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模式

共识网 | 许知远:时代的新语言

中国不仅代表着纠缠在一起、亟待解决的问题与困境,也代表着对个人理解力与创造力的激发与挑战。“未来的政治是社会政治”,约瑟夫·张伯伦曾这样写道。那是1883年的英国,这个国家处于历史的另一个转折时刻。工业革命、中产阶级的兴起、城市化、帝国的扩张,在重塑这个国家的一切,包括它的政治制度与政治文化。   自17世纪的光荣革命,尤其是18世纪的启蒙运动以来,自我限制的政府、议会制、扩大选举权、人权法案,这些宪政政治的思想已获得了普遍性赞同。如何重新分配权力,是这一政治过程的核心。把曾经属于国王、贵族、教会的权威,转移到新兴的工业家、资本家、中产阶级手中,并用各种方式来减缓这一过程的动荡,困扰与激发了几代政治人物与思想家。   但历史来到了新节点。权力的根源正从土地转向资本、政治转向经济与社会。罢工浪潮、公众的养老金补贴、都市移民的就业与救济、城市的下水道、公共交通、少年管教法庭、公园与运动场的建立,这一系列问题迅速涌现,它们蕴含着新的愤怒、渴望与力量,给既有政治与社会结构带来强烈的冲击。   进步主义思潮弥漫在19世纪末与20世纪初的大西洋两岸。倘若18世纪的思想家们执着于怎样创造一个良好的政体,这一个时代想探讨的则是如何才能管理好一个迅速扩张的社会。应对方式可能有德国式的,推崇无所不包的国家来提供一切方案,在它背后是一种日益增长的“权力崇拜”与“国家崇拜”;还有英美自由主义式的,它是零散式的修正,鼓励各种社会组织的出现来应对,由此也产生两种看似不同,却又彼此促进的态度。一种是弊端揭露式的,它反映在迅速兴起的扒粪新闻业中,它传达出这个失衡社会中的黑暗与弊端,激发也释放出人们的愤怒与不满,当然也让当权者们陷入不安。另一种态度则强调好奇心与建设性,充满了对具体解决方案的要求,而避免陷入过分的情绪化。一位从揭露记者转型的社会活动家这样写道:“我厌倦了乱翻污秽,我已经尽到了自己的一份力量……我想开始砌墙,建造一个更美好的社会结构。”   重温这一个多世纪前的历史,对于此刻的中国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在这个历史性时刻,人们既感受到十年来的巨大成就——中国的崛起比任何人想象的都更迅速、更有力量,但同时,一种普遍的期待也无比热烈。人们普遍希望昔日生气勃勃的改革精神可以永续,希望中国进入一种既活力又有序的状态,希望整个国家能成功应对一种全面性的挑战。   这种共识也表现在迅速转变的社会情绪中。几年前,人们热烈谈论“大国崛起”与“中国模式”,而在过去一年中,托克维尔的《旧制度与大革命》、经济学家DaronAcemoglu与JamesA.Robinson的《国家为什么会失败?》大为流行。前一本书讲述了过分集中的中央权力可能导致的恶果,而后一本书中则重提政治制度的重要性——他们从南美到朝鲜半岛的广阔疆域里,从明治维新到光荣革命这漫长历史中,寻找了各种例证来说明,决定一个国家成败的不是地理位置、天气状况、资源储备,也不是政策,而是制度。比起经济制度,政治制度才是一切问题的核心。   在《国家为什么会失败?》中,两位作者强调,倘若“创新”是经济增长的动力,它需要这样的经济制度支持:它保护私人财产,有一个公正的法律系统,又能提供健全的公共服务,让人们感到安全,能自由地展开竞争。这是一种他们所称的“包容性经济制度”,它将鼓励人群广泛地加入到经济活动里,激发他们的创造力。反之则是一种“攫取型经济制度”,经济机会被一小群人掌握,他们牺牲掉大部分人的利益来满足自己的需求。   但“包容性经济制度”不可能独自存在,它必须有赖于相应的政治制度。只有一种“包容性政治制度”——它容纳不同的政治团体,鼓励多元价值观,尊重个人权利,才可能带来长久的繁荣。而“攫取型政治制度”下,政治精英会轻易地把政治权力转化成经济权益。   作者也提到了中国。他们相信,中国过去30年的经济成就,是源于它在制度上的胜利,它从“攫取型经济制度”中摆脱出来,令广阔的人群参与到经济活动中。但是,这过程应该持续下去,它的关键点就是政治改革。在此刻,你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强大的既得利益阶层是如何阻碍社会创新的,它以牺牲市场效率与公平为代价,换取一个个小集团的巨大财富。   国家崛起并非顺理成章,它有可能被搁置在半途中,它可能变成“拉丁美洲化”——掉入转型的陷阱。在这样的国家里,一小群寡头与大批民众间的对峙,造就了持久的政治振荡与经济停滞或衰退。   但仅仅用经济语言或政治语言来理解此刻的中国,显然是偏狭的。它既处于18世纪欧洲所面临的重新界定权力的时代——一个多世纪以来,中国一直在寻找适合于自身的政治制度与政治秩序,它既要符合自身的传统,也需遵循普遍性的原则;但同时,中国也处于一个张伯伦所说的“社会政治”的时代。三十年来的中国是工业化、城市化、信息化、全球化、市场化这诸多力量的产物,它已经孕育出一个复杂的新现实。单纯的经济增长、政治改革,都不再能满足人们的需求。   你会发现,能否从拥挤的交通中摆脱出来,为自己孩子找到一所值得托付的小学,在医院里为父母找一张病床,食品卫生能够安全,周末能到一个安静一点的公园散步,都是让人焦虑的事情。经济增长的财富没转化成社会保障系统,也没建设出足够的公共设施,一个小小的家庭,经常要承担起整个社会失序的后果……   我们必须在多重战线上回应这些挑战。它不应该被简化成“政治改革”。“这是制度问题”,在今日中国,你与任何自以为受过良好教育的人进行一场超过五分钟的谈话,几乎必定听到这样一句话。在过去几个月中,一个工程术语变成时髦概念。从经济学家、政府官员到人大代表、新闻记者,当他们谈论中国的现实与未来时,总不忘提到“顶层设计”。他们的意思再清楚不过,倘若要解决中国面临的重重问题,再不能仅仅依靠“摸着石头过河”的实用主义,变革的动力也不仅仅来自基层,而要来自政治权力上层的精英,他们要提供更长远与全局性的方案。   人们的感受与期待都是合理的,只有当广泛的联盟形成,导致封闭的精英层做出让步,允许更多元的政治权力与价值观的竞争,才可能出现人们期待的结果,推动这理想中的制度建立。   而这是一个持续的、充满韧性的争取过程。人们应学会彼此妥协,令多元力量共存,既享有权利,也付出个人责任。倘若人人都持有这种信念:干等那个既具体又抽象的“制度”发生变化后,他们再随之而变,然后这个国家一切都会向良性的方向发展。这种状况是从不会发生的。   而这个“制度”也不仅是抽象的“民主”、“宪政”,而是由无穷多的细节构成,从重建一个城市的公共交通,到清理一条河流的污染,再到建立一所学校。   值此转折时刻,中国不仅代表着纠缠在一起、亟待解决的问题与困境,也代表着对个人理解力与创造力的激发与挑战,它需要一种深刻介入的热情与耐心。没有这种热忱与耐心,你的批评是浅薄与碎片式的,你的参与是短暂与表层的,你的离去与躲避则只能带来人生更多的无力感。   它是一个等待着重新发现、整理与建设的巨大实验场,它能够给几代人提供巨大的、值得奋斗的历史舞台,它能激发起对人生与世界的重新思考。在此刻的中国社会,我们常忘记了这充满希望与挑战的另一面。

