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斗 | <摇光>自由的代价:走向虚无
但若问我们,是否愿意为追求自由献出生命?献出青春?献出世俗眼中的优秀成功?我们普遍会选择沉默。谭嗣同陈天华汪兆铭周树人都愿意为了自由献出生命。我们嘲笑他们,在内心深处鄙夷他们,或者认为完全没有必要。我们既骂这个国家不好,也没有想过切实的改变它。当然,我们有榜样,我们要的是人人有车有房能够普选,我们希望一场改天换地的变化,但是前提是,我们得要有车有房。 自由的代价:走向虚无 文/张亮(北京大学) 很多年前,一间70年代的筒子楼,里间住着一对夫妇,外面住着一个我,每天晚上,我都会撑起身体,穿过隔板,进入里间的厕所,某一天晚上,烂醉的我突然被一根床上伸出来的大腿绊倒,我栽倒的一瞬间,酒醒了,模糊中那两人正躺在床上,一时间很寂静,大家默不作声。我意识到我也许搅坏了一场春梦。第二天我惶恐地打电话,向那男生道歉,想确认这条腿属于他还是她的女朋友,但他告诉我,昨天晚上他根本没在家,而是在两百公里以外的一个地方。 三天后,他们分手了。我从此没再见过他们。 因为有过这种遭遇,今天的许多人世间的八卦或者扯淡对我就丝毫没有杀伤力。比如昨天你如果被一个男人强骗到床上,而你的男朋友还在千里之外的某个小岛辛辛苦苦为你写程序,赚一起去马尔代夫渡蜜月的车马费;又比如而那个把你骗到床上的男人竟然是你的老师,他的正牌女朋友竟然是你的师妹,而你的师妹竟然因此抢走了你出国留学的名额;再比如,你辛辛苦苦追到一个女朋友,突然之间发现,这个女人不是你理想中的,于是你背着她出去跟人打了一炮,而这个和你打炮的人竟然是你女朋友最好的闺蜜。等你约好最后在一起的前一天,你发现,你的炮友又跟另一个男人好上了。 这一切,都不会让我感到惊讶。在一个欲望主导的世界里,这一切理应是常态,虽然我的一个朋友告诉我,假如他跟一个女生上了床,一定会娶她。我也不怀好意地揶揄,那还得看别人愿意不愿意。 王小波曾经说。秩序在混沌中存在,智慧在混沌中存在,但是今天看来,我们虽然混沌了,却还是没有秩序,遑论智慧。 一切坚固或者永恒之物正在离我们远去。 一切虚无与欺骗正在包围我们的生活。 我们正在失去价值判断的能力。 尼采比我们提前一个多世纪看到了我们的今天。他说,报纸取代了现代资产阶级生活中的祷告,这意味着忙乱、廉价和短暂之物取代了他日常生活中沉积下来的永恒之物。后来,电视又取代了报纸,今天,网络又取代了电视。缺乏教育的直接后果,我们见到标有“启蒙”或者“文化”标签的东西就想去追,满足饥渴,却分不清楚精华与糟粕。我们今天一个小时内在网络上认识的人,也许远远超过过去一年。认识的越多,越感到惶恐,翻翻你们的QQ聊天,还有站内信,有多少男盗女娼,有多少调情暧昧,有多少不堪入目?很多年后,当我们坐在电脑面前,用QQ、人人同时跟一堆人打情骂俏,看着QQ上密密麻麻的人头攒动,我们一定不会想到,很多年前,当网络刚刚普及,人们排在宿舍里仅有的一台电脑面前,等待网聊,有如肯德基刚刚登陆中国时门口一公里的长队,虔敬肃穆。很多年后,当我们为电视上《非诚勿扰》里的男嘉宾女嘉宾唏嘘不已,转瞬间却发现他或者她其实只是一个托儿,我们不会想到,很多年前,我们的父辈花两毛钱去买张电影票连个手都不会牵,但一牵手就是情定终生。 诚然,今天,我们比许多过去的人享有更多的自由,占有更多的资源,但我们已经失去了价值感。什么是善?什么是恶?活着究竟意味着什么?如果你爱一个人,是否值得为他舍弃你既有之物?如果你追求自由,是否应该为自由与现实妥协? 每当我翻看我外公的遗物,就会想起他那一代。他33岁丧妻,因为三年自然灾害。身为一个国家干部,上世纪50年代的大学生,从此一个人把我妈妈带大,未曾再娶。 一个原本陌生的人与另一个原本陌生的人相处,激情或者欲望也许能点亮一时,却往往让我们误以为月亮就是太阳。 真正发出光和热,指引我们生活给予我们力量的责任与信仰,正在成为遥远的一千零一夜,阿拉丁的神灯,阿里巴巴的芝麻开门。是的,我们貌似也有信仰,比如拜物教;我们也信神,比如韩寒。 我们也有我们的旗帜,我们爱生活爱凡客爱韩寒,不因为他爱自由,而因为爱自由成了WINNER,只因为他一个声音数十万个回复,他博客4亿多流量,他可以边泡妞边赛车边凡客边写文边骂政府,他从不攻击省部级以上单位,他懂得适时删帖,懂得跟文坛老前辈骂娘时给贴个网址让几十万粉丝帮着骂。总之,他懂得把握机会,他有惊无险,他是WINNER。我们爱的是WINNER,爱的是因自由之名的WINNER,不是爱自由本身。谭嗣同陈天华周树人在今天都将是LOSER,是殉道者,不值得我们模仿。