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沟油

孤岛客 | 摸烟兔,还是兔

> > 一周语文> 2011 2011-11-21-2011-11-27> 右 为本周单字“甚”,“甚至”的“甚”, 网友弓口虫弓长推荐关注 。前不久,网友 姽婳MIA 在微博里报告说:“刚刚出租车上听广播,主持人播报新闻:据深圳市XX组发现,地沟油甚至已流入深圳某些政府机关的饭堂。他妈的,神马叫‘甚至’?流入中小学不叫‘甚至’,幼儿园不叫‘甚至’,普通P民都不叫‘甚至’,只有让政府机关的吃到了就成‘甚至’了,就无法容忍了!” 学者 王小渔 也注意到这一消息。王老师不明白“为什么要用‘甚至’这个词?”在王老师此条微博后,原本简单的表示“特别强调或突出”意味的一个小小副词引发网友热烈讨论。“‘甚至’表示官民两重天,他们在天上,我们在人间”……广东网友无事人老张这样说。“‘甚至’的背后是不是隐晦的表达这样一个事实:普通百姓得不到足够重视,只有漫延到了政府才能够得到重视?前者非人类,后者才是人类?”前面的这组疑问来自网友清朗Z。 汉字“甚”为会意字,《说文-甘部》里的解释是:“甚,尤安乐也。从甘,从匹”本义为“异常安乐”。引申义有过分、厉害(如甚矣,汝之不惠)、胜过、超过(如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深入(如好读书不求甚解)非常、很(如宋人有酤酒者,升概甚平,遇客甚谨,为酒甚美,县帜甚高著,然而不售,酒酸)。 ————————————————————————————————————————— ■ 生一个犯罪集团去为爱情烧杀抢掠> > 语出网友商兵器微博,原文为一组对话:“‘给我生孩子吧。’ ‘好, 生一个犯罪集团,去为爱情烧杀抢掠 。’”网友CMissPanda在留言里说:“为爱情。真美好。美好得不现实”……汉语“犯罪集团”或“烧杀抢掠”本与凡俗爱情无关,但当它们被反常规组合后,一种凛冽的美好瞬间诞生……它果真“不现实“,可足够犀利。 ■ 今晚上班> > 本周流行段子,来自饭友DCN01的创作:“考官:打过架吗?考生:家常便饭。考官:有案底吗?考生:刚刚出来。考官:敢拿人家的东西吗?考生:就像拿自己的东西一样。考官:老头敢打么?考生:小菜,俺爹就是让俺打残的。考官:你通过了,我们城管需要你这样的人才!考官又问:出事了怎么办?考生:就说是临时工,考官: 今晚上班 。” ■ 建多少个孔子学院也证明不了这里真的曾经有过几千年的文明> > 语出评家五岳散人微博:“一个社会的文明程度要看对待三种人的态度:孩子、女人、残疾人。赵本山公开在国家电视台上拿残疾人开涮,各级政府机构规定女性领导的比例,在孩子身上发生大规模的伤亡、有毒食品事件。 建多少个孔子学院,也证明不了这里真的曾经有过几千年的文明 。” ■ 孕妇效应> > 语出饭友劈头士饭文:“有人说只要洗车就下雨,这种心理投射叫 孕妇效应 ,意即偶然因素随着自己的关注而让你觉得是个普遍现象,你怀孕了就更容易发现孕妇,你开了奔驰就更容易看到奔驰,你拎个LV就发现满大街都是LV。世界其实挺美好的,看你把内心投射在哪里,而要投射前,先让自己的内心美好起来。相由心生,境由心造。” ■ 《大方》No.3的确是个美丽的齐整的结实的胎儿> > 来自南方人物周刊记者叶弥杉新闻报道,语出作家止庵。原报道题为《 之死》。“止庵当时刚完成《大方》第3期的最后一遍校样。(11月)3日早上起床,他看见这批校样,用纸袋装了搁置柜顶:‘我想起从前在医学院常见的玻璃瓶里福尔马林泡着的死婴。 《大方》No.3的确是个美丽的、齐整的、结实的胎儿 ,但没出生就死了。’” ■ 普文二> > 流行词普通青年、文艺青年、二逼青年的压缩集合词。半年多间,“普通青年”“文艺青年”“二逼青年”的思维、词库、语感异同成为网友持续热衷探讨、争议乃至互相调侃的话题,并成为碎片文化、语录文化的最新子题。“普通青年吟诗:床前明月光,疑似地上霜;文艺青年吟诗: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二逼青年吟诗:大海啊!全是水!马儿啊!四条腿!美女啊!你说你多美。鼻子下面居然长着嘴”……大致说来,普青偏寻常,文青比较跩,二逼青年愣直二,各有词库,各有情怀。 ■ 我现在需要在人群中一眼认出谁将是我老婆> > 语出导演胡淑芬周二微博:“我现在需要的是一本《亲老婆鉴定秘档》,可 在人群中一眼认出谁将是我老婆 ”。 ■ 自净身人格> > 语出作家庄雅婷博文,上为 标题 。博文中,庄老师从“连苍井空都能开微博的年代”好多耳贞洁爱好者说开,直抵“精神自阉爱好者”:“他们的生活,就在一个画好的圈子里,圆圈之内是应该和可以,圈子之外一律是不该和不对。久而久之,别说什么政治敏感词,就连普通真话都不太敢讲了。最好大家就是你好我好大家好,讨论和争论多么危险啊。不符合他们价值观的言行一律算‘惹事儿’。精神上的自净身人格特别需要安全感,并且善于美化这一切,虽然没了鸡鸡,但起码面白无须声音细嫩啊。于是在他们眼里,敢说实话的人总是那么讨厌。” ■ 我只是一个想把野兽关进笼子的热心人> > 语出作家慕容雪村的一则演讲,原题为“把野兽关进笼子”。演讲最后,慕容雪村写:“最后我要说,我不是阶级敌人,不是颠覆分子, 我只是一个想把野兽关进笼子的热心人 ……在过去的一百年间,中国人流了太多的血,希望这些血没有白流,可以使这制度温柔地变好。希望在不久的将来,中国的花朵可以自由绽放,中国的孩子可以尽情欢笑,中国,这古老的国家,苦难钟爱之地,能够变成富足、和平而自由的国家。” ■ 北大清华卵> > 来自新京报 社会新闻 报道,原题为《暗访卵子黑市:名校女生万元“捐卵”》。在这则令人匪夷所思毛骨悚然的新闻里,最受欢迎、叫价最高的“捐卵者”是北大清华女生,国有此“北大清华卵”一词。