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模式

朱嘉明 陈宜中:中国改革的歧路:朱嘉明先生访谈录(五)

朱嘉明 陈宜中:中国改革的歧路:朱嘉明先生访谈录(五) 进入专题 : 改革 中国模式 维稳 政治转型    ● 朱嘉明   陈宜中         五、中国未来      陈:有些经济学家相当乐观,说高速增长还可以维持十年二十年。也有人认为中国模式不可持续,甚至有中国经济崩溃论。您怎么看?   朱:严肃的经济学家都不愿意谈未来。凯恩斯的著名说法是:从长期看,我们大家都死了。如果一定要说未来,我倾向于把它限定在二、三十年的时间范围内。   在我看来,中国过去二、三十年的高速发展,并非是近现代史上的第一次。在清末新政时期和民国初年,在国民党南京政府的1927年至1937年,在共产党执政后实施「第一个五年计画」的1953-1957年,都发生过高速增长,只是这次的时间相对的长。但这是和一些特殊条件有关的。第一,中国在经济改革和开放之前,经济发展水准过低,基数太小;对中国这样的大国而言,增长空间极大。第二,中国受惠于「冷战」、「全球化」、「九一一事件」、「1997年亚洲金融危机」和「2008年美国金融危机」等重大历史事件所改变的国际条件。第三,中国绝大多数民众,在经济高速增长中大幅提高了物质生活水准,形成了对未来的积极预期。第四,六四之后,中国统治集团实现了以「维稳」为中心的治国方略。上述这些条件都相当独特,是不可重复的。「中国奇迹」也好,「中国模式」也好,其实是一种非常态的历史现象。中国未来二、三十年的发展,不会是过去三十年的重复和放大。      陈:在中国过去三十年的发展中,有哪些负面的因素或遗产会影响未来?   朱:关于过去三十年发展的成就,人们说得太多了,无非是因为经济改革和开放,GDP 持续高增长,完成了「经济起飞」,实现了所谓的「崛起」。但是,这种情况绝非是中国独有的。近三十年来,除了非洲的一些地区,整个人类的物质水准都有了相当的改善。同时,全世界的政治制度也在趋同中走向进步。IT革命、手机普及,彻底改变了人们的学习和教育方式。   所以,我更看重中国在过去三十年所积累的各种负面因素。我把这些因素概括为若干个危机:   第一个是生态危机。中国的经济发展是以大规模地破坏生态为代价的,包括森林砍伐、土壤恶化、沙漠化、水资源短缺和污染、排碳量失控、空气污染、海洋资源的掠夺、地下资源的枯竭等等,不一而足。在所有生态危机中,最严重的是水资源和土壤的破坏。中国现在粮食的自给率比重很高,达到七成以上,但是缺口的三成的绝对量也是惊人的,需要进口。中国农田面积的减少从根本上制约了粮食自给率的稳定。生态危机的背后其实是生存的危机。生态危机不是中国仅有的,但是中国是人口超级大国,其生态环境破坏之后不可修复,以及资源丧失之后不可能再生的后果,要严重于世界任何国家。中国的生存和发展,已日益依赖中国之外的资源。   第二个是全民公共卫生和健康的危机。2003年的SARS是第一次大规模的预警。中国在大规模城市化之后,公共环境和医疗体系是相当脆弱的。谁也无法保证中国会不会发生大规模的公共健康危机,而这种危机远远比地震、洪水、飓风等天灾可怕。   第三个是社会危机。这个危机领域非常宽阔,至少包括道德危机、制度性贪腐、侵犯智能财产权,还有偷窃、抢劫、吸毒和卖淫等等。中国的社会危机之所以严重,是因为传统的社会结构已经彻底「解构」,而新的社会体系难以形成。中国当下的社会基层丧失了「自治」的支点,社会秩序的维持不是依赖社会本身的「自组织」,而是基本依赖于政府和政权的力量。   第四个是经济危机。衡量中国经济危机和发达国家经济危机的标准是相当不同的。在成熟的市场经济国家,经济增长有1%、2%、3%就已经好得很,谢天谢地了。但是,中国却不能承受低于5%,甚至低于6-7%的增长。因为中国的福利水准太低,没有增长、没有就业,对很多民众而言,就是没有了生存的基本保障,就要出大事。在毛时代,中国农民虽然被禁锢在农村,但毕竟有集体经济,有土地耕作,有小小的自留地,活下去大体没问题。但今天,大多数农民已经与土地分离,没有了家园。如果没有工作,不能挣钱,没有栖身之处,那将是引发社会失衡的巨大能量。   第五个是政治统治和治理危机。在今天这个世界上,中国是「敌人」最多的国家。1980年代是中国「敌人」最少的年代,但自六四之后,「敌人」就多了起来,有国内的,有国际的。与毛时代比较,只增不减。特别需要说的是,其中的不少「敌人」其实是「假想敌」。「敌人」的数量和统治成本有极大的相关性。所以,中国政治统治和治理成本,无论和中国过去比较,还是和美国比较,都与日俱增,集中体现在著名的「维稳」开支上。在经济高度增长,财政收入维持两位数增长率的情况下,这自然不是问题。一旦经济增长放缓,财政形势恶化,就难以为继了。   我所说的这些危机,具有典型的中国特色,都不是积累了一年两年,而是十年二十年了。这些危机相互影响,已形成一种危机的「叠加效应」。任何一个危机没处理好,都可能引爆其它危机。中国有句古话是「前人种树,后人纳凉」,但也有「前人造孽,后人遭殃」的说法。中国未来的根本挑战是:不仅要维持经济增长和发展,还要面对和正确处理过去三十年所积累的各种危机。所以,中国的领导人是当今世界最累的领导人。      陈:政治改革与经济改革的关系,您怎么看?   朱:我想纠正人们的一种看法:中国经济改革大体是成功的,已经建立市场经济、多元制度,实行对外开放;所以,中国的问题就是如何改变政治改革的滞后,如何加快政治改革的问题。我认为这是似是而非的想法。中国在六四之后,不仅政治改革停顿和倒退,强化了党国体制,而且经济改革也步入歧途,走上了国家垄断资本主义道路。中国如今的问题,岂止是经济改革成功和政治改革滞后的矛盾,而是经济改革和政治改革双双背离1980年代初衷的问题。或者说,中国目前的经济制度和政治体制大体是一致的,彼此相互配套、相互支持。要看到,没有六四之后的政治体制,中国也不会如此之快地形成国家资本主义和权贵资本主义。   所以,中国的未来不是简单的激活政治改革,而是要改革整个政治和经济制度。就经济领域来说,势必要「第二次改革」。      陈:如何实行第二次改革?   朱:从回归理性和回归1980年代开始!中国进入非理性状态已经多年。2008年举办奥运会时,民族主义、爱国情绪达到了最高点,到处讲「盛世」和「崛起」,还有「中国模式」。那一年又发生世界金融危机,中国更加自我感觉良好,甚至认为中国可以改造世界货币金融体系。   中国现在到了必须回归理性的时候了。和2008年前后比较,越来越多的人们已经明白,所谓的「中国模式」是难以为继的。支撑这种发展模式的社会成本、经济成本过大,而这些成本所得到的收益,无论对统治者还是被统治者来说,都在趋于零甚至走向负数。所以,中国需要做新的历史选择,在不同政治势力和思想派别间求同存异,选择一个大家能够接受的基本方向。在我看来,最有共识基础的就是回到1980年代,重新整理胡耀邦赵紫阳的历史遗产,把他们没有完成的事情重新激活。这是为了避免同归于尽,避免大的社会动荡。      陈:回到1980年代的最大障碍之一是如何面对六四?   朱:那是当然的。八九民运的积极和正面的历史意义,老百姓知道,精英知道,特别是当权者也知道。但当然,要解决或重新评价六四问题,自然会遇到太多既得利益者的抵抗。这相当于一次社会革命。但是,风险和收益成正比例。那些有机会重新评价六四的人,既冒着最大风险,也将获得最大收益。      陈:张木生主张回到「新民主主义」,您怎么看?   朱:张木生是老朋友,精通马克思主义,熟悉中国农村。但是,我对于回到「新民主主义」不以为然。在当代中国,「新民主主义」是一个几乎从来没有存在过的概念,而绝不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历史。七十年前,毛泽东主张「新民主主义」,带有很大的宣传、统战目的。他内心是否真的相信有一种「新民主主义」,从来就是一个问题,现已无从考证。但是人们知道,刘少奇提出中国在1949年之后的中国进入了「新民主主义」时期,遭到毛泽东痛击,因为毛泽东希望中国快速地向社会主义过渡。现在,在21世纪过去了十多年的中国讲「新民主主义」,无异于「刻舟求剑」,没有出路。      陈:中国真有可能再回到胡、赵时代吗?