生命苦短,及时行乐,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我们不爱LOSER。 我们只爱WINNER。 这就是我们的信仰。 但若问我们,是否愿意为追求自由献出生命?献出青春?献出世俗眼中的优秀成功?我们普遍会选择沉默。谭嗣同陈天华汪兆铭周树人都愿意为了自由献出生命。我们嘲笑他们,在内心深处鄙夷他们,或者认为完全没有必要。我们既骂这个国家不好,也没有想过切实的改变它。当然,我们有榜样,我们要的是人人有车有房能够普选,我们希望一场改天换地的变化,但是前提是,我们得要有车有房。 我们一边骂一边等待,其实我们不贪心,我们要的只是舒适的物质。如果信仰不导向舒适,我们不需要信仰。 我们也普遍不看书,至少我们中的大部分人是这样,但我们懂的很多,从埃及动乱到突尼斯政变,我们有网络。我们习惯于成为网民,在网上听到些风吹草动,蛛丝马迹,我们就开始联想,有的是联想政治,有的是联想女人,大部分联想都是子虚乌有。但是我们习惯于贩卖立场。立场给了我们骂娘的动力,我们可以不懂什么叫自由,什么叫民主,什么叫集权主义,什么叫社群主义,保守主义,什么又叫新自由主义,但我们有网络,我们每天都有新的立场,于是我们互相骂娘,我们的生活是充气娃娃。我们不追求真相,我们只追求骂娘,一时之痛快。 我们显然也听音乐,我们这代人迷恋靡靡之音到了骇人听闻的程度。流行音乐和摇滚音乐作为性与爱的发泄,主宰着我们的精神生活,让所有对意义的思考得以被逃避。 与网络中疯狂参与政治相反,现实中我们对政治避之唯恐不及,而普遍渴望性。我们觉得自己势单力薄,对集体生活影响甚微或者根本没有影响。但是我们在取代了政治的行政管理中过得很惬意。大学里普遍存在的学生官僚和学生,我们一边骂他们,一边不痛不痒。 我们在追求个人主义和避世的过程中,家庭的衰落成为必然。和上一代不同,许多学生来自单亲家庭,这些学生今后离婚的几率会比一般家庭高。在这个幅员辽阔的国度里,一旦进入大学,就意味着父母原有家庭的日渐疏远——没有人知道自己将会漂泊何处,而今后的人生目标和价值趣味,将和父母渐行渐远。然而,除了北京、上海、广州等大城市,尽管少部分人喊出了“逃离北上广”,但我们大部分人认为没有适合发展的地方,我们接受这种社会的安排:用一生打工,然后用一生买一套房。我们不愿意回到家乡,饿死也不回,因为丢人,我们习惯了中产阶级的价值标准。我们大骂这个社会,竭力适应社会主流。但当我们越发主流地生活,却进一步加深了无根感。我们大多怀念故土,但大多只是作为一种历史记忆的珍藏,甚至希望通过寻找相同地域的异性伴侣的方式,来获得地缘与血缘的固着。现实中,这样的企图也往往失败。我们没有可以扎根之处,天知道我们会去往哪里。如果某人恰好在什么地方找了份工作,或者是情趣有了变化,都可以让他摆脱以往的一切联系。因此,我们对过去和周围人的感情投入必然是有限的,暧昧成为我们的常态。昨天还在热恋的情侣,今天或者明天就可能仅仅因为异地劈腿出国一套房劳燕分飞。 我们没有安全感。 因此,我们更多习惯沉浸在对未成年时代的怀念中,我们怀念80年代童年时代的小生活,变形金刚、圣斗士、机器猫、不干胶贴画、街机游戏……那是我们最沉浸投入真挚感情的年纪。 身为年轻人,我们自己决定一切,决定是否恋爱,是否结婚,是否性生活混乱,决定是否离开家乡,是否选择一样工作。我们可以自由选择做街头混混还是勤学人士。没有必然,没有道德,一切选择都可以理解。我们逃避了必然性,选择了自由。却没有因此插上轻松的翅膀,反而,被世界上最沉重的虚无压迫。 我想起人类洪荒的初民时代,亚当一个人站在伊甸园的山岗上眺望这片土地,这一切都是它的,又都不是它的。在无所傍依的孤独里,这一切都没有意义。 我们是否能重新回到伊甸园,我们是否能重新回到秩序,我们是否能沐浴着智慧之光快乐的生活?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所处的这个时代,正在不可避免的走向虚无。 原文链接:http://blog.renren.com/blog/305460099/800167708 (采编:楼杭丹;责编:应鹏华) 您可能也喜欢: 言论自由与“小报告” 自由,抑或民主? <摇光>以自由的名义 <开阳>言论自由六日谈(1)煽动性诽谤罪名的覆灭与言论自由的开端 <天璇>自由感 无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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