阅读更多

张千帆:宪政民主是最高国家利益

张千帆:宪政民主是最高国家利益 进入专题 : 宪政民主    ● 张千帆 ( 进入专栏 )        一、引言      改革三十年后,中国走到了十字路口。一方面,中国的经济、工业、军事等“综合国力”迅速上升,似乎彻底改变了自鸦片战争以来被动挨打的弱国面貌,渐渐步入世界大国甚至强国的行列,以至“中国崛起”、“中国模式”、“中国震撼”等自我膨胀的话语不绝于耳。另一方面,国内群体性事件也在同步增长,公权滥用、贪污腐败、环境污染、食品安全等各种危机此起彼伏。由此可见,中国的“国力”似乎在崛起,但是人民尚未崛起。然而,在一个宪法规定了“一切权力属于人民”的国家,一个没有人民的“崛起”不可能是真正意义的崛起,因为这种所谓的“崛起”只能让少数既得利益者在国家主义话语体系下堂而皇之地攫取公共利益,广大民众却得不到任何好处。曾几何时,德国和日本也迅速崛起过,但是他们的富强给这个世界以及本国人民带来的不是福音,而是战争的灾祸。今日中国显然不能重蹈国家主义崛起的覆辙。   既然人民是国家的根本,中国崛起的关键在于中国人的崛起。这种崛起不是航天飞机、航空母舰或GDP所能代表的,甚至也不是人均GDP所能代表的,因为人不只是经济动物,一个没有政治权利的人也保不住自己的经济利益。这是为什么我把乌坎事件作为乌坎人崛起的标志,因为通过和平集会并成功改选村委会,乌坎人真正站起来了。虽然长年积累的问题尚未得到解决,但至少兆头是好的。乌坎事件表明,中国人是有能力实现自我管理的。目前绝大部分地区之所以未能真正实现民主自治,根本在于宪法未能落到实处。只有落实宪法规定的宪政民主制度,中国才能真正崛起,因为只有这样,人民才能站起来维护自己的各项权益,侵吞人民利益的官僚腐败和公权滥用及其衍生的种种社会不公才能得到有效遏制。简言之,宪政民主才是关乎广大人民利益的最高国家利益。   然而,正如清末出国考察的满清大员载泽指出:“宪政有利于国,有利于民,而最不利于官。”清末宪政改革也正是因为满清既得利益作祟而功败垂成,这一深刻的历史教训值得当今中国汲取。事实上,在宪政改革因屡遭既得利益阻碍而长期困顿难行的今天,中国当前正面临着制度、道德、物质三重危机。制度建树从来不是中华文明的强项。首先,中国自秦以降一直维持着大一统的中央集权体制。这套体制本来就有不可克服的内在局限,近几十年来更是凸显出种种弊端,根本无力制止各地各级官员的公权滥用。其次,如果说传统儒家道德曾有助于约束制度不能有效约束的官员行为,那么这套价值体系也早已被历次政治运动摧毁。取而代之的马列正统一度很有战斗力,但是改革三十年来,随着国家有限退出人民的道德与社会生活,正统意识形态很快为物质主义所替代。在一片信仰真空下,道德危机此起彼伏,不仅官场腐败十分普遍,平民百姓也往往唯利是图、以邻为壑。道德危机和制度危机加在一起,让今日中国人陷入了第三重困境——物质危机。频繁爆发的食品安全危机是国民道德滑坡直接造成的, 当然也和政府监管不力有关;环境污染同样是政府不作为和企业缺乏道德责任的结果,资源浪费乃至耗竭则是不惜一切追求GDP增长的“中国模式”的题中之义。如果继续以此不负责任的模式“发展”下去,等到整个民族赖以生存的物质基础被破坏殆尽,那时无论如何修复道德和制度,都将为时已晚。   当然,物质是死的,摧毁物质生存基础的是人,是一群没有道德责任的国民以及不对国民负责的官员,也只有人才能挽救自己的物质生存环境。要从根本上解决中华文明的生存危机,必须重建道德并改革制度。本文限于篇幅,只能从制度改良的角度探讨宪政民主之于中华文明复兴的重要性。通过总结宪政民主的四大要素,本文论证了中国社会所应共守的底线原则。改革三十年来,中国已经成为各种思潮纷呈的多元社会,但是要形成一个健康的文明秩序,这个国家的大多数人必须在一些基本问题上形成共识。正如五四运动时期的文化保守派指出,一个国家不能没有“国是”。美国以任何标准来衡量都够放任自由,每次大选民主党与共和党打得不可开交,但是如果仔细观察,其实两大对立政党争论的只是医改、税收、同性恋合法化等具体细节问题,对于国家宪法体制的基本“国是”问题则是没有分歧的。相反,德国魏玛共和时期,自由与保守、民主与专制势同水火,尤其是官僚和平民、上流和下层社会分歧严重,最后纳粹势力乘虚而入,将德国和整个世界推向战争深渊。如果中国社会不能在宪政民主等宪法体制问题上达成基本共识,则很可能重蹈德、日覆辙。对于中国来说,这样的“崛起”不是复兴,而是覆灭。要避免国家主义悲剧重演,只有毫无保留地接受宪政民主,尤其是支撑宪政大厦的四大基石:宗教与信仰自由、言论与新闻自由、民主选举、司法独立与司法审查。      二、宪政基石之一:宗教与信仰自由      宪政的第一块基石是现行宪法第36条规定的宗教与信仰自由,因为宗教信仰能否在中国自由传播与发展,直接决定了中华道德文明秩序的兴衰。中国儒家传统之所以衰落,根本原因在于这套相当复杂的世俗主义传统带有内在的精英贵族气质,不容易深入到平民阶层。尤其是儒家礼制等级森严,对于平民百姓来说缺乏亲和力。这也是为什么学者(包括今天的一些学者)喜欢这套理论,而中国传统的特点正是学者治国。这样,少数文人士大夫确实有忧国忧民的家国情怀,但是被动接受统治的绝大多数老百姓却与国家政治无关。在没有人民主动拥护的情况下,儒家只有依靠国家的力量来推行自己的“道统”,从汉初开始就形成独尊儒术的格局,严重抑制了中国社会的思想与道德发展。两千多年后发生辛亥革命,清朝的垮台意味着儒家失去了自己的保护人,儒学的衰败也就成为历史必然。   一个没有道德信仰的社会必然陷入无所不在的“囚徒困境”,人民出于短期自利动机彼此伤害,最后危及自己的基本生存。在这样一种人人各自为战的“自然状态”中,不可能存在任何文明,因为文明的基本条件是人与人之间的合作,至少避免相互伤害。且不说任何高科技,今天我们所消费的任何必需品,哪怕只是一杯自来水或一只水杯,都是极其复杂的人类合作的产物,中间涉及诸多环节,哪个环节出点错都会出问题。自由主义经济学鼻祖亚当·斯密认为,社会分工要求合作,合作让众人得利,所以人类会在市场这只“看不见的手”驱使下自然合作,无需政府干预。然而,卢梭却挑战这个说法,认为合作确实使人得利,但是背信弃义者会得利更多,因而理性人是不会自动合作的。