据悉,本词可合用,亦可拆解一分为二为“北大卵”或“清华卵”。报道援引专家观点认为,有关“卵子捐赠”目前“缺乏完善的法律法规和系统管理,国家亟须弥补。” ■ 金日成花金正日花栽培方法> > 来自豆瓣网友八尾猫大仙的一个 创意集合 文件,总名为“天朝人民实用技术知识大全”。在这一总题下,那些经年累月的出版物一方面记录着万千浮云的往昔,另一方面,也大都具有“二语文”憨直愣呆匪夷所思的风格印记。比如《偶是农民》,比如《勾魂夺心洗脑催眠》,比如《怎样做好小保姆》,再比如《小奴才的修炼之道》……神异啊! ■ 走转改> > 来自饭友老刘不忙周三饭文:“问:啥是 走转改 ?答:走一趟,转一圈,该干嘛干嘛去。” ■ 想来说去必至毒死牛而后已> > 语出作家刀尔登本周《新世纪周刊》专栏文章,原文标题是“摸-烟-兔”。文中刀老师言及思想贫困与经验惯性间的互动及其不可超越的宿命:“有一家人,把农药洒到了面口袋上,舍不得扔,将粘到农药的上层面粉掸掉,用剩下的好面做了一锅馒头。这一来全家进了医院,当家的男人死了。农妇哀定后,想馒头用面多,故有危险,如用来包饺子,想必无事。吃饺子后,全家又进了医院,死了一个女儿。农妇再也不敢吃这面粉了,便拿它喂牛。不用说,又把牛毒死了。”“思想的贫困也是如此,再杰出的头脑,也没办法超出经验(包括为自己所知的他人经验),凭空想出什么来。古代每一次改朝易代,都发生一回大规模的‘反思’,但 想来说去,必至毒死牛而后已 ,这是没办法的事。”“有位教师,一直把‘免’字读如兔子的‘兔’。这天讲拼音课,遇到‘免’字,向学生拼道:‘摸-烟-兔。’是的,还是兔。” ■ 云旅行> > 来自《新周刊》微博,语出每日邮报相关报道。所谓“ 云旅行 ”,是指一种无出发地、无目的地、无行程设计的旅行:“它创新了自由旅行方式。为什么要定下目的地?为什么要赶行程?你完全不必知道下一站是哪里,无所谓出发,无所谓到达,我们享受的是旅行本身。”设计师巴罗斯在纽约“快轨上的生活”国际创意大赛上甚至为这种基于三无前提的“云旅行”建造氢气球+尼龙面+不锈钢骨架、能随风飘浮云中漫步的“浮云”飞艇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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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思想 | 张千帆:宪政转型与人格再造的中国使命

张千帆:宪政转型与人格再造的中国使命 进入专题 : 宪政转型 人格再造    ● 张千帆 ( 进入专栏 )       2011年,在辛亥革命推翻帝制整整一个世纪之后,中国正陷于难以自拔的官僚腐败和社会危机。武昌兵变推倒了摇摇欲坠的大清帝国,终结了数千年皇权统治,但是皇权的结束远非真正意义的共和的开始。一百年来,中国战乱频发、生灵涂炭,人民屡遭浩劫,宪政命运多舛。虽然改革开放给中国带来了三十年的相对安宁,让中国摆脱了大饥荒和“大革命”的威胁,并逐步回到了世界文明家庭之中,但是专制权力结构并没有发生本质变化。     辛亥革命百年之后,民权不张,公权必然无限膨胀,巧取豪夺、强征滥拆甚至草菅人命之事屡屡出现。改革三十年,中央放松管制,人民获得了劳动致富的机会,改善了自己的生活,但是也为各级官员腐败创造了大量资源和机会;人民的劳动成果遭到各级官员和极少数既得利益者的攫取与瓜分,人民收入的增长跟不上财政收入的增长,社会贫富差距不断拉大。改革一方面彻底瓦解了全体官民对正统意识形态的最后一点迷信,造成不可遏制的腐败、堕落、庸俗和拜金主义;另一方面则极大透支了中国的自然资源并破坏了生态环境,破坏的速度超过发展的速度,而且只要政绩体制不变,这个破坏过程就没有止境,直到危及每个人的基本生存。承载着几千年文明的中国鲜有像今天这样没有信仰、没有是非、没有道德勇气、没有自我反省和净化的能力,贪官污吏鲜有像今天这样多如牛毛,空气鲜有如此浑浊,食品鲜有如此不安全,草原和湖泊鲜有萎缩得如此之快……     如果这一切在国内不可维持下去,那么今日中国也在历史上罕有地呈现出对外扩张的趋势。这种扩张一方面体现为中国向发达国家输送廉价劳力和产品,通过“低人权优势”压榨国内工资、消耗国内资源以吸引国际投资并维持增长;另一方面则体现为利用欠发达国家和中国同样的体制弊病掠取它们的资源,借以满足国内维持增长的需要。这种掠取不仅会激起这些欠发达国家人民的反感和反抗,而且也可能将中国直接卷入和发达国家的资源争夺之中。官方在正统意识形态彻底破产之后一直在寻求可接受的替代品,但最后必然发现惟一可以利用的是国人尚剩的一点民族自尊感。加上政府长期灌输形成的扭曲历史观、台湾与少数族群聚集地区的分离主义隐患、政府控制下的国内媒体对“敏感”事件的高度选择性和误导性报道……这一切都注定国家主义意识形态在中国呈星火燎原之势;只要领土主权受到任何挑逗,民族主义情绪完全有能耐在一夜之间将1930年代的德国法西斯或日本军国主义在中国死灰复燃。今日中国在表面一片歌舞升平背后,实际上埋放着一触即发的火药。     无论是百年坎坷还是未来的凶险,都归因于奴役人民的专制。然而,专制是狡猾而顽固的,并不因革命而被打破;恰好相反,革命往往建立更强大的暴政。满清覆亡的教训在于,只有及时施行宪政改革才能避免革命的悲剧;如果执政者执迷不悟、拒绝改革,那么不仅他们自己将玩火自焚,而且整个中国社会都将陷入革命-暴政的恶性循环,中华民族将沦落到文明废弛、腐败横行、资源浩劫、环境破坏、民不聊生的地步。百年历史沧桑充分证明,只有宪政才能救中国。     要打破专制,只有依靠人民;要建立宪政,人民首先要树立自己的尊严。个人尊严是国家宪政的前提,不可想象一个奴才治国的奴隶国家能制定和施行一部人人自由的宪法。而专制的最大罪恶不仅在于践踏了人的尊严,而且在于剥夺了个人恢复自我尊严的能力,使他们自甘堕落地臣服于专制淫威之下。