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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China周刊 | 图:花・体态

这是25岁美国女孩Cecelia Webber的一组数字摄影作品。这组人体花卉就是艺术家找来模特,在他们身上涂覆各种不同颜色、拍一大组照片之后再放到电脑上进行拼接的结果。经过不停的调整、替换、挪移,她创造出了不可思议的蓝铃花、蒲公英、枫叶、太阳花和樱桃花。Cecelia的理念是希望带领人们通过了解自己的身体来感知现实。   (本文选自果壳网) 【原文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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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China周刊 | 图文:陈峰:生活即苦行

陈峰:摄影家。   有一群特殊的人,着褴褛衣衫、绘彩色条纹、涂苍白炭灰、诵莫名经言,这群人就是尼泊尔这个印度教国家里的一道特色景观——苦行僧。在尼泊尔的大街小巷,他 们也许是你最聚焦的拍摄对象,而我们的特约摄影师陈峰数次前往尼泊尔,深入苦行僧群体生活,用影像向我们揭示了你从未见过的,这一特殊人群的苦行生活。 苦行僧们都练就了一身的瑜伽功夫,因为他们信奉的湿婆神是瑜伽功夫的鼻祖。只要你给钱他们就很乐意展示出自己的功夫 苦行僧们自小就跟随师傅苦修,他们从师父那儿学来的生火技巧每天都要用到,起床后第一件事情便是生火。 有一种人,出生后被定为一生命运落魄,只能给神做仆人去修苦行才能安生。从此之后苦难伴随着他们的成长。当他们成年时又被同门人按在地上,扯断生殖器的经脉。从此无欲和无求醉心于修行,在丛林中任皮肤上长满青苔,在洞穴中和虫蛇为伴。他们认定自己是神的化身,模仿神的面孔把自己涂抹得色彩斑斓。他们认定自己和神一样具有法力,有着坚强无比的躯体能百毒不侵。每天早上吸食大麻,让思绪在烟雾中超越凡尘,飘到遥远的天际,去触摸神衣袖后的清风。 火:在苦行僧的心目中,火是神圣的。火能温暖着生者,净化死者。火,是每时每刻都变幻着美妙的舞姿的精灵。 Lal Daz在烧死庙住了28年,他今年已经84岁了,一头长达3米的长发从来时到现在就没剪过的。出生在印度教家庭的他,出生后就被圣人定为难以生存在世间。笃信教义的家人就把他送给苦行僧师傅,从此开始了不同于常人的生活。他只能通过苦行来改变自己的不幸的一生。 起初,帮师傅做些零活,劈柴担水和梳洗等事宜,其间师傅教他保护圣火的秘密,在野外苦行生活,火对苦行僧来说至关重要。在印度教教义中万物是由地、水、火、风、空五大元素组成的。人在生命终结时通过火能使灵魂得到净化,同时将肉身分解回归自然。苦行僧都有保护火种不熄灭的绝活,这堆火和他的头发一样长久,28年也未曾熄灭过⋯⋯Lal Daz每天凌晨起床必先洗澡,之后用灶灰涂满身体。火光映照着赤裸的身体,让我感觉到火对人类生存重要的作用。就在这里河边的对面,天色还未亮,已经有二具尸体在火堆中熊熊燃烧着。 火在常人眼中就是做饭炒菜生活必需品,在苦行僧的心目中,火是神圣的。火能温暖着生者,净化死者。火,是每时每刻都变幻着美妙的舞姿的精灵。 这就是他们的家,许多苦行僧在这里居住了几十年,当年盖这个房子的也是一位德行很高的苦行僧 神:大部分的苦行僧信奉着湿婆,而湿婆神额头上的标志是三条用灰画的横线,代表三个神和三个世界。 尼泊尔是个神佛满天的国度,众多的神以及这些神的化身让人感觉扑朔迷离,神秘非常。