换言之,一群没有基本信任和道德底线的人处于一种“囚徒困境”;无论对方合作还是不合作,自己不合作总是最有利的。当然,博弈论告诉我们,重复游戏可以建立信任;如果我们之间不是“一锤子买卖”,以后还要长期相处,我的不合作会招致你的报复,那么选择合作对我是理性的。问题在于,现代社会很大,陌生人很多;在很多情况下,我们并不期望下次还会和对方遭遇,因而重复博弈并不能杜绝普遍的背信弃义行为,不合作仍然是上策。更糟糕的是,各人也都知道对方这种想法,因而合作是傻瓜,背信弃义、短期自利才是无往而不胜的“纳什平衡”策略,虽然这意味着所有人活在十分悲惨的“自然状态”中。   要逃脱自然状态,中国法家早在战国时期就开出了国家主义药方:理性设计的法律可以改变人的收益结构,进而改变行为方式。譬如要防止偷盗,只需要重刑去刑;如果盗贼偷了东西不但不会得利,反而会受到重罚,当然也就没有人偷盗了。反之,道德是没用的,因为你费了半天劲,最后也只有少数“君子”才学会儒家那套东西,绝大多数人还是唯利是图的“小人”,而统治是“众人之事”,只能依靠国法而非道德。韩非的《五蠹》很精辟地指出:“布帛寻常,庸人不释;铄金百溢,盗跖不掇。不必害,则不释寻常;必害手,则不掇百溢。故明主必其诛也。”然而,问题恰恰出在这里,如何保证“明主必其诛”?法家治国的逻辑前提是严格执法,但是官员为什么要执法呢?如果有人污染环境,违反了环保法,执法官员前去开了张十万的罚单,但是污染企业和执法者“私了”,私下给他个人5万,这对于企业和执法者来说不也是“双赢”安排吗?法家很明智地看到,官员是靠不住的;无论上级、下级,各级官员都靠不住。惟一靠得住的就是君主,因为国家统治不好,自己要“下课”的,所以法家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国王一个人身上。法家原本提倡法治,现在却走到极端的人治。这不能不说是极大的讽刺。但是且不说许多统治者是庸君甚至昏君,即便统治者是符合法家标准的“明主”,那么大一个国家,他一个人再英明,能统治过来吗?因此,现在轮到儒家来讥笑法家:秦始皇那么“英明”,秦朝的法律那么严苛,但是传到他儿子就完蛋了。由此可见,治国光靠法律是不够的。事实上,一个没有道德的社会根本不可能支撑起法治秩序。   在强调“依法治国”的今天,法家这套逻辑很吃香,但是当今中国为什么有那么多法,却还是没有法治?症结正在于我们的道德秩序已经瓦解。今天中国社会上发生的许多事情表明,国人的道德状况已经沦落到令人忧心的地步。一方面,人民对自己的职业没有基本操守,为了蝇头小利可以为所欲为,即便严重损害他人的健康与安全也在所不惜,诸如毒奶粉、毒蔬菜、毒大米、死猪肉、地沟油充斥市场,生态环境污染越来越严重。另一方面,对于陌生人的生命与安危时而表现得麻木不仁,譬如广东佛山的两岁女孩小悦悦被汽车碾压,周边十几位路人竟来来往往、视而不见、见死不救。由此可见,许多国民已经沦落为只顾自我、惟利是图、胆小怕事、缺乏担当的经济动物。这样的一群动物在一起不仅会彼此伤害,而且因为缺乏相互信任和道德勇气而根本不会在公共事务上集体合作,因为合作需要付出——虽然未必需要巨大的付出,譬如在选举日出来投票、拒绝贿选、拒绝以违法形式不当得利。换言之,一个没有道德信仰的社会也不可能支撑起民主与法治大厦。要构建民主与法治的制度文明,首先要重建国民的道德信仰。   儒学衰亡及其之后的历史教训表明,要重建真正的信仰,政府是靠不住的。一个人的道德观念或信仰通常是从孩提时代开始,在家庭、学校和社会等教育经历的交互影响下自由形成的。政府不可能强迫我们信或不信什么,当代中国也不存在强制信仰的社会和政治条件。如果由政府强行灌输某种道德价值,那么不仅灌输的价值和社会现实之间通常存在很大反差,而且灌输者本人也绝非圣贤;昨天还在市委大会上高调“唱红打黑”,明天可能就是被“双规”或“打黑”的对象。这种言论和行为之间的巨大反差将刺穿任何“高贵的谎言”。即便政府一时有能力垄断信仰,譬如在“伟大领袖”呼风唤雨的五六十年代,这种权力也是极不正常、极其危险的,因为只有在高度极权的体制下,政府才可能享有这种极易滥用的权力。中国的“大跃进”、“文革”正是在这种体制下发生的。在整个社会付出惨痛代价之后,人民已经不再盲信;正统信仰衰落了,却并不允许其它信仰自由传播并取而代之,从而造就了今日中国的道德和信仰危机。当然,改革三十年来,中国在宗教信仰领域放松管制,信徒空前增多。据官方统计,目前各类教众已达3.6亿之多,但不可否认的是,一些不必要的管制仍然存在,从而限制了国民的道德发展。在一个高达十亿不信任何宗教的人群中,难免会发生各种道德失序和社会问题。   道德信仰的重建对于中华文明的持续发展来说至关重要,而重建道德的基本条件是落实现行宪法第36条规定的宗教与信仰自由。在这方面,基督教是比较超越的,耶稣从一开始就主张信仰和权力的分离。宗教或道德信仰必须在没有政府干预的情况下自然、自由地产生、传播,政府灌输或压制都同样是徒劳的,最后必然失败。归根结底,道德不是管出来的;政府越管,人民越不信。专制与垄断是信仰的天敌。中世纪欧洲由天主教会垄断信仰,反而形成万马齐喑的局面,上帝才真正面临“死亡”的威胁,因为一旦宗教和教会绑定在一起,人们会把教士的腐化算到上帝的账上。新教革命打破了中世纪教会对基督教义的垄断,对《圣经》的理解出现了多个版本,甚至可以说基督教本身出现多个“上帝”,以至尼采曾经断言“上帝死了!”然而,上帝并没有死。几个世纪过去,基督教依然兴旺发达,而且似乎教义越多元,宗教反而越发达。   只要放开宗教与信仰自由,让各种思想或学说自由传播,必然会形成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格局,进而大幅度提高人民的道德觉悟。事实上,信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信,对于一个民族来说最可怕的就是什么都不信。法国著名思想家托克维尔认为,几乎所有宗教对文明社会都是有利的,因为都能够帮助人们抑制过度的物质欲望;专制社会也许不需要宗教,但是自由社会一定离不开宗教,( 点击此处阅读下一页 ) 共 4 页: 1 2 3 4 进入 张千帆 的专栏    进入专题: 宪政民主   

