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民博客

信力建 | 信孚要闻(5.9)——民主、秩序、言论,谁更重要?

作者: 信力建   1、香港教育学院的一项调查显示,约一半香港人认为维持社会秩序比民主更重要。该电话调查访问了1032名18岁或以上的港人。研究显示,男性、年纪较轻、教育程度较高,以及在职受访者,一般认为“民主比社会秩序重要”,但有较高学历的港人同意“言论自由比社会秩序更重要”。 2、中铁建回应8.37亿招待费称,一年产生8.37亿元业务招待费,确实偏高。这个问题前几年已引起公司的高度警惕,并把控制业务招待费增长作为重要的管理指标,采取措施加以解决,力争今年降10%以上,即7.5亿左右。 3、中国乳制品工业协会秘书长刘美菊接受法制晚报记者采访时表示,所有通过正规渠道进入中国市场的产品都要符合中国的产品标准,就必须按照中国的标准来生产,否则就是不合格产品。 4、北大教授孔庆东在微博上骂网友“狗汉奸”,结果被网友告上法庭。近日,海淀法院一审判决其公开道歉并赔偿精神抚慰金200元、给付公证费1000元。 5、张艺谋再婚妻子陈婷及两个儿子同回张宅被曝光后,关于张艺谋的再婚再度掀起讨论热潮。根据国家生育政策的规定,如果张艺谋真的超生,估计会被罚款1.6亿元。 6、北京律师董正伟向环保部申请公开“全国土壤污染状况调查方法和数据信息”,今年2月20日环保部书面答复以“国家秘密”为由拒绝公开,后律师又向环保部提出行政复议申请。8日董正伟收到环保部的行政复议决定书,称“土壤污染数据属国家秘密”,环保部答复合法。 7、海关总署昨日公布的数据显示,4月进出口数据均明显高于市场预期,其中出口同比增长14.7%,高于上月的10.0%;进口同比增长16.8%,高于上月的14.1%。记者从接近决策层处了解到,高层已开始关注广东深圳等地近几个月来“登峰造极”的对港贸易数据,并可能严查原因。(第一财经日报) 8、据香港政府统计处数据,3月内地从香港进口黄金达223,519公斤,较前一月大增1.3倍;2月为97,106公斤。其中,3月由香港出口往内地的黄金数量为42,070公斤,转口至出口的数量为181,449公斤。而香港自内地进口黄金数量也大幅上升。 9、网友称耒阳原市长王礼忠之女、82年生的王卿去年由耒阳招商副局长提拔为副市长,至今未公布简历。衡阳市政府办告知到耒阳政府官网查询,结果网站只有分工而无简历。王卿父亲被证实曾任耒阳市长。衡阳市委称,王卿是全日制中专毕业,有大专学历。 10、近日,奥一网等论坛传出一份“深圳万泽地产《2009年春节慰问有关人员的请示报告》”,引发公众广泛关注。送礼清单提及了北京市和深圳市的多名官员,其中深圳至少有11名税务系统官员名列其中,级别从专管员直至分局局长,每人收受购物卡(现金)的金额从800元至2000元不等。 11、尼日利亚中部纳萨拉瓦州州长奥马鲁·马库拉8日在尼首都阿布贾说,20名警察7日在纳萨拉瓦州首府拉菲亚附近一村落执行任务时遭伏击身亡。据马库拉介绍,纳萨拉瓦州政府一年前将“奥贝塞”犯罪组织驱逐出去,但两周前这一组织再度出现,并犯下杀害无辜群众的罪行。 12、自从“火星一号”移民计划正式对外公开半个月以来,已经收到全世界120多个国家的78000份申请,其中美国申请人数最多,申请者达17324人,中国则居第二,申请者达10241人,英国排第三。 13、澳大利亚《每日电讯报》5月8日报道,日本一名女子日前宣称,因陪审一起血腥谋杀案受到严重心理创伤,并为此向日本政府索赔200万日元(约合人民币12万元)。日本东北部仙台(Sendai)地方法院已经受理这名女子的诉讼。这名女子称:“我希望自己是最后一个在审案期间承受此类压力的陪审员。我希望陪审员制度能被重新评估。” 14、针对朝鲜不时加深紧张关系而后又予以缓解,以赢得外交回馈并为推进核武器计划争取时间,韩国总统朴槿惠8日呼吁朝鲜应结束这种“恶性循环”。她表示,韩国决不容忍朝鲜拥有核武器,并将对朝鲜的挑衅做出“果断”回应。 15、据中国外文出版发行事业局网站消息,蔡名照出任中宣部副部长、中央外宣办主任、国新办主任;蔡名照此前任任人民日报社总编辑。 16、近日有网友发帖称,揭阳市揭东区副区长江中咏“子承父业”,父子皆领导。其父是揭东县原副助长江俊驱,离任后,27岁的江中咏接任揭东县副县长,其岳父是揭阳市地产大亨。 17、即日起,珠海办理港澳通行证、护照等将可不用带户口本,也不用填表。珠海全国首创“一证办”政策,申请人只要带一张本人身份证,就可以办好除定居类证件以外的各类出入境证件。不过,16岁以下、登记备案的国家工作人员或商务人员等办证时仍需提供相关人员的意见。 18、8日凌晨3时,深南大道红岭路口,一辆保时捷卡宴疑酒驾与比亚迪电动出租车相撞,电动车没有起火,但的士司机被保时捷车内3人围殴伤重送院。事件引发上百个“的哥”前来围堵卡宴车,拳打保时捷司机并砸车,双方发生二次冲突。 19、风青杨《“8亿招待费”到底伤害了谁?》:近些年来,国企特别是央企是公款吃喝,大手大脚的花钱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中国石油化工集团公司原总经理、中国石油化工股份有限公司原董事长陈同海,每月公款花销120万,平均一天花4万元。对此,陈竟然认为理所当然:“每月交际一两百万算什么,公司一年上缴税款两百多亿。不会花钱,就不会赚钱”。一个总经理一年就花一两千万,中石化有多少大大小小的经理? http://www.21ccom.net/articles/gsbh/article_2013050882882.html 20、晶报《学生因言获罪是对质疑精神的亵渎》:学生发微博骂校长被开除,是校园版的因言获罪。培育质疑精神是现代教育的重要使命,开除学生的做法是对现代教育理念的亵渎。相关教育主管部门有必要及时介入此事,给被粗暴剥夺受教育权的孩子一个说法。 http://view.163.com/13/0508/09/8UBH8STV00012Q9L.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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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清涟 | 北京在制造什么样的“人民”?