中国宪政的最根本的困境在于专制体制为自己的持续生存创造了最有利的人格状态,无限膨胀的公权和长期受压抑的人格形成一对互为依存的稳态。要打破专制的窠臼,首先必须唤醒普罗大众作为公民的主人意识。     有朝一日,当国人从专制奴役的噩梦中醒来,并意识到自己深陷政治腐败和道德堕落的处境,他们最终会认同以下不证自明之理:人人都有不可剥夺与不可让渡的内在尊严,国家的义务是通过宪法与法律制度尊重与保护人的尊严;对尊严的任何践踏都是不合法的,一个长期践踏尊严的政府则是一个不合法的政府。          一、专制的病症与后果          所谓“专制”,无非是号称掌握国家权力的一群人代替人民统治国家,而拒绝通过周期性选举等宪政机制对人民负责。由于统治集团的成员都是理性自利的,他们必然会利用自己掌握的权力攫取属于社会大众的公共资源。在统治者骄横淫逸的另一面,是受剥削欺凌的人民——更确切地说,臣民。专制就是一群没有政治人格的臣民和政治权力过度膨胀的统治者构成的一对共生体。统治者骑在臣民头上作威作福,唯唯诺诺的臣民则任由统治者压迫欺诈,只有在被逼到绝境、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才揭竿而起。但是暴力革命只是长期压抑下的骤然发泄,不仅不能改变臣民人格,而且通常使国民性格变得更加暴戾与无耻。革命之后,新的统治者依然故我,甚至倚仗革命赋予的合法性变本加厉,对整个社会施行更加极端的暴政,直到新政权的合法性在一次次暴政中丧失殆尽。专制给社会造成的创伤无法弭平,专制传统所生成的周而复始的历史惯性也几乎无法打破。既然不能成为掌控自己命运的狮子,人民就成为被任意宰割的羔羊。     1.专制社会的病症     专制的一半是统治者的暴政,另一半则是人民的懦弱和懒惰。专制造就国民的病态人格,病态人格反过来维持和加固专制,使国家陷于不能自立、自决、自治的政治残废状态。举其大者,一个专制社会呈现出如下致命的病症。     一曰伦理低谷。专制是迄今为止使天理伦常处于低谷的制度,并以自己为楷模复制了无数无耻的臣民。为了维持自己的形象,专制政权热衷于自我吹捧,不择手段封杀批评。它不仅用强权压垮人的脊梁,将人变成在权力面前唯唯诺诺、卑躬屈膝的应声虫,为了趋利无所不为、为了避害噤若寒蝉乃至甘愿鹦鹉学舌,而且为人树立了一个无耻的样板,尤其是在他们看穿了“皇帝的新衣”之后仍然不得不用自己的谎言为它遮体,以此彻底磨灭他们的基本耻感,最终使一国之人变成将说谎和造假当作美德的小人。     二曰懦弱。专制的维系是建立在臣民的普遍恐惧基础上的,专制淫威使每个人都变成在自己的职位、待遇、名利、家庭面前畏首畏尾。专制教育体制从来压制独立思考和信仰,用一套并不高贵的谎言教唆儿童说谎,让人从小就不敢面对事实、质疑正统、坚持真理。专制者用自己炮制的“信仰”代替全体国民的信仰,而在不受质疑、养尊处优的正统信仰难以维系之后,仍然不允许国民自由信仰。在一个权力渗透到每一个角落的国家,上级永远是正确的代名词;服从命令是至高无上的美德,也是决定奖惩升贬的最高依据,即便在号称以探究真理为己任的高等学府也不例外。在严密的权力体系内,自然不存在独立思维的呼吸空间。没有独立判断,也就无所谓过错和责任;所有人都在服从更上一级的命令,即便最伤天害理的行为也因为上级旨意而显得情有可原。一群懦弱的国民本不足以担当任何责任,也不存在任何责任可以担当。     三曰激进。越是在这样的国家,激进的声音越受追捧;温和理性的主张越受冷落,即便存在也必然微弱寡助,最后淹没在嬉笑怒骂的汪洋大海之中。既然专制国家禁止自由言论,打破专制造成的万马齐喑需要承担难以预测的风险,勇气成为这个社会最稀缺的资源,勇敢(尤其是敢言)成为这个社会的首要美德,口无遮拦的勇夫就是这个社会最大的英雄。无论是左派还是右派,不激进就无法打动愤世嫉俗的民众。这一方面是因为公权缺乏制衡,无法无天、欺人太甚,社会积怨太多而长年不得排解,任何报道出来的消息都足以引发一场暴动,只不过在国家机器的强大震慑下不敢发作,因而只能借助激进的言论发泄无所不在的沉闷;另一方面,专制者的专横使所有说理都成为婆婆妈妈、与虎谋皮的纸上谈兵;哪怕分析得再头头是道,于国于民有利无害,但是最终都会因为触动既得利益的奶酪而至多博得决策者的冷笑。正因为几乎任何主张在专制社会都不可能付诸现实,人民无须面对激进主张给自己带来的风险;既然只是“说说而已”,社会变革成为少数“知识分子”的专利。不负责任的文人们乐得画饼充饥,构筑一座座虚妄的乌托邦,用激烈的文字博取人民的欢心和拥戴,而人民也乐得从中获得现实生活中得不到的心理畅快,就如同阅读武侠小说编造的虚幻故事让人们感受公平和侠义的畅快一样。革命主张与其说是治理社会病症的药方,不如说是满足社会心理的兴奋剂,而沉闷的专制社会恰恰需要打破沉闷的兴奋剂。这样,专制国家满地都是充斥幻想的革命者。     四曰轻狂。专制社会的人民往往显得过于自信、轻信乃至狂妄,不仅因为他们从小被灌输一种过于简单的善恶观,并认定它是唯一正确的真理,而且由于舆论受到严格控制、信息受到高度过滤,他们在此基础上形成的世界观过度单一,因而不需要也没有机会面临不同利益和观念之间的复杂冲撞。尤其是因为他们从来没有机会真正选择自己的统治者并根据执政业绩决定其命运,他们只能被动接受执政者自我粉饰的执政“理念”,并心满意足地认定面前的执政者就是自己的救世主,直到谎言被一次次惨痛的真相戳破;即便如此,在“敏感”信息受到高度屏蔽的环境下,多数人仍然不假思索地认同现行体制的天然合法性。     五曰好战。一个懦弱而渺小的个体往往反而尤其虚荣,并寄希望于一个强大的集体满足个人的虚荣心,而对于这个集体给自己带来的切身危险却视而不见。既然道德文明毁坏、内心一片虚空,便只有把GDP数字、航天飞机、航空母舰等外在“成就”当做惟一值得炫耀的资本。