画着和中国京剧脸谱类似的苦行僧(Sadhu)却成为迷中之谜。他们是何方神圣呢? 曾经有一天在烧死庙拍摄时,苦行僧在我的额头上画上黄色的三条横线。这三根线条代表什么呢?在印度教以梵天(Brahma)、毗湿拏、湿婆三神为主神中,梵天是主管创造世界之神;毗湿拏是主管维持世界之神;湿婆是主管破坏世界之神。在三个主神中,又往往把毗湿拏或湿婆立为一个主神,其他神都在其下,并都是这两个神之一的化身。而苦行僧面孔中画着的各种图案就是模仿主神各种化身的模样。在主神中最具威力的就是湿婆神,这位毁灭神的身体涂满灰,代表着死亡也代表重生。湿婆的裸体代表他放弃物质,不留念世间的享受,湿婆神时常静坐在坟场,这里是人世间的终点,也是重生的起点。因此大部分的苦行僧信奉湿婆,而湿婆神额头上的标志是三条用灰画的横线。标志代表三个神和三个世界,想到这里我都感觉到自己头上的三条横线具有魔力。 尼泊尔孩子在荡秋千,秋千架子搭建在加德满都烧死庙的对面,远处的烟正是烧尸体冒出的烟尘,在这里拍摄能嗅到扑鼻的尸体烧焦味 性:一位苦行僧曾经对我说:只有断了性的欲望,才能安心苦修,而苦行的本身,就是放弃一切物质和精神的享受。 印度教寺庙四处都雕刻着性交的图案,琳琅满目叹为观止。迄今信奉印度教的教徒们仍然对湿婆的“林珈”(即男性生殖器)膜拜不已,认为它是生命的象征。让人费解的是,大部分苦行僧从小就被灭毁了性功能,这种崇拜和毁灭令人困惑。从小跟着师傅学习的小孩们,经过一段时间后,就被师傅带到印度国印度教的圣地Hariwar,通过其他僧人的考试来判断他是否有当苦行僧的资格。当他通过考量后,面临的就是毁灭生殖器的时刻。一般会选择湿婆神生日的这一天。据说仪式是这样进行的,让小孩平躺在地上,为防止挣扎,二位或更多人分别压着小孩的手脚, 再由一位年长的苦行僧用夹子夹住他的阴茎,奋力将其经脉扯断,从此阴茎再也不能勃起,等于扯断性的一切幻想。之后这个小孩要出师成为真正的苦行僧,依旧得跟随师父继续苦修,有的继续苦修长达20年。苦行僧膜拜着林珈,却要了断自己的性器官,让人感到不解。问曾经做了八年苦行僧的Mr Richard Christopher D’vaz,他告诉我,只有断了性的欲望才能安心苦修,苦行的本身就是放弃一切物质和精神的享受。印度教就这样匪夷所思,在寺庙中随处可以看到雕刻着的性交图案和做爱的神灵们。曾经看过印度寺庙庙妓的故事,寺庙门口住满任人玩弄的妓女,她们挣来的钱全部都上缴给寺庙。 烧死庙的墙面上画着这样的图案,总是一些神话故事在其中,这座房子中住着一些小孩,游客不得入内。 毒:据说苦行僧信奉的湿婆神也吸食大麻,吸大麻很自然的就是苦行僧修炼中的一部分,大麻能把他们带入迷离沉醉的世界。 国外的电视上看到说苦行僧日常生活中经常吸食大麻,对此我感觉很震惊,在印度教的教义中毒品是不能碰的,难道大麻就不是毒品? 看着他们哼着小调,快乐地切着大麻叶子,从被刀刻出深深凹痕的木板能判断出他们吸食大麻是日常行为。一般是几位位苦行僧围坐在一起,共用一个烟斗吸食大麻,猛吸一口之后仰头慢慢地把烟吐出,过后就是闭目享受了。这时可以感受到他们开始神游到信奉的湿婆神的身边。 据说他们信奉的湿婆神也吸食大麻,于是吸大麻很自然的就成了苦行僧修炼中的一部分,大麻能把他们带入迷离沉醉的世界。据43岁的苦行僧Ram ChandraMandal说:在这个时候, 凶残和争斗是属于另一个世界的,他用手指着自己面孔上的伤痕告诉我,这就是当初别的苦行僧和他争夺住的地盘而留下的伤痕。他还自豪地告诉我,苦行僧的无性生活让体内的‘精华’永远留在体内,这些‘精华’能让他们百毒不侵,自然敢吸食大麻了。如今吸大麻, 甚至拥有大麻都是违法的。但社会还是能容忍苦行僧吸大麻的事。