?抱走的小孩去了哪?这些问题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当地苦心经营多年的形象,可不又毁于12个字了么?
这就是没学好互联网思维,前期没做好市场教育,直接就把新概念给抛出去的后果。
其实全州挺冤的,“统一抱走社会调剂”这概念虽然新,但经验并不新啊,只是有些地方用词比较能让群众接受而已。
李泽吉是蕉溪镇田溪村烂桥组人,2004年农历三月十八,妻子顺产一名女婴。
之前,他已经有两个女儿了。为了再生个儿子,夫妻俩将刚满月的三女儿给堂哥代养,然后带着两个女儿去浙江打工。
当年农历四月二十,蕉溪镇有关部门一名工作人员,将这个刚生下一个月零两天的女婴,从李的堂哥家抱走。临走时说:
你们家太穷了养不起这个女婴,我把这个女婴抱去给政府抚养。
蕉溪镇在贵州镇远,到2014年那会儿,这个镇还是省级二类贫困乡镇。全镇有14个村(居),总人口2.53万人,其中6882人属于贫困人口,贫困发生率高达28.57%。
这还是2014年,那大家的日子往前推10年可不得更难过。这么难的情况下,有关部门还想着要帮你养小孩,面对这么暖心的场面,一般人是很难拒绝的。
但李泽吉其实是想拒绝的,他后来跟媒体说:
如果他们把我儿子抱走,我砍死他们。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几个女儿正在他身边玩耍,所以他停顿了一下又说:
如果把我女儿抱走,我也会砍死他们,但是,当时我不在家。
回到家了,因为自己也理亏怕罚款,他也没有去问过。
同一个村子的村民陆显德的女儿也被抱走了,抱走他女儿的是有关部门工作人员石光应。
石光应搁平时也是个有血有肉的正常人,后来面对媒体时,他也有了孙子。孙子在外地,他很想他。
但他解释起当年的行为,说了一句:
交不起罚款,就送到福利院。这是县里的政策。
在当年,这种政策可能是存在的。只不过有些人理解偏了,有关部门抱走小孩,初衷是为了帮忙抚养小孩。
所以全州的问题,不是大是大非的问题,主要还是概念提炼得不对。
那些年,可能是这样的好人好事太多了,福利院的负担也越来越重。
福利院负担一重,可能好心人们觉得,不忍心看着这些小孩在最低生存保障线上挣扎,没吃没穿。
所以他们想了一个赢麻了的主意:
让外国人领养。
首先一般能来我们这里领养的外国人,家境应该不差,怎么滴也是当地的中产。在好心人看来,被这样的外国人收养,小孩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其次,自己人收养在当年顶多也就只能出得起几百块,外国人一出手就是美元,单位还是“万”。
美国国际中华儿童服务中心主席钟先生透露过:
收养一个中国小孩的费用约为1.5万美元。虽然也有一些机构会收到3万美元,但是价格普遍能让人接受。
这些费用也不是吃瓜群众以为的“交易费”,这种名目叫“赞助费”,是外国人自愿赞助福利院的。
有了这些赞助费,福利院的好日子也来了,他们可以重新修建福利院,给其他小朋友创造更好的成长环境。
像镇远的福利院,2009年就重新建了。总投资400万,其中110万来自于社会捐赠。
这110万社会捐赠,是外国收养人在这个福利院收养了60名弃婴送出的捐赠。
不过,外国人的捐赠拿了也挺烫手的,人家的手伸得还挺长。你说你们钱出了,小孩也领养了,本来只是“一锤子买卖”,大家的友好合作就此结束。
人家偏不,还要来一本正经地监督这些捐赠的用途,这不是搞事情么?
一位外国收养机构的项目负责人还怪福利院不给他们汇报或反馈,他说:
我们只是被笼统的告知这是用在福利院改善儿童环境上了。这些钱到底怎么花的,如果没有每一笔的花费记录,至少一年应该给一个报告。
这话说的,我们的福利院接收小孩、照顾小孩还来不及呢,哪来的时间给你们汇报?
这话不是斯基瞎扯淡的,福利院的工作量是可以量化的。
1991年,我们还只有61名中国收养儿童拿签证去美国,到2002年,这个数字已经上升到5053名。
美国移民局的数据,也能证明福利院没有在摸鱼。美国在2002年底就已经收养了超过35000名中国儿童了。
这业务量确实在蹭蹭蹭往上走。
这种业务可以补充福利院的经费缺口,调动基层救助工作的积极性,大力发展福利事业,这些都客观刺激着福利院想方设法搜寻婴儿。
湖南衡阳的福利院还为这个下达过一个任务:
一个职工一年内抱回3个孩子,即算完成当年的工作任务,工资可以得到全额发放,年终还有奖金。
这套路今天听起来还是很熟悉,这不是今天的给基层人员布置卖房任务么?不过跟当年比起来,现在大家的动作还是矜持多了。
福利院的初衷是好的,目标也是好的,但下面的人到了执行阶段,这事就完全走了样。可以说,有些人已经是在闯破法律的底线了。
当时,一些福利院职工甚至游说人贩子,不择手段寻找婴儿。
不管怎么样,那几年终究是福利院的鼎盛时期。
广东茂名市电白县有一家社会福利院,在2003年之前,这家福利院银行存款长期保持在100万元以上。
连福利院自己的人都说:
日子过得相当滋润,那时堪称鼎盛时期。
在电白社会福利院做过司机的林华(化名)称,他曾经负责把福利院的孩子送到广州,交给外籍人士抚养,多的时候一个星期达2、3次。
送养1个孩子,福利院大概可收入3万元。
因为日子过得比较滋润,就有领导想塞人进来,导致这家福利院到了2011年收养的孤残儿童才43人,工作人员却有42人。
真正实现了一对一服务,比一般公立幼儿园的人员配置要高出N个档次。
但到了2011年,送养数量就只有“零”了,福利院的日子就没那么好过了。
有个外国机构的工作人员到福利院看到这种“人浮于事”的情况,还很天真地问:
为什么招那么多人?事务没那么多,为什么不解雇他们?
电白社会福利院有关负责人只能模糊地告诉他:
无法解雇,事情没那么简单。
不过要说这些事情,只有福利院在吃肉,那是不可能的。
南昌市福利院院长谭明珠在2011年就说:
我们根本看不到钱。
他还说:
福利院每项收入和支出都是通过市财政专属账号,收支两条线,捐赠款实际上不会直接到福利院手
确实也不是所有福利院的日子都那么好过。
像湖北枣阳平林镇两名福利院院长,因为工资低还要吃低保。不了解情况的吃瓜群众,还以为院长们那是违规吃低保,但人家枣阳市低保局当年回应说:
低保发放符合规定,因为农村福利院待遇太差,只能找穷人当院长。
所以说,这事能怪谁呢?只能说,咱有关部门可能是好心办了坏事。
但斯基在这里也要套用一句至理名言:
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
只能说,一切责任在美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