自从习近平“鞋脚论”出来之后,海内外那些预言习将从事政治改革的人暂时收声。但我从习在谈话中经常使用“人民”这一集体名词中看到一点倾向:习近平如同他崇拜的毛泽东一样,想要制造人民的拥戴。只是这“人民”绝对不是自然生成的,他那块政治花园里长成的“人民”,必须经过修剪栽培。 一项展现中国国民素质的调查 今年5月初,中国社科院政治学所张明澍新作《中国人想要什么样的民主》发表。我未能读到张明澍的全书,也无从了解问卷样本。但从《南方周末》对他的采访来看,其中有一些重要结论。比如,“如果以左、中、右划分中国人对民主的看法,左的占38.1%,中间化立场的51.5%,右的8%”──张明澍的“右”指的是自由主义价值观,即崇尚西方民主理论的人群。 由于作者通常会在采访中谈及一些最重要的看法,从这篇采访内容来看,有三点比较值得关注: 一、张作为调查者,承认中共宣传对型塑国民思想有明显效果:“结果显示:右的比例低,左的比例高,社会上很大一部分人跟着主流媒体导向走”。 二、调查显示,中国公众“从伦理主义、理想主义角度出发的政治判断及相应政治行为的数量在降低,而从维护自身利益出发的政治行为的数量上升”──这比较符合近十年中国维权活动的萌芽及发展之路,也与维权活动人士的诉求相吻合。 三、政治观念上的自由主义倾向(即右派倾向)与受教育程度呈正比,“受教育程度越高,也越有可能接受温和务实的观念”。文化程度较高的人比较倾向政治上的中派或右派。这段话的意思是:受教育程度低的人政治立场容易左倾──这点符合世界各国的现状:右派善于赚钱,左派善于分钱,崇尚个人能力并实行自由竞争的国度右派多,比如美国;喜欢社会主义的国家多是充斥穷人的国度,比如中国、委内瑞拉以及阿根廷等国。 作为调查者,张明澍对中国人的政治倾向做了如下结论:“中国人想要的民主,德治优先于法治;解决反腐败和群众监督政府问题优先于保障公民的权利和自由;重视实质和内容优先于重视形式和程序;协商优于表决。中国人想要中国自己的而不是外国的民主。” 被挟持和被操纵的民意 凭经验,我相信这一调查比较靠谱,于是将其上传推特。一些推友们不太服气,认为这调查不真实,中国人的素质应该比这调查所显示的要高一些。这当然是他们在推特上呆得太久,以为这个平台代表中国大众的认知水平。 其实外国的民主到底是什么?中国人至少80%以上不甚了了;对现代民主制度的国家差异,了解者更少。“跟着主流媒体走”的结果,当然只会形成“美国的民主、人权是虚伪的”,“台湾民主不成熟,造成骚乱与陈水扁贪污”、“印度民主导致贫穷饥饿”等等。中国人上述观念的形成,当然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中国政府从中学政治课开始,再通过中国主流媒体用文字、音像、声音日夜灌输,早已将其内化为中国人心灵深处的观念。近年来随着互联网的发展,中国官方的宣传内容增加了一些,比如“世界上所有的国家都有穷人”,“所有的政府都腐败”,“所有的社会都存在不公平”,“所有的政府都控制媒体”,等等,这不仅是五毛们在互联网上经常念叨的经文,也是不少中国人耳熟能详、琅琅上口的话语。 除了这个庞大的意识形态教育宣传系统的持续灌输之外,中国当局近年来还很有创意地使用了新方法,比如有选择性地展示甚至制造民意。今年5月4日这一天,在四川成都与湖南长沙发生了两起游行,当局对待集会者的态度就是选择性展示(制造)民意的最好例证:成都各界人士为抗议PX项目落户成都而举行的环境维权活动,警察国保严阵以待,结果是活跃的参与者上官乱(女作家)被抓走并拘押。但在湖南长沙发生的一起毛左抗议经济学家茅于轼反毛演讲的游行示威不仅顺利举行,而且横幅标语众多,现场口号声不绝,使用的语言暴力颇有文革遗风,但据说现场甚至没有警察露面。 上述事实不仅证明:通过选择性鼓励或者禁止某类示威游行,中国政府不仅明确地表达了自己的政治偏好,而且还借此养育自己需要的某类“人民”。违背当局意志、敢于为民申张权利的人,被当成“维稳对象”予以镇压。这种政治参与的高风险状态,造成了张明澍主持的该项调查报告谈到的回避参与现象:“在政治意识上,1960年后出生的人更为积极,但他们却不愿意花时间进行政治参与。”愿意充当官方政治道具的人,则被当局视为“人民”容纳之,如近年来甚为活跃的毛左们。通过这种选择性展示民意,中国政府还可以欺骗世界:中国政府是允许人民自由集会游行,表达自我政治意愿的。 强权政治中领导人的作用 不愿冒政治风险,持中间立场的人占多数,这在民主国家是件好事,但在中国这种寡头独裁型的强权政治下,持中间立场的人虽然已占51%,但却无法决定中国的未来。在中国这种强权政治体制下,领导层的素质与政治偏好将决定未来十年的政治走向。 强权政治的特点是从不尊重民意,但会制造并挟持民意。中国现阶段的强权政治还有一个特点:这个体制斟选出来的最高领导人必须服从体制的惯性。从习近平登基后的种种言论来看,他与薄熙来一成一败的关键,其实不在于政治理念有何不同,而在于有权斟选最高领导人的各派政治势力对习、薄两人行事风格的判断与接受程度。习在正式接掌大位之前,他的低调与韬晦,让这些斟选者感觉他比薄为人低调温厚,更容易被驾驭。 习近平近几个月表达的所有政治理念,都是守成,而且守的是比邓体制更反动落后的毛体制,比如“不能用后30年否定前30年”,不能否定毛泽东,“如果当时全盘否定了毛泽东同志,那我们党还能站得住吗?