专制政府本来就不遗余力地向其臣民们灌输国家主义理想,把主权和国土奉为超越一切的至高价值;每个国民都被统治者奴役,但在接受奴役的同时又反过来把自己臆想为桀骜不驯的统治者,在主权、忠君、“爱国”这套价值体系中梦游。这套价值体系的系统灌输使他们热血沸腾,即便牺牲自己被专制极大贬值的生命也乐此不疲。专制国家的个人都很弱小,却大都是坚定的军国主义者。     六曰势利。面对权力卑躬屈膝,面对真理和良心便必然显得轻慢、冷漠、不知敬畏。独立人格缺失本来就是专制社会的常态,专制机器迟早会把独立思维从肉体上绞杀殆尽,并以此警示全体国民,让他们战战兢兢、危言危行。当权力变成可以兑换一切的通货,任何道德或法律规则都显得苍白无力。在这样的社会,信仰是偏执,原则是迂腐;只有利益才是目的,只有能兑现利益的权力才值得追逐。在赏罚分明的权力体制下,每个人都被驯服为圆滑世故的犬儒,乖乖地、理智地、昧着良心地选择顺从,整个国家成为趋炎附势的竞技场。明知有些事情于国于民不利,自己做了却也心安理得,别人问起就把自己的责任推得一干二净——“我也是没办法,上级就是这么指示的”。试问这和党卫军押送犹太人去煤气炉有什么本质区别呢?他们不也在忠实执行着“元首”的命令吗?只不过他们造成的后果可能更直观一点而已。专制机器将整个国家变成一个巨大的囚笼,拘押着在它驯化下变得彻底理性自私、只顾自己的全体囚徒。即便国家大厦将倾,也不会有人敢于站起来抵制,而只能任凭其在风雨飘摇中走向集体坍塌。     以上病症加在一起,造就了一个悲剧人格;多数国民染上了这种性格,便造就了一个悲剧民族,而民族的悲剧比个人悲剧更加深重。一个悲剧人格尚可能在惨痛的现实面前有所警醒,处于悲剧民族中的个人则不仅自己无须面对或无法改变整个民族面临的厄运,而且会在民族“强盛”的光环笼罩下走向危险的深渊。让个人正视自己、承担责任乃至改造国家是需要道德勇气的,将一切责任“外包”给遥不可及的“帝国主义”、“反华势力”则无须付出任何代价。在国家主义话语体系下,“爱国”、“维护主权”、让貌似和政府过不去的“卖国贼”闭嘴乃至消失是不怎么需要理由的;相反,一些哗众取宠的“爱国”言论很能迎合国民心理、很能发泄社会郁闷,众人甚或从针对某个弱国或弱势族群的强硬打压中找回一点做主人的快感。在不可一世的国家主义尘嚣中,每一个“爱国者”都如释重负地卸下自己的道德责任,在“抗美”、“反日”、“中国模式”的自我陶醉中寻找阿Q式的精神自慰,惟独视而不见的是自己身边此起彼伏的国内危机及其昭然若揭的制度根源,以及自己生活的这片国土在自得其乐的“发展”模式下被毁坏殆尽。     2.专制的后果     它首先会变卖这个国家的所有财富并归为己有,无论是劳动力、土地、自然资源还是水甚至空气。国家越大,可供动用的资源越多,专制统治就越稳定,人民的苦难越深重。统治集团热衷于把自己当做人民的救星、把人民的劳动成果变成自己的执政奇迹,实际上在利用国家机器攫取巨大垄断利益。     它挟持整个民族,任意征用国家财富并拿去和外国政府交换,作为捍卫自己统治地位的资本。专制政府剥夺自己的人民和换取别国的友善在本质上不仅不矛盾,而且完全可以在执政者的自我利益这一点上统一起来。卡扎菲、穆巴拉克当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反美英雄”。恰好相反,他们用自己国家的资源笼络西方政要和知识精英,和他们混得如鱼得水,并以此换取自己的统治地位。如果有朝一日走向战争,最大的障碍很可能不是人民爱好和平的愿望,而是腐败的执政者对海外家族利益的投鼠忌器。     但恰恰又是它把“爱国”时刻挂在嘴上,不遗余力地粉饰自己的“爱国”形象,用人为扭曲的历史观不断制造假想的敌人和民族危机感,让自己成为理所当然的民族守护人。在维护“主权”的大旗下,执政劣迹显得微不足道,针对政府的批评会轻而易举地被贴上“卖国”的标签,自发的维权行动被说成是“国际势力”策划的结果以及会“严重扰乱社会秩序”。     它为了维护“国家统一”、“民族团结”而实施高压族群政策,同时扭曲历史、压制真相、禁止不同族群之间的自由交流,人为制造族群矛盾、隔阂与仇恨,埋下国家分裂的重大隐患,进而以此作为维持集权专制的借口。任何专制统治者会都把民族主义当做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并在民族主义情绪高涨中骑虎难下。     它本能地嫉妒并压制不合官方主流的学说和独立于其控制之外的组织,从而有效扼杀会取代它自己的政治和道德力量。对于宗教势力或拉拢、驯服、同化,或排挤、迫害、打压,不仅因统治者个人的恣意任性而人为制造国家敌人,而且使整个民族生存于一片信仰沙漠之中。     它禁止实质问题的自由与公开讨论,使得整个社会生活在愚昧、麻木、偏见和由此产生的危险之中。     它让社会失去理性,不仅因为它任意设置言论禁区,使民众不可能从建立在真相基础上的有意义的辩论中训练说理的习惯,而且它自己就是专横的典范。一个不讲理的政府培育了一个不讲理的民族,犬儒、势利、暴戾、权力崇拜成了社会每天呼吸的空气。     它让恶法盛行,让良法失效,让法官成为傀儡,让它自己制定的法律成为门面。专制和法治本来就互不相容,无论是个人还是集体专制都是法治的对立面;法对统治者有利就实施,不利就搁置。在一个腐败已经渗入毛细血管的社会,相对的清廉会因为阻碍腐败而被冠以“腐败”之名遭到清算。     然而,它的最大后果尚不在此,而在于泯灭了国民的自由人格,摧毁了他们的内在尊严,并使他们心怀恐惧地匍匐在它的阴影之下。在全能政府的对面,是一群无能的人民,他们的共同点在于丧失尊严和耻感。官员不以剥削欺诈人民为耻,人民不以接受奴役为耻;人民的卑贱懦弱纵容了官员的骄横无耻,官员的飞扬跋扈加固了人民的恐惧臣服。经过百年折腾和三十年“发展”之后,中华民族的道德境界已经退缩到人人为己的经济动物状态。义愤填膺地“围观”自己生活的这个世界的人,轮到自己时大多照旧乖乖按“潜规则”行事;对体制和现状牢骚满腹的人,大多又甘愿充当这台庞大机器的某个部件,为它的张狂忠实履行着自己的职责。          