今天的中国已不是1980年代的中国,而且,在二十多年来的国家资本主义发展之后,已形成了新的社会矛盾。回归1980年代,如何有助于化解这些矛盾,并克服您所谓的「合法性危机」?   朱:就中国的现实来说,合法性的问题就是人民是否信任执政党和执政集团的问题。简单地说,共产党的合法性危机就是民众丧失对你的信任,执政集团丧失了信用。其实,合法性危机是共产党执政后从来没有解决的问题。毛泽东的文化革命,邓小平的经济改革,都是为了缓和合法性危机。   回到1980年代是非常有弹性的选择。首先,与回到新民主主义不同,这不是回到一个主义。中国的历史教训很多,只要回到一个主义,就会强化意识型态的冲突。我所谓回到1980年代,更强调的是一种价值观,而价值观可以容纳不同的主义。在1980年代,表面上仍坚持「四项基本原则」,但是意识型态的作用弱化,普世价值的影响扩大。不然的话,就不能理解为什么在1980年代有所谓的「反对自由化运动」。其次,回到1980年代,可能也意味着一个包容不同发展模式的共同体。   我认为,回到1980年代,基本可以避免中国的分裂。因为1980年代的道路是在承认中国已经历过社会主义公有制和共产党一党执政的前提之下,通过改革建立新型的市场经济、开放和民主的社会,实现分配大体公平的丰裕社会,给每一个人经济和政治权利。1980年代的改革历史证明,这条道路是为社会主流和多数人接受的,是可行的。   现在与1980年代相较的最大差别是:中国今天是国家垄断资本主义和权贵资本主义的混合体,形成了以家族为单位的利益集团。中国内在的矛盾不再是单纯的理念和主义之争,而是利益之争,甚至关系到身家性命了。我想,中国未来最重要的出路是在民众的支持下,实现新的立宪,同时建立一个容纳不同社会阶层,甚至包括既得利益集团在内的对话和妥协的政治框架。      陈:假设历史给中国回到1980年代的机会,谁来主导?您曾经接受过「新权威主义」吗?   朱:在1980年代,我并没有卷入「新权威主义」的讨论,因为我厌恶讨论主义之类的问题,也不希望将经济问题和意识型态相关连。六四之前兴起的中国「新权威主义」,其理论基础主要来自亨廷顿的政治学说,其核心思想是中国的政治民主化需以经济市场化为基础,而集权是经济市场化的前提,所以中国需要政治权威和集权。中国1990年代以来的发展,在一定程度上吸取了新权威主义的思路。只是,如今的中国距离真正的市场经济和民主制度不是更近了,而是更远了。   据说,在六四之前,赵紫阳有一次向邓小平提到了「新权威主义」,并解释说:「新权威主义」就是政治强人稳定形势,发展经济。对此,邓小平说他也是相同主张,不过不必用这个提法。应该说,赵紫阳注意和思考过新权威主义,但是并没有简单地接受新权威主义。赵在坚持经济改革的同时,已经开始政治改革的全面研究,而民主化就是政治改革不可回避的问题。      陈:我知道您不喜欢用「左派」和「右派」去分析中国的政治光谱,但是中国的左右之争不是一直很激烈吗?   朱:我的观点是:今天的中国尚未出现清晰的政治光谱,也就是说,还没有清楚地形成不同的政治思潮。各种所谓的派别,不论是「左派」还是「右派」,「改革派」还是「保守派」,都处于相当粗糙的状态。   在今天中国,「改革」如同昨天的「革命」一样,完全被庸俗化,每个人都以改革派自居。至于改革什么,每人有每人的含义和解释。所以,也不可简单以「改革」来区分中国的政治派别。真正划线的标准应该是:到底要怎样的经济制度、政治体制、法律体系?   我个人反对任何政治倾向下的激进主义和激进派,因为不论是「左派」还是「右派」都有极端主义,都会「唯我正确」,拒绝多元、宽容和妥协,导致破坏而不是建设。中国最需要的是理性和对话。而要实现这样的转变,中国的执政集团是否有新思维最为重要,因为他们现在拥有权力和一切资源。      陈:您似乎借用了西方左派的部分资源,主要是解放主义式左派(libertarian left)的部分观点?   朱:就我的思想资源来说,很杂。是的,left-libertarianism 对我很有影响,我希望人民在经济和政治上都享有真正的自主权力。( 点击此处阅读下一页 ) 共 2 页: 1 2    进入专题: 改革 中国模式 维稳 政治转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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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见 | 政见书情(2012年10月)

□“政见”观察员 吴瑶 2012年10月间,有哪些与中国政治相关的著作被人们关注和讨论?我们为你精选了以下书情。 【政经】 1、政府与市场之间 陈元 著 国家开发银行董事长陈元在近著《政府与市场之间:开发性金融的中国探索》一书中,系统论述了开发银行从政策性银行向开发性金融机构的转变,银政合作对市场建设的作用,从芜湖起步的城建融资模式,“规划先行”理念,服务国家战略和促进经济转型的市场化路径,以及开行支持“三农”、民生、国际合作领域的实践成果,开发性金融的发展前景等十个方面的问题。“这是我对十多年来探索开发性金融所感、所思的初步总结。”陈元在该书的自序中写道。 本书披露了众多重大投资决策出台的过程,提供了对国内政策和国际局势的金融解读。同时收录了陈元在媒体上发表的文章和接受媒体专访的稿件。 香港证监会原主席沈联涛在序中指出,在当前国内商业银行和外国金融机构未必愿意或没有能力提供某些融资服务的背景下,本书探讨的问题显得格外重要。“陈元董事长领导下的国开行与中国整体改革经验都告诉我们,适当条件下的政府干预能够促进经济发展。” 2、No Ancient Wisdom, No Followers By James McGregor 过去三十年,中国已经从一个濒临崩溃的国家成长为一个活力非凡的经济体,几乎颠覆了世界舞台的每个惯例——不管是政策的还是商业的。中国现在是世界上第二大经济体,第二大出口国,制造业机器,5亿国人脱贫,以美金算,则诞生了超过百万的百万富翁。 麦健陆(James McGregor)在中国生活了25年,当过商人、记者和作家,期间担任中国美国商会主席近十年。在近著中,他提供了广泛的新研究,拉开了遮掩中国经济发展动力的帘子。他将含有不少自夸成分的“中国模式”描述为威权资本主义的一种,认为这个独一无二的体系会以它自己的方式终结。它已经被证明与全球贸易和商业治理的格格不入,它对跨国公司造成了威胁,跨国企业担心自己的商业机密和技术会被中国庞大的国有企业“学习”过去。其他国家对中国国有企业参与全球秩序有所防备,因为中国的国家资本主义提供了优厚的补贴。同时,中国还依赖于已经过时的投资和出口模式。 过去行得通的模式,在将来就未必了。作者认为,如果中国还希望继续朝着繁荣迈进,那么中国模式肯定要大刀阔斧地修正。中国正在透支它所拥有的资源和优势,它必须学会创新,放开对私有企业的约束。对于执政党来说,他们得舍弃对经济无所不在的掌控,以谋求发展和社会稳定,国有经济也必须改变,并且提供足够多的机会。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出自唐朝文学家陈子昂之手。麦健陆指出,这个状况在今天也是中国面临的最大挑战。 日前,麦健陆接受了 《华尔街日报》的采访 ,详细阐述了新书观点。他认为,中国在2001年中国加入WTO之后,本应产生更多私人企业,经济也更开放,但最终却反其道而行之。他说,他曾经为自由贸易和公平的中国政策游说华府,但却看到中国朝着西方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也看到了足以引发中美或与其他国家之间冲突的“敌对”状况。他还在 耶鲁国际 发表文章剖析了看法。   【法治】 3、In the Name of Justice: Striving for the Rule of Law in China By He Weifang 在中国,公众对法治的需求不断增加,但司法所受到的干预仍然存在,发展一个健全、可持续的法律体系显得非常紧迫。 在中国法律体系的发展中,一个令人鼓舞的趋势是中国法律专业人士队伍的快速膨胀,律师和法律学者不再像过去那样都被认为是国家公务员。现在他们可以为这个群体自豪——它达到了前所未有的自治程度,并且拥有稳固提升的专业化水平。 