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民行动

第一期:管理这个国家的人读《人民日报》,自以为管理这个国家的人读《环球时报》,认为自己应该管理这个国…

    七星微语 第一期:管理这个国家的人读《人民日报》,自以为管理这个国家的人读《环球时报》,认为自己应该管理这个国家的人读《南方周末》     瓢虫君: 各位读者,小瓢虫这厢有礼了。七星微语第一期(同时也是测试版)上线了!如果你也想在七星微语中看到你的微博,请在人人网@ 瓢虫君 或新浪微博@ 七星瓢虫君 ! 七星微语一共有五个分类,分别是说事(时评)、论道(思想)、吐槽(调侃讽刺)、杂烩(五花八门)、小报(北斗生活) 在此@某某仅仅表示瓢虫君能看到的转发的最源头,大多是该微博的原创作者,但并不排除是其转发的可能呦。   【说事】 @罗天: 管理这个国家的人读《人民日报》,自以为管理这个国家的人读《环球时报》,认为自己应该管理这个国家的人读《南方周末》,认为国家应该由外国人管理的人读《自由时报》,认为国家已经被外国人管理的人读《乌有之乡》,不知道谁在管理这个国家但坚信他们做得不对的人……他们当然自己写文章投给铅笔社啦。 @陆小鸟: 你们理解错了,北师大那个对学生说:“四十岁时没有四千万就别说是我的学生”的教授并不是在激励学生,更不是什么教育的悲哀,仅仅是这位睿智的教授对十几年后中国经济通胀情况的准确预判而已。 @谢至理: 记得去年贵国发表《2009年美国人权报告的时候》我在英文论坛看到美国网友们讨论美国的人权问题和美国外交政策中的人权套路,今年同样套路的《2010年美国人权报告》发布后我再去看发现美国网友依然对美国有着同样的批评。两国在批评美国的人权上是相当一致的。 @谢至理: 有人就药家鑫案表示强烈的愤慨,觉得要严惩才能彰显正义和法律,于是就有傻逼跳出来说你这样道德高地的做法是不对的。为什么说这些人是傻逼呢,因为这些人不懂什么叫占领道德高地,我举几个有名的靠占领道德高地做事的历史人物:曼德拉、甘地、马丁路德金。。。。     @王昊伟whwkaj: 论坛里有人问李刚的儿子撞死了药家鑫会怎样,楼下表示这是我国法律的一个漏洞。 @洞感超人: 新闻上说一疑犯一口气连捅被劫女人32刀。底下众人评:乖乖,世界级的钢琴家诞生了!!! @王垚: 聚众就能扯到公民性?正常社会可以聚众表达,但这不代表你聚众了社会就正常了。而且堵塞高速为难司机,这是TM哪门子公民行动?表达自由从来不包括侵犯他人人身与财产。救狗可以,但别以救狗之名,侵权作恶。@常远:嘲讽救狗似乎有理:你为一群狗牵肠,却对人类苦难视而不见;狗在牢笼,亦有好人身陷囹圄;你跑到边远山区支教,却对身边暴力拆迁和上访户不闻不问—选择性爱心,是矫情伪善。可是朋友,救狗易,救人难;有人居其难有人为其易。每滴善心都值得珍视,每一次公民行动都在撞线,都是通往公民社会的启蒙。   【论道】 @谢至理: 未来的史学家在学习美国帝国衰亡史的时候,一定会很惊讶为什么在这样一个对冲基金经理人一个月赚得比一般人一辈子赚得都多的时代,政府讨论的是裁掉多少个老师来节约开销。 @孙小永: 作为现阶段的互联网的入口,搜索引擎被喻为拥有像上帝一般强大的力量,要求执掌它的人必须秉持正义和平等的价值观。 @洞感超人: 在中国,想要不被人骂,不被人说“虚伪”,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出头,做一个冷漠的围观者。。。貌似很多人就是这么做的,不但这样,遇到别人出头的他还要狠狠去踩上一脚。。 @周勉之: 人民就象一群绵羊,但执政者并不是牧羊人,他只不过是头羊而已…看起来牧羊人对绵羊很好,把它们养的很肥,其实只是为了送它们进屠宰场而已,这就是为什么羊群要逃离表面上让它们衣食无忧生活的饲养场,去追求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自由   【吐槽】 @李剑: 如果在新闻联播能插上情景剧里的那种背景声就定会提高收视率,比如:观众朋友们晚上好,欢迎收看新闻联播节目..{哈哈哈哈哈}十二五期间国家首次提出居民融合发展让高科技军工技术造福百姓生活..{哈哈哈哈哈哈哈}北京市推出一改新措施缓解了看病贵看病难的问题..{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沙宣: 午时三刻,烈日当空,监斩官下令:斩!突然死囚一阵哈哈大笑,监斩官问到:你因何发笑? 死囚迟疑片刻道:专家果然没说错,每天笑一笑可以延长寿命5秒。 @沙宣: 当我还在关心大盘鸡的时候,朋友们都在关心大盘和鸡了,这就是生活差距。 @黄薄码live: 某豆友:“昨天被车撞了,还没等司机下车,我就赶紧跑了,我这样做对吗?”众豆友:“LZ真是捡了条命啊!!!!!!!!!!”   【杂烩】 @沙宣: “这世界上有一种鸟是没有脚的,它只能一直飞呀飞呀,飞累了就在风里面睡觉,这种鸟一辈子只能下地一次,那一次就是它死亡的时候”。这种鸟的名字就叫:Angry Bird @黄薄码live: 玉蒲团上映之后,香港一家影院的工作人员发现,每天下午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头都会准时出现在第一排中间的位置,散场之后总是久久不愿离去,这天散场之后工作人员好奇的问他为什么?