二、中国道德与政治人格及其缺陷          一个健全的国家是由一个个健全的个人构成的,中国的复兴首先要求重建正常的道德与政治人格。数千年来,以儒家伦理为代表的传统道德文化为凝聚中国社会发挥了不可替代的作用,但是由于其政治人格缺失,中国一直未能完成现代公民转型。然而,传统道德非但不是建立公民人格的障碍,而且完全可以作为构造新型人格的起点。今后中国之要务就是挖掘和恢复传统道德中的永恒价值,并在吸取其他国家先进文明的基础上加以融合完善,借以完成从“小人”到“君子”、从臣民到公民的人格转化。     自人类从蒙昧时代进化到现代文明以来,人类个体逐步发育为成熟的道德与智能主体。在漫长的社会形成与发展过程中,人类从分散的家庭组成国家,并通过暴力确立了绝对统治权威。人类社会的发展伴随着人格的发育和成长,自给自足的原始人格分化为统治精英的贵族人格和与之对立的被动接受统治的奴隶人格。只是近代民主使被统治者成为统治者之后,两种极端人格才进化为温和适中的现代公民人格,从而在人类历史上第一次建立了自主、自立、自由的人类意识。公民通过自己参与制定的法律统治自己,作为权利主体承担国家义务,在纳税基础上享受公共服务,并在有权控制和监督公权力行为的制度前提下接受政府统治,从而真正成为亚里士多德意义上的既不愿奴役他人、也不接受他人奴役的“君子”。     人类社会的历史表明,人类道德与政治发展不是建立在“经济基础”之上的水到渠成的必然产物。相反,一个国家的道德与政治发展水平直接制约着其社会与经济发展,社会发展的道德、经济、政治与法治条件实际上是环环相扣的复杂共生体;经济只是其中的重要一环,对于国民的道德和政治人格发展等“上层建筑”并无决定性作用。事实上,即便同属于价值层次的道德和政治人格之间也不存在绝对的决定性关系。政治人格是道德人格的自然延伸,但是后者并不简单决定前者。中国儒家传统维持了一套相当超越的道德学说,但是在一个公权力不受控制的国家,人都是政治权力的奴隶;在至高无上的皇权面前,即便德高望重的“君子”也变成了侏儒。既然臣民和国家之间无法形成平等契约关系,民主宪政不可能在中国发芽,市场经济也无从扎根。数千年来,传统儒家人格一直面临道德自主和政治附庸之间的痛苦割裂;直到近代,道德人格最终在严重加剧的政治集权下沦丧。     1.儒家传统人格及其缺陷     在人类文明发展史上,中国对世界的最大贡献在于孔子以降的儒家学说发现并肯定了人的内在价值和尊严。经典儒家教义坚持人性善,相信每个人都有仁、义、礼、智的内在潜质。仁让人友善,义让人公正,智赋予人认识自然、社会和自己的能力,礼则是对同样具备内在尊严的他人所赋予的对等尊重。人在礼的熏陶下经过自觉修身之后,就能将这些潜质发展成为实际品性,并成长为道德成熟的“君子”。儒家君子代表了道德独立、光明正义、勇敢坚毅的高尚人格:“君子义以为上”、“和而不流,中立而不倚”;“在上位不陵下,在下位不援上,正己而不求诸人”;“得志,与民由之;不得志,独行其道。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     作为引领传统中国社会的人格表率,君子有责任通过内省不断审视自己的人格状态;如果他的为人处世不符合仁义原则,贬损了自己或他人的内在尊严,或阻碍了其内在潜质的正常发育,那么他会为自己感到羞愧。孔子之所以主张“行己有耻”,正是因为君子清醒意识到自己的人格尊严,任何有损尊严的言行最终都是对自己人格的贬损,因而自然会产生一种耻感。因为有耻感,君子必然有所不为,譬如不会放下身段去做一个“梁上君子”,否则就把自己降格为依附他人生存的寄生虫。反之,道德没有发育成熟的“小人”则看不到“人人有贵于己者”,因而也无所谓荣辱;也正是因为没有耻感,小人们为追逐外在的蝇头小利往往不择手段、无所不为。因此,孟子告诫:“人不可以无耻。无耻之耻,无耻矣。”     数千年来,儒家的君子人格及其“温、良、恭、俭、让”等美德培育了一代又一代士绅阶层,维系了传统中国的道德文明和社会基本秩序。但不能不看到的是,由于农耕时代的教育落后、文化难以普及等种种原因,儒家“君子”只是局限于人口中的极少数精英;绝大多数不识字的贫民至多只是受到礼乐乡俗的熏陶,而未能培养独立自主的道德人格。儒家据此认定,虽然人人都有成为君子的潜质,但是实际上多数人都不能成长为君子,而只能是道德不成熟的小人。君子劳心,小人劳力;“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按照这套貌似顺理成章的逻辑,儒家将社会截然分层为统治者和被统治者阶级,并排除了政治民主的可能性——既然大多数人是自私短视、不能自治的小人,多数决胜的选举又会是什么结果?诚然,中国传统考试制度为社会底层提供了一定的流动机会,但是这并不能改变统治机会必然局限于极少数人的基本现实。儒家伦理强调人的道德自主,但是到了政治层面却蜕变为剥夺多数人道德自由的专制学说。     事实上,政治专制不仅剥夺了绝大多数人的尊严和人格自由发展的权利,而且也剥夺了高居统治阶层的君子自己发表意见、谏言献策的自由。“君君、臣臣”的礼制固然对君臣都规定了义务,但这种义务关系显然是不对等的,不存在强迫君上履行义务的有效机制。即使孟子提出过“闻诛一夫纣矣,未闻弑君也”的激进反叛学说,但是面对掌握国家机器的暴君,儒家依然无可奈何,只得选择“危邦不入、乱邦不居”的逃避策略。虽然个别忠臣敢于直言犯上、冒死谏君,但是在统治权力得不到有效制约的制度环境下,君子即便在位也难免出于对无限权力的恐惧而不得不限制自己的言行,不在位则更无从防止公权对个人尊严和自由的践踏,而这显然不符合君子本来无忧无惧、凛然正气的人格形象。对上,“君子”无法保证自己的权利不受皇权侵犯;对下,他们也不能保证自己不滥用权力并侵犯多数小民们的利益。     由此可见,专制剥夺人的政治自由,并让每个人都成为政治上的“小人”。