《因正义之名》一书呈现了北京大学法学院教授贺卫方对于中国法律改革状况的评价。书中除了收录作者的学术作品,还包括了他许多的公开演讲、媒体采访和公开书信,这些内容可以让读者更好地理解贺卫方同时作为中国法律界的思想者和实践者的双重角色。 贺卫方提供了关于中国传统法律思想演变的历史回顾,选集中的文章涉及了司法公正、司法审查、法律教育、死刑以及言论自由和人权的法律保障。贺卫方是改革而非革命的支持者,他相信执政党领导下不断出现的制衡的制度化,可能代表了通往民主的重要步骤。在他看来,只有真正的宪政才能保障中国的社会公平和长久稳定。   4、Intolerable Cruelty: Marriage, Law, and Society in Early Twentieth-Century China By Margaret Kuo 南京国民政府在1928年到1938年的十年间,一小部分法律精英人士编撰了法律条文,将婚姻和家庭的制度规范带到现代社会。他们的讨论催生了1929年的民法典,这是中国第一部赋有个人权利和性别平等原则的法律。在接下来的十年间,成百上千的男性和女性依照新的婚姻法到法庭上解决家庭内部矛盾。这本书详细分析了这部法律的编撰过程以及随后的实施,它涉及现代中国历史上的关键议题,包括了当时尝试实践自由现代性背景下的国家-社会关系、社会转型和性别关系。 这本书的作者、加州大学长滩分校历史系助理教授郭贞娣(Margraret Kuo)还反驳了“民法作为精英法律打了折扣,未能在现代化城市家庭之外发挥足够大作用”的观点,她分析了上世纪30年代到40年代——被认为是历史上中国妇女的黑暗年代——的主流叙事。   【外交】 5、Rise of China vs. the Logic of Strategy By Edward N. Luttwak 正当世界上其他国家都关注中国“称霸”之后未来走势如何时,美国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高级顾问Edward Luttwak却担忧中国自身的未来前景。他使用自己擅长的战略逻辑进行了分析,认为这个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国家、第二大经济体,很可能走向滑坡。他指出,如果中国的快速发展与矛盾的战略逻辑发生碰撞,可能会出现人们不愿意看到的甚至危险的后果。 一般而言,各国的战略逻辑会关注于军事或者经济发展,但中国正在同时追求这两个目标。中国的军事建设和自信的外交政策已经引起了邻居们的反应,其中的三个国家——印度、日本和越南,加起来在人口和经济实力上会超过中国。那些已经形成了战略军事同盟的国家可能会对中国施以经济手段。 作者认为,中国领导人会发现在寻求经济繁荣和增强军事实力之间有困难。中国领导人还会终结对于古代战略思想的依赖,比如孙子兵法。为避免引起更多其他国家的敌意,作者建议中国的领导人应该更聪明地寻求更稳定的经济发展平台,同时对发展军事和外交保持克制。 6、日本该如何与中国打交道? 宫本雄二 著 林铮顗 译 中国已经发生了剧变,如何与这样的中国往来?中国已经超越日本称为第二大经济体,加上历史原因,中日之间可谓波折不断,关系微妙。日本前驻华大使宫本雄二在《日本该如何与中国打交道》一书中抛出了这个问题,并展开详细论述。宫本雄二于2006年到2010年担任日本驻华大使,被称为“知华派”。卸任驻华大使一职后,他完成了本书写作,中文繁体版最近在台湾出版。 宫本雄二认为中日之间许多问题来自于误解和不够了解,因此在本书中,他首先剖析了中国国情和中日两国之间的“台湾问题”“领土问题”和“历史问题”。回顾中日交往的历史,他强调战略互惠的重要性,认为这是新时代中日关系的发展方向。 他坦言中日国民的感情依然脆弱,两国发生纷争和对立的可能性依然存在。因此,宫本雄二分析指出,一方面,作为世界大国的中国需要阐明将来想建立怎样的世界,扮演怎样的角色;另一方面,为了保持两国关系的平衡和尊重,日本的发展强盛也不可或缺。宫本雄二强调,日本对中国而言是“必要的、不能忽视的、具有意义”的存在,因此当务之急是强化“软实力”,比如在科学技术领域需要领先中国一步。 7、Southeast Asia and the Rise of Chinese and Indian Naval Power: Between Rising Naval Powers Edited by Sam Bateman and Joshua Ho 这本书审视了新近的东南亚海上安全状况,集中分析它对于中印潜在的战略竞争区域的局部影响,这两个国家的海军力量都在崛起当中,这种战略竞争包括了可能的海军“军备竞赛”——既有力量的发展,也有实践的对比。作为“向东看”政策的一部分,印度已经在太平洋部署了海军单位,为港口访问、与东亚国家和美国海军的演习作准备,但印度同样担忧中国海军在印度洋行动的可能。尽管美国和印度的防御关系继续深化,美国和中国也在试图建立更紧密的联系。 在这个地区中印的战略利益存在重叠,可能引发海上战略竞争或冲突,这有可能会发生于孟加拉国湾、马六甲海峡以及南中国海。经过东南亚水域的海上交通线构成了链接印度洋和太平洋重要咽喉,支撑着中国和其他东北亚国家基本的能源供给运输。中印的战略竞争也影响了太平洋和印度洋主要的海上国家,尤其是澳大利亚、韩国、日本和美国。 本书分析了潜在的合作与建立信心的措施,这些措施有助于增进这两个主要国家的关系,降低因战略竞争而引发的风险。   【史论】 8、Anyuan: Mining China’s Revolutionary Tradition By Elizabeth J. Perry 我们如何解释令人惊奇的中共革命的轨迹?它为何要采取与苏联模式截然不同的路线?哈佛大学政治学教授、哈佛燕京学社社长裴宜理(Elizabeth J. Perry)在《安源:挖掘中国的革命传统》一书中给出了答案,她认为,这有赖于中共的创造性发展和对文化资源的部署——在夺取政权之前的革命时期和之后都是。毛泽东和他的同僚及其继任者们巧妙地进行 “文化置换”(cultural positioning)和“文化操控”(cultural pastronage),建立了统治,让曾经属于外国的共产主义制度能够被接受,内化成中国的。 裴宜理通过对安源煤矿的案例研究,追踪了这一变化过程。革命之初,毛泽东和其他中共早期领导人曾经在这里动员了工人罢工,它还曾被称为“中国的小莫斯科”,随着时间的推移,安源象征了与众不同的中国革命传统,关于这个传统的意义仍然在激烈争论。 裴宜理的研究表明,早期安源工人罢工,加入新的思想,重新整合了人们熟悉的文化资源,这就是所谓“文化置换”;而建国后,构建新的文化形象,则是“文化操控”。虽然书中解释的是早期共产党如何利用文化传承传统,保持生命力,但时至今日,谈到“红色文化”,这本书还能与当下中国形成对照和印证。 10月22日,裴宜理在香港大学就本书观点展开演讲,“政见”团队对其进行了专访,访谈稿稍后即将发布。 9、文化大革命的起源(第三卷):浩劫的来临,1961-1966 麦克法考尔(Roderick MacFarquhar) 著 这是《文化大革命的起源》丛书的最后一卷,它研究了50年代中期到60年代中期中国的政治、经济、文化和国际关系等问题,作为美国研究中国问题的权威专家之一,哈佛大学历史及政治学讲座教授麦克法考尔(Roderick MacFarquhar,中文名马若德)试图从中寻找答案,为何毛泽东会发动文化大革命,将中国带入了十年的混乱,还影响了执政党的统治。 这场灾难从60年代初的大饥荒开始,导致成千上万的死亡,随后又采取了一系列紧急措施,渐渐将毛泽东和他的战友们区隔开。毛愤怒于他的伙伴们已经准备接受资本主义的道路救过,更因相信当时的苏联已经资本主义化,投向“帝国主义”西方,加剧了愤怒。本书覆盖的时间段是1961年到1966年,对毛泽东来说,越来越迫切的问题无疑是,怎样防止中国出现类似的革命退化。他给出的答案是进行文化大革命。 作者参考了党史文件、访谈、研究书籍和论文,详细描述了毛泽东和他同伴之间的罅隙,当时他们正面临着国家私有化和国际环境日益恶劣,最后毛打破了延安时期的团结,发动了文化大革命。 本书英文版早在1997年已经由哥伦比亚大学出版社出版,新世纪出版社新近出版了第三卷的中文版,并且修订了第一卷和第二卷。 