他老泪纵横的说:愤怒的小鸟!!久违了!! @周二言: 一人骑车摔倒。上海人骂自己:侧那,今朝眼睛瞎脱了。北京人骂路:我靠,这谁tm修的破路啊!天津人站起,朝四周一抱拳:哥几个,对不住啊!没练好,现眼了。     【小报】 @谢至理: 经过我的长期观测,本周在Google的搜索关键词“北斗”的搜索结果中,ibeidou网站的排名第一次超越了北斗导航系统的政府网站,仅次于北斗手机网之后。与此同时在百度的搜索结果中,ibeidou长年落后于“铃木北斗星”汽车相关网站。 @薄然: 从我们人类学角度,两个人偷偷拿出积攒了二十多年的九块钱去领证,是不算做事实婚姻的!婚姻必须要有社会性和仪式性!     @张舒迟: 宝玉便走近黛玉身边坐下,又细细打量一番,因问:“妹妹可曾入編輯部?”黛玉道:“不曾入,只读了一年北斗,些须发过几篇稿。”又问黛玉:“可也写专栏没有?”黛玉便忖度着因他写过专栏,故问我有也无,因答道:“我没有那个。想来那专栏是一件罕物,岂能人人有的。”     (采编:陈造极、金吉男、钱思韵、刘一舟  责编:刘一舟)     标签: 人权报告 , 小鸟 , 微博 , 狗肉 , 结婚 , 肉蒲团 , 药家鑫 , 黛玉体 您可能对以下文章感兴趣 错位的女权之争 (4) 一台特立独行的“动机审查仪” (0) 本期主题:微博时代•微阅读 (2) 老纸幽一默,儿纸“被戡乱” (9) 第十三期:祖国为我涨油价,我为祖国喝茅台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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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湾:镜面底下的复杂

作者: 張鐵志  |  评论(8)  | 标签: 时事观点 这几年,我经常来往两岸三地,也每天在twitter和微博上与朋友们交流,我看到大陆朋友们对台湾了解的强烈慾望,也认识到许多对台湾的刻板印象,不论好的还是坏的。 许多大陆朋友对台湾政治充满热情,但这些热情主要是在对蒋经国、李登辉、陈水扁、马英九这些领导人物的爱恨情仇。此外,一种典型的论述是台湾政治证明了民主的混乱与恶质,另一些人却认为台湾民主都是美好而光明的,且是不应该被批评的。 许多大陆朋友喜爱台湾展现出来的文化韵味,他们眼中的台湾遗留了不少传统文化的底韵或者民国时期的风采。不少人都有台湾人民如何有礼,或者出租车师父多么有文化又让人信赖的故事(如东西掉在出租车上会被司机送回旅馆)。我常常听到这些讚美都不好意思地怀疑起,他讲的是我熟悉的台湾吗? 许多大陆朋友对对日月潭阿里山充满感情,因为那是他们从小所知道的宝岛景点,现在则有不少人爱上永康街或者诚品书店的小资情调。 许多大陆朋友深爱台湾音乐,不论是民歌或是周杰伦;对喜欢独立音乐的文艺青年来说,是小清新乐风如陈綺贞张悬苏打绿。 我想,这些情感与观点除了真的是他们对台湾的看法,也反映出他们对大陆的种种焦虑与期待。台湾不过是面镜子。 台湾当然不仅仅是这些片面的印象。除了作为一面大陆的镜子,在那看似清澄的镜面底下,台湾这个小小的美丽之岛还有更多复杂与幽微之处,有非常丰富的元素。例如四百年来的殖民史让它混杂了不同文化。只是,不论是政治还是文化上的丰富性,都是在过去三十年迅速开展的。三十年以前,我们也是被压缩在一个黑暗的瓶罐中,除了可以赚钱,市民社会是被彻底压抑的,文化想像是被彻地扼杀的,多元价值是被彻底封闭的。 直到七十年代,台湾的才看见开放的微亮曙光;到了八十年代,人们开始衝撞体制,推动社会力的释放与政治转型,解放文化上的多元实践。 到了九十年代以后,公民社会逐渐成熟,民主政治渐趋稳定。民主化不只带来政治空间的开放或者公民权利的確立,也刺激了社会价值的转变。我们开始重视环境保护、生活品质,而不只是如过去般盲目地追求经济成长,让GDP的抽象数字成为生活的最高指导原则。 但在这过程中,不可否认地,我们也是一路跌跌撞撞地。 例如政治上,台湾也出现金权政治与严重腐败,也经歷族群政治的激烈对抗,政治人物互动规范的欠缺。到现在为止,台湾民主的品质还是有许多问题。但起码透过公开討论,以及各种公民行动,这些问题有可以改进的可能。 或者,政府还是常常许多层面抱著传统的发展主义,试图却对抗人民已经转变的新价值。所以会有资深作家张晓风下跪为台北市的诗地请命,或者上百名文化界反对在中部溼地盖一座石化巨兽。 此外,相对於大陆这十年的崛起,台湾普遍出现焦虑症:我们看到北京上海发展如此之快,建筑如此之光鲜亮丽,台湾原本自以为走在现代化的前面,却发现好像落后了。 但焦虑之外,也有许多人强调「慢」的美好与细致。我们在慢慢地经营生活,慢慢地累积文化,慢慢地形成民眾对公共政策的共识。 我们应该要追求的是百花齐放,是让各种声音与力量去发展,然后学习这些力量如何彼此协调、合作。 当然,我们还在学习著如何一步步踏实地前进。也欢迎诸位与我们彼此砥礪,彼此学习,一起往前走。 (本文为南都周刊2011年第十三期「台湾人说台湾」专题导言) 一五一十部落原文链接 | 查看所有 8 个评论 張鐵志的最新更新: 维基解密:從追求真相到成為國家的敵人 / 2011-04-12 23:29 / 评论数( 9 ) 狄伦如何改变了摇滚? / 2011-04-09 10:48 / 评论数( 1 ) 时代的气象人:迪伦与六十年代 / 2011-04-04 10:04 / 评论数( 1 ) 时代正在改变:台湾八零后青年的社会运动 / 2011-04-01 00:28 / 评论数( 2 ) 用书写改变社会 / 2011-03-27 10:49 / 评论数( 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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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茉莉花杨秋雨劳教两年 伤残律师倪玉兰涉寻衅刑拘(图)

普通话主页 > 亚太报道 拍茉莉花杨秋雨劳教两年 伤残律师倪玉兰涉寻衅刑拘(图) 2011-04-14 因在茉莉花集会点拍照被拘留的北京维权人士杨秋雨周三被处以劳动教养两年。另外,北京维权律师倪玉兰,月初与丈夫一同被从住所抓捕一周后,周三家人收到她涉嫌寻衅滋事的拘留通知。     图片:杨秋雨的劳动教养决定书。(王玉琴提供本台 /丁小) 第三波茉莉花集会日三月六号,在北京西单拍照被警方带走,其后被以涉嫌寻衅滋事刑事拘留的维权人士杨秋雨,本周四家人收到北京东城公安分局的通知称,他已被处以两年劳动教养。 杨秋雨的妻子王玉琴当天告诉本台:“ 杨秋雨被劳动教养两年,今天中午刚通知我,我现在去法制办要手续。”   其后王玉琴拿到4月13日签发的劳动教养决定书,其中隐去了茉莉花:“其中一样是认定2011年二月至三月间,杨秋雨在北京南站地区,多次煽动上访人员到天安门、王府井、西单、中南海等重要地区闹访。他没敢点明,这个敏感词他没敢说,说因为这个劳教,是莫须有的罪名。 杨秋雨是茉莉花风波中已知的第三名被劳教者。陕西青年魏强因拍摄北京王府井的第一次茉莉花集会照片并上传推特,被以涉嫌参与非法集会抓捕,上周家人获悉他被处以劳动教养两年半。另外江苏无锡的华春辉因在推特上转发茉莉花革命的帖子被警方拘留,家人四月初到看守所会见时被告知他被处以劳动教养一年半。   王玉琴将找律师为丈夫提起复议:“我肯定要找律师打这场官司,不是为杨秋雨一个人打,因为好多人被刑拘,不够批捕,他就给你劳教。我们必须给好多维权人士争取,打这个官司等于帮大家打,有个希望,否则他们以为能随时随地的害你。” 另外,伤残维权律师倪玉兰和丈夫董学勤四月六日被北京警方从住处带走一周后,本周三家人收到了对倪玉兰以涉嫌寻衅滋事刑事拘留的通知书。 她的女儿周四告诉本台:“昨天收到的,上面就说4月6号23点,倪玉兰因涉嫌寻衅滋事罪刑事拘留。上面就没有别的日期了 。” 而同样被警察带走一周的董学勤暂时未有任何书面手续。 尽管对倪玉兰的拘留通知书上写着她被关押在西城看守所,但家人前往送衣物和钱的时候,却被告知人不在此。 她女儿说:“我妈的拘留票上写的关押在西城看守所,我叔叔去给他们打点钱买点日用品,结果看守所说没有这两个人。” 对于近期中国大陆民间人士受到的广泛打压, 香港的《苹果日报》周四发表题为《被失踪劳教是国家暴力行为》的社论,作者李平写道:自二月中中国爆发茉莉花集会以来失踪人数持续增加,更将一些未涉及茉莉花革命的市民卷入被失踪人群。与被失踪一样令国人恐惧的还有源自前苏联如今在世界上中国独有的劳教制度。被失踪被劳教其实质是当局借执法机构的公权力以违反法律程序、司法正义的手段对公民施加暴力,是对公权的蹂躏。只要公民行动起来,只要舆论发动起来,至少可以遏制被失踪被劳教问题继续恶化。   以上是自由亚洲电台特约记者丁小的采访报道 Copyright © 1998-2011 Radio Free Asia. All rights reserv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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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晓芸:抗议者的想象力―特立独行的艺术家艾未未

2011年4月3日上午,北京艺术家艾未未在北京首都机场被带走。时至今日,其家人始终没有接到任何有关其下落的法律文书。广州媒 体人彭晓芸近日发表文章《抗议者的想象力―特立独行的艺术家艾未未》,介绍“艾未未究竟是谁?谁会喜欢艾未未,谁在害怕艾未未?” 此篇文章的删节版在已在香港《明报》刊出。本台在此刊登文章完整版,以飨读者。 —法广编辑部 抗议者的想象力―特立独行的艺术家艾未未 广州媒体人  彭晓芸 2011年4月3日上午,艺术家艾未未在北京首都机场被带走。官方对此的说法是艾未未「涉嫌经济犯罪」,但新华社该英文消息很快被删除,外交部发言人答记者问有关艾未未的部分也在官方网站中不见踪迹。看起来,这似乎仍然是一个未有定性的问题。 但网络舆论已经沸腾,网民们以各种方式表达了他们与这位艺术家站在一起面对这场厄运的决心:像蝗虫一样让网络管理员删不完的帖子,像克隆一样衍生的艾未未头像遍布微博,这在过去极为罕见。 