阅读更多

OhMyMedia | 南方周末:重庆“不正常”青年

作者: 南方周末记者 刘俊 发自:重庆 T恤“罪证”。 (图片来源 卷宗/图) 编者按 2012年10月10日,大学生村官任建宇状告重庆市劳教委一案开庭审理。这一个案受到的关注,显示社会对改革劳教制度的期待。 就在此前一天,10月9日,中国首次发布司法改革白皮书。中央司法体制改革领导小组办公室负责人姜伟坦言,劳教制度的一些规定和认定程序存在问题。他表示,改革劳动教养制度已经形成社会共识,相关部门正在研究具体的改革方案。 警察对王娟说:你男朋友脑子是不是有问题,否则好好的一人怎么想到自由,想到去死呢?! 蹲了一年多的劳教所,大学生村官任建宇在法庭上,第一次和女友相拥。2012年10月10日,任建宇起诉重庆市劳教委违法劳教一案,在重庆三中院开庭。 2011年8月,这个工作了两年即将转正的大学生村官,被警察带走,随后进了劳教所。判得不轻:两年;罪状吓人:“煽动颠覆国家政权”;罪行是在网上浏览转发评论了“一百多条负面信息”,许多普通网民天天在干的事儿。 听话 在任建宇的网络相册中,仍有他参加“迎春唱红歌暨《流动人口计划生育工作条例》知识竞赛”的照片。那时,这座西部山城处处红歌嘹亮。 少年任建宇几乎没经历过叛逆期。他从不抱怨父母的严厉管教,还时刻想着为他们分忧。父亲任世六记得,有一年,两三千斤的玉米都是儿子一个人从地里扛回家的。 读书是这个乡村家庭改变命运的唯一希望,任建宇也未辜负父母的期望。在高中同学李玉印象中,当时班里按成绩排座位,任建宇永远都坐第一第二排。2005年,任建宇考上重庆文理学院,一个二本学校,念的是中文系汉语言文学(师范)专业。 父亲任世六每次在电话里总不忘叮嘱两句:“要跟政治辅导员搞好关系,你毕业还得人家给你签字。也别和同学闹矛盾,出门在外都靠朋友。” 这个笃信知识可以改变命运的寒门学子,其实一直扮演着服从者的角色:在家听从父母,在外服从组织。 2008年冬天,任建宇申请到重庆边远的城口县一所中学,教了半年的语文,还当了班主任。任世六印象中,儿子因此还获得过重庆教育部门的表彰。 但任建宇其实对教书提不起兴趣,有一天,他突然跟父亲说,他毕业了想去做村官。这次,是他自己做的决定。某种程度上,这也是当时严峻的就业压力所迫。他必须先有一份工作,养活自己再说。而且,大学生村官考公务员,可优先录取。 “村官只有一千多块钱一个月,属于饿不死撑不死的那种,他吃得了这个苦,他说,我们还年轻,没事,先就业再择业。”女友王娟说。 他们原本合计着都考到老家江津,结果,王娟如愿回乡当小学老师,任建宇却因一分半之差,被调剂到离江津很远的彭水郁山镇。他的职务是米阳坝村村主任助理,同时被安排在镇上计生服务站,负责流动人口信息管理。 根据彭水警方后来的询问笔录,任建宇的多名领导都觉得这个年轻人很靠谱,“工作积极主动、服从领导安排,能不折不扣完成自己的工作”。 在任建宇的网络相册中,仍有他参加“迎春唱红歌暨《流动人口计划生育工作条例》知识竞赛”的照片。那时,这座西部山城处处红歌嘹亮。2010年,任建宇还获得了郁山镇的“先进个人”荣誉。 被劳教前的任建宇在山中游玩,他说话很直,爱开玩笑,热爱自由,充满朝气。 (图片来源 QQ空间/图) 迷茫 “热血沸腾的我想在村里住下了,就能切实解决问题,当小本哥那球该进没进后血冷了,谁是谁的谁,你以为你是谁,幼稚。” 村里的情况复杂而艰巨,任建宇又是外乡人,常常因此碰一鼻子的灰。 每次在村里,任建宇被村民问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国家下来这么多钱,为什么这钱我没有得到,那钱我也没得到。”他也曾努力改变过。任世六回忆,有一次上边发补助款,任建宇生怕被挪用,自己一家一家挨个发到村民手中。 “他跟我说,现在社会上腐败太多,他要去做一个公正的人影响那个环境。哪怕只有两三百块钱一个月他也干,”任世六回忆说。 苦闷之际,他也经常跟初中物理老师请教乡村治理问题。“有一次,村里人打架,任建宇去劝架,还挨了打。”他的初中老师说。 “热血沸腾的我想在村里住下了,就能切实解决问题,当小本哥那球该进没进后血冷了,谁是谁的谁,你以为你是谁,幼稚。”任建宇在一篇日志中说。小本是他的网名。 除了工作带给他的无力感,任建宇的迷茫还来自于,没完没了的应酬,远离家人和女友的孤独,不可知的未来…… “人生就像一场球赛,你不停地奔波,追逐,拼搏,甚至弄得头破血流,到最后发现,都是为了个球。”他喜欢踢球。 与女友长期分居两地让他备受煎熬、愧疚。组织上规定,村官必须试用两年后,才能转正,进入公务员编制。王娟回忆,这两年,他一直在规划着,两年之后考回老家,跟她一起过平平淡淡的家庭生活。 他在网络日志抒发自己的心情,也勉励自己:“我需要去相信,非凡的事有可能会发生。”这句话来自电影《美丽心灵》,艾丽西娅对约翰说的话,艾丽西娅是爱神的化身,约翰是理想的化身。 村官两年生涯,任建宇一直在理想和现实之间挣扎着。不过,在同事面前,任建宇却很少流露出这些苦闷。 愤怒 提起网上有个上访户被打的视频,任建宇情绪有些激动,“以后做官,我不可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在村庄中的任建宇,网络是最重要的社交。互联网也为他提供了一个关心社会的出口。他的QQ群越加越多,先是草诗社、青年读书学会,后来又加入了“复兴之路”、“军情观察”、“撑起民族的脊梁”、“围了个观”…… 2011年,任建宇也随着人群涌入最新的社交工具微博。诸如重庆唱红打黑的公共事件,是他最为关心的话题。 大多数时候他只是转发,在看完一段《小贩夏俊峰》的视频后,他转帖说:“这是怎样的悲哀”。偶尔他也发几个自创的:“这个社会恶人当道,好人不得善终,而我们这代人的使命就是消灭恶的制度,并使之成为善的守护神。” 始料未及的是,这些都成为“煽动颠覆国家政权”的证据。 他在网络日志中,除了抒情,对社会的点评也越来越多。“专家,一个多好的词啊,现在都被猪糟蹋得不成样子了,随便拉一头出来都称呼为专家,你是收破烂的就是废品回收专家。”他在一篇日志中写道。 除了网络,王娟说,任建宇酷爱时事也跟他看报纸有关。当了村官之后,任建宇就自费订了“严肃”的报纸。在劳教所写给女友的信中,他还在“亏”女友:“你应该去订一份看看,可以增长知识。”王娟回他:“你什么都懂,还不是这样在(劳教所)里边。” 在王娟印象中,任建宇从来不是一个浪漫的人。但有一天,任建宇突发奇想,跟王娟说,我们去网上做几件DIY的情侣衫吧,有两套印的是他们的照片,还有一套印的是“不自由、毋宁死”。没想到,最后警察把这件T恤当成任建宇犯事儿的罪证。警察对王娟说,你男朋友脑子是不是有问题,否则好好的一人怎么想到自由,想到去死呢?! 同学聚会,李玉能感觉到,任建宇开始变得有些“愤青”了。