香港科技大学教授丁学良此前在FT中文网发表《 麦克法夸尔的文革世界 》一文,披露麦克·法考尔做中国研究的诸多故事,颇可一读。10月29日,麦克·法考尔做客香港中文大学发表了演讲。 10、昨天的中国 袁伟时 著 中山大学哲学系教授袁伟时的新著《昨天的中国》分为上下两篇,上篇为近代中国的轨迹,回顾了晚清何以在立宪中走向灭亡,并分析了大国盛衰的五大枢机,反思了历史观与中国发展。下篇则回顾了辛亥革命和百年宪政,提出了独特的思考。书中收录了袁伟时撰写的文章、媒体专访稿以及演讲记录。 袁伟时的这本书再次强调了“以史为鉴”的重要性,他在自序中这样写道:“历史一再回到原点。法治,个人权利,自由,市场,金融,民主,宪政,选举,公开的政治……没有一个是新鲜词语!现在争论得不可开交的问题。与百年前几乎一模一样。” 11、交接香港:亲历中英谈判最后1208天 陈佐洱 著 原国务院港澳办常务副主任、中英联合联络小组中方代表陈佐洱在这本新书中,揭秘了香港回归谈判最后阶段的真实细节,呈现回归前夕中英就香港防务、财政、经济、民生、司法、出入境、资产和档案等问题的博弈。如果想系统了解香港回归交接谈判的来龙去脉,此书可以作为一个很好的参考。   【思想】 12、Confucianism, Democratization, and Human Rights in Taiwan By Joel Fetzer, J Christopher Soper “亚洲价值”兼具儒家思想和自由民主的成分,这本书对儒家思想的影响做了一系列严格系统的研究,从民主化到对妇女、原住民和言论自由的保护等。基于公众调查、立法机构辩论、公立学校教科书和台湾政治人物的采访,美国佩伯代因大学政治学教授Joel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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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理群 孙郁:鲁迅,未完成

钱理群 孙郁:鲁迅,未完成 进入专题 : 鲁迅    ● 钱理群 ( 进入专栏 )   孙郁        编者按:因为文革的原因,钱理群和孙郁相继走上了研究鲁迅的道路,而今,他们早已是这个领域的泰山北斗了。他们两的个人风格有着较大的差异,解读鲁迅时的侧重点也不一样,但他们一致认为,鲁迅并不是个过时的人物,他的思想、精神和写作风格都有超越时代的一面。   长期以来,鲁迅被中国塑造为一位”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的斗士,对鲁迅的刻画某种程度上阻碍了鲁迅的传播。在后革命的时代里,这样的鲁迅引人敬畏,却让人鲜生亲近之心。   其实,鲁迅远不是只是位斗士,他是人之子,也是人之父,他是青年的导师,也是青年的朋友,他既是位作家,也是位学者,还是位电影爱好者。哪怕是在战斗时,鲁迅也不忘给自己找点乐趣,鲁迅实是位极富趣味的人。   这个时代仍然是需要鲁迅的,一个充满智慧和韧性的鲁迅,而不是一个被窄化了的鲁迅。鲁迅的作品应该被传播,但在此之前,我们应该先破除对于他的偏见,相信两位学者的对话,有助于我们更全面和深入的认识鲁迅。(编者)      钱理群:鲁迅作品是现实性和超越性的结合      凤凰网读书会:读者朋友们,大家下午好,欢迎来到今天的凤凰网读书会,今天读书会的主题是”活在当下的鲁迅–寻找鲁迅的现代意义”。提起鲁迅研究,当代中国不得不提起的两位大师是钱理群教授和孙郁教授。钱理群教授想必不用我过多地介绍,他是当今思想界代表性的人物,潜心研究鲁迅数十年,今天,他为我们带来了新作《鲁迅入门读本》。孙郁是中国人民大学的教授,原鲁迅博物馆的馆长,他的新作《鲁迅忧思录》2012年7月上市,两个月以来,收获好评如潮。我们今天的嘉宾主持是解玺璋老师,待会要接过我的话筒,与两位老师展开精彩深入的对谈。在活动开始之前,我还是想多说几句,其实鲁迅在中国一直是个很大的话题,从鲁迅逝世的1936年到1949年,鲁迅话题一直被民族革命话题所缠绕。新中国成立以后,在大陆,鲁迅被扶上政治神坛,一直被景仰,在台湾则一直被封杀。一直到了80年代中期,由于钱先生和其他一些先生的努力,鲁迅才逐渐走下了神坛。90年代以后,大陆的官方对鲁迅的态度发生了很大的转变,对鲁迅变得冷淡,甚至是有些回避,到了今天,鲁迅可以说是看起来是清静了,不再被大家所敬仰,也不再被大家所崇拜,但是这种暧昧的冷漠和50年前的狂热崇拜一样,都是反常与病态的,其实这是一种历史的冻结。我们今天能从鲁迅身上得到些什么,然后从他当中汲取一些什么营养?我们现在就有请三位老师给我们讲一讲。   解玺璋:各位朋友大家下午好,今天是我来陪着二位大师来谈谈鲁迅。鲁迅这个人,我估计在座的没有不熟悉的,但是大家心里面也会有很多纠结的地方,因为像刚才主持说的,这几十年关于鲁迅,确实有很多大起大幅的评价,究竟他对于我们意味着什么,我相信我们在读鲁迅的时候,或者说我们在接触鲁迅这个人的时候,都会有很多迷惑的东西,我们现在既然请到了两位大师,我们就先请两位大师谈谈他们对鲁迅的一些看法,先请钱先生先谈谈,年长优先嘛。   钱理群:我还是做了一些准备。我想谈的也是这本书的一个话题,鲁迅活在当下的中国,鲁迅对当下中国的意义。要说这个问题,就需要对鲁迅有一个最基本的认识,鲁迅的作品,我们一般都很注意它现实的针对性。鲁迅所面对的问题是具体的现实中国的问题,但他对问题的思考,他的阐释却是更深入的,民族任何一个现实问题在他那里,都会转化为对一个民族文化,甚至世界文化的一个追问,都会转化成对人性的一种追问,或者是国民性的追问,所以他的作品是现实性和普遍性的一个结合,现实性和超越性的结合,他的很多命题实际超越于他,既是从他的那个时代出发的,同时又是超越于那个时代的,因此他具有超前性。所以我们今天来读他的时候,就会觉得鲁迅好像就活在我们当下的中国。我曾经说过,有的作家是过去时的作家,他的意义是代表着过去,而鲁迅是现在进行时的作家。我们思考当下中国问题的时候,我们可以从鲁迅那里得到很多的思想资源,鲁迅仍然是当下中国批判性资源的一个很重要来源。我想讲一个问题,就是当代中国所遇到的许多问题,鲁迅是怎么思考的,他的思考对我们认识当代中国,到底有什么意义?我大概想到这几个方面:   我们面对的第一个问题是如何认识中国的国情。鲁迅关于中国的国情有两段话,我觉得非常有意思。第一段话是他《随感录五十四》那篇里提出来的,他说:”中国社会上的状态,简直是将几十世纪缩在一时:自油松片以至电灯,自独轮车以至飞机,自镖枪以至机关炮,自不许”妄谈法理”以至护法,自”食肉寝皮”的吃人思想以至人道主义,自迎尸拜蛇以至美育代宗教,都摩肩挨背的存在”。我觉得鲁迅这个命题是非常深刻的,中国问题的复杂性,在于多种的社会形态和问题存在于同一个时空中。我曾经从鲁迅这想到,当代中国是否可以说,譬如说西部地区,大体而言,有点像前现代社会,中部地区有点像现代社会,北京、上海就是后现代社会,当然这是一个大体而化。具体来说,在西部地区它也有现代和后现代的东西,在北京也有前现代和现代的东西,它们都拥挤在一个时空里,这是中国最基本的国情。所以有时候我们在北京,在后现代的地方思考一些问题,你跑到西部地区,你就行不通了,或者出问题了。我举一个很简单的例子,这是我经历的,我在北京,我很为西部少数民族的语言的命运担忧,随着现代化的进展,它的少数民族语言可能要丧失,所以我就千里迢迢跑到贵州,我还特地跑到各大学去演讲,面对那些少数民族学生,我跟他们讲,你们作为少数民族的后代,你们有责任把本民族的语言传递下去,继承下去。结果我收到一个条子,这个学生说:”我现在考虑的最多是怎么找到工作,而我要找到工作,就要精通汉语,我懂少数民族语言无助于我找到工作,而且如果我懂英语的话,就更有可能找到工作。因此,钱教授,请问如何学好英语?”这令我非常尴尬,我就想到这之间确实有很复杂的问题,我的问题是对的,他的问题也是对的,中国问题的复杂性就在这里,你简单用一种逻辑、一种思维、面对一种社会形态的时的想法是行不通的。譬如说在中国讲科学,它们是启蒙主义的理念,我到西部地区讲这个非常受欢迎,但是我在北京讲,就经常受质疑,因为在北京所面对的可能是过度的科学主义,或者是科学它负面的一些效应。