儒家政治人格的缺陷不仅长期阻碍了中国社会的发展,而且为近代道德人格的堕落埋下了伏笔。     2.近代中国的人格变异     如果说儒家文明在自己的主导地位不受挑战的前提下还能显得雍容大度,那么在近代持续不断的列强打击下则显得固步自封、颛顼守旧。数千年来,儒家文明缺乏来自发达文明的实质性竞争和挑战,致使中国从来以世界文明中心自居,对周边民族一向采取居高临下的姿态,因而在面临强大西方文明时自然产生拒斥心理。清政府的屡战屡败、抵制改良不仅危及政权合法性,而且最终也让儒家文化成为落后的替罪羊。在内敛、自省的儒家文化传统遭到颠覆之后,中国社会变得愈加愤世嫉俗、怨天尤人,并把洗刷民族屈辱的希望寄托在强大的国家机器上。国家主义在儒家的政治人格中本来就时隐时现,而政治专制传统的沿续和强化最终消灭了传统道德人格,使国民沦为尊严灭失、耻感荡然、为权力玩弄于鼓掌之上的人。     中国近代历史教科书鲜明体现了国民性格的根本变异。自鸦片战争以降,中国的战败和屈辱固然是列强恃强凌弱的结果,但同样也是愚顽不化的清廷和社会保守势力一再拒绝改革的结果。然而,中国历史教材对自己的过错鲜有提及,而把全部责任推给了“帝国主义”,进而仇视这些国家的民主宪政制度。这些靠自由民主发展壮大的国家只对自己的选民负责,并不对不决定本国政府命运的外国负责,更不会对它们本无好感、鄙视有加的专制政权和臣民负责。鸦片战争部分是执迷不悟的最高统治者一再闭关锁国的结果,火烧圆明园则是由中国官兵虐杀外国使团所引发,但是一个不知反省的失败民族却对自己的所有失当视而不见。虽然现政权不需要对百年历史负责,但是为了把中国打扮成一个可怜无辜、饱受欺凌、乞求“解放”的弱国,硬是从官方教科书里抹去了不利于国家形象的历史真相,把百年历史打扮成一部“可歌可泣”、“前仆后继的英勇奋斗”史;执政者出于自己的需要将清政府简单描绘为对外腐败无能、丧权辱国,不断将禁烟等对外策略之争升格为“爱国”与“卖国”的路线之争,夸大中国的外交失败并抹杀自民国以来的外交成就,利用民族虚荣心兜售军国主义历史观,煽动敌视西方的民族情绪以维持自己对民主宪政的抵制。中国人时常抗议日本历史教科书否认“南京大屠杀”的真相,却不知自己的历史教科书问题比日本严重多少倍。中国近代史教科书没有摆脱过政治干预,是一部为了政治目的挑挑拣拣、乔装打扮、自我炫耀、逃避责任的伪史。     孔子曰:“夫人必自侮,然后人侮之;家必自毁,而后人毁之;国必自伐,而后人伐之。”中国之所以一百多年来被动挨打,根本原因在于传统政治人格缺陷极大束缚了国民素质的自由发展。一群政治上的奴隶是不会受人尊重的,也不可能以相互尊重的方式平等待人,更不可能保护本来就不属于他们的国土和主权,而造成奴役状态的根源显然不在于“帝国主义”,甚至不在于奴役他们的某个特定政府,而最终在于他们自己,因为是他们接受并维持了国家对自己的奴役。要让中国真正在世界上站起来,成为一个受人尊敬的文明大国,中国人首先要站起来并成为自由的文明人。中国的强盛固然依赖于经济、工业与科技的发达,固然要学习借鉴西方的先进政治与法律制度,但是最根本的还在于国民人格本身的建设与完善,而儒家道德人格所内含的自重、自省、自强能力本来是足以完成这一使命的。     1894年甲午战争,日本一夜之间全歼苦心经营多年的北洋水师;中国朝野震惊之余,却不仅没有产生狭隘的民族仇恨,而且掀起了一股学习日本政治与法治文明的留日潮。放在今天,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奇迹。1915~1916年,皇权的消失使得儒家正统失去了政治庇护,新文化运动开始全面反思和攻击传统道德,却不幸犯了矫枉过正的错误。新文化运动虽然旨在清算传统人格欠账,但是过分夸大了传统道德和礼仪制度的缺陷,抛弃了儒家伦理体系的内在精华,致使中华文明不能立足于自身固有的道德资源而完成复兴大业。作为当时的“愤青”作家代表,鲁迅只是因为其左翼立场受现政权认同才获得如日中天的影响;虽然其强烈的批判意识对于当代社会仍有意义,也是他今天继续受青年追捧的原因,但是他鼓吹的“礼教吃人”只不过是以极尽夸张的方式把全部过错归咎于“传统”而已。在抛弃个人反躬自省和自我担当之后,新文化运动的激进倾向开启了一个令人不安的狂躁时代。一旦儒家传统遭到全盘否定,国民的道德人格也将随之发生根本的变异;把皇帝小儿赶下台容易,但是崇拜权力的政治人格不仅没有丝毫改变,却在道德人格灭失之后把一个比皇帝强大得多的独裁者请进来。     好景果然不长,巴黎和会对中国阴差阳错的背叛一夜之间点燃了赵家楼的大火,长期积压在国人心头的愤懑和戾气终于在民族主义找到爆发口,和仇视西方既有秩序的马克思主义一拍即合。五四运动之后,在新生苏维埃政权的积极撮合下,中国很快从无政府主义的极端走向极权主义极端,“三民主义”、共产主义先后替代儒家教义成为国家正统。一个没有政治人格的国家自然无法抵御专制主义政治思想的变种入侵,而政治专制的确立和强化最终戕杀了中国的道德人格。所谓的“爱国主义”实际上建立在个体人格空壳化的基础上,至高无上的“国家”幻影吞噬了作为道德主体的个人,使每个人成为一颗没有独立价值、没有内在尊严、只能寄生于国家威权之下因而国家可以随意处置的尘埃。在个人自身失去存在价值和道德常识之后,中国便向“革命”、造反、杀戮等大规模摧毁性变革敞开大门,直至国民心甘情愿地听从“大救星”的命令相互残害。一个在政治上愚昧幼稚的民族必然是一个悲剧民族,无数人用生命和血汗为自己的愚昧、堕落付出代价。     中国百年的最大失败在于未能从根本上反思失败的终极原因和教训,让整个民族徘徊于牢骚悱恻的小人情怀之中。“革命”学说把一切罪恶都推给“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和一切“反革命势力”,惟独自己才是一贯正确的先进力量,因而可以采取一切手段消灭革命的障碍。