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的朋友圈,成都人对两件事特别关注,转发、评论最多。
一件是成都终于结束原则居家,自次日起恢复正常。大人上班,娃娃上学。
一件是贵州一辆转运隔离人员的大巴出事,致二十七人死亡,二十人受伤。
前一件,喜悦;虽然这喜悦的本质并无喜感。后一桩,悲愤;虽然这悲愤如烟如雾如尘。
两件事在成都人的朋友圈里刷屏,并给人一种十分怪诞的感觉:到底是喜还是悲?抑或一半喜一半悲?一会儿喜一会儿悲?上一分钟喜下一分钟悲?
这节奏,荒诞的生活搞得人像要精神分裂。
当然,习惯了就好。
如前所述,经过十几天静默后,成都终于恢复正常。
早晨,被久违的汽笛声吵醒,居然一下子感觉到了某种踏实。人间烟火的琐屑,有一天,也可能可望而不可及。我想,恐怕很少有人曾经预料得到。
这正如那辆半夜出发,全车人都穿着防护服在山区高速上行驶的大巴,又有谁知道它的目的地竟是血腥与死亡呢?
几天前,天府新区解封,我去了小区附近一条美食街。几乎每一家饭店都人满为患。人们高声喧哗,大块吃肉,大碗喝酒,有一种劫后余生般的喜悦。这不无夸张的喜悦,如果有人去深究的话,可能会为之落泪。
我想,很多年后,我们的后人多半是无法理解我们的。我们的脆弱,我们的卑微,我们的无奈,我们的苟且,我们的为了活下去而不得不一次次弯下的腰。
在我家里,冰箱中还积压了不少前段时间抢购的菜疏;储藏室里,还堆着前段时间抢购的几袋米面。不是我不相信有关承诺,而是我真正敢相信的其实只有我自己。
不然,我怕被生活打脸。疫情风吹草动时,只有冰箱里满满的,储藏室里也满满的,我才多少有一点并不踏实的安全感。
但午夜大巴却把这点不踏实的安全感也击碎了。因为,如果把你和家人拉到另外一座城市,你像小松鼠过冬一样含辛茹苦存储起来的食物,注定就是个笑话。
我实在没想明白,为什么那些市民一定要拉到外地,并且一定要在交通部门严令禁止上路的凌晨。居家隔离不行吗?本市隔离不行吗?天亮再出发不行吗?
今天,有人出来道歉了,可是,事故背后那些天问,依然没有回答。
大概率永远不会有回答。天问嘛。你对着天空提问试一下,看看是不是有外星人回答你。
午夜大巴这起惨剧,如果说还有什么正面影响的话,我能想到的惟一可能,就是以后各地在转运隔离人员时,也许会稍微谨慎一些。
但这种所谓的”正面影响“,其实是二十七条活生生的人命换来的。
鲁迅曾感叹:中国太难改变了,即使搬动一张桌子,改装一个火炉,几乎也要血;而且即使有了血,也未必一定能搬动,能改装。
一次次疫情,一次次静默,一次次按下暂停健,一次次心力交瘁,我感觉,我已经患上了疫情综合症:疫情降临时,暗自祈祷尽早过去,祈祷自己和家人不要被隔离,被转运,被饿肚子;疫情过去时,却又开始担心,下一次疫情会在什么时候卷土重来?
兔死狐亦悲,唇亡齿也寒。你当然可以像胡叨盘那样冷血地说,午夜大巴只是一起安全生产事故。可问题是,谁知道这种类似的意外会在哪一天降临到你头上呢?
所以,闲坐悲君亦自悲,在为二十七位同胞悲伤哀悼的同时,我感觉自己就是那只惊弓之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