不过,在印度有时也会有苦行僧因为吸大麻而被关起来的事件。 苦行僧的主要任务就是在苦行之路上冥想修行,通过把物质生活降到最简单的程度来追求心灵的解脱,摆脱无尽的轮回之苦。 轮回世界中的修行 走在尼泊尔众多的神庙,你可以真切地接触到这些神秘的苦行僧,从他们的双眼中, 挣扎、隐忍、忧郁、热望不加掩饰地呈现出来,而这一切都指向信徒的终极盼望——超越轮回,从尘世中获得永恒的解脱。 1.何谓苦行僧 苦行僧一词源于印度古语中的Sadhu (念‘撒度’),苦行僧的称谓是从其苦修中意译,其实他们也是到处流浪的僧人,苦行的目的是脱离轮回转世。 2.世人对苦行僧的称呼 苦行僧也被称为 “Baba”。Baba代表父亲、祖父、 叔伯。有时,大家会在Baba后面加上‘ji’。Babaji是对苦行僧更加尊敬的称呼法。这个世纪的Sadhu会被视为圣人,据说具有法力的苦行僧可以让你的命运发生改变,因此,人们对苦行僧颇为敬畏。 3.苦行僧分两大类 Shaivas 是信奉湿婆神(Shiva)和他的上百个化身,当中包括Ram。 Vaishnavas 信奉的是毗湿拏神(Vishnu)和他的化身,当中也有Rama(和Sita)以及 Krishna。 4.苦行僧生活来源 苦行僧们的生计来源是信徒们的捐赠。不过,大家也不是一味地从信他们。在科技发达的时代里,很多人对苦行僧是存在着很多的质疑的。但是在尼泊尔或者印度比较偏僻且传统的乡村,苦行僧扮演着生活中不可缺少的角色。婚丧喜庆的节日,人们都会请苦行僧主持并给于祈祷、祝福。对信徒们而言,此时这些僧人是在为神传达指令,是神的代表。 5.苦行僧也有女的 女苦行僧的称谓是Sadhvi,来自古文Sanskrit,意思是“实现目标”、“达到神圣”和“精神上的修炼”。 6.苦行僧住在哪儿 苦行僧是放弃了物质生活的修行者,也被称为‘ Sanyasi’。他们没有性的欲望,没有亲情的牵挂。居住在尼泊尔和印度的庙宇、山洞和森林中。 7.苦行僧们如何修炼 他们有些在山里独住很多年,以水果野菜为食。有的在生活里只保持一个姿势,比如把一只手永远举高。还有些一生只关注于吸大麻。有些研究未来观测紫微星象,给人算命等等。 8.天体派苦行僧 “Naga Sadhu”中Naga代表天体。Naga Sadhu就是指天体派苦行僧。这个派别的僧人不穿衣服,不刮胡子且续留着长而厚的头发。他们手里有时会拿着一把剑。Aghori Sadhu是另一派别的僧人,称自己的身边是有灵魂及鬼神陪伴着的。 9.苦行僧们的四个圣地 苦行僧的圣地分别是Allahabad,Ujjain, Hardwar和Nasik, 它们是传说中的琼浆玉露洒落人间的四个地点。 10.苦行僧的工具 烟斗(Chilam), 吸时用两手紧握。是苦行僧们吸食大麻所不可缺少的用具。食物(Bhojan)苦行僧的食物包括:米饭、蔬菜、乳制品、甜食、茶、马铃薯和面包等。另外他们的食物里是不加葱蒜的。灰(Bhogoti) 从烧尸的木材取得。苦行僧用它来涂抹全身,包括面部和头发。背包(Thaili)苦行僧们全天背在肩上的包包,里面放着他们所拥有的一切。 我认识的苦行僧 Lal Daz,在烧死庙的聚居区,Lal Daz在这里已经住了28年,他今年已经84岁了,他一头长达3米的长发,从入住时到现在就没有剪过的,出生在印度教家庭的他,出生后就被当地的圣人定为一生不可能有所作为,难以生存在人世间。为了他能够健康地活在这个世界上,笃信教义的家人把他送给了他的苦行僧师傅。从此他便开始了不同于常人的生活。他只能通过苦行来改变自己不幸的一生。  Balak Daz,原名: Ram Chandra Mandal, 出生于尼泊尔Sarlai,年龄43岁。5岁时他的母亲病逝了,父亲去了印度当苦行僧。 Balak Daz 就一直居住在尼泊尔烧尸庙。