她记得,提起网上有个上访户被打的视频,任建宇情绪有些激动,“以后做官,我不可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女友王娟劝他,有的话不用直说,可以绕一个弯,你不能让社会适应你,你要适应这个社会。李玉也跟他说,现在社会现实就这样,何必动怒呢,“但我们还没察觉多久,他就被别人察觉,多大一点事啊”。 2011年8月18日下午,在郁山镇计生服务站办公室,彭水县公安局民警将任建宇带走。巧合的是,这天他刚刚转正,被彭水县择优录用为公务员,处于公示阶段。仅仅一天,任建宇就从天堂跌到了地狱。 根据彭水县公安局多次对任建宇电脑和微博的检查勘验,“未发现任建宇涉嫌煽动国家政权的相关证据”。2011年9月23日,重庆市检察院向市公安局下发《不批准逮捕决定书》。但就在当天,重庆劳教委认定,任建宇“煽动颠覆国家政权一案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实”,决定对他处以两年劳教。 不同结论,来自同一事实:一百多条转发或原创的“负面信息”。警方截图中有一条微博跟重庆有关:“唱红歌,大跃进,浮夸风,个人崇拜,藐视法律……拿什么拯救你,苦难的公民”。 变了 女友和同学们捧着小蛋糕隔着玻璃给他唱歌,哭成了个泪人,但李玉说,任建宇低着头,啥表情都没有。 被捕之后的第一次会见,很多亲友都来了,连他工作的郁山镇政府也来了两面包车的人。看到父亲后,任建宇一个劲儿哭:“爸爸,这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不偷不抢,最多20年就会平反。”末了,儿子交代父亲,要帮他找律师起诉。 父亲慌得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叮嘱他:“在里边不自由,要好好工作,不能乱说话。” 但女友和父亲托了不少关系,找遍了重庆和四川,没一个律师愿意接。 一开始每次见到家人,任建宇都要问问律师的事儿,后来看没什么着落,也就死心了,说等出去之后一定要讨个说法。“他说,不能这样关得不明不白,或许说了不该说的话,但这种限制自由的方式他完全不能接受。”王娟说。 劳教所实行半军事化管理,生活单调而枯燥。据任建宇向女友回忆,早上跑完操,就得去工厂干活,完不成工作量,还得扣分。据曾经跟任建宇在一个大队待过的陈斌说,每扣十分就得在里边多呆一天。 这是任建宇最为焦虑的事。有一段时间,他干的是生产玉石的活儿,在给王娟的信中,他不止一次担心道:我怎么都完不成,很焦虑,怎么办。 据陈斌说,任建宇蹲的劳教所分成五个大队,一到三大队是去工厂干活,四队负责队列训练,五队是医院。在四队的时候,任建宇才相对清闲,四队的干警们都知道他的事,很同情他,还让他当了小组长。 “他在队里主要负责日常用品的发放。”陈斌说,任建宇很少谈自己的事,性格比较内向。“没什么阳刚之气。” 后来见得多了,王娟也发现男友变了。“不像以前那样有朝气,变得寡言少语,他压力很大。”王娟说。 任建宇最放心不下的是父亲。“他觉得,母亲不在了,父亲这么多年培养自己不容易,现在反过来还要为他操心,很愧疚。”王娟说。 在一封给女友的信中,他这样写道:我应该算个不孝子吧。 任世六去看一趟儿子不容易,从重庆市区到涪陵劳教戒毒所,来回的路费得一百多块。为了省点钱,任世六经常从涪陵县城走路到郊区的劳教所,得花四十来分钟。 劳教所与世隔绝,除了每天晚上看个《新闻联播》,任建宇几乎接受不到外界的信息。他让女友给他寄些《中国模式》、《家国天下》之类的书,但一本都没收着。 到了后来,王娟发现男友最担心的,不是在里边怎么办,而是出去之后怎么办。“他觉得什么都没有,一切都要从零开始,或许还要接受别人异样的眼光。”王娟说,乡土社会的观念会认为,你不管是不是有罪,都会认为你是个蹲过牢的人,但以前议论起这个人,都说他是乡邻的骄傲。 任世六怕村里人笑话,今年连春节都没回去过。任建宇也让死党李玉帮他瞒着,说怕在同学中抬不起头来。 2012年4月,李玉他们几个同学跟王娟一起去劳教所给任建宇过生日,任建宇都不敢看他们。女友和同学们捧着小蛋糕隔着玻璃给他唱歌,哭成了个泪人,但李玉说,任建宇低着头,啥表情都没有。 转机 老家政府的人给任世六打电话,问他,生活上有什么困难没有。郁山镇的几个领导开庭前一天就赶到重庆:“你儿子的职称没有取消,希望他平反之后继续回来上班。” 任建宇被劳教快满一年的时候,辩护律师像救星一般,主动到了。 2012年6月,同样因言获罪的重庆市民方洪获得平反,代理律师浦志强让他找找看,重庆还有没有类似的人,方洪推荐了跟他一起在劳教所里待过的任建宇。 但是直到2012年8月,方洪才找到任建宇的父亲。一天,律师在电话里跟任世六说,你儿子一点罪都没有,任世六心里那块背了快一年的大石头才落下。开庭前,生怕儿子看到自己的白头发难受,他特地去染了发。 任世六操着一口极难听懂的江津方言,律师有时候虽然听不懂,但还是很会听他的倾诉。浦志强发现,起初,任世六有很多顾虑,老是担心万一这官司打不赢怎么办,律师告诉他,“你孩子没错,就算输了也不会更坏,不能再加一年,零风险。”何况,这一年,重庆的环境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2012年10月9日,开庭前一天,浦志强见了任建宇。这是他们的第一次碰面,只聊了不到一个钟头。浦志强印象中,任建宇“充满希望,又惊魂未定,将信将疑”,“从他的眼神中,能感觉到他把我当成了救命稻草。”浦志强说。 临别前,浦志强说了几句鼓励他的话,希望他能重拾对社会的信心。“第一,我能打赢,第二,你受委屈了,第三,你倒霉是因为重庆当时的主要领导。” 开庭之前,事情在微博上率先炒开了。老家政府的人给任世六打电话,问他,生活上有什么困难没有,任世六觉得这意思是希望他撤诉。“我没困难,有饭吃。”任淡淡地回对方。 彭水县郁山镇的几个领导开庭前一天就从彭水赶到重庆,他们告诉任世六:“你儿子的职称没有取消,只是停发工资,希望他平反之后继续回来上班。” 10月10日下午,休庭的时候,浦志强请法警行个方便,让王娟和任建宇一起讲讲话,法警说不行,要说你去跟法官说,浦志强说,就让他们说几句话吧,我来担保。法官和法警没有阻止。 王娟拉着他的手,一惊,“只剩皮包骨头,他原来140斤的人,现在只有103斤。”以前都是女友鼓励他,这回相反:“出来之后,我有手有脚,哪里都能有事做。” (应受访者要求,文中王娟、李玉、陈斌均为化名)   原文: 点击 © 壳子人 for 新闻理想档案馆 , 2012/11/22. | Permalink | 光荣之路 Post tags: 南方周末 New:!我们建立了OMM人人公共主页!欢迎关注! | OMM通讯社@新浪微博 | OhMyMedia@Twitter | OMM通讯社@腾讯微博 | OMM通讯社@网易微博 加入我们,OMM通讯社志愿者招募!