那么, 艾未未究竟是谁?谁会喜欢艾未未,谁在害怕艾未未? 从告别革命说起 1989年,艾未未已经旅美8年,天安门的消息传到纽约后,他曾经绝食抗议数天。天安门事件后,他得到了美国绿卡。但在1993 年4月,获知父亲艾青患病,艾未未返回了北京。从此,这个不在场的「抗议者」来到了经历八九阴霾、水深火热的复杂的中国。 此刻,国内思想界开始沉潜,旅美学者李泽厚、刘再复1995年发表了对话体论著《告别革命:回望二十世纪中国》,该书出版后立即引起了中国学术界广泛关注,知识分子谈起了「为学术而学术」,整个社会的思潮开始转向谋求个体发展和经济效益。 艾未未对这种死气沉沉的状况表示不满,在他看来,艺术家同行们「丧失了独立批评的能力」,并且「在庸俗的实用主义和机会主义中」寻找避难所。 如果没有这种不满,他完全可以像其它艺术家那样风光:赚钱,成名,利用体制内最主流的盛大活动作为舞台——他一度参与2008年北京奥运会场馆的设计工 作,但最终他以此类宏大叙事的盛况遮蔽了当下真实的中国面貌为由,断绝了与这场盛事的联系。 艾未未写博客,参与对公共事务的评论,由于犀利的批评和对公共事件高度的介入姿态,他的几个国内博客后来被关闭了。他开始上Twitter,截至被 带走时,艾未未的粉丝有七万多,这个数目比不上墙内意见领袖动辄上百万的规模,却是实打实的铁杆粉丝,都是翻山越岭来「爱未」。 艾未未每天在Twitter上花不少时间,回应粉丝的讨论,公布艾未未工作室的工作进展情况,纽约客记者Evan Osnos问他这是否影响他进行艺术创作的时间时,艾未未告诉他:「我认为我的立场和生活方式是我最重要的艺术。其它艺术品或许是可收集的——你可以把它 们挂在墙上——但那只是一种传统观点。我们不该就以这种方式做事仅仅因为伦勃朗 (Rembrandt)曾经这么做。如果莎士比亚(Shakespeare)活在今天,他可能是在Twitter上写作。」 艾未未在推特上最著名的写作,就是日复一日地在每一个汶川地震遇难儿童的生日那天,公布他们的姓名、年龄,有一度一些推友甚至觉得这些信息很干扰他 们,有的人宣称要取消follow「话唠」艾未未。但这些信息对于艾未未来说,意义非同寻常,这是他通过艰难的独立调查获得的——他为此付出了代价,脑部 遇袭受伤,日常行踪遭遇严密监控等等麻烦。 艾未未越来越成为一位公共知识分子,他呈现了艺术家如何介入社会的一种可能性。而他幽默、耿直、玩世不恭并且拒绝与体制配合的特质,则让他少了中国 传统的知识分子那种明哲保身的小聪明和迂腐气,他流利的英语,诙谐的形象,成为了媒体宠儿,只要有机会,中外媒体总是愿意让他成为封面人物,成为年度精 英。 边界与新鲜的抗争剧码 在艾未未吸引更多眼球和展示他富有号召力的社会能量的同时,一些体制内艺术家或学者并不赞同他,他们攻击他哗众取宠,认为他没有看到中国经济发展得 如此迅速。在物欲横流的社会氛围之下,加之对动乱的恐惧,人们越来越有理由相信,稳定的社会秩序和一个具备国家强制力的全能政府能够带来一种民主国家难以 企及的高速发展。 实际上,很多人不习惯的是艾未未那种在国人看来桀骜不羁的高调,却少有人注意到艾未未缜密而富有分寸感的行动能力。艾未未不是书呆子型知识分子,即 便他不通晓社会运动理论中关于政治机会结构的阐释,却凭借丰富的人生阅历和敏锐的政治直觉很好地把握了体制对公民集体行动的开放性程度和容忍度,正如他的 艺术家朋友陈丹青所言,「他想看看一个个体的力量能走多远。」 如果深入追究,艾未未从未有一套系统的政治异见论述,而他的公开行动所涉范围,不过是诸如信息公开、记录真相之类的公民权利,可以说,艾未未一直践 行的,只是单议题社会运动的内容,并无进行对政权直接挑衅的政治抗争。艾未未和他的工作室其所追求的,当是公民行动范畴,距离成为一股政治力量还很远,甚 至可以说,艺术家的游戏姿态和插科打诨也昭示着艾未未无意发展成为一名职业政治活动家或革命者,否则,他今天的每一个嬉笑怒骂的小动作,都会成为所谓职业 政治活动家的瑕疵而遭人挑剔——而目前,他的粉丝们并不介意他爆点粗口,他们自称「草泥马」,这代表了一个想要表达公民之不服从意愿的群体。 在那些宣称告别革命、投身体制的国人看起来,艾未未是那么地难以理解,他的一系列有限抗争简直就是「革命」,这一回,不排除在决策者眼里,艾未未就 是妨碍「维稳」的潜在革命者。尽管艾未未一直嘲笑「茉莉花革命」,尽管艾未未从来不屑于匿名行动,他甚至还记录并公开与警察周旋的实况,在他看来,「公开 化是公民面对专制的利器,仅有的利器。」 在革命与犬儒之间,太多国人已经失去了想象力,包括官方的决策者在内,他们在「要么沉默,要么叛乱」的二元对立之间,只看见那个「特立独行」的艾未未,这实在是对全球范围内已经高度制度化、常态化的社会运动所获得的正面评价的无知。 痛感于「八九风波」的悲剧收场,现为芝加哥大学社会学系终身教授的赵鼎新从昆虫学博士转而研究「八九北京学运」、社会运动与革命,他在社会运动理论 基础上,增进中国历史的问题意识,辨析了社会运动、革命、叛乱、游说、改革等等概念,探讨在已经「脱魅」了的现代国家中,竞争性的、程序的选举就成为国家 核心合法性最为稳定的基础,而靠绩效(经济发展)、道德表率、打江山等等合法性维持政权,总有内在的不稳定,在此基础上,赵鼎新认为,一个社会真正的稳 定,在于能够多大程度将健康的社会运动制度化。