他是家里的老大,还有一个弟弟和二个妹妹。弟弟已婚有5个小孩。两个妹妹都失去了联络。当我采访Balak Daz 时,弟弟的六岁儿子就在他身边,叔侄两感情很好。Balak Daz 脸上有个伤痕, 据他说是维护“家园”和别的苦行僧打架造成的。而他腿上也有个很大的疤痕,是5岁时的一场大火留下的烙印。 【原文链接】     【回到目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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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China周刊 | 辛波丝卡:酷刑

辛波丝卡:波兰最受欢迎的诗人,被公认为当代最迷人的诗人之一。 什么都没有改变。 肉体在遭受着疼痛, 它必须要吃饭,呼吸空气还有睡眠, 它有薄薄的皮肤,下面流动着血液, 保留着必需的牙齿和指甲, 它的骨头易碎,关节可以伸展。 在酷刑中这一切都要被想到。   什么都没有改变。 肉体在颤抖正如它的颤抖 在罗马建立前和罗马建立后, 在公元前二十世纪和公元二十世纪。 酷刑如故,变小了的只有地球, 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像是发生在墙的另一边。   什么都没改变。只是有了更多的人, 在老的犯罪旁边,新的犯罪已经出现, 真实的,假想的,暂时的,无中生有的, 肉体对它们的反应只有号叫, 过去,现在以及未来都是无辜的号叫 按照那古老的程度和音调。   什么都没改变。也许只有方式、仪式、舞动。 然而用手保护头的动作是一样的。 肉体扭动、抽搐、试图逃脱, 双腿无力,倒下,曲膝, 变青了,肿起来,垂涎,流血。   什么都没改变。除了国境线, 森林、海岸、沙漠和冰川的边界。 灵魂在这些风景中徘徊, 消失,复现,接近,走远, 自己像个外国人,难以分辨,时而确信,时而又对自己的存在没了把握, 虽然肉体在,在,一直在 可它却没有留驻的地方。   (选自译言网,译者介末花花。) 【原文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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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China周刊 | 荐书:黄盈盈《身体・性・性感》

身体是什么?身体的定义之所以重要,不是因为我们可能找到一个单一的定义,而是因为我们找不到一个单一的定义,在整个世界文化中有那么多的各种各样的对身体的定义。这本书通过对于 “身体”、“性” 、身体与性”以及中国女性的“身体”与“性”的研究给大家提供了一点答案。 内容简介 《身体•性•性感》主要内容:“身体是什么?身体的定义之所以重要,不是因为我们可能找到一个单一的定义,而是因为我们找不到一个单一的定义,在整个世界文化中有那么多的各种各样的对身体的定义。” “如果你要是早一年半以前问我这个问题,我可能会比较关注自己身体是否丰满、曲线是否优美、对异性的吸引指数有多高,但是从去年到现在,我更加关注自己身体的健康,包括身体的脏器和性器官、生殖生理器官,是否健康、是否卫生可能是我更加关注的。” “如果是情人,就有那种(性的)感觉。但是要说夫妻,因为夫妻之间做爱就是一种常态,跟吃饭一样。说到夫妻生活不会给人性感的感觉……” “对我自己来说,不可能让自己达到最有吸引力的时候,总有一种观念上的东西让自己不能那么做。