我们国家的社会主义制度还能站得住吗?那就站不住了,站不住就会天下大乱。” 不否定邓,是为了维护既得利益格局;不否定毛,则是保证红色江山代代相传的合法性。 习的政治表态让党内老人们非常放心,但却是以葬送中国的未来为代价。中国的毛左从其构成来看,多以体制内老人与愤青为主体。前者是毛时代的既得利益者,后者不满中国的今天,但却不了解中国的昨天,尤其不了解毛统治带给中国人的痛苦与绝望。中国愤青的思想营养主要来共产党的教育与宣传,或盲目反对民主的普世价值,或盲目拥抱毛主义。这些人过去是薄熙来的粉丝,在习近平亮明毛旗帜之后,也会照样追随习近平,更何况习近平与薄相比较还有一大优势,即大权在握,追随他不仅没有政治风险,还会获得好处。因此,这38%的左派今后就是习近平代表并“依靠”的“人民”。在习的鼓励下,这个队伍还会扩大。 与其前任胡锦涛不同,胡主要是作为中共权力体制最高领导者的符号存在,他的回延安主要停留在口头上;但习近平比胡要强势,他的政治偏好可能更多会体现在执政行为上。目前的问题是:习近平还未找到能够成功贯彻自己政治理念的实践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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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植荣:水电对环境的破坏不容低估

水电对环境的破坏不容低估 作者:刘植荣 在很长一段时期里,人们认为水电是绿色能源,是环保的。近些年来,越来越多的研究显示,水电并非是绿色、环保的能源,它对生态环境的破坏和污染在某些方面甚至超过火电。 水电破坏生态环境 建设水电站,就要修大坝,大坝把江河拦腰截断,就会阻断自然水流的流淌,由此带来各种生态环境问题,随着时间的推移,建筑水坝的外溢成本逐渐彰显。 美国胡佛水坝1936年竣工,当时是世界上体积最大的钢筋混凝土建筑。水坝建成6年后,科罗拉多河三角洲流域的生态环境遭到严重破坏,使三角洲集水区海水和淡水的混合水域向内陆延伸64公里。由于水坝下游水量不足,海水倒流,集水区水的盐度接近河口的浓度。 由于水坝把上游集水成一个库区,为了发电,库区的水位要保持一定的高度,不能随时泄洪冲刷水坝下游河床,造成下游河床被茂密的植物覆盖,改变了河流的生态环境。1996年、2004年和2008年,美国格伦峡谷水坝曾三次打开所有泄水孔闸人造洪水,试图冲击水坝下游河道,把蔓延到河道里的植物冲掉,让河道恢复到建坝前的生态环境。尽管人造洪水使发电损失惨重,但效果并不明显,人造洪水过后不久,河道重新被植物覆盖。可见,水坝对生态环境的破坏是不可逆转的。 水电灭绝一些物种 水坝破坏了生态环境,必然使许多本地的一些动植物逐步消亡。 对那些洄游淡水河产卵的鱼类来说,水坝阻挡了它们来往繁衍地的通道,使它们无法完成产卵孵化过程,一些鱼类濒临灭绝。例如,弓背鲑在科罗拉多河生活了200万年,胡佛水坝建成后,改变了的生态环境让弓背鲑数量锐减,已濒临灭绝。 美国格伦峡谷被誉为是科罗拉多河的“生物心脏”,因为这一带很适合生物生长,大约有79类植物、187种鸟和34种哺乳动物在此繁衍生息。格伦峡谷水坝建成后,围起的水库具有温度调节功能,现在一年大多数时间水温保持在8℃左右,而在建坝前,河水的温度夏天可达到27℃,冬天接近0℃。建坝后,许多生物因无法适应温度的改变而死亡,水坝下游成了鱼类的“死亡地带”。 美国奥罗维尔水坝彻底阻断了羽毛河鲑和其他洄游鱼类的通道,为了防止某些鱼类灭绝,1962年和1967年不得不专门建造了阻鱼坝和鱼类孵化场,阻鱼坝建在奥罗维尔水坝下游,防止鱼游向奥罗威尔水坝,迫使它们通过阶梯水道,游向羽毛河北岸的孵化场。 水电危及下游居民生命 水坝对下游居民生命的最大威胁就是垮坝,世界垮坝事故并不少见,美国历史上就发生过数次垮坝事故。 1976年6月5日,耗资1亿美元的爱德华州泰顿水坝垮坝,造成11人和13000头牲畜死亡,联邦政府对7563个事故受害人赔偿了3.22亿美元,全部损失超过20亿美元。1928年3月12日,加利福尼亚州圣弗朗西斯水坝垮坝,引发了美国20世纪最大洪灾,450人遇难。1889年5月31日,始建于1838年的宾西法尼亚州南福克水坝垮坝,洪水淹死了2209人。 水电碳排放不亚于火电 过去,对水坝的优势宣传得最多的就是“水力发电无污染、成本低”。但根据世界水坝委员会2000年11月16日发布的《水坝与发展报告》,水电排放的温室气体甚至高于同等规模的火电,因为水坝围起的库区会淹没大量生物,库区周围也有大量腐烂植物流入库区,这些生物的腐败过程会让库区排放出大量甲烷等温室气体。该报告还认为,大型水坝对生态系统特别是物种的影响负面多于正面,有些影响是重大的、不可逆转的。 《水坝与发展报告》通过分析大量调研事实得出一个结论:有人打着“造福人民”的幌子上水坝项目,但由于水坝建设投资巨大,在招标、采购和建筑中的腐败其实只让利益集团更加富有,那些因建水坝失去土地的移民和利益受损的百姓,不但没有富起来,反而更加贫穷。 在环保组织和环保专家的多年努力下,越来越多的人认识到了水坝的危害。美国在半个世纪前就颁布了《野生景观河流保护法案》,规划出一些河流禁止建坝,并拆除已建成的水坝。 中国是水坝大国,我们必须重新认识水电的利与弊。