在公民社会发育不良的阶段,社会运动更容易受情感主导,从而发生类似骚乱、狂欢的集体行动,而在公民社会发 育良好的社会中,社会运动发展主要由运动组织的策略来主导。 按照查尔斯•蒂利的说法,在民主国家中,处于政治生活之外的人们借助于有效的社会运动手段来宣告自己的存在和提出集体诉求,它借助群体的价值、团 结、规模以及承诺等持续的、公开的展示,向有权者持续地提出抗争要求,这一定义排斥了政变、内战、叛乱(起义)、夙仇以及抗争政治的其它形式。 严格来说,艾未未一直以来所从事的,只是介乎于一般的公民行动和社会运动之间,他借助艺术的表现形式,表达了公民追求知情权和社会公正的权利,譬如 这样的作品,呈现了作为一种公民行动可能的抗争剧码:在慕尼黑的德国艺术之家(Haus der Kunst)展览馆的一面巨大的外墙上,用马赛克的方式铺开了九千个定制的彩色学生书包,组成了一幅巨大的拼图,不同颜色的书包组成几个巨大的中文字—— 「她曾在这个世界上快乐地生活过七年」,这是一位地震中失去孩子的母亲留给艾未未的一句话。 艾未未是擅于把艺术家的想象力运用到公民抗争领域的,他也深谙传播、资源、动员及政治机会等一系列行动要素,他进行有限度的集体活动的尝试,诸如作 品《童话》、《念》、《河蟹大会》等等,但这些行为和刺激官方神经的群体性事件有着本质区别,它们更多是一种行为艺术,作为一种公民认同的建构而存在,是 任何现代社会都没有理由排斥的公民表达及社交自由。 但召集这一类集体行动的机会对艾未未来说并不多,多数时候,艾未未只是和他的助手们进行一些独立的调查。最近的一项调查,是关于那个引发了舆论震荡 的村长之死的案子——浙江乐清钱云会事件,而在此之前,则是艾未未工作室介入帮助上海大火的家属组织会议,向政府提出了「先问责任再要赔偿」的要求。这一 系列举动,只不过是公民的有限联动互助,连稳定组织都谈不上,更遑论结社了,但遗憾的是,这些动作在已经高度陷入体制性拘谨和维稳恐慌的当局看来,也是极 其挑衅的行为,他们宁愿花钱买稳定,也不愿意看见公民互动起来,谋求程序正义。否则,难以解释艾未未何以成为官方报纸《环球时报》社评所论的「经常有惊人 之语和惊人之举,游走法律边缘,一再测试法律底线」了。 窒息公民社会的危险 假如时间允许倒退,在去年8月深圳特区成立30周年之际,深圳市委书记王荣接受国内官方媒体采访时,大力宣扬「建设公民社会」,曾称:「中国特色公 民社会的建设,深圳一定会走在全国前列。」深圳「公民社会建设」的主要内容,包括改革行业协会管理体制、将社会组织民间化、向社会组织购买公共服务、支持 扶植社会团体组织等。这本来是政府向民间社会让渡一部分权力的极好尝试,然而政治空气很快彻底转向,不仅深圳的公民社会建设扼杀于萌芽阶段,而且全国媒体 也被要求不得再有「公民社会」提法。这显然是一个非理性的决策,一个有宪法的国家,当然就有公民,而不是臣民,一个由公民组成的社群,怎么会没有「公民社 会」呢? 决策的非理性是一个社会法治不够完善、规则未能在官民之间普遍确立的必然代价。而决策的非理性程度则直接成为测试国家社会治理当中是否把持政治伦理底线的指标。假如一个曾经呈现开放姿态的社会突然开始逆转为去民主化走向,那么,这个社会肯定出了一些结构性的问题。 在鼓吹「中国模式」的人看起来,中国依然生机勃勃,经济仍然有望走高,但在更多经济学家和社会学家看起来,中国模式的提法并不成立。美国麻省理工学 院商学院终身教授黄亚生认为,如果有什么「中国模式」,唯一的元素就是,那是中国人做的事情,就叫中国模式。而美国华盛顿「卡内基国际和平基金会」的驻会 学者裴敏欣,则坚称中国的制度不再是发展型的了,相反的,中国将成为「分权化的掠夺型国家」(decentralized predatory state),而在这样的国家中,「政府官员的私利」──在经济持续繁荣时大捞一笔,用尽各种手段快速致富——将缓慢瓦解政治稳定。结果是经济无法持续成 长,「造成社会不平等扩大,在人力资源上的投资不足,环境遭到破坏,官员普遍贪腐。」 的确,中国社会的阶层分裂已经越来越显著,近期发生的药家鑫杀人案件隐含的议题便是:社会各个阶层不再有互信。这将进一步恶化当前中国社会的社会冲 突,加上遏制公民理性力量,驱逐呼应温家宝政改主张的媒体评论员,对知识分子冉云飞、艺术家艾未未的这一轮动作,则更是极大地加剧了这种胶着状态,潜在的 危险在于,历史的钟摆将再一次失去平衡,激进与暴力因素更容易浮出水面。 在《纽约客》那篇艾未未报道中,维权律师浦志强曾经这样评价艾未未:「他完全知道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他和我正在努力拓宽限制合法权益的绝对边界。我不愿意成为政府的敌人,我相信艾也同样不愿意。」 艾未未被带走后,浦志强对我说:「艾未未是当代中国的佐拉,直言不讳地表达反对的声音,他的勇气远远超越了鲁迅,因为当今中国没有了租借地没有治外 法权,可以供假冒伪劣的鲁迅们躲进小楼成一统。我们没有了佐拉,没人胆敢去说出他的反对,用章诒和先生的话说,他是一个英雄,在他的人格和勇气面前,我们 应该汗颜,我们深感羞愧。」 