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识何赛飞,是通过电视剧《大宅门》,她塑造的杨九红可敬、可爱、可怜、可悲。
如今再识何赛飞,是她无所畏惧的红颜一怒,惊天之问。
在山西高平举办的《戏聚高平·擂响中华——中国梆子大会》上,一位来自山西吕梁,名叫张军波的晋剧演员表演的《清风亭》非常精彩,赢得了阵阵掌声。然而,主持人介绍张军波时却十分辛酸感慨,到了省团五年迟迟无法转正,每个月只有1500元工资,住在集体宿舍,兼职开网约车养活三个孩子……
听闻此情此事,作为评委的何赛飞难掩心疼和愤怒之情,她哽咽地说道:
“你们口口声声梅花奖、文华奖,花几百万排戏,得了奖以后老百姓也看不到。
戏呢?钱呢?哪里去了?老百姓看不到!
你们把我抓了去,我要讲。
我是因为团里排不到戏,才去拍电视剧的。”
或许是有着十二分的感同身受吧,何赛飞是优秀的越剧演员,早在1984年就参演戏曲电影《五女拜寿》,后来因为实在没戏可拍,不得不转战影视圈。
如今何赛飞已经60岁了,看到年轻的张军波仍然重复着自己当年的艰辛和不易,便不由自主地发出呐喊和追问:“戏呢?钱呢?”
为博取眼球,有媒体断章取义地说“何赛飞痛斥梅花奖”,实际这严重歪曲了她的本意,何赛飞痛斥的并不是哪个具体奖项,而是一种现象,一种资源分配不向人民群众倾斜,一种文艺追崇讨好献媚邀功的不良现象,甚至这种现象包括且不限于存在文艺戏曲领域。
每个月1500块钱,这是民间艺术家张军波的身价,决定待遇的不是能力水准,而是有没有编制。
编制就是一种资源,一旦占有终身受益。否则,就是天上地下,冰火之别。
排戏编节目并不是没有经费,只是这些经费用在更重要的地方了,那就是编排献礼的、歌颂的、冲奖的节目,排好之后象征性地到重要场所演几场,让领导们拍手呱叽呱叽,拿个奖万事大吉,然后再申请经费,向下一个奖项冲锋。
这些现象不是哪个文艺团队的问题,而是存在的普遍现象,越剧有,晋剧有,其他剧种也不能免俗。
张军波的遭遇,也不是他一个人的悲苦,有许多传统戏曲演员比他还难。
有媒体开出的药方是走市场化道路,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既然体制内剧团不受待见,那就到市场上去打拼,用市场和票房为自己赢得尊严。
这不啻为一个重要选项,许多民间艺术团体走街串巷,顶风冒雪,硬生生开辟出一方天地,疫情期间不让演出,他们就开直播,继续耕耘着梦想。
但有一个问题,民间艺术家藉藉无名的时候还好,一旦有点名声就会树大招风。
赵本山是靠不入流的二人传起家,始终有人批判赵本山太俗,不入流,可是除了赵本山有谁拍出过最接农村地气的影视作品?
还有郭德纲,三天两头被拉出来批判一通,仍然是俗,而且是三俗,难道老百姓连俗的权利都不配拥有吗?
纵观历史上留下的伟大艺术作品,全部都是俗的,讲俗话、说俗事、表俗情,从来没有一样是歌功颂德的。雅俗共赏,大雅似俗,不就是这个道理么。
百花齐放,百家争鸣,传统戏曲文化需要立有一席之地,他们既需要触手可及的公共经费配置支持,更需要得到尊重和尊严,而不是以有没有编制区分能力,得不得大奖区分层次,关键看为谁服务,向谁歌唱,赢得谁的掌声。
唱戏人,也有一个眼睛向上,还是眼睛向下的问题。
大声地向不公叫板,勇敢地表达愤怒,或许仅仅只是匹夫之怒,改变不了任何现状,可是仅凭这一怒,就值得向何赛飞致敬点赞,这才是真正的人民艺术家的样子。
文艺植根于人民,不是喊出来的口号,而是脚踏实地的政策导向和浸润人心的作品体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