对现有的水电项目做好环境保护工作;对年久失修危险系数较大的水坝要及早拆除;对新上水电项目,一定要充分论证,广泛征求意见,尤其是要征求库区居民的意见。在建筑新水坝的同时,必须对各种可预见到的危害做好预防补救工作,把水电对生态环境的破坏降到最低限度。(本文发《 新金融观察 》2013-02-04地81版)   青春就应该这样绽放    游戏测试:三国时期谁是你最好的兄弟!!    你不得不信的星座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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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晖访谈(一):乖派和不乖派

秦晖访谈(一):乖派和不乖派 进入专题 : 共同的底线    ● 秦晖 ( 进入专栏 )        引言      刚刚于4月初去世的撒切尔夫人,因为致力于去国有化和减少福利而成为很多英国人心目中的“恶魔”。即便如此,她也没“敢”把英国的国民医疗保健制度(NHS)私有化,也还是要为无家可归者提供住处,为低收入者提供廉租住房。就连一位非常厌恶她的英国朋友也不得不承认:英国两党政府间对福利的分歧多数时候是类似占预算的35%还是30%的那种差别,因为他们都要为选民服务。   而这正是清华大学历史系教授秦晖的新书《共同的底线》(江苏文艺出版社,2013年3月)中所阐述的一个重要观点──人家的问题是:自由主义已经不够,社会民主主义也已经不够,于是要寻找“第三条道路”。而我们的问题是:自由主义也行,社会民主主义也行,但首先应当实现两者的共同底线。而最可怕的,莫过于走上一条既没有自由,也没有社会民主的所谓“第三条道路”。   《共同的底线》让我对于中国的很多现实问题有豁然开朗之感。今年三月底,我在秦晖堆满了书、几乎无地落座的寓所与他进行了一次访谈。更确切地说,是听他讲了两个小时的课,间或提了几个一直困扰我的问题。   以下为访谈实录的第一部分,为了阅读效果,访谈经过删节和编辑,并未经秦晖本人审阅。      乖派和不乖派      袁莉:您的新书《共同的底线》中讲了那么多主义,自由主义、社会主义、民粹主义、寡头主义。那么,中国现在实行的是什么主义?   秦晖:就是专制主义。我觉得现在讲的“左”、“右”,社会主义、资本主义,其实都是在那个平台上才有它的意义,在没有这样一个平台的条件下,应该说这种问题是不太存在的。我甚至认为公有制、私有制、国有化、私有化,也不是中国真正的问题。比如,我认为中国从来就是既可以搞国有化也可以搞私有化的,搞国有化就是把老百姓的财产装到国库里,搞私有化就是把国库的东西装到他们当官的口袋里,而且装完了就再搞一次国有化。   所以,在中国,左派可以不用操心私有化,右派也可以不用操心国有化。我有一位朋友,他算是比较“右”的,应该是主张私有化的,但他不悲观:你别看现在“国进民退”,国有资产最后还是会被他们糟蹋光的,又会搞到他们当官的口袋里去,最后还是会低下来,甚至比上世纪90年代私有化最厉害时候的比重还要低。他说这完全是可能的,所以他不担心。   假如这位主张私有化的朋友不担心国有化,那么左派也可以不用担心私有化。很简单,私有化完了我再抢一次不就完了?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很难说我是主张国有化反对私有化的,或者说我是主张私有化反对国有化的。当年郎咸平指责中国私有化的时候,有一个网友在网上贴了一个帖子,我觉得挺有意思。他说,其实国有资产私有化不是不可以,但是得大家同意,因为国有资产是大家的,那么只要大家同意就可以私有化了,没有什么不行的;私有财产国有化也不是不可以,只要这个人同意,就是你不能抢人家的。比如说美国──欧洲当然就更不用说了──那里从来就有很多人喜欢所谓的捐助公益,比尔?盖茨把他的财产拿出来搞公益,美国人不会认为这叫侵犯私有财产,因为是他愿意的。   他说,但是中国现在糟就糟在这两个逻辑都是反过来的,就是把私有财产变成国有的,不需要主人同意,只要国家想抢就可以抢了,比如说征地拆迁之类的;而国有财产变成私有的也不需要老百姓同意,他只要想装进他的口袋,就装进去了。在这种情况下,你说反对国有化或者反对私有化,都容易被当官的拿过去当借口。你说反对私有化,那好啊,那当官的就没收老百姓的私有财产;你说反对国有化,那当官的说也很好啊,那我就把国有财产装到我自己的口袋里。   我曾创造了一个名词,叫做“尺蠖效应”,就是指的这个意思。中国人一般说“左”的政策就是所谓收紧的政策,“右”的政策就是所谓放开的政策。可是中国的放开、收紧往往都是朝着固定有利于一帮人的那种方向的。这就像那种叫尺蠖的虫,它的特点就是一收一放都是朝着一个方向走。   现在我们一般讲的左派是主张大政府的,在民主国家其实就是主张高福利,右派是主张小政府的,可是这个大政府、小政府,只有在宪政条件下是有意义的,也就是说宪政政府本来应该是权力和责任对应的。如果我们讲大政府,不是仅仅说它的权力很大,首先要讲的是它的责任必须很大,也就是说它必须给国民提供各种各样的服务,所以我们愿意多授予它一点权力。我们讲小政府,其实是害怕政府的权力太大,侵犯我们的自由,那么为了怕它侵犯我们的自由,我们就不愿意授予它那么多的权力,而我们既然没有给它那么多的权力,也不用指望它给我们提供太多的服务。   