在近年来中国公民社会发育的过程中,如果说从厦门PX事件的散步到广州番禺反垃圾焚烧厂运动、广东南海工人罢工等一系列公民行动还是鲜明的利益驱动 型,那么,在艾未未身上,则开创了利他型的公民行动模式,恰如他的姐姐在艾「失踪」后接受媒体采访时所说的,他做的事情,都不是为了自己的权益。 无疑,艾未未是这个时代罕见的理想主义者 。 关于理想主义者与威权统治,台湾社会运动研究专家何明修有过这样一段发人深省的论述:「威权统治者宁愿他们面对的是一群自私自利的子民,而不是有公 德心的公民。尽管威权主义会诉诸于某种响亮的道德宣称,但是很少统治者会认真地将道德与政治接合,因为这样容易封闭了被统治者追求他们琐碎私人利益的机 会,也拆解了威权政权维系的社会安全瓣。在过去台湾的威权体制下,特权、走后门、送红包、拉关系、包娼包赌、官官相护是被默许的现象,也成为普遍的社会运 作法则,但是要批评这些现象却会受到极大的制裁。换言之,威权统治者喜好犬儒主义,畏惧理想主义。」 是的,谁在畏惧理想主义?谁在培养因为「怕农村人难缠」就要行凶的臣民? 官官相护的体制虽然在替统治者创造各种好处和便利,但同时也在制造巨大的麻烦甚至灾难,因为一个缺乏公民意识和契约精神的社会,公民既是受害者,也 可以反过来成为威胁政权合法性的要挟者,一个普通的交通肇事案或拆迁事件,只要当事人把事件扩大化、政治化,即可成为要挟政府进行议价的筹码,这也是当前 中国社会面临的一个巨大难题:维稳成了一把双刃剑,既可损害公民的权益,也可以成为公民乃至地方政府要挟更高一级政府的法宝,花钱买稳定将成为一个无底 洞,总有超出政府承受极限的一天。 而像艾未未这样的社会精英致力的,不过是夯实民间社会的基础,为长远的社会稳定和民主转型奠定中坚力量,艾未未所呈现的公民精神和自觉担当,恰恰是 遏制社会撕裂的有力中和元素。悲哀的是,在当前的非理性决策机制中,他们看不见真正的敌人——法治缺失而潜规则横行即将损害包括当权者在内的社会全体,以 及那些埋藏在社会地基里的怨恨和暴戾在蔓延,他们几乎延续了未经彻底反思的文革治理模式,只看见那些激昂文字的书生和浪漫主义的艺术家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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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晓芸: 抗议者的想象力——特立独行的艺术家艾未未

来源:http://xiaoyunpeng.blogspot.com/2011/04/blog-post.html 2011年4月3日上午,艺术家艾未未在北京首都机场被带走。官方对此的说法是艾未未「涉嫌经济犯罪」,但新华社该英文消息很快被删除,外交部发言人答记者问有关艾未未的部分也在官方网站中不见踪迹。看起来,这似乎仍然是一个未有定性的问题。 但网络舆论已经沸腾,网民们以各种方式表达了他们与这位艺术家站在一起面对这场厄运的决心:像蝗虫一样让网络管理员删不完的帖子,像克隆一样衍生的艾未未头像遍布微博,这在过去极为罕见。 那么,艾未未究竟是谁?谁会喜欢艾未未,谁在害怕艾未未? 从告别革命说起 1989年,艾未未已经旅美8年,天安门的消息传到纽约后,他曾经绝食抗议数天。天安门事件后,他得到了美国绿卡。但在1993 年4月,获知父亲艾青患病,艾未未返回了北京。从此,这个不在场的「抗议者」来到了经历八九阴霾、水深火热的复杂的中国。 此刻,国内思想界开始沉潜,旅美学者李泽厚、刘再复1995年发表了对话体论著《告别革命:回望二十世纪中国》,该书出版后立即引起了中国学术界广泛关注,知识分子谈起了「为学术而学术」,整个社会的思潮开始转向谋求个体发展和经济效益。 艾未未对这种死气沉沉的状况表示不满,在他看来,艺术家同行们「丧失了独立批评的能力」,并且「在庸俗的实用主义和机会主义中」寻找避难所。 如果没有这种不满,他完全可以像其它艺术家那样风光:赚钱,成名,利用体制内最主流的盛大活动作为舞台——他一度参与2008年北京奥运会场馆的设计工作,但最终他以此类宏大叙事的盛况遮蔽了当下真实的中国面貌为由,断绝了与这场盛事的联系。 艾未未写博客,参与对公共事务的评论,由于犀利的批评和对公共事件高度的介入姿态,他的几个国内博客后来被关闭了。他开始上Twitter,截至被带走时,艾未未的粉丝有七万多,这个数目比不上墙内意见领袖动辄上百万的规模,却是实打实的铁杆粉丝,都是翻山越岭来「爱未」。 艾未未每天在Twitter上花不少时间,回应粉丝的讨论,公布艾未未工作室的工作进展情况,纽约客记者Evan Osnos问他这是否影响他进行艺术创作的时间时,艾未未告诉他:「我认为我的立场和生活方式是我最重要的艺术。其它艺术品或许是可收集的——你可以把它们挂在墙上——但那只是一种传统观点。我们不该就以这种方式做事仅仅因为伦勃朗 (Rembrandt)曾经这么做。如果莎士比亚(Shakespeare)活在今天,他可能是在Twitter上写作。」 艾未未在推特上最著名的写作,就是日复一日地在每一个汶川地震遇难儿童的生日那天,公布他们的姓名、年龄,有一度一些推友甚至觉得这些信息很干扰他们,有的人宣称要取消follow「话唠」艾未未。但这些信息对于艾未未来说,意义非同寻常,这是他通过艰难的独立调查获得的——他为此付出了代价,脑部遇袭受伤,日常行踪遭遇严密监控等等麻烦。 