因此在中国,你几乎在讲任何的问题,都很难把它简单化,你讲科学,可能要讲两点,既要讲科学的意义和价值,同时也要讲到,如果把科学推到极端,它可能带来的弊病,你没办法简单化地来讨论中国的问题。中国是各种东西集聚在一个时空里,鲁迅的这个说法很有助于我对中国现实问题的一个理解。   第二段是他在《文化偏至论》里面谈到的,这是他1907年也就是说在上个世纪初写的文章,在文章里他指出中国同时存在着两种病:往者为本体自发之偏枯,今则获以交通传来之新疫,二患交伐,而中国之沉沦遂以益速矣。我看了这个段话非常触动,这是鲁迅20世纪初说的话,今天的中国,可能正是二疫并重,我们既有中国传统的专制主义的弊端,同时也有这些年资本主义发展所带来的西方文明的弊端,我们现在的中国就是一个二患交伐的时代。我说一句比较严重刻薄的话,我们现在的中国社会,如果要问是什么性质的社会,我说这是最坏的社会主义和最坏的资本主义的恶性加减。我们现在面对的问题非常复杂,不能简单地用反专制、反封建来对待中国,也不能简单地要反资本主义。这是鲁迅对中国国情的两个基本判断,也是我们对中国今天国情的最基本的判断。      钱理群:既得利益者阻碍了中国的改革      钱理群:我们面对的第二个问题是当今中国向何处去。我曾经说过,中国经过几十年、上百年的努力,大概到2009年,就是我们60年国庆的时候,我们可以说中国解决了传统三大问题。第一,中国现在是一个独立的国家;第二,中国是一个统一的国家;第三,中国是个基本解决温饱问题,经济正在高速发展的国家。独立、统一、高速发展,这应该是很了不起的成就,这么一个统一、独立、经济正在高速发展的国家,同时又是充满矛盾国家,它下一步将向何处去,成为当下中国非常尖锐的一个问题。中国向何处去的问题,又和世界向何处去的问题紧密相连,因为中国现在已经是一个有国际影响的国家了,我们向哪里走是影响世界各国的,现在是和世界相连在一起的。   大家可能注意到了,这些年来,尤其最近的三四年来,围绕着中国向何处去,中国的思想界展开了非常激烈的争论,而且有各种不同的看法,为未来的中国开了不同的药方。我统计一下,大概有六种主张。第一种主张就是中国特色,我们中国已经有自己的特色了,我们又创作了一个中国道路,而这个中国特色、中国道路是最好的,这边风景独好,我们的路很简单,就是沿着这个路继续走下去,要进一步把它理论化,进一步把它合法化,而且进一步向全世界推广,这是一部分知识分子,可能有官方背景的一个说法,中国已经找到了一条正确的发展道路。第二种就是中国要向英美学习,走宪政民主道路。第三种主张,要回到毛泽东时代,政治要回到文化大革命的时代,用文化大革命方式来解决当下中国的两极分化等严重的问题。第四种主张,就是搞民主社会主义,这是一批相对老一点的老党员他们提出要搞民主社会主义,就像欧洲福利国家那样的民主社会主义。第五种主张,主张要回到新民主主义时期,刘少奇的《新民主主义论》。第六种主张,要用中国传统的,回到儒家那里去,儒家治国,也有人就想把它嫁接,叫儒家社会主义,还有人就说是”三统”,就是毛泽东加邓小平加孔夫子,就是中国未来的道路。等等,大体上现在就有这么六家,他们六家全都主张中国要改革,不过的改革的方向不一样,因此现在中国大家都说要改革,而且各个改革方案不一样。我们怎么判断这些改革的方案?这是我们普通的关系国家大事的人是感到非常困惑的问题,面对各种,每一家都说头头是道,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们怎么判断呢?   这时候我想起鲁迅有一个提示,他说得很有意思,在他《小杂感》里面提到的,他说:”曾经阔气的要复古,正在阔气的要保持现状,未曾阔气的要革新,要改革。”这是非常有意思,当我面临各种各样的改革时,我们要问的是这是谁的改革?这个改革的动力是什么?这个改革当中对谁有利?鲁迅的分析有三种,一种就是曾经阔气,曾经有钱有势的人,他现在失势了,所以他对现实很不满,他要改革,但是改革方向是复古。在我看来,要求回到毛泽东时代的那些毛派可能是属于这个类型的。   第二种改革,正在阔气的要保持现状,那个中国道路论,中国模式论,说穿了就是这条,我们现在已经很好了,我们已经找到正确道路了,继续走就行了,这是典型的既得利益的说法。在当代中国,他们这样一种要维持现状的人,实际上是没有改革动力的,所以改革不足,已经成为中国改革的一个大问题了,但是因为改革是大势所趋,他们也要讲改革,他们改革的目的是通过改革,来继续扩大他们的既得利益,在我看来,当下中国改革占主导地位的就这种改革。他们改革的名字很好听,讲的非常好,但事实结果它可能是扩大他们自己的利益,而进一步的损害劳动者的利益,普通民众的利益,这是第二种改革,而在我看来,是在当下中国占主导地位的改革。   第三种改革,就是未曾阔气的人,就是现在无权无势的人,他们当然不满,要求改革。事实上在当下中国,这些无权无势的人们,已经通过各种不同的方式提出自己的改革要求。我曾经说过,当下中国有三大民间运动。第一是维权运动。维权运动是非常明确地提出要维护利益受损者的利益,特别是要维护弱势群体的利益。第二种,就是网络民主,网络民主要求很明确,我要求监督权,我要求发言权,当然还有说的不太鲜明的,要有出版和结社的自由。第三种,就是现代很多的自愿者组织,就是非政府的民间组织,这些组织的诉求非常明确,就是我们需要有一个进一步的开放空间,一个言论出版结社的,特别是结社的空间。这些运动在我看来,都属于鲁迅所说的,未曾阔气的人要改革。而我个人认为,应该支持的是这样的改革,我们要通过改革,使最大多数老百姓获得利益,这应该是判断什么样的改革是真正改革的一个标准。当然,每个人立场不一样,我自己还是认为,这样的改革是最需要的。   应该说这些维权分子,这些网络积极分子,这些民间自组织的积极分子,他们应该是中国下一步改革的主要动力。但是现在中国的现实却是,这样一些改革的动力却被当做阻力,甚至当做是危险的、不稳定的因素,要找各种办法打压下去。我觉得当下中国改革最大的问题,就在这里。( 点击此处阅读下一页 ) 共 7 页: 1 2 3 4 5 6 7 进入 钱理群 的专栏    进入专题: 鲁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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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一十 | 从三千大学生争当清洁工看“中国模式”的三大败笔

作者: 大海之声   近闻,哈尔滨市招聘457个清洁工引来1万余人报名,其中近三千人拥有本科学历,25人拥有统招硕士研究生学历。“事业编制”,是此次招聘最大的亮点。 这种类型的消息如今在中国大陆已经司空见惯、不以为怪了。然而,这类消息传达出来的两个强烈的信号,是否引起了人们对所谓“中国模式”的反思,却有待斟酌。 这两个信号是什么呢?一个,体制内就业对广大求职青年尤其是知识青年的吸引力,已经远远超出了体力劳动和脑力劳动、管理层和被管理层之间的阶层界线,即便处于社会最底层的清洁工职业,只要属于体制内的“编制”,也比体制外的“白领”具有吸引力,可见,体制内就业呈现出来的“刚性”优势可与恒久居高不下的房价比肩,这对于一个处于现代化进程中的国家来说,是非常反常的;另一个,在收入的丰厚、稳定以及各项社会保障的优越、恒定方面,体制内就业已经遥遥领先于其他任何行业,然而经济改革的趋势则是体制内就业的范围将越来越小,体制外的就业空间将越来越大,就是说,就收入增加、稳定和社会保障内容的拓展、恒定而言,它是和上面那个改革趋势反向行进的:体制内就业的范围越是缩小,它的收入增加的速度就越快、越稳定,各项社会保障就越到位,越恒定;而体制外就业的范围越大,其收入的增长幅度、稳定性和各项社会保障的内容、恒定性就越薄弱,其风险和变数尤其下行的可能性就越大。这对于一个GDP增长每年都保持在8%左右的发展中国家来说,也是极为反常的,不可思议的。 我们知道,对中国大陆而言,所谓“体制内就业”意味着至少大部分岗位,是由国家财政和各级地方财政供养的,一部分“自筹自支”事业单位,其“创收”也和政府的行政权力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体制外”的就业岗位,至少绝大部分属于“造血”的,它们以直接的生产、服务和管理的造血功能,以税收或各种行政性收费的方式向国家和各级地方财政源源不断地输血,用其一部分供养属于国家和社会管理范畴中的“体制内岗位”。