可是这里有个条件,就是政府的权力是我给的,我给你权力是让你承担责任的。可是现在中国没有这个机制。这就造成一个特点,就是你想要大政府的时候,它的权力会搞得很大,当然它是不尽责任的。当你说要小政府的时候,它就推卸责任,当然权力它并不放。所以我说,在中国你既可以当左派也可以当右派,这都不要紧,现在最实质的差别是“乖派”和“不乖派”。   袁莉:怎么讲?   秦晖:如果你是一个乖派,你可以当左派也可以当右派。你是一个乖左派你就会鼓吹扩大权力,但是你不要追问它的责任;如果你是一个乖右派,你就为它推卸责任,但是不要限制它的权力。这样不管你是左派还是右派,政府都喜欢,而且它最喜欢的是既左又右派,就是既鼓吹它可以有很大的权力,又鼓吹它可以不负什么责任的。既主张高税收,又反对高福利,那政府都喜欢的。   但是反过来讲,如果你不乖,你同样也可以左右两边都使劲的。假如你是个左派,你就应该追问它的责任,要求它为老百姓承担它应该承担的责任,包括高福利;如果你是右派,你可以要求限制它的权力。我觉得通往宪政的路就是这两者都要做的,一方面限制它的权力,一方面又要追问它的责任。(华尔街日报) 进入 秦晖 的专栏    进入专题: 共同的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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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外楼 | 秦晖:改良未必更和平

我们有一种假设是很靠不住的,所谓革命一定是暴力、无序,而所谓的改革一定是和平和有序,实际在历史上很多的改革要比革命更无序,流血也更多。我的看法是转型要推进,快慢看时宜,暴力/无序应力避 最近许多人推荐托克维尔的《旧制度与大革命》,引起了关于“革命”的热议。而不久前金雁的《倒转红轮》也被一些人当作鼓吹“保守主义”的书,说是与萧功秦先生的主张形成了呼应。后来我们一再说这里有点误解。金雁此书对俄国的“文化保守主义”传统的确很重视,有新评价(但也谈不上鼓吹,她对这一传统的局限性也讲了不少)。但是文化保守主义不等于政治保守主义。此书对俄国政治保守主义(如斯托雷平和马克拉科夫等所谓“寻人派”)有明确的批评,而她提到的“文化保守主义”传统包括了从普加乔夫到索尔仁尼琴等人,这些人在政治上可几乎都是不妥协的反对派,我想萧功秦兄也不会自比这些人吧。 “告别革命”是个假命题 我们肯定是反对“革命崇拜”、主张反思过去那些被崇拜的革命。但反思革命并不是反过来鼓吹革命恐惧症,更不是简单地讲“告别革命”。朱学勤兄说他当年就对李泽厚的“告别革命”论持异议。其实,16年前金雁和我就与李泽厚此论发生过冲突,但这事发生在香港,很多人不知道。 1997年十月革命80周年时,我们在香港中文大学的《二十一世纪》杂志上发了一组反思文章。李泽厚看了很兴奋,写了篇读者来信夸这组文章“十分精彩,值得祝贺”,说这“使我更坚定自己的‘告别革命’论”云云。我们觉得有点啼笑皆非,就回了一篇,说你读错了,我们是批了“十月革命”,但主要还是反思斯托雷平改革,指出寡头主义导致民粹主义,专制者不公正的“改革”导致革命的危险,因此“坚持正义比‘告别革命’更重要”,实际上这是为改革敲警钟的。 结果李泽厚面子可能有点挂不住,又写了一篇措词很强烈的《以俄为鉴,避免革命》,说我这才发现你们的“本意所在”,你们是要“在近日数千万人下岗的中国现实环境下促动革命”,那口气就像在揭发“乱臣贼子”了。 我们回应说:其实早在1990年,即还在李先生“告别革命”之前数年,我们就曾在国内首先提出重新批判民粹主义,警惕转型社会的民粹主义危险。但我们认为,决不能以寡头主义来反对民粹主义,因为寡头主义与民粹主义看似相反,实则相成,以前者反后者犹如以油灭火,适足以增加民粹主义“革命”的危险。以俄国而论,正如李先生所言,1917年革命的确“酝酿有因,由来有自”,问题是其“因”其“自”何在?李先生难道至今还相信《联共(布)党史》的夸耀,以为沙皇的垮台(二月革命)是自号布尔什维克的那几个“激进知识分子”“有计划、有组织、有预谋”地“促动”的? 其实前沙皇总理大臣维特伯爵在1915年去世前便预见到:斯托雷平的“警察式改革”将使俄国陷入“严重的革命动乱”,而宪政进程的中断则是斯托雷平时代的一大错误。维特该比李先生更希望“告别革命”吧,但他对何以会有革命的认识却比李先生深刻得多。以不“正义”的方式谋“发展”于先,以不讲宪政民主的方式求“正义”于后,这不正是沙俄走向“革命”的轨迹吗? 16年后回头看,其实今天“革命”议论的语境和当年并无实质变化,只是问题似乎更尖锐了。不过今天引起议论的托克维尔观点与当年李泽厚先生的观点倒很不一样,其实托克维尔并不是个“告别革命”论者,多读几本他的书(不止《旧制度与大革命》)就知道,他不仅对美国革命是肯定的,对法国革命总体上其实也是欢迎的,他反感的只是雅各宾专政。他搞法国与美国的比较研究,也不是要肯定法国的“旧制度”而排斥无论何种的“革命”,他只是遗憾法国的“革命”未能像美国的那样处理好民主与自由的关系,避免雅各宾式的狂暴和走火入魔。