艾未未越来越成为一位公共知识分子,他呈现了艺术家如何介入社会的一种可能性。而他幽默、耿直、玩世不恭并且拒绝与体制配合的特质,则让他少了中国传统的知识分子那种明哲保身的小聪明和迂腐气,他流利的英语,诙谐的形象,成为了媒体宠儿,只要有机会,中外媒体总是愿意让他成为封面人物,成为年度精英。 边界与新鲜的抗争剧码 在艾未未吸引更多眼球和展示他富有号召力的社会能量的同时,一些体制内艺术家或学者并不赞同他,他们攻击他哗众取宠,认为他没有看到中国经济发展得如此迅速。在物欲横流的社会氛围之下,加之对动乱的恐惧,人们越来越有理由相信,稳定的社会秩序和一个具备国家强制力的全能政府能够带来一种民主国家难以企及的高速发展。 实际上,很多人不习惯的是艾未未那种在国人看来桀骜不羁的高调,却少有人注意到艾未未缜密而富有分寸感的行动能力。艾未未不是书呆子型知识分子,即便他不通晓社会运动理论中关于政治机会结构的阐释,却凭借丰富的人生阅历和敏锐的政治直觉很好地把握了体制对公民集体行动的开放性程度和容忍度,正如他的艺术家朋友陈丹青所言,「他想看看一个个体的力量能走多远。」 如果深入追究,艾未未从未有一套系统的政治异见论述,而他的公开行动所涉范围,不过是诸如信息公开、记录真相之类的公民权利,可以说,艾未未一直践行的,只是单议题社会运动的内容,并无进行对政权直接挑衅的政治抗争。艾未未和他的工作室其所追求的,当是公民行动范畴,距离成为一股政治力量还很远,甚至可以说,艺术家的游戏姿态和插科打诨也昭示着艾未未无意发展成为一名职业政治活动家或革命者,否则,他今天的每一个嬉笑怒骂的小动作,都会成为所谓职业政治活动家的瑕疵而遭人挑剔——而目前,他的粉丝们并不介意他爆点粗口,他们自称「草泥马」,这代表了一个想要表达公民之不服从意愿的群体。 在那些宣称告别革命、投身体制的国人看起来,艾未未是那么地难以理解,他的一系列有限抗争简直就是「革命」,这一回,不排除在决策者眼里,艾未未就是妨碍「维稳」的潜在革命者。尽管艾未未一直嘲笑「茉莉花革命」,尽管艾未未从来不屑于匿名行动,他甚至还记录并公开与警察周旋的实况,在他看来,「公开化是公民面对专制的利器,仅有的利器。」 在革命与犬儒之间,太多国人已经失去了想象力,包括官方的决策者在内,他们在「要么沉默,要么叛乱」的二元对立之间,只看见那个「特立独行」的艾未未,这实在是对全球范围内已经高度制度化、常态化的社会运动所获得的正面评价的无知。 痛感于「八九风波」的悲剧收场,现为芝加哥大学社会学系终身教授的赵鼎新从昆虫学博士转而研究「八九北京学运」、社会运动与革命,他在社会运动理论基础上,增进中国历史的问题意识,辨析了社会运动、革命、叛乱、游说、改革等等概念,探讨在已经「脱魅」了的现代国家中,竞争性的、程序的选举就成为国家核心合法性最为稳定的基础,而靠绩效(经济发展)、道德表率、打江山等等合法性维持政权,总有内在的不稳定,在此基础上,赵鼎新认为,一个社会真正的稳定,在于能够多大程度将健康的社会运动制度化。在公民社会发育不良的阶段,社会运动更容易受情感主导,从而发生类似骚乱、狂欢的集体行动,而在公民社会发育良好的社会中,社会运动发展主要由运动组织的策略来主导。 按照查尔斯•蒂利的说法,在民主国家中,处于政治生活之外的人们借助于有效的社会运动手段来宣告自己的存在和提出集体诉求,它借助群体的价值、团结、规模以及承诺等持续的、公开的展示,向有权者持续地提出抗争要求,这一定义排斥了政变、内战、叛乱(起义)、夙仇以及抗争政治的其它形式。 严格来说,艾未未一直以来所从事的,只是介乎于一般的公民行动和社会运动之间,他借助艺术的表现形式,表达了公民追求知情权和社会公正的权利,譬如这样的作品,呈现了作为一种公民行动可能的抗争剧码:在慕尼黑的德国艺术之家(Haus der Kunst)展览馆的一面巨大的外墙上,用马赛克的方式铺开了九千个定制的彩色学生书包,组成了一幅巨大的拼图,不同颜色的书包组成几个巨大的中文字——「她曾在这个世界上快乐地生活过七年」,这是一位地震中失去孩子的母亲留给艾未未的一句话。 艾未未是擅于把艺术家的想象力运用到公民抗争领域的,他也深谙传播、资源、动员及政治机会等一系列行动要素,他进行有限度的集体活动的尝试,诸如作品《童话》、《念》、《河蟹大会》等等,但这些行为和刺激官方神经的群体性事件有着本质区别,它们更多是一种行为艺术,作为一种公民认同的建构而存在,是任何现代社会都没有理由排斥的公民表达及社交自由。 但召集这一类集体行动的机会对艾未未来说并不多,多数时候,艾未未只是和他的助手们进行一些独立的调查。最近的一项调查,是关于那个引发了舆论震荡的村长之死的案子——浙江乐清钱云会事件,而在此之前,则是艾未未工作室介入帮助上海大火的家属组织会议,向政府提出了「先问责任再要赔偿」的要求。这一系列举动,只不过是公民的有限联动互助,连稳定组织都谈不上,更遑论结社了,但遗憾的是,这些动作在已经高度陷入体制性拘谨和维稳恐慌的当局看来,也是极其挑衅的行为,他们宁愿花钱买稳定,也不愿意看见公民互动起来,谋求程序正义。否则,难以解释艾未未何以成为官方报纸《环球时报》社评所论的「经常有惊人之语和惊人之举,游走法律边缘,一再测试法律底线」了。 