问题是,对于一个经济高速发展的国家,如果占人口百分之六十左右的体制外底层就业人群的收入长期低位徘徊,其基本社会保障的内容、覆盖面长期处于单薄和停滞状态;而占据人口百分之三十左右的“中等阶层”的收入和社会保障却因“体制内”和“体制外”之分而反差强烈;只有占人口百分之十的“体制内”人群的收入和社会保障在随GDP而高速增长,那么,这种经济增长模式就是病态的,不可持续的,它蕴含的各种社会矛盾就有可能最终激化,导致社会动荡或革命。 显然,被一些人引以自豪并津津乐道的所谓“中国模式”,正处于这种“病态状况”。究其病源,我以为,中国三十多年的改革开放至少有三大败笔,导致“中国模式”落下了病根。笔者不揣冒昧,简要析之。 一大败笔:造就了新的等级制度。改革开放最大的政治功绩,是废除了毛泽东时代那种以意识形态来划分的政治等级,基本恢复了全体社会成员的公民身份。就是说,在政治上,人群中已经没有所谓“地、富、反、坏、右”等“黑五类”和“革命干部、工人阶级、贫下中农”等“红五类”之分。然而,在破除这种政治等级的同时,却在重建以官本位为核心的社会价值层面和分配层面的新的等级制度。 我们知道,毛泽东时代,在分配及社会保障上的体制性保护范围,覆盖了除农民以外的几乎所有社会阶层。这种体制性保护是扼杀现代社会经济发展生机的头号杀手。改革开放以后,大面积缩小这种体制性保护的范围,是必需的。然而,这种体制性保护范围的缩小,可以走向两个截然不同的方向,所产生的结果也是大相径庭的。体制性保护范围以国家和政府公职人员为核心进行缩小,这一点并没有错,区别在于缩小的性质、方式和方向。这种区别何在?其一,是把财政供养的公务员和其他人员的工资标准始终定在社会中等阶层的收入水平,淡化这个特殊群体的收入水准在整个社会分配状况中的优越地位,还是在其他社会阶层尤其是中下层的收入增幅缓慢甚至长期停滞的情况下,单方面一路提升公务人员的工资水平,且涨幅“惊人”,不断强化这个特殊群体收入和社会保障的刚性优势?其二,我们看到,体制性保护范围收缩的最后边际,同时也是各级权力核心辐射的最后边际,也就是说,体制性保护的最后覆盖范围,仅仅是各级政府机构序列(包括党委、人大、政协、群团)的公务员和与权力机关关系紧密的事业单位人员(包括教育机构人员)。问题是,对这个最后的保护圈内部的用人机制,是进行只进不出的固化——即将这些手握各级权力和职务之便的特殊群体的优越性和流动性固化呢?还是软化、淡化体制性保护圈子的最后边际,采取优胜劣汰的人才竞争机制,让各级权力核心公务人员的选拔、流动和整个社会的人才选拔、流动机制融为一体,让公务人员同样优胜劣汰,能进能出,从而使体制性保护的圈子处于逐步去特权化、去优越化的状态?其三,是不断淡化以至消除因体制性保护形成的各个阶层的身份差别,还是不断强化、细化乃至彰显这种身份差别? 三十多年来,我国改革开放中体制性保护范围缩小的过程究竟走的是什么路径,哪个方向,其答案已经一目了然地摆在人们面前。体制内群体工资收入的涨幅和体制外群体尤其是占绝大多数的普通劳动者收入的涨幅相比形成的巨大反差,还用在这篇小文中说吗?三十多年来,尽管体制性保护圈子在大幅缩小,但处于圈子核心部分的特殊群体,你也许听说过他们在“竞聘”中职务有所变动,但你听说过有人在正常的选拔竞聘中丢了铁饭碗——“编制”的吗?现实生活中,你会越来越强烈地感受到,在“体制内”的单位,“在编人员”和“不在编人员”的工资福利待遇和社会保障“水平”,差别惊人,而且这样的单位无论在编人员和不在编人员,其中又分若干身份等级,且收入福利也相应分出等级。比如在编人员的性质有行政人员,即正规公务员;有事业编制人员,其在身份和收入的“刚性”上要稍逊公务员一筹;有干部性质,有工人性质等等。而不在编人员中有等待进编人员,即其学历和资格都符合进编,只是单位编制有限,需等待有人退休腾出位置,其收入和福利、“劳保”比正式在编人员要稍逊一筹;有合同制人员,临时工等等,后两种人员也许永远没有进编的资格。虽然一个单位的不在编人员往往承担着单位大量的主要业务工作,但他们的收入却不是和他们的工作性质和工作效率挂钩,而是和他们的身份挂钩。因此,当体制性保护圈子中核心群体的待遇优势和身份优势被固化、刚化以后,其所处的最优社会等级就像一杆标杆,成为整个社会划分分配等级和身份等级的一个坐标。一个体制内单位各种人员的身份划分,会潜移默化地成为其他非体制内单位划分人员身份和分配等级的样本。由此我们看到,在一些完全走向市场的事业单位、国企甚至合资或民营企业内部,员工的身份等级和随身份而同步形成的分配等级,也有着严格的划分。 于是,这种以体制性保护圈子的核心部分为最优等级标杆而划分的整个社会森严的身份等级和分配等级制度,不仅带来了极大的社会不公、分配不公以及经济剥削、两级分化,而且还带来了公民之间的身份歧视、官本位膜拜、社会核心价值的扭曲等一系列严重的社会弊病。 二大败笔:造就了畸形的经济增长模式。如果仅仅是体制性保护圈子内人群的收入、待遇被固化、刚化和优化,其催生整个社会等级划分的标杆效应还不会十分明显,其社会后果也不会那样严重,因为当体制外的社会中上层的收入、社会保障由上线超过这个特殊群体、体制外的中下层的收入、保障从下线接近这个特殊群体时,以官本位为标杆的社会分配等级和公民身份等级的边界,就会逐渐被模糊、消解,社会的发展仍然会向公平、公正的良性方向行进。这种情形,在大陆改革开放的三十多年中并非没有出现过。一度时间,大学生择业的热点,是正在蒸蒸日上的工商企业的经营管理或自主创业,连机关干部也跃跃欲试,有相当一部分人丢掉铁饭碗“下海”创业或经商。然而,好景不长,经济的发展并没有朝着这个良性方向发展下去。很快,无论是农村多种经营致富热、企业自主创业热还是下海经商热、投资抄股热最终都没热得下去,或者因各种动荡、风险、不测逐渐冷了下去,或者干脆降到了冰点,而体制内岗位的优势却在不断“升温”、刚化,其风险也在和体制外各行各业所面临的“不测风云”的比较优势中降到最低点。最终,形成了今天的经济“奇观”:连体制内扫大街的清洁工岗位,对于“十年寒窗”的大学生,也成了“挡不住的诱惑”。那么,为什么体制外各行各业的几乎所有岗位的收入、待遇、社会保障都在面临着下行的风险和变数之中,而惟独体制内核心部位岗位待遇的优势则越益坚挺,且终于“独占鰲头”,“鹤立鸡群”? 这当然是一个非常复杂的经济过程。但既然大陆的经济改革属于政府主导性改革,那么造成当今这个畸形的经济发展局面,政府当然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这个责任在哪里呢?我以为,体制外行业的“不景气”大抵和它们当下生存状态的尴尬有关,而造成这种尴尬局面的主要原因,则是由政府的“主导性”产生的。当然,这个问题的详细答案,应该由经济学家去寻找,这里只能划出几条粗粗的轨迹。 第一,我以为,中国政府的高税收政策,一直是扼住工商企业咽喉的一只手。尽管高税收可以使财政收入增长的速度和比重远远超过GDP的增长,但却大大压缩了企业的利润空间和再生产空间,是逼迫企业走初始资本积累之路——从廉价劳动力身上榨取利润的第一推手; 第二,以资源、原料、市场为依托,以廉价劳动力为动力,大力发展制造业,将中国变成世界制造业的基地,是政府主导性经济改革中企业发展的战略方向。尽管“战绩”不菲,但是代价极大,它的不可持续性和承担的国际市场风险随时可能让它掉入陷阱。尤其当它们微薄的利润空间主要来自本国的廉价劳动力时,这根脆弱的支柱一旦崩塌,其结局便可想而知。可见,政府在经济改革中的企业发展战略是广大企业走初始资本积累之路的第二推手; 第三,各级政府对企业名目繁多的行政性干预以及政府官员大量的权力寻租行为,使企业发展举步维艰,其中进行“政府攻关”和贿赂官员所付出的大量隐性支出,大大增加了企业的成本,压缩了企业的利润空间,从而成为企业被迫从一线员工身上榨取利润的第三推手; 第四,政府对国有企业“抓大放小”以后,被“抓大”的大中型国企大部分成了行业垄断企业。它们不仅垄断资源、人才和政策,挤压民营企业的生存空间,而且垄断市场份额,使大量“体制外”民营企业以扩大产品的市场份额来扩大利润空间的努力变得越来越难,不得不转而“内部挖潜”,从而成为企业“剥削”廉价劳动力的第四推手; 第五,政府在经济改革中强烈的逐利倾向。这种倾向有三个内容:一个,官员的政绩冲动;二个,政府增加财政收入的冲动;三个,官员个人权力寻租的冲动。