阅读更多

徐贲 | 徐贲新书《统治与教育:从国民到公民》(牛津大学出版社,2012)

徐贲新书《统治与教育:从国民到公民》(牛津大学出版社, 2012 )   目录:   序 前言    公民教育和民主政治 一、从臣民到公民 二、“国民爱国”和“公民爱国” 三、公民教育与社会制度的“再生”和“重建” 四、政体与“好生活”、“好社会” 五、从治理与教育看政体与国民教育   1   斯巴达国家主义教育的教训 一、从“经验”到“教训” 二、残酷的统治和保守的社会 三、国家制度与教育 四、儿童教育 五、对国家有用的技能教育 六、组织和恐惧的教育力量 七、兽化是人的教育失败 八、极度与极权   2    “善”和“法”的教育 一、共和美德死了 二、共和的理念还在 三、美德与公民平等 四、民德与法治 五、公民荣誉与美德教育 六、品格教育与法的教育 七、法的教育:国法与神法 八、小写的“神” 九、古典共和的“更高法”和“自然法” 十、作为现代普遍更高法的“人权”   3   从“高贵的罗马人”到帝国的官僚 一、共和的品德和荣誉 二、谁是罗马的“贵族”? 三、罗马人的“品格培养” 四、希腊化教育的开始 五、西塞罗的“演说者”教育 六、罗马教育与希腊教育的不同 七、修辞造就“演说者”,文法培养“官吏” 八、罗马国家机器需要的教育 九、昆体良和他的《演说术原理》 十、教育匡正不了腐败   4   文艺复兴时期的君主教育和人文教育 一、“君主”的必要与人文主义教育 二、伊拉斯谟的“君主教育” 三、马基雅维里“君主教育” 四、人文主义教育的个体本位和自由精神 五、贵族教育与谁是贵族 六、作为“廷臣”的“高贵绅士” 七、人文主义教育的新知识观 八、人文主义的教学方法 九、退隐的人文主义教育 十、选择怎样的“古典” 十一、开明君主时代的终结   5    从古典共和到美国民主共和教育 一、制度与美德,孰为优先? 二、“自然人”的教育 三、自然义务和自然法 四、个体本位的公民政治启蒙 五、公民教育必须去除恐惧 六、公民教养 七、没有民主的美德会被专制绑架   6   美国早期大众文化中的共和教育 一、现实经验和零打碎敲的共和教育 二、罗马共和的影响 三、共和教育与美国“民情” 四、美国早期的两种民间共和观 五、美国共和的危机和帝制诱惑 六、美国共和是启示,不是模式   7     美国建国初期公民社会和杰弗逊的“民主教育”理念 一、宪法与共和政体 二、 1790 年代的民主 – 共和协会 三、民主公民教育的启蒙和自我启蒙 四、学校和社会同步进行的公民教育 五、民主公民教育:杰弗逊与民主 – 共和协会的共识 六、小学是公民的大学 七、精英教育与自然贵族 八、“政治是每个公民的副业”   8     安分守己的国民与民主的公民教育 一、公民教育应该教些什么? 二、品格教育未必培养积极参与的民主公民 三、安分守己的“好人” 四、美国的保守主义与好国民教育 五、自然秩序中的人的教育 六、从个体本位到“群众人” 七、公民教育不能代替民主的公民教育 八、教育者不是“知识保镖”   9    “成人儿童”将成为怎样的成人 一、成人秘密和羞耻 二、“成人化”的儿童是长不大的成人 三、“童年”的构建 四、什么是“好的童年”   10   公民教育和党化教育 一、美国的基础民主公民教育 二、美国教材中的思想性和政治性 三、美国教材中的核心价值 四、学校关于如何抵御宣传的教育 五、宣传与党化教育 六、党化教育的“前宣传”和“宣传” 七、党化教育的“国文”和“历史” 八、高度组织化的党化教育宣传 九、民族主义包装党化教育   11   二十世纪的宣传 一、全方位宣传 二、正确思想和正确行为 三、呼吸肮脏空气的知识分子 四、宣传和民主 五、宣传的中国模式   12    纳粹德国的党国主义教育 一、从国家主义到党国主义 二、党国教师首先必须成为党民 三、生活在谎言中的教师们 四、党国教育的课程和教材 五、日常行为配合党化教育 六、党化教育的“生物科学” 七、党化教育中的“历史” 八、党化教育中的“英雄故事” 九、培养党国事业的接班人 十、党国主义的精英教育   13   德国纳粹的宣传和国民再造 一、极权统治的三大要素 二、纳粹极权宣传与青年运动 三、纳粹的应用性宣传技艺 四、极权宣传的内在权力逻辑 五、领袖和后领袖时期的极权宣传 六、纳粹宣传和它的政治组织机器 七、党国的“宣传员” 八、极权宣传塑造“新国民” 九、极权的“新文化”和谎言秩序   14   东德的“宣传教育”为何不能成功? 一、庞大的宣传机器 二、缺乏特色是最大的特色 三、一个制造焦虑和谎言的体制 四、“党宣传”为何难以成功?   15   沉默和失忆的国民是怎样教育成的 一、里里外外的“一致”营造沉默的假面 二、层层叠叠的“组织”制造沉默的牢笼 三、互相监督维持“沉默”的必要   16    罪、耻、惧与道德教育的困境 一、一个有关罪、耻、惧的故事 二、罪、耻、惧的道德选择 三、从传统“耻 – 惧”到红色“耻 – 惧” 四、两条走不通的老路 五、一条需要下决心才能走的新路   17   公民社会需要说理教育 一、中国的公共话语与宣传 二、诸多种类的宣传和非理性话语 三、被宣传洗脑是一种比无知更可怕的境地   18 “好生活”的教育 一、国家主义和威权的好生活 二、人本主义和自由民主的“好生活” 三、当少数人的“好生活”与多数人抵触的时候 四、“好生活”的知识教育和公民教育 五、好生活是感觉,更是价值观   后记   《统治与教育:从国民到公民》部分前言 (徐贲)   我在本书中讨论治理与教育、政体与国民的关系,关注的是三种与国民教育有关的基本“政体原型”( regime archetypes ):古典共和、现代民主共和、现代极权,其中后两种是对立的,而第一种则以不同的形式,在不同程度上渗透在后两种政体类型中。这三种大的政体类型中的后两种对当代不同国家的国民教育理念和运作具有直接影响作用。尽管政治学家们可能有别的的政体分类方式,但对我来说,这三种大的政体类型已经足以帮助讨论我所关注的基本问题,那就是,民主与专制的政体区别(当然在程度和形式都会有不同的变化)如何形成了完全不同的国民教育。 古典共和最宝贵的国民教育理念是 “ 德行 ” 和 “ 法律 ” 的教育,德行或法律都不能偏废 “ 虔诚 ” ,虔诚并不只是对神的崇拜,而是承认并充分尊重一种可以称之为 “ 自然 ” 的神的道德法则。这个高于国法的 “ 神法 ” 理念成为对国法并不至上的最早觉悟形式。作为更高法的 “ 自然 ” 或 “ 神法 ” 在今天世界许多国家的非宗教的道义和道德观中已经转化为普遍的 “ 人权 ” 观念,人权不会是人类最后一个关于更高法的观念,但它是迄今最为广泛地被接受的一个。雅典哲学中关于 “ 德 ” 和 “ 法 ” 的教育,我们可以在今天的公民权利与责任、自然法、更高法,以及公民教育理念中感受到了它留给当代人类的不朽遗产。人权成为一种现代人类能够理解,也能够接受的自然法。当统治者违反自然法,不能保护人民对生命、自由、尊严和财产的自然要求时,就会失去合法性,人民也就有权利推翻他们,建立一个新的、与人权一致的国家。(第二章) 在希腊世界里,斯巴达是一个异类,正如历史学家劳森( E. Rawson )所说, “ 斯巴达的制度太异常( anomalous ),以致不能成为一种被别国学习的模式 ” ,相反,雅典则成为一种可以学习的楷模, “‘ 雅典制度 ’ 有一个政治的方面,那就是,它的民主是一种辩论型的政府,把所有重要的事情都放到公民大会上来解决 ” 。在雅典从事公民辩论技能教育的智者( sophists )们,斯巴达不需要他们,他们对斯巴达也没有兴趣。斯巴达的军事化政体要培养的是绝对服从,随时准备为国家牺牲的战士,这些战士在被培养成 “ 斯巴达人 ” 之前,先被培养成罪犯和野兽。斯巴达人具有一种非常美好、宏大的忘我、团结精神,成为二十世纪 “ 一个领袖、一个政党、一个国家 ” 最古典的表述。它先是锻造了一个高度集中的、有铁的纪律的坚强政党,在取得政权后,又由这个政党把整个国家和所有的国民按照这个模式变成一个极权的整体。斯巴达教育在历史上没有传人,所有的现代极权教育都是重新发明的。(第一章) 雅典的哲学家们关注教育,但都没有专门的教育著作,他们是在关于伦理和政治的哲学著作中议论教育的。他们对教育提出的是有关伦理和政治的问题,也是从伦理和政治的作用来看待教育的。