但是我觉得最有性吸引力的是胸部要露出一点……但有一次看一个电影,那个人穿着镂空的黑色丝袜和黑色的高跟鞋,当时觉得那是我第一次觉得腿很有性吸引力。以前不会觉得腿会很性感。但就看那人把腿搞成那样吧,真的还挺有意思。” “女性,如果关系特别好,我会觉得是开玩笑;如果关系不是特别好,比如说你吧,咱俩今天第一次见面,你说我性感,我会觉得你对我是一种奉承。男性的话,如果和我关系特别熟,我会觉得是在夸我:如果关系不是特别熟,我会觉得是他对我的一种言语上的非礼。在中国,我觉得如果一个男人想和你交往,他应该不会夸你性感,如果说他对你有点企图,倒是可能。” 作者简介 黄盈盈,女,博士,2005年毕业于中国人民大学社会学系。现任人大性社会学研究所副所长。2003年获美国Forgarty艾滋病项目国际奖学金在北卡莱罗纳医学院访学一年;2006年获Endeavor Austral ia Cheung Kong博士后奖学金在西澳大学亚洲研究中心访学半年:曾短期游学荷兰、印度、泰国等地。 自1999年起师从潘绥铭教授从事性社会学方面的研究,具体研究方向为:性产业研究、艾滋病、中国女性的身体与性、定性研究方法。 多次参加国内外学术报告和交流活动,以及艾滋病预防的实际工作。主持或主要参与国内外相关研究项目十余项。发表的主要论文有:《对A市和8市发廊小姐的考察与分析》 (《北大清华人大社会学硕士论文选编:2002-2003》,山东人民出版社,2004)、《东北劳动力市场中的女性性工作者》(第一作者,《社会学研究》,2004)、《中国艾滋病“问题”解析》(第二作者,《中国社会学科》,2006)、“HIV/AIDS Risk Among Brothel-based Female Sex Workers in China:Assessing the Terms,Content and Knowledge of Sex Work”(第一作者,美国Sex Transmitted Oisease杂志,2004)等:著作有:《小姐:劳动的权利——中国东南沿海与东北城市的对照考察》(第二作者,香港大道出版社,2005)、《情境与感悟:西南中国三个红灯区探索》(第二作者,台湾万有出版社,2005)、《呈现与标定——中国“小姐”深研究》(第二作者,台湾万有出版社,2005)。 【原文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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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China周刊 | 安婆婆:说说意识、身体和笛卡尔

我们对“身体”这个词的认识已经远比笛卡尔的时代更深入,但我们对意识的认识仍停留在蛮荒时代。 安婆婆:科学松鼠会作者。 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知识,你知道多少? 注定有许多事情是这短暂的一生中来不及学的。对某些人来说,它们是C语言、数据库、网站协议;对另一些人来说,它们是有机物设计、肽链合成、基因转导;它们还可能是发动机结构、芯片蚀刻、液晶成像、心脏搭桥、量子通信……这单子列下去能把地球绕上五圈。 可我们并不会因为这张单子的存在如坐针毡,因为自有一些优秀的头脑承担起了学习的任务,并将成果妥善地保存在世界各地的图书馆里和互联网上。这样一个人类共享知识库的存在,就好像家后有个大谷仓一样让人安心,每当需要的时候我们总能打包出一份粮食上路。 独独有一类知识让全人类捉襟见肘。对它们的记载没有谷仓那般殷实,倒像茫茫海面的最后一座浮标或者雪线上的最后一站补给。