他得出的结论更不是像李泽厚那样认为“发展是硬道理”,靠“发展”来消弭“革命”,恰恰相反,《旧制度与大革命》的主题之一就是指出法国革命并非因为经济不繁荣,革命正是在“发展”成就不小的条件下爆发的! 这事非常有意思,我们对所谓“十月革命”的否定众所周知。包括最近金雁这本书也是这样。但是我们肯定不想那么简单,把十月革命理解为只是一些激进知识分子想捣乱就搞起来了。《倒转红轮》也讲到,虽然俄国知识分子的心路需要反思,但“坑灰未冷山东乱,刘项原来不读书”。其实俄国知识分子中的激进主义到了20世纪以后就逐渐冷却,尤其到1905年-1907年革命以后“路标”就变了,后来的激进主义已经完全是另外一种类型。 革命未必更暴力 所以“告别革命”这个话语到底多大程度上是真命题,我有点怀疑。在我看来,我们现在害怕“革命”的朋友主要的担心其实是两点:一是流血和暴力,这是我们最担心的。我们都不愿陷入以暴易暴的怪圈,希望看到一种完全不流血的变革方式,或曰转型方式。二是无序,如果变革以后造成一种无政府状态,或者造成社会的极度混乱,对大家都没有好处,而且无论哪种“文化”中,公众长期缺乏安全感就会重新呼唤铁腕,使转型失败。因此尽量避免流血和无序的确是个真问题。 可是流血/无序和和平/有序的区别是不是可以等同于革命和改良之别?避免流血/无序可以转换成避免“革命”吗?我觉得是转换不了的。 通常我们说的革命与改革(改良)是就变革的深刻性而言,像辛亥那样推翻帝制建立共和,我们就谓之革命,东欧废除极权制度建立民主,通常也叫做革命(所谓“天鹅绒革命”或“和平革命”,我们官方认为革命是好词,便带贬义地称为“剧变”,其实也是说它并非渐进改良)。而明治日本在维持天皇制下发生的变革,就叫改良或“维新”,越南那样政治体制不变的经济转轨,也叫改革或“革新”。 但是变革越深刻越快节奏,就越会有更多的暴力和无序吗?我想说:实际上我们有一种假设是很靠不住的,所谓革命一定是暴力、无序,而所谓的改革一定是和平和有序,其实在历史上相反的例子是很多的。 例如我们通常讲的最多的两个典型。过去一讲改良,日本的明治维新就是典型,一讲革命,辛亥革命就是典型。尤其在晚清这个话题上,中国为什么能搞成明治维新,为什么会搞辛亥革命,很多人都在讨论这个问题。有人说中国就是搞不成明治维新,所以辛亥革命是正面的。也有人说,其实本来中国可以走明治维新的路,所以辛亥革命是负面的。 但是,很少有人注意到,其实辛亥革命本身流的血并不多,而明治维新流的血远远超过了辛亥革命。不说别的,明治维新中那些名人有几个能够善终的?明治“前三杰”“后三杰”六大名人,就有四人在维新过程中死于非命。从维新前夜改革派与保守派就不断以死刑、流血政变和恐怖暗杀等形式进行暴力斗争:所谓安政大狱、樱田门事变、池田屋事变、坂下门事变、禁门之变、功山寺起义等,更不用说维新过程中光战争就打了三次(征长战争、讨幕战争、西南战争),战火从日本最北的北海道五棱郭,一直燃到最南端的萨摩藩鹿儿岛。仅仅西南战争中的一场田原坂之战,就有3000多人战死。 所以后来中国戊戌变法失败,谭嗣同坚决不流亡国外,说是中国还没人为变法流血,就从我开始吧。那时中国的维新派也是把日本的明治维新看做流血变法的榜样,而非“和平演变”的模范。中国的维新派与革命派之别在于他们想保留帝制,反对共和,但他们并不是甘地主义者,从谋划兵变刺杀慈禧到发动自立军起义,武装“勤王”、暴力维新的选项他们是一直有的。 倒是辛亥革命死的人比明治维新少得多。甚至就是俄国的“二月革命”“十月革命”,也没有流什么血。至于十月革命后俄国建立了一个杀人如麻的体制,那已经是体制杀人,不是变革杀人;是变革的方向不对,而不是“激进”还是“渐进”、革命还是改良的问题了。用托克维尔的话说,那就是“旧制度”杀人,而改变这个“旧制度”的“大革命”(所谓东欧“剧变”)在绝大多数国家倒真是一枪未放、滴血未流的“天鹅绒革命”。 所以,说革命一定会死很多人,改革一定会死很少人,这种说法在历史上是站不住脚的。 还有一个流行的说法是,改革一定要有“顶层设计”,有一个严格的路线图,上面规定好了,就按照这个步骤去做。而革命就是猛打猛冲,到哪是哪,走一步看一步的。其实很多的情况也是相反:革命有蓝图,改革反倒没有什么蓝图,用我们熟知的话就是摸着石头过河,这样的例子也是非常之多的。比如明治维新,谁当时有一个最终的设想?我们知道,开始推动明治维新的很多人,最典型的如西乡隆盛,后来就变成改革的对象了。明治维新一开始是几个比较开明的大藩(长州、萨摩等)反对中央(幕府),中央讨伐他们。但是到了天皇掌权以后,那些强藩都被镇压下去了。像萨摩藩的西乡隆盛本来是所谓明治三杰之一,他当时怎么能想到明治维新会搞到他头上呢?所以其实所谓维新也是走一步看一步的。 “革命类型”的区分很模糊 可见,我们以前对改革和革命的区分本身就是靠不住的,实际上这种区分非常模糊。 甚至这里我要跟学勤兄商榷,你讲的1.0、2.0、3.0版本,意思是不是它们有一个递进关系?是不是一个比一个激烈?好像也不见得。比如中国的“文化大革命”显然是你讲的3.0版,但是它连“城头变换大王旗”都没有,翻云覆雨的人为折腾固然堪称浩劫,体制却没有发生实质变化,连“王朝”也没有发生更迭。但是它就把大家都整得灵魂出窍。所以,我觉得是不是有这样一种递进关系也是值得怀疑。 还有一点,我们也不要把美国革命和法国革命的差别讲得太绝对。这两个革命的确是有很大的不同,但如果讲得太绝对会导致很多问题。首先美、法革命有很多互相学习之处。