在这套“学说”之下,每个人都因为接受“先进”思想而变成可以无所不为的上帝,不论什么伤天害理的行为都可以获得正当理由;任何人和自己过不去都是“进步”的障碍、民族的敌人、国家的罪犯,必欲除之而后快。究其实质,这些形形色色的“革命”学说不过是个人或集团暴力夺取国家权力的挡箭牌,假借种种“思想”、“理论”、“主义”将自己膨胀的私欲包装起来。它们充分调度人的贪婪、狂妄和恐惧,彻底解脱了人对自己和他人的内在责任感,将人都变成除了权力之外没有敬畏的造反派。     革命人格和传统道德人格是格格不入的。革命者认定自己是绝对正确的上帝,人民实际上是觉悟不高、能力有限、“不明真相的群众”,对手则是十恶不赦、必须从肉体上消灭的敌人。在革命者眼里,“反动派”只是社会进步的障碍而已;他们岂止是没有内在价值与尊严,他们简直就只剩下内在的邪恶;无足轻重的灰尘不过没有价值而已,但是“反革命”注定只能作恶,因而消灭他们不仅为全人类消除了祸患,对他们自己也是一种释罪和解脱。当然,“一切反动派都不会自行退出历史舞台”,因而只有通过先进力量掌握的暴力机器才能摧毁之。在革命的血雨腥风中,在赤裸裸的暴力面前,只剩下个别人的淫威,普通人的尊严和耻感荡然无存,解放者成为压迫者。     3.权力体系下的人格堕落     在一个权力压倒一切的国家,道德堕落是迟早发生的。这是因为权力本来就和道德无关,掌握权力——尤其是通过暴力夺取的权力——的事实本身不等于善恶或对错。但是一旦权力成为一种社会通货,不仅可以换取金钱、文凭、荣誉,而且成为权力本身的正当性来源,社会就丧失了基本是非观念。在这种情况下,权力成为真理的代名词。但是权力对是非的垄断又是徒劳的,不仅因为人们内心的是非判断不可能和权力的绝对命令保持一致,而且因为权力本身就是高度流动、变化莫测的;昨天还坐在市委书记的高位上“反腐倡廉”,明天可能就变成囚笼里的贪官。这样必然造成是非观念的混乱乃至丧失,仅剩下无所不在的权力和金钱崇拜。     马克思的最大错误不仅在于没有充分认识到人的意识对物质的决定性反作用,而且在“存在决定意识”的框架下,通过把活生生的人绑在生产力-生产关系的经济发展“铁律”上,使人完全物化并丧失道德主体性和进取心。这套“唯物”至上的理论夸大经济体制的作用,让只是人类活动一部分的“经济”吞噬了整个人,把人看成是无法超越经济利益的动物,把道德等“意识形态”作为完全寄生于“经济基础”之上的附庸。其认为,“公平竞争”只是资产阶级主流学者编造的一个神话,勤劳致富只是剥削者自欺欺人的谎言或被剥削者自我安慰的梦想。在经济“规律”面前,体制承担了一切;什么美德都显得虚伪,什么罪恶都变得情有可原。穷人可以因为穷而偷盗,女人可以因为穷而卖淫,甚至“每一个毛孔都滴着血”的资本家也可以怪“万恶”的资本主义制度造就了他们的贪婪……既然什么都是生产力发展的必然结果,什么都可以怪罪阻碍生产力发展的制度,个人还有什么不可以做的呢?如果中国之所以少民主,不是因为中国人自己的懒惰和懦弱,而是因为GDP还没有达到某个神秘的“拐点”,个人对于推动国家的政治进步又能做什么?一旦变成决定一切和解释一切的“真理”,马克思主义只能成为堕落的借口;它的兴盛充满暴力,它的衰落也将留下一个纸醉金迷、物欲横流的社会。     在体制成为一切罪恶的替罪羊之后,“砸碎万恶的旧世界”自然就成为马克思主义的革命纲领,似乎改变体制就能拯救一切。然而,当《共产党宣言》断言“无产者失去的只是锁链,他将赢得整个世界”的时候,它忘记了每个“无产者”至少是有生命的。在道德上,让“无产阶级”冒死用暴力消灭“资产阶级”的生命是不正当的;任何高尚的目的都不可能使这种不正当手段正当化,因为它要摧毁的正是人最基本的价值。暴力革命的鼓吹者无视一个基本常识,那就是任何体制或集体行为都不可能对个人的不道德行为负责;最终,实际上可以自由选择的个人要对自己选择的行为负责。事实上,在任何经济体制下,个人道德都有相当自由的发挥空间;即便在高压政治下,个人仍然享有内在的灵魂或思想自由。为什么一个资本家不可能有一点怜悯或慷慨,或每一个“无产者”都一定那么“大公无私”?为什么资本家知道自己的“丧钟”迟早会敲响,还会傻乎乎地等死,而不会和“无产者”谈判并共同建立一种更为人性化的私有制和市场秩序?为什么两千多年前雅典、罗马在奴隶制就能实行民主,几百年前英国、美国在农业社会就能实现共和,而已经进入“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中国却不能让人民实质性地当家作主……     中国历史证明,理论与实践的因果关系有时恰好相反;马克思从来未能预言中国政治与经济的发展轨迹,而全体中国人却不偏不倚地落入“生产者”和“消费者”的马克思主义范畴陷阱之中。先是经历了马列主义“科学”理论的去信仰化洗礼,之后又经历了马列“信仰”本身的崩溃,今日中国整个民族或为利益所诱、或为生存所逼,每个人似乎都在经济高速“发展”的当口不可理喻地走到了末世边缘;农村的孩子从小看不到明天的希望,城里的孩子从小学就开始准备高考的马拉松竞赛……无人有闲暇把自己的道德修养当回事,国家前途更是屈指可数的几个落魄文人才津津乐道的话题。道德人格已被摧毁殆尽、政治人格没有成型并在长期专制教育下畸形发育。     经过革命与暴政的反复历练,中国已经进入了一个没有忏悔、没有反省、没有耻感、没有操守的时代。当代“五毛”现象就是一个例子,他们将自己的人格贬值到几个小钱。绝大多数中国“左派”之所以“左”,也不是因为不知道过去几十年发生的事情,而是在既有的意识形态话语体系下为自己利益最大化的理性定位。西方的“左派”立场未必正确,但是至少操守应该肯定,因为他们是敢于批评政府和舆论主流的少数派。中国的“左派”恰好相反,他们中的青年或是一群被国家主义历史教育彻底洗脑的“愤青”,其老于世故的一辈则多是利用在权力控制下严重失真的历史观和社会舆论,觊觎用政治安全的“主流”话语向权力体制邀功请赏的人,投机取巧,或假借“爱国”之名哗众取宠,或搬弄国外左翼批判学派的一点“最新理论”。