柏拉图、亚里士多德知道思辨性知识与实用知识的区别,教育理论如果要有实用价值,就必须具有从理论到实践的操作性。希腊的理想教育是文学和哲学的,也是博学的。罗马人区分了希腊人不愿区分的 “ 博学 ” ( erudition )和 “ 教育 ”(education) 。罗马人也不接受希腊人把文学和哲学当作道德老师的观念。在罗马人那里,道德教育的老师是 “ 传统 ” 。在罗马教育希腊化以后,教育从传统道德向学校技能传授(文法和修辞)转化,教育逐渐变成了帝国官僚的技能训练。在罗马帝国体制内设计教育改革,根本无法匡正帝国腐败,成为后来一切腐败政体中的体制内教改的共同宿命。(第三章) 文艺复兴时期是君主政体的时代, “ 那个时代,无论是在佛罗伦萨,在意大利,还是在地球上的任何其他地方,都不是共和国的时代;君主政体正在上升,方兴未艾;共和国毋宁说是时过境迁了 ” 。这是一个君主教育的时代,也是一个人文教育、绅士教育和臣民教育的时代,普通公民教育不仅是无关紧要的,而且是不相干的。臣民教育的核心是 “ 安分守己 ” ,安分守己的教育可以是 “ 好人 ” 和 “ 良民 ” 教育,但不可能是 “ 好公民 ” 教育。尽管文艺复兴 “ 个体本位 ” 的人文主义使得 “ 自由 ” 成为这个时期对人类自觉和尊严意识最了不起的贡献,但是, 十六世纪的人文主义者接受君主制,他们并不反对君主制,更不要说是设想一种与君主制对立的民主制度了。人文 教育在文艺复兴时期受到前所未有的重视,这是一种包括君主和绅士在内的 “ 完美之人 ” ( perfect man )的教育。那时候, “ 讨论理想统治者的论述,内容主要是道德的;到了人文主义者那里,他们比以前更强调教育。在论及君主教育或绅士教育的书籍之间并无绝对的区别。最杰出的教育者往往是君主的私人教师。完美的君主享有独特的机会展现慷慨、仁爱等美德,他也是完美之人。因此, ‘ 君主之镜 ’ 也使得所有那些以杰出和负责自许的人士学习 ” 。一直到今天还有人在憧憬一种上尊下卑的统治理念,在上面的是永为统治者的 “ 开明君主 ” 、 “ 开明专制 ” 、 “ 开明一党 ” ,在下面的则是永为被统治者的 “ 良民好人 ” 。民主的公民教育所致力于改变的正是这样一种统治观念和精英教育。(第四、八章) 现代民主共和的公民教育不仅是公民教育,而且是民主的公民教育。它的最杰出的代表便是美国革命所缔造的美国民主共和。它吸纳了古典共和的一些价值观,但对古典共和的国家主义和专制倾向保持高度的警惕。这种公民教育发生在美国革命前后,不是通过国家的力量或是经由教育体制的努力,而是发生在公民社会之中,是一种公民自我教育。它同时也是一种民主宪政的制度教育,约翰 · 亚当斯(美国第二任总统)曾这么写道: “ 最好的共和是具有美德的共和,以前也有过;但是,我们有理由相信,美德是完善的宪法所造成的(教育)效果,而不是造就宪法 ( 政 ) 的原因。而且,如果能让坏蛋们相互看管(不做坏事),也没有理由不相信强盗们也能建立起共和。而且,就算是强盗们,也能从他们相互争斗的经验学会诚实。 ” 民主宪政对国民的教育作用并不是直接的,而是通过政体对权力的限制和平衡来间接地发生作用的。古典共和设想,人可以通过教育和规范变得能够尊重生活中的义务,把自重和敬人当作人生的乐事,到那时,好的社会就会自动出现。但是,现代民主共和认为,教育不可能起到这样的作用。每个国家都会出现想要践踏法律,用暴力夺取政权(枪杆子里出政权)的歹徒,任何从教育学来的原则和情操都无法阻挡他们。只有让人与人相互监督和平衡,以权力制衡权力,以利益制衡利益,才有望形成人的秩序。造就好的政体和教育好的国民,必须是造就好的政体在先,惟有如此,教育好的国民才有可能。而且,就算如此,也不要对教育抱不切实际的期待,指望教育把所有人都变成道德完美的国民。(第五、六、七章)。 儿童教育是一切教育的开始,也是国民教育的基础。儿童教育不仅要知道以什么是好的方式去教育他们(如洛克的《教育片论》,第五章),而且还要知道应该避免用什么方式去教育他们。儿童们不该知道的 “ 成人秘密 ” 便是一些对儿童成长有长远毒害的教育。这些成人秘密除了过早暴露给儿童的 “ 性 ” , “ 也包括有关金钱、暴力、疾病、死亡和社会关系,甚至还发展出语言秘密,即大量不能在儿童面前说的话 ” 。 在 “ 社会关系 ” 中,最严重的一种便是权力无限,滋生腐败的党权统治。它使得学校的 “ 党化教育 ” 成为对儿童和青少年有毒害作用的教育方式。党化教育是一种 “ 宣传 ” ,民主国家中的学校教育告诉学生如何防御宣传,而专制国家中的学校则利用宣传对学生进行洗脑和党义灌输。针对国民党在台湾推行的党化教育,台湾学者任鸿隽曾归结它的两个特征 “ 一、把党的主义或主张,融合在教课中间,使它渐渐地浸灌到学生的脑筋里去。二、教育的事业,由党的机关或人才去主持,使他完全受党的指挥。 ” 这些也是其他国家里党化教育的普遍特征。(第九、十章)。 二十世纪是一个党化宣传得到空前发展和运用的世纪,不仅在学校教育中,而且在整个社会的每一个思想、文化、新闻、学术领域,形成了社会学家埃吕所说的 “ 全方位宣传 ”(total propaganda) 。只有在国家政治权力力图全方位地控制民间社会的极权 (totalitarianism) 国家里,才有这种必要,也才有这种可能性。不管是否能够充分办到,极权国家权力都想要彻底、全面地掌控社会,而这正是极权宣传在不断致力帮助进行、力求实现的。(第十一章)。 希特勒的纳粹德国以它非常成功的党化教育和党化宣传成为现代极权的范例。在倒台之前,前苏联和它在东欧的模范盟友 德意志民主共和国(简称 “ 东德 ” )都曾经是 党化教育和党化宣传非常成功的极权政体国家。民主政体培养人们持久而积极的公民意识,而极权政体则在训练消极服从。成功的民主,它的必要条件是全体公民对一切可能出现的问题都自己思考;而成功的极权主义则要求人们服从替代他们思考的人。纳粹德国培养了无数不能自己思考的国民,把他们变成为纳粹罪恶事业大胆作恶的机器。在前苏联和东德这样的极权国家里,无数的国民不但不能自己思考,而且不能记住发生在他们自己身上的灾难。党化教育的一个重要目的就是让所有的人都知道,对什么应该保持沉默,对什么应该刻意忘却,或者至少装着不再记得。极权看起来似乎有一些古典共和的特征,如国家主义、爱国主义、公民奉献和责任、限制个人自由,遵纪守法、服从权威。但是,古典共和培养的是 “ 公民 ” ,而党国极权培养的则是 “ 党民 ” 。在任何一个真正的共和中,党不能凌驾在国之上,更不能等同为国。背离这一原则的共和主义蜕变为党国主义,党国主义是一种打着共和主义幌子的专制极权。(第十二、十三、十四、十五章)。 政体中的国民教育不只是人们一般理解的学校教育,而是伦理和政治的延伸。这就是为什么一直到今天,作为一门学术研究,教育学,即便是教育哲学,仍然是相对于伦理学和政治学而言的 “ 次等学科 ” 。对政体中国民教育来说,重要的不仅是学校里教什么、怎么教、由什么样的人在教,而且更是国民们生活在一种什么样的政治文化和道德生态之中、接受的是什么样的价值观、他们的相互交往和交际使用的是什么样的公共语言和说理方式、他们是否有共同的 “ 好生活 ” 和 “ 好社会 ” 理念、如果有,又是一些什么样的理念、这些理念是从哪里来的、又是如何形成的,等等。所有这些既是国民教育的问题,也是与人们生活世界息息相关的伦理和政治的问题。只有通过对这些和类似问题不断的公共讨论,才有可能实现一种能够改善人们现实生活状态的公民教育。(第十六、十七、十八章) 公民教育关乎伦理、关乎政治、关乎责任、关乎法治、关乎爱国。公民教育还关乎教育自身的作用,教育到底是为了什么 ? 是为了按照某个权力意志的规定去树立正确思想、坚持某某主义 ? 还是为了造就更智慧、更道德的公民 ? 如果是后者 , 那么公民教育的目的与民主政治的目的便是一致的。如果是前者 , 那么所谓的公民教育或国民教育便只能成为专制政治的臣民训练。公民教育的核心价值是自由、平等和尊严 , 而保证这些价值不受政治权力侵范的便是公民的政治自由。在公共交流、讨论和共识形成过程中实现的公民教育 , 它必须以民主宪政的公民自由和权利为条件,因为它本身就离不开公民们在现实日常生活中的自由思想、自由言论、自由交往和自由参与。   青春就应该这样绽放    游戏测试:三国时期谁是你最好的兄弟!!    你不得不信的星座秘密