最初发动法国革命的拉法叶特等人就是支援美国革命回来后受启发在本国搞革命的。而美国不少革命元勋也是高度的法国崇拜者,所谓的亲法仇英情绪非常明显。杰弗逊就是个典型。他的亲法仇英不仅是在外交上,实际上也有仇视英国君主制看好法国共和制的意思。 都说法国革命太“雅各宾”,美国革命就很温和。其实美国革命中的清算也很厉害的,例如清算托利党人。当然美国托利党人死得比法国贵族少,因为美英终战时他们很多都跟英国人走了。他们是独立前的“爱国者”,当然爱的是英国,不是美国。后来托利党在美国完全消失,美国变成辉格党人一统天下,以后的民主党共和党实际都是从辉格党人中衍生的。英国的两党是托利党(后来的保守党)和辉格党(后来被更左的社会主义的工党取代),而美国没了贵族的托利党,穷人的工党也就兴不起来。所以有人说美国“既没有保守主义也没有社会主义,只有稍微偏左和偏右的两支自由主义”。 这与其说是美国有什么独特的文化,不如说是美国革命带来的社会变革使其不同于前宗主国。由于托利党退出美国,“贵族传统”在北美消失,新建立的美国成了纯粹的平民国家。这对北美社会造成的影响也是很大的。像美国政治学-政治社会学居于主流的李普塞特等人就不同意那种“英美”vs“欧陆”的两分法,他们认为由于美国革命带来的深刻社会变革,使得英美差异甚至大于美国与不少欧陆国家(如丹麦、瑞士等)的差异。所以,我们也很难说美国革命只是政治革命,就没有社会革命的内容。 相反,法国革命,我觉得也是被简单化了,法国革命最血腥的一幕就是雅各宾派掌权,杀掉国王,还杀了许多无辜者。但法国革命是不是由于有了卢梭的影响就必然会走到这一步,我觉得也很难说。要知道法国当时不但有社会变革,更在与几乎全欧洲都参与的“反法联盟”进行残酷战争。杀国王主要并非因为社会矛盾,而是当时反法联盟打进来,国王要跑到反法联盟那一边,结果被抓住,杀国王给他加的罪名是叛国,而不是国内矛盾意义上的“反动”或“反革命”。如果当时没有这种国际大战,法国革命会不会如此走火入魔?我看雅各派都未必能够掌权,当然更不会发生大恐怖和杀国王的事。卢梭的观点,我认为毛病确实很大,我也赞同批判卢梭。但是,把法国革命中的问题简单地说成是卢梭的必然后果,恐怕不对。 同样,现在一讲英国革命就是温和的“光荣革命”,好像英国革命就没有经历过杀国王,没有经历过克伦威尔的恐怖专横。其实英国杀国王倒是基于国内变革的理由,与国际战争无关。 避免转型中的暴力和无序 所以,与其说什么革命还是改良、美国革命还是法国革命,我们不如就事论事: 第一,我们到底要使中国有一种什么样的变革。这一点在中国目前还是一个没有解决的问题。也就是说,我们通常讲的革命和改良,都是指在认定了一个方向的基础上讲它的“速度”(激进或渐进)问题。但是方向问题首先是我们要搞清楚的。无论激进还是渐进,关键是往哪个方向进?在中国现在这还是一个很混乱的问题。 学勤谈到的1.0、2.0、3.0,与其说是层次的不同,不如说是方向的不同,讲简单一点就是:摧毁自由的变革,还是建立自由的变革?至于变革到哪个层次的确很难说。我们的确在历史上看到过有摧毁自由的“革命”,也有争取自由的“革命”,而且“改革”同样也有这两种。所以我们要解决的,首先不是通过什么途径,或者快慢,来达到我们想达到的目标,而是我们要想达到什么目标的问题。这个问题要涉及到更大范围内的主义之争,但在我们现在在座的这个圈子里应该不用谈这个问题,因为我们在这个问题上是有共识的。基本上就是要建立宪政民主,包括萧功秦在内,他也是认为有这样一个方向的。 如果方向是有共识的,接下来的问题是,我们希望在这个过程中能够避免流血、暴力和无序。至于流血、暴力和无序通过什么办法解决更好,一种办法就是加快政治体制改革的进程,讲简单一点这也是一种革命,这个意义上的所谓革命无非就是变革能够比较快。这个比较快,或者比较慢,我同意学勤的说法,这个东西否定也不合适,崇拜也不合适。因为快和慢不是哪个人能够决定的,如果没有这个机会,你想快也快不了。如果有这个机会你也没法不快,波兰就是个例子,波兰在圆桌会议召开期间,没有人能想象到马上就发生政党轮替。 还有一种,做不到一下子解决问题就循序渐进,一步一步地来。但是一步一步地来也得朝着这个方向。有句俗话叫做“不怕慢只怕站”,还是得朝这个方向走,不能某一段时期突然又倒回来了。对中国历史而言,真正现代化的政治转型从来没有发生过。但因为政治风波造成大流血,中国历史在全世界都是一个非常典型的案例,就是学勤讲的那句话,叫做“城头变换大王旗”,每一次王朝更迭死了多少人。从太平天国战争以来,一直到1949年,其实就是王朝更迭,但它死了多少人。要说这个更迭因为有了马克思主义的因素,可以假设它是一场革命,那明清之际呢,元明之际呢,唐宋之际呢,任何一个王朝“鼎革”之际呢。所以,这种纯粹“城头变换大王旗”性质的政治不稳定,我们中国有一个2000年不变的特征,就是一个王朝不断地维稳,结果维到一定程度,稳维不住了,就来一场彻底的大不稳,而且流血的程度是世界各国都没有过的。 我前年在写辛亥的文章中写过,世界范围其他国家没有中国这种概念的改朝换代,不是说它们没有朝代,而是说换一个朝代就要死那么多的人,对社会的冲击那么大,全世界没有哪个国家有这种现象。包括中国的周边少数民族地区,也没有这种现象,像维吾尔族、傣族,没有像汉族那样,一个王朝维稳一两百年,就彻底陷入一场极端的、在历史上都非常罕见的无序之中,这个无序要死掉一大半人,然后再从头来。