阅读它们仿佛是在一丛篝火边觊觎亮光之外的黑夜,一旦向那黑暗迈开步子,你就带着仅有的温热闯入了蛮荒之地。 关于人类意识的问题,就远在那蛮荒之地的深处。 曾经尝试过探讨“意识是什么”的朋友也许遇到过这样的尴尬:话题不是草草结束,就是陷入一场声势浩大的鸡同鸭讲之中。讨论的内容往往无意中就转到某个更具体的问题上去了。取决于参与者是哪一类爱好者,最后的问题也许是神经系统是怎样运作的,也可能是机器可能产生意识吗,或者怎样从行为分析一个人的心理……诸如此类。讨论的各方往往没有注意到,当他们把“意识是什么”等同于上述任何一个具体问题的时候,他们已经在一个更基本的问题上选择了自己的立场。他们不一定知道,这个问题已经存在几百年了。 最早明确指出这个问题的人,是笛卡尔。对,就是那个发明了直角坐标系的笛卡尔。他说,要回答意识是什么,你得先决定意识是不是身体的一部分。就是说不管你为意识下什么样的定义,你都直接或间接地给出了意识和身体的关系。因此对意识的讨论归根结底是在讨论意识和身体的关系是什么。 【图:哲学家、数学家笛卡尔】 切,一听就是科学不发达的古代来的人。这还用讨论么?每个人都有一颗大脑,每颗大脑都有上千亿个神经元,它们组成的神经系统产生了我们的意识。所以意识当然是身体的一部分,身体决定意识啊。 没错,人类的神经系统是意识的载体,这是现代科学已经达成的共识。可这并不代表笛卡尔的问题就此终结了。现在人们都想弄清楚神经系统是怎样产生意识的,在思辨的过程中,哪天一个不留神就撞上了笛卡尔的幽灵。 为了说明问题,我们来做一个思考练习。请试回答:只有我们的神经系统能产生意识吗?换句话说,如果组成大脑的基本结构不是细胞,而是具有计算功能的电子元件,意识还有没有可能存在呢?如果你的答案是肯定的,那么就默认了承载意识的不一定是人的身体。这样的话,意识归根结底是由什么来承载的呢?如果你的答案是否定的,非神经系统不能产生意识,那既然组成生物细胞的最基本粒子和组成其他所有“普通物质”的基本粒子没有区别,是什么特殊性质决定了神经系统成为意识的唯一载体呢?你看,绕来绕去,绕不开意识和载体的关系。虽然这只是个思考练习,虽然人们对意识和神经科学提问的角度还可以有很多种,但只要你不厌其烦地剔骨去皮,最终会发现它们不过是那个基本问题披上了不同的外衣而已。我们对“身体”这个词的认识已经远比笛卡尔的时代更深入,但这个基本问题如此困难,以致我们对意识的认识仍停留在蛮荒时代。 笛卡尔本人对此问题的答案简直烂透了。他说意识是完全脱离身体而存在的一种非物质,它通过松果体作用于身体,使人觉得身体受意识的控制。后来人们知道松果体只是一个和生理节律有关的普通脑组织,笛卡尔如果地下有灵,大概正在四处找寻掉落的节操吧。唉,真是解铃不一定靠得住系铃人啊。 松果体的功能被揭开是在电生理技术大发展的十八、十九世纪之交。当时有个著名的神经学家叫Penfield,他在给病人做脑部手术的时候,把电极放在大脑上加以很小的电流,就能让病人产生各种认知反应,包括莫名的愉悦感、没有外界接触而直接产生的被碰触感、闻到实际不存在的气味等等。这对“意识是不需要载体的非物质存在”是一记重击。这一时期的人们走向了另一个极端,认为意识的实质是人通过神经系统对外界刺激作出的条件反射。 秉持这种观念的人被称为行为主义者。在他们的理论中,人是一种高级的“巴甫洛夫的狗”,表面上看是出于个人意愿做出各种举动,实际上是通过趋利避害的机制培养起固定的反应。比如小强在公车上踩了后边的姑娘一脚,连忙道歉,这种歉意是因为之前有过几次被骂的经验,之后避免被骂而建立起来的条件反射。再比如外边下雨了就撑伞,是因为之前被雨淋过感冒了,之后为了避免生病而建立起来的条件反射。如此种种。 