阅读更多

杨非羊 | 中国的盗贼政体

薄熙来事件以后,西方已经有人将中国的政治制度列为盗贼统治政体。澳大利亚的约翰·贺普丁(John Hempton)首先在2012年6月10日在其博客发表了“中国盗贼政体的微观经济学”一文(The Macroeconomics of Chinese kleptocracy)。这篇文章主要是分析中国盗贼政体的经济来源。约翰·贺普丁是个投资分析师,所以他并没有从政治学的层面来分析中国的盗贼政体,但是他却在开篇点名“中国实行的是人类历史上从未见过的盗贼政体”。他的这篇博文在英文媒体里被广泛转载。

阅读更多

CDT/CDS今日重点

【CDT月度视频】十一月之声(2024)——“一路都被撞没了,估计一圈都没了”

【年终专题】“13条生命换不来1条热搜”……2024年度“每日一语”

【年终专题】“中文互联网上的内容每年都以断崖式的速度在锐减”……2024年度404文章

更多文章总汇……

CDT专题

支持中国数字时代

蓝灯·无界计划

现在,你可以用一种新的方式对抗互联网审查:在浏览中国数字时代网站时,按下下面这个开关按钮,为全世界想要自由获取信息的人提供一个安全的“桥梁”。这个开源项目由蓝灯(lantern)提供,了解详情

CDT 新闻简报

读者投稿

漫游数字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