像这样的现象绝不是清末才有,我觉得不管怎么批评孙中山——孙中山值得批评的地方很多——其实主要不是在他发动革命,辛亥革命也不是他发动的,孙中山对辛亥革命有多大的贡献,也非常值得怀疑。我们批判孙中山,主要是批判孙中山思想中的一些不切实际的,甚至是很不对的一些东西。至于说孙中山要为辛亥负多少责,我觉得也是一个问题。 避免无序的关键 在于组织资源多元化 如果回到当下,我觉得中国的变化到底是要快一点还是慢一点,根本不是我们能够想象的,而且这里头也没有什么好坏可言。我觉得这些东西都是得走一步看一步。 从逻辑上来讲,如果要在变革过程中避免我刚才讲的两个想避免的东西,一是避免无序,二是避免流血和暴力。道理很简单,要避免无序,很重要的一点,就是要有一种多元的组织资源,任何一种高度一元化的组织资源都是在超稳定和超不稳定之间反复振荡的。 当这个社会的组织资源高度垄断状态下,这个组织资源一旦解体,社会就陷入无政府状态。如果要避免这个,不管是走改革的道路,还是走革命的道路,前提就是你有没有替代的组织资源,或者说隐性的组织资源,也就是说这个社会一定要发展出一套公民社会,即便不完全是现代性的社会组织,带传统色彩的认同团体也行,比如封建制下就很难发生王朝末世的大动乱。你也不能说它有公民社会,但它有很多村社,甚至家族,总而言之,就是它的组织资源是非常分散的,不像我们中国上面一个朝廷,下面都是平民,而且中国的朝廷历来对非官方组织资源都是打压的。 大家知道,中国没有传统的宗教战争,但是中国经常有很多动乱和宗教有关,并不是因为他们提出了什么异端的思想,就是因为官方不允许非官方的组织资源存在。 关于这一点,有一个很有意思的插曲,很多人以前认为白莲教在中国历史上经常成为造反者的信仰,就想当然地认为白莲教是一种革命的宗教,结果有些人专门研究了白莲教的经书,最后得出一个结论,说白莲教是最鼓吹稳定的,最鼓吹顺从的,按照他们的说法是最不革命的,或者是最反革命的宗教。为什么最不鼓吹革命的宗教还是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原因就是当局不能容忍任何非官方的组织,只要你是非官方的,他就要把你整掉,不管你的主义到底讲的是什么。如果我们要避免无序,恐怕就得解决这个问题。否则,不管是改革还是革命,只要原来组织资源是高度垄断状态,这个组织资源一旦出问题,社会就陷入无序,你是改革就是慢慢无序,你是革命就是快速无序,但这个无序是避免不了的。所以要避免转型过程中的无序,就必须创造条件发展多元化的组织资源。 第二,要避免流血和暴力,最简单的一个逻辑就是这个社会要有妥协精神,尤其是当权者要有妥协精神,最好是当权者有主动改革的精神。可是这个妥协精神和主动改革精神,不仅是中国,在世界上也是从它的利益考虑的。我不太倾向于简单地说某某国家的统治者就特别保守,某某国家的统治者由于受了某某思想的影响就比较开明。 我觉得所有的统治者当他倾向于妥协,甚至倾向于主动变革时,几乎都是基于两个动因,第一是如果变革了有比较好的预期,他相信不会受到清算,不会落到覆巢无完卵这样的下场。所以,现在有些朋友千方百计地要给官员一种意识,说这个变革对你是有好处的,你变了以后不但什么都不会损失,而且还会得到更多,会有大赦的,原来不合法的都会变成合法。等等。也许这的确是使他们愿意接受变革的条件之一。但是,我认为我们不要夸大这个条件,而且这可以说是一个比较不重要的条件,更重要的条件是要使他们感到不变革的压力。 我们现在老想把这个压力也变成一种利益的诱惑。比如,我们长期以来一直有一种诱导改革的思路,说改革对你是有好处的,一种说法就是说改革提供的市场机会都是你的,一开始你就可以占得先机。搞市场经济你是先捞第一把,肯定对你有好处。还有一种说法,这个改革可以给你减少很多麻烦,如果不搞改革,你会承担很多责任,柴米油盐都让你管,一搞改革了,老百姓就自生自灭了,不找市长找市场了,除了腐败不干别的事了。这样讲就不能使他感到有真正的压力,不能使他感到有真正的压力,他不会仅仅由于利益的诱惑去产生变革的。因为道理很简单,你再讲所谓的变革以后不会对你有妨碍,那实际上他在不变革的基础上,已经获得了太多的资源,他为什么要去担这个心呢,我不变那就更没有妨碍了。 所以,一定要使他觉得不变革对他是有压力的,这个压力是从哪里来呢?现在我们有一种很流行的见解,这些人不是想真的革命,但他们用革命来吓唬统治者,施加一种革命的压力,使统治者为了避免革命就愿意加快改革,这是目前很流行的一种观点。我觉得也是在这种背景下,很多人提出不赞成告别革命的说法。这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的,但是用革命来恐吓当权者,其实也有反作用的。 从苏联、东欧这些国家变革的路径来看,其实有另外一种施加压力的途径,一言以蔽之,就是自由主义和社会主义的双重压力。这种双重压力是促使东欧改革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们可以单独讲一下。 秦晖为清华大学历史系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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