这三个冲动,决定了政府主导经济改革支撑点的位移。比如,从各级政府大办“开发区”热转向“城市化”热就是这种支撑点位移的典型表现。而各级政府“主导”的超常规城市化建设至少可以得到如下好处:一,可以迅速取得以城市繁荣、公共设施和城市景观为主体的直观政绩;二,为各级政府一直乐此不疲的投资型经济增长模式提供更广阔的平台,而在这个平台上兴起的以炒地价和房价为引信而一路攀升的房地产热,不仅可迅速引领GDP的大幅增长,而且也大大开拓了国内的购房“需求”;三,由于土地归国家所有,因而各级政府都可以从不断攀升的地价中获取大量的土地出让金,成为财政收入的主要来源,此谓土地财政也;四,参与城市化建设和房地产运作的各级政府官员可以获得大得多的寻租空间。而过度城市化的恶果为:一,吸引了大量的资金和银行贷款,使社会和银行对实体经济的投资日益捉襟见肘,逼迫社会资本向房地产业大规模转移,不仅导致实体经济的境况更加雪上加霜,而且助长资本炒作、金融投机之风愈演愈烈;二,城市化中的大拆大建迫使大批城市居民“超前消费”,不仅沦为房奴,而且购房支出大大挤压了他们其他日常需求的支出,其后果是直接导致其他生活消费品市场的萎缩和这些消费品生产厂家的窘境,从而再一次打击了实体经济,使它们的发展空间更加逼仄、艰难。这也是人们长期嚷嚷“内需不足”的主要原因之一;三,由于政绩冲动和投资冲动,城市化中各类公共设施、商业网点的过度建设,导致大量的城市设施和公共设施因超出市场需求而形成浪费。而这些浪费占用的是大额政府债务和银行贷款。也就是说,这些浪费的部分是得不到市场回报的,属于“呆账”,但仍然是GDP增长的一部分。就是说,这部分“呆账”导致我国不断增长的GDP中掺杂的虚拟成分和泡沫日益增多,这就是我国GDP的增幅和居民收入增幅不成比例的主要原因之一。而GDP中虚拟成分和泡沫的量增加到一定程度,将直接导致国家经济的崩盘;四,虽然城市化和房产热带动了一个庞大产业链条的繁荣,但这种繁荣却不可持续。因为我国的城市化和房地产并不是根据城市建设和居民住房的市场需求循序渐进地发展的,而是建立在对城市土地的突击性扩张上,因而,由城市化、房地产热带动的产业链条的繁荣,和我国“十八亿亩耕地”的保障目标将发生尖锐冲突,一旦发生冲突,这个产业链条的崩溃将不可避免,届时会有大批人失业或大量农民工求活无门;五,导致权力寻租更加肆无忌惮和吏治腐败越益病入膏肓。 可见,政府主导型经济改革支点位移所造成的大量投资和资本由实业界向城市化、房地产和金融投机领域转移,从而使大批实体经济因市场空间的萎缩而处于艰难、困顿甚至朝不保夕直至破产的状态,是体制外各行各业的就业岗位的收入和社会保障不断下行或充满风险的主要原因,而中国大陆实体经济利润空间拓展的主要路径长期停留在对廉价劳动力的榨取上,则一方面形成了占人口百分之六十以上的一线劳动者收入长期低位徘徊,另一方面占人口大部分的普通劳动者极为有限的消费需求,不仅和快速增长的GDP不成比例,而且反过来制约经济实体的发展空间。这就是中国大陆的实体经济之路为什么越走越窄、国内内需为什么长期低迷的根本原因,同时也是体制内职业岗位的收入、待遇、社会保障日益优化、坚挺,而体制外各行岗位的收入、待遇、社会保障越益动荡、下行、充满风险的直接原因。因此,政府主导型经济改革战略支撑点的位移和以“廉价劳动力”为企业的发展战略,委实是“中国模式”的又一败笔。 三大败笔:造就了失败的教育制度。我们知道,对于一个向现代化行进、其高等教育又不能迅速普及的发展中国家来说,中小学的普及教育、职业教育和大学的精英教育,是有明确分工的。虽然普及教育和精英教育之间的确有选拔、择优的连带关系,但两者教育的方式和目标不可能混同,普及教育是大众教育,肩负着培养大众最基本的人文精神、道德素养以及和现代化进程接轨的各类基本的科学文化知识的使命;而大学教育则属于精英教育,它为各个经济领域、管理领域、人文领域和科技领域培养基础人才和尖端人才,它的方向和目标,是引领整个国家和民族的文化精神、科学基础理论和科技水平向国际尖端领域行进,从而从根本上保证国家发展模式的科学方向和现代化进程。因此,大学教育的基本模式理应是教授治校,学术至上。尽管大学教育同样具有职业教育的功能,但它绝对不会沦为求职培训班。 然而,眼下中国大陆的大学教育恰恰沦为了职业培训班,让学生获得一份求职的文凭,或取得一块进入上流社会的敲门砖,几乎成为各类大学的首选目标甚至惟一的目标。为什么会这样?这要从改革开放后所谓中国模式对教育的绑架说起。 我们知道,在一个现代化进程起步不久的国家,因社会分工而形成的各种职业的区别,还是比较明显的。比如,体力劳动和脑力劳动的区别;管理层和被管理层的区别;科技含量高与科技含量低的区别等等。这些分工和职业的区别形成了一个由下到上的等级阶梯,这些等级阶梯高低贵贱的划分,围绕着收入、知识程度、社会地位、管理权限、被尊重程度、职业效能等核心内容进行,这种职业等级的划分也直接形成了底层社会、中等阶层和上流社会。一个健康的社会,这三个等级社会之间的互动应该是正常的,这里主要是指底层社会成员通过职业变动向中等社会、或中层社会向上流社会的流动,人们通过这种畅通的流动发挥自己的才华,改变自己的命运,追求新的事业境界和幸福生活。可见,这种底层职业向中上层职业的正常流动,是整个社会保持生机和活力、全体社会成员都拥有生活希望的根本保障,而随着精英教育的普及和现代化进程的加速,社会职业之间的鸿沟也将逐步缩小、模糊。当然,依靠教育实现向上流动,仍然是主要途径。一个人不通过专门教育,他永远当不了医生。但这不是绝对的,相当一部分职业的向上流动,凭的是人的实际才能和实践经验,而并不一定需要一张大学文凭。一位优秀的钳工当上车间主任,就完全可以胜任,干吗非要一张大学文凭不可?公务员也不一定非要大学文凭,有些人的实际管理才能远胜一张大学文凭。还有军队,从优秀的士兵中选拔基层军官,并不一定非上军校不可,照样能提高部队战斗力。中共军队的众多优秀将领,就根本不是由军校直接培养的。 因此,当高等教育文凭逐渐成为中上层职业岗位的惟一门槛和职业向上流动的惟一敲门砖时,由底层社会向中上层社会职业流动的相当一部分路径,就被堵死。如果一个社会职业等级之间的收入、福利、待遇、社会保障的差别并不悬殊,且朝着缩小的方向发展,那么即便向上流动的渠道被部分堵塞,人们对这个社会还抱有希望。然而,问题的严重性在于,当一个国家将“廉价劳动力”作为实体经济发展的战略支撑,并一味刚化、优化体制保护圈子内职业岗位的收入和待遇,从而使社会职业等级之间的收入、待遇反差极为强烈、且向不断向扩大的方向发展时,这种向上流动的渠道被堵塞,则使广大底层民众处于绝望之中。他们惟一的希望,就是让下一代改变自己的命运,而改变命运的惟一路径,就是上大学。因此,获得一张大学文凭,不仅是下层民众子女向上流动的惟一希望,而且对于部分中上层群体的子女来说,也同样如此。只有部分掌权的官员和暴富的商人才有可能利用权力和金钱为学习成绩不好的子女谋取一个好职业。 于是,在底层职业或体制外职业的境况和中上层职业或体制内职业的境况的反差犹如天壤之别的情形下,为子女获得一张大学文凭——向中上层社会流动的惟一(除了特权)敲门砖,便成了整个社会绝大部分家长投资子女教育的首选目标甚至惟一目标。这个目标形成的巨大的社会需求,拨动了中国教育在市场大潮冲击下形成的那根最敏感的逐利神经。于是,围绕这个巨大的社会需求,中国教育有史以来最大的败笔——教育产业化的“怪胎”出现了,这个怪胎的狰狞丑恶表面上看只表现为大专院校超出常规的扩招,但深层次的本质则是逼迫整个教育放弃神圣的使命和起码的宗旨,将从幼儿园到大学的整个教育链条打造成一个制造大学文凭——进入中上流社会的敲门砖的生产流水线。多年来人们常常诟病应试教育,其实应试教育的真谛就是选拔教育,而选拔教育如果把一张高等教育文凭作为惟一的目标,那么它除了堕落为高等职业培训班以外,还能有什么作为呢?而眼下我国教育的现状是,不仅大学教育,而且整个学前教育和中小学教育,都放弃了普及教育的基本使命,成了选拔教育的俘虏。至于从制造高等教育文凭流水线上淘汰下来的“废品”,自然是几乎没有任何希望地流向社会的底层。我们可以观察到一个有趣的现象,一个学子的中考分数和高考分数,不仅决定了他能否继续深造或到哪一个等次的学校深造,而且可以基本决定他将来会到哪一个社会层次就业,就是说,一个人的前途和命运,在他的中学时代就被“分数”的等次所决定了。 