窒息公民社会的危险 假如时间允许倒退,在去年8月深圳特区成立30周年之际,深圳市委书记王荣接受国内官方媒体采访时,大力宣扬「建设公民社会」,曾称:「中国特色公民社会的建设,深圳一定会走在全国前列。」深圳「公民社会建设」的主要内容,包括改革行业协会管理体制、将社会组织民间化、向社会组织购买公共服务、支持扶植社会团体组织等。这本来是政府向民间社会让渡一部分权力的极好尝试,然而政治空气很快彻底转向,不仅深圳的公民社会建设扼杀于萌芽阶段,而且全国媒体也被要求不得再有「公民社会」提法。这显然是一个非理性的决策,一个有宪法的国家,当然就有公民,而不是臣民,一个由公民组成的社群,怎么会没有「公民社会」呢? 决策的非理性是一个社会法治不够完善、规则未能在官民之间普遍确立的必然代价。而决策的非理性程度则直接成为测试国家社会治理当中是否把持政治伦理底线的指标。假如一个曾经呈现开放姿态的社会突然开始逆转为去民主化走向,那么,这个社会肯定出了一些结构性的问题。 在鼓吹「中国模式」的人看起来,中国依然生机勃勃,经济仍然有望走高,但在更多经济学家和社会学家看起来,中国模式的提法并不成立。美国麻省理工学院商学院终身教授黄亚生认为,如果有什么「中国模式」,唯一的元素就是,那是中国人做的事情,就叫中国模式。而美国华盛顿「卡内基国际和平基金会」的驻会学者裴敏欣,则坚称中国的制度不再是发展型的了,相反的,中国将成为「分权化的掠夺型国家」(decentralized predatory state),而在这样的国家中,「政府官员的私利」──在经济持续繁荣时大捞一笔,用尽各种手段快速致富——将缓慢瓦解政治稳定。结果是经济无法持续成长,「造成社会不平等扩大,在人力资源上的投资不足,环境遭到破坏,官员普遍贪腐。」 的确,中国社会的阶层分裂已经越来越显著,近期发生的药家鑫杀人案件隐含的议题便是:社会各个阶层不再有互信。这将进一步恶化当前中国社会的社会冲突,加上遏制公民理性力量,驱逐呼应温家宝政改主张的媒体评论员,对知识分子冉云飞、艺术家艾未未的这一轮动作,则更是极大地加剧了这种胶着状态,潜在的危险在于,历史的钟摆将再一次失去平衡,激进与暴力因素更容易浮出水面。 在《纽约客》那篇艾未未报道中,维权律师浦志强曾经这样评价艾未未:「他完全知道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他和我正在努力拓宽限制合法权益的绝对边界。我不愿意成为政府的敌人,我相信艾也同样不愿意。」 艾未未被带走后,浦志强对我说:「艾未未是当代中国的佐拉,直言不讳地表达反对的声音,他的勇气远远超越了鲁迅,因为当今中国没有了租借地没有治外法权,可以供假冒伪劣的鲁迅们躲进小楼成一统。我们没有了佐拉,没人胆敢去说出他的反对,用章诒和先生的话说,他是一个英雄,在他的人格和勇气面前,我们应该汗颜,我们深感羞愧。」 在近年来中国公民社会发育的过程中,如果说从厦门PX事件的散步到广州番禺反垃圾焚烧厂运动、广东南海工人罢工等一系列公民行动还是鲜明的利益驱动型,那么,在艾未未身上,则开创了利他型的公民行动模式,恰如他的姐姐在艾「失踪」后接受媒体采访时所说的,他做的事情,都不是为了自己的权益。 无疑,艾未未是这个时代罕见的理想主义者。 关于理想主义者与威权统治,台湾社会运动研究专家何明修有过这样一段发人深省的论述:「威权统治者宁愿他们面对的是一群自私自利的子民,而不是有公德心的公民。尽管威权主义会诉诸于某种响亮的道德宣称,但是很少统治者会认真地将道德与政治接合,因为这样容易封闭了被统治者追求他们琐碎私人利益的机会,也拆解了威权政权维系的社会安全瓣。在过去台湾的威权体制下,特权、走后门、送红包、拉关系、包娼包赌、官官相护是被默许的现象,也成为普遍的社会运作法则,但是要批评这些现象却会受到极大的制裁。换言之,威权统治者喜好犬儒主义,畏惧理想主义。」 是的,谁在畏惧理想主义?谁在培养因为「怕农村人难缠」就要行凶的臣民? 官官相护的体制虽然在替统治者创造各种好处和便利,但同时也在制造巨大的麻烦甚至灾难,因为一个缺乏公民意识和契约精神的社会,公民既是受害者,也可以反过来成为威胁政权合法性的要挟者,一个普通的交通肇事案或拆迁事件,只要当事人把事件扩大化、政治化,即可成为要挟政府进行议价的筹码,这也是当前中国社会面临的一个巨大难题:维稳成了一把双刃剑,既可损害公民的权益,也可以成为公民乃至地方政府要挟更高一级政府的法宝,花钱买稳定将成为一个无底洞,总有超出政府承受极限的一天。 而像艾未未这样的社会精英致力的,不过是夯实民间社会的基础,为长远的社会稳定和民主转型奠定中坚力量,艾未未所呈现的公民精神和自觉担当,恰恰是遏制社会撕裂的有力中和元素。悲哀的是,在当前的非理性决策机制中,他们看不见真正的敌人——法治缺失而潜规则横行即将损害包括当权者在内的社会全体,以及那些埋藏在社会地基里的怨恨和暴戾在蔓延,他们几乎延续了未经彻底反思的文革治理模式,只看见那些激昂文字的书生和浪漫主义的艺术家们。 删节版刊于《明报》2011-04-10 http://news.mingpao.com/20110410/vzc1.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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