【行为主义实验:巴甫洛夫的狗】 行为主义的出现使得对意识的探讨不再仅仅停留在哲学层面,各种理论可以被搬进实验室接受检验,因为人的行为在一定程度上是可以客观测量的。这期间发展出的研究方法,逐渐催生出了实验心理学这门后来自成一家的学科。 可是立场太极端的理论总是容易出现局限性。行为主义彻底否认人的内在精神世界,把所有认知现象都简化成对外界的反射,这未免牵强。比如有些时候有小强会故意淋雨,但他有时候又会打伞。如果淋雨和打伞都是小强对下雨这件事的反射,那么同一种条件是怎么产生两种互相矛盾的反射的呢?要自圆其说,似乎绕不开“人有内在精神世界”这个事实。 这个困难在功能主义那里得到了解决。功能主义者同样不喜欢笛卡尔把意识归为脱离客观物质存在的神秘力量,同时也看到了完全否认意识的主观性而导致的逻辑困难,于是开创了一种既承认意识的物质性,又允许它有内在主观性的理论。功能主义者说,意识是依赖于神经系统存在的,不同的意识是神经系统处在不同状态而产生的。这些状态可以是完全内在的,同一种外界刺激引发的内在状态也可以是不一样的。这就解释了为什么同样是下雨,小强有时候打伞,有时候故意淋着。有人会问了,那完全内在的状态怎么测量呢?不能测量不就又变成神秘主义了?功能主义对此有个很讨巧的答案:内在的状态不能直接测量,但可以间接测量。如果面对相同的刺激,你我做出了相同的反应,便说明我们有着相同的内在状态;既然我可以直接感受到自己的内在状态,我就可以推己及人地知道你的状态。翻译成人话就是,全身湿透的小强看见全身湿透的小红走在雨里,便知道小红也在故意淋雨。 功能主义在二十世纪上半叶大受欢迎的一个重要原因是计算机的发明。计算机是在不同的状态之间转换从而实现运算的机器。如果把人的思考看成一种运算过程,那么意识有可能也是同一种规律在生物体上的实现。每个人的神经系统都是不尽相同的硬件,意识就是运行在它们上面的同一款软件。要知道这个类比有多么鼓舞人心,看看那个年代出了多少关于人工智能的科幻小说就知道了。 可惜的是,人们最后还是发现神经系统的计算方式和计算机有着本质的区别。计算机从一个状态到下一个状态的转变是完全由程序设定好,不随环境而改变的,而神经系统从一个状态到另一个状态则非常依赖于当时的境况。计算机的状态永远是有限的,而神经系统的状态是不可数的。这说明功能主义所倚赖的“推己及人测量法”其实行不通。小强其实没法知道小红是不是也像他一样以淋雨为乐,因为小红的内在状态有无数种,你怎么知道她不是因为没带伞被迫淋成落汤鸡,此时正沮丧得要死呢? 行为主义和功能主义只是人们针对意识和身体的关系做过的两种尝试性解释,看起来它们都不太成功。如果你对接下来的历史感兴趣,想了解还有什么其他的理论尝试,可以去翻翻有关“连接主义”、“生物学实在论”、“神经达尔文主义”等等的资料,继续这场未完之旅。你会遇到Searle,Dennett,Rumelhart,Crick,Koch,Edelman等等杰出的头脑,会看见精彩的思想碰撞,经历繁重的脑力劳动。你会发现这一堆由笛卡尔升起来的篝火,几百年后仍不足以形成燎原之势;但若撷取一根火把走进黑暗,你也并不是蛮荒之地中唯一的光亮。这篇从笛卡尔开始的关于意识的小文,到此已经完成了抛砖引玉的任务,就让它在这里结束吧:向每一位拓荒者致敬。 (已发表于《时间线》2012年12月刊) 图片出处依次为: pacificaidsnetwork.org gakuranman.com www.sciencecases.org 【原文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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