那么,大学扩招的恶果是什么呢?中上流社会和体制内的职业岗位毕竟是十分有限的,当大学文凭被大量地制造出来以后,其敲门砖的效应日益式微,大批大专生、本科生甚至研究生被挡在中上流社会和体制内职业的门槛之外,于是,新一轮严酷的竞争和淘汰出现了,尽管相当一部分企业和单位已不买惟文凭论的账,但拼学历的现象仍然相当普遍地存在,前段时间有报道说某环卫单位看厕所的岗位都用起了研究生。也就是说,大量高学历者在流向中上层或体制内职业岗位的求职过程中因“供过于求”而受阻时,不得不转向中下层挤占普通劳动者的职业岗位。从而形成人才的大量浪费和底层向上流动的途径被进一步堵死的恶性循环。 如今,教育产业化的口号已经不再提起,但整个教育体系围绕全社会强烈、旺盛的就业需求而打转的逐利本质却没有改变。结果是,中小学的普及、基础教育被功利性极强的选拔教育破坏殆尽,年轻一代的文化素养、科学素养甚至道德素养在下滑,而高等教育一旦沦为职业培训机构,它还能肩负起引领整个国家和民族的文化精神、科学基础理论和科技水平向国际尖端领域行进,从而从根本上为国家发展模式的科学方向和现代化进程提供人才保证的重任吗?可见,大学超常规扩招和以向学生提供进中入上流社会的敲门砖为教育的最终旨归,是导致中国教育失败的直接原因,而国家在改革中一刀切地推行惟文凭论和不断加剧社会职业等级之间反差的马太效应,则是引发全社会对高等教育的畸形、强烈需求的根本原因。可以说,中国教育的失败,是所谓中国模式最大的失败,它给整个民族文化素养和科学素养的提升造成的内伤,将危害深远,很难痊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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纽约时报 | 中国政改前路未卜

黄安伟 报道 2012年11月12日 北京——共产党第十八次全国代表大会临近之时,政治学学者李伟东计划到世界首屈一指的强国去观察一场具有历史意义的领导权争夺战。 李伟东没有留在北京观察中国十年一次的权力交接,反而登上了飞机。 在巴黎转机的时候,李伟东在电话采访中说,“我打算去美国研究选举。”亲眼目睹了上周二的美国总统大选后,他又通过无线电接受了一次采访。“我还是认为,中国的政治停留在史前水平,”他说,“我经常开玩笑说,中华文明是世界上残存的最后一个史前文明。” 中国正处在关键时刻,来自精英阶层内部的质疑声音日益高涨。人们怀疑已有91年历史的共产党威权体制能否应对整个国家以及13亿国民所承受的压力。由邓小平于1978年推出并由几届党领导贯彻实施的政策让几亿人脱离了贫困,也让中国成为了世界第二大经济体。然而,这些领导人实现几十年经济增长的方法导致了堆积如山的问题,批评人士称,这些问题已经发展到了无法回避的地步。 这些批评人士中有很多都受益于中国令人震惊的经济成就。他们中有亿万富翁,有知识分子,也有共产党革命奠基人的后代。但他们表示,以目前的情况而论,共产党的议程不够有远见,无法引领中国走向稳定。他们称,现在需要一项全面的战略,以便逐步解除有8000多万名党员的共产党对经济、法院、媒体、军队、教育机构、公民生活乃至公民日常事务的铁腕控制。 这些批评人士称,只有这样,政府才能真正开始解决中国面临的一系列问题,包括大肆蔓延的腐败、环境恶化以及人口老龄化。受计划生育政策的影响,中国人口的年龄分布已经失衡。 “为了建设真正的市场经济,我们必须进行真正的政治改革,”资深记者杨继绳说。他也是首屈一指的研究毛泽东时代的历史学家。“在接下来的若干年,我们应该实行宪政民主和市场经济。” 但目前,党的领导者还没有发出任何信号,没有表明他们打算以实质性的方式削弱自己在政府中的作用。 “我们绝不照搬西方政治制度模式,” 周四,即将离任的共产党总书记胡锦涛在大会开幕式上发表讲话时说。大会将历时一周。 在长达100分钟的讲话中,胡锦涛详细地描述了共产党的公共议程。他宣读的那份长达64页的报告部分是为了强调指出下一届领导班子的工作重点。下一届领导班子名单将在11月15日前后宣布。香港大学(University of Hong Kong)中国传媒研究计划主任钱刚表示,大部分报告用的都是倒退的措辞,强调的是源自毛泽东时代的意识形态,几乎没有大胆创新的想法。 最能说明问题的是,报告中没有措辞表明下一届政治局常委会将会支持政治制度上的重大改革,而在当下,很多人都表示政治制度的种种扭曲正在让这个国家走向危机。政治局常委会通过集体决策领导中国。 对当前制度持批判态度的中国人普遍不希望完全照搬西方模式,但他们的确认为,至少也应该对更加大胆的试验保持开放态度。 “马上就打破一党制十有八九是不现实的,但我们可以让党内的不同派别公开化、合法化,好让它们彼此竞争,”杨继绳说。他补充说,当前还没有确保政治问责的其他办法。 直到过去的一两年,政治制度自由化的观点才在中国精英阶层的众多代表人物当中流行起来,使他们产生了紧迫感。之前,因为全球金融危机使得西方世界一触即溃,许多中国人指出,“中国模式”或“北京共识”已经取得了胜利。所谓“中国模式”或“北京共识”是威权政治、指令性经济和准市场政策的混合体。 中国向经济领域注入5880亿美元(当时约合4万亿元人民币)刺激资金,并让国有银行大量放贷,借此度过了危机。然而,这样的方法衍生了大量的大型基建项目,它们的效益可能永远也赶不上成本。有鉴于此,许多经济学家现在都表示,以投资为驱动、以出口为导向的中国经济模式无法持续发展,需要转而更多地依靠中国消费者。 尽管嘴上经常说要实现这个目标,但新一届领导人要实现这一点并非易事。当前经济模式的根子是现行的政治制度,而在这个政治制度中,党内官员和国有企业紧密协作,通过党对经济的控制获取巨额利润。在胡锦涛的十年任期里,这样的关系和国有企业的支配地位有增无减。 “在这种经济中,财富会聚集在权力所在的地方,”退休记者杨继绳说。 共产党中央委员会、政治局以及政治局常委会即将迎来的大约400名成员,连同他们的朋友和家人,都同中国14.5万家国有企业中的巨头保持着密切的联系。实际上,太子党——也就是共产党权贵的子女——在党、政府以及企业当中日益增强的势力可能意味着,裙带关系网络已经变得更加紧密。既定的党总书记和国家主席接班人习近平本身也是“红色贵族”当中的一员 ,即便他有心摧毁这个制度,也会发现困难重重。 “掌管国有企业的人里面,有习近平的朋友、亲戚和老同学,”父亲曾任部长的历史学家章立凡说。“这个团体是他的政治力量的一部分,也是他立足的基础。想搞改革的话,习近平必须为了长远利益而牺牲这些人的利益。” 规则已经变得对民营企业家非常不公平,以至于一些从中国经济增长中获利可观的商业领袖也开始谴责这个制度。孙大午便是其中之一。身为党员的他是一位百万富翁,在农村地区创立了一家食品企业集团。2003年,他因试图从当地居民那里集资而被判三年有期徒刑,缓期执行。审判过后,他一直保持沉默,现在却再次公开地发出了批评的声音。 “金融体系非常腐败,”他在接受电话采访时说。“国家应该允许私有银行从事融资业务,特别是帮农民和农村人口融资。” 的确,中国的制度问题在农村地区表现得最为明显。公开抗议事件日益增多,最常见的起因就是急于将土地卖给开发商的官员发起的圈地运动。 “土地、金融、医疗保险和教育资源太集中了,”孙大午说,“国家的大部分资源都集中在了党员和政府工作人员的福利上。” 不计代价促增长的发展模式也导致了大范围的环境恶化和城市中产阶级对工业项目的抗议浪潮。就在周四,党代会开幕的当天,中国央行副行长易纲在新闻发布会上承认了面临的问题:“经历了30年的发展,在吃穿方面,我们同发达国家之间没有太大区别。我们是落后在空气和水上。” 不过,批评人士称,要真正解决普遍存在的类似问题,唯一的办法是创造一个权力制衡的政治制度,让这个制度惠及普通中国人,而不是官员及其密友。与此同时,这个制度还要有能力满足快速变化的社会的种种需求。 “中国仍然有可能在保持稳定的同时走上正确的道路,”观察过美国大选的学者李伟东说。“然而,共产党也有可能错失良机,陷入乱局。” 黄安伟 (Edward Wong)是《纽约时报》驻京记者。 Mia Li 对本文有报道贡献 翻译:陈亦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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