对于一个将自身人格完全寄托于“国家”的学者群体,国家主义是其最自然也最“有利”的思想出路。如果逆境中的民主宪政思想因舆论管制而不足以抗衡“左翼”煽风点火和市民激进情绪,那么国家极易重蹈覆辙,甚至上演德国和日本的法西斯主义悲剧。     究其实质,国家主义是尚未完成公民道德建构而首先诉诸于政治国家建构的头脚倒置。在历史教育的长期扭曲和对“敏感”舆论的严格控制下,国民很容易将假想的“国际势力”作为出气口,以至任何周边领土主权纠纷都可能掀起新一轮国家主义狂潮。其实政府官员是中国当今社会最“西化”的群体之一。他们不仅和西方接触最频繁,成天在发达国家访问“考察”,而且多有子女在海外工作求学,或在海外银行存有巨款,因而惧怕得罪西方政府;这个庞大的既得利益集团理应是中国“和平崛起”的最大保护伞,灌输军国主义实际上是自掘坟墓。然而,人的理性是受限制的;政府长期灌输的“爱国主义”教育已经把它自己放在激进情绪的火山口上。国家主义本来是出于政府合法性的需要,却可能成为颠覆政权合法性的由头;不遗余力的“爱国”鼓噪可能将把不可一世的国家带到毁灭的边缘。     当然,如果说中国“崛起”激化的国际矛盾还有待时日,那么国内矛盾早已层出不穷、应接不暇;如今不用生活在中国,只要上网浏览就能略知梗概,无须赘述。这些事件因公权完全失控而造成的权力极度滥用引起,在一个政治人格缺失、道德人格毁坏的国家本来十分正常。每天网上头版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更多巧取豪夺、侵占民利但不出人命的事情则悄然进行而不受关注。事实上,官员和百姓每天都被众多新鲜事件包围着,早已疲惫并“适应”了不太平的生存环境;久而久之,甚至丧失了道德判断的基本常识。当一个民族泯灭了是非观念和基本耻感,那么无论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都不再稀罕。          三、中国道德人格的复兴与重建          要让饱经革命、暴政、“运动”、“发展”之苦的中国社会回归理智与常态,国民首先必须恢复基本道德常识和耻感:搜刮民脂民膏和偷盗一样是可耻的,为自肥或“三公”挥霍而盗用公共财政是可耻的,为了自己的政绩而盲目“发展”、耗费资源、污染环境是可耻的,大权在握却未能使一方百姓“老有所终,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是可耻的,治理不善而不让别人批评是可耻的,垄断新闻机器是可耻的,靠选举舞弊和组织操控维持自己的地位是可耻的;人民之间互不体恤、相互“投毒”是可耻的,受到欺凌只知道低三下四“上访”是可耻的,宪法赋予了民主权利而自己却不知珍惜是可耻的;违心说假话是可耻的,媒体不敢报道真相是可耻的;学者不能仗义执言是可耻的,为了讨好掌权者而用偏激言论误国误民更是可耻的……     要恢复耻感,人民必须意识到自己的内在价值和尊严,不再把自己当做权力、利益、欲望、恐惧驱使的对象,不再把自己降格为不能决定自己命运的浮尘,不再唯唯诺诺地甘当权力的奴隶,不再做专制机器上的一颗“永不生锈的螺丝钉”。惟其如此,中国才能远离堕落、远离耻辱、远离恐惧、远离暴虐、远离疯狂、远离懦弱、远离幼稚、远离渺小、远离悲剧、远离危机……要让中国在世界上站起来,中国人首先自己要站起来,恢复自己的道德常识,做一个有尊严的大写的“人”。     1.传统道德人格的复兴     中国的复兴需要新的道德,但是中国道德人格的重建并非在一片历史沙漠上展开,而完全可以借助传统儒家的道德资源。维系中华文明数千年的儒家文化非但不是宪政的障碍,而且本身就是宪政的一种形式,只不过其中的政治专制主义和道德教条主义因素与现代宪政文明格格不入,因而有必要进行适当甄别和扬弃。尤其是在现代教育普及的大背景下,儒家不能再坚持天赋德性仅为少数“君子”垄断、大多数百姓则只能停留在道德发育不成熟的“小人”阶段。平等早已是当今社会普遍接受的理念,教育平等是受宪法保护的基本权利;一个大致公平的教育环境使每个人都有平等机会成为“君子”,也就是合格的现代公民,因而也都有权获得参与政治的平等机会。在摒除政治集权和道德专制之后,儒家的尊严学说将为中国道德人格的重建奠定思想基础。     儒家相信,“天生德于予”,“万物皆备于我矣”。究其根本,儒家伦理旨在唤醒人的内在尊严,进而使人获得道德自主和自律的能力。既然上天赐予人以道德、智慧、健康、勇气等各种禀赋,人理应自珍自重、自强不息,而不能自暴自弃,甘愿做他人或自身欲望的奴隶。我有聪慧的大脑,足以理性认知与面对世界上的人和事,并作出自己的独立判断,自然轮不到政府对我指手画脚;我有正常的道德,自然不会萌生倚强凌弱、假公济私乃至杀人越货的邪念;我有勤劳的双手、健康的体魄,自然用不着乞讨嗟来之食,更不屑出卖自己的灵魂,为五斗米向权力折腰;我有足够的自信和勇气,坦荡做人、平心处事、直率说话,而用不着战战兢兢、唯唯诺诺、低声下气,或在自己犯错的情况下文过饰非甚至虚报瞒报,而应当勇于诚实反省并承担自己的责任。既然具备了这些得天独厚的禀赋,人就应该像孟子说得那样,“居天下之广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做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当然,儒家对内在尊严的自我意识不是让每个人把自己想象为无所不能的上帝。恰好相反,人的尊严一部分正体现于对自身局限的认知能力和对他人尊严的平等尊重。人贵有良知良能,但是未必凡事都能保证符合自己的真性;如果未能将自己的良知良能发展到出类拔萃,就更应该反思自己、奋发进取:“不患无位,患所以立”;“仁者如射,射者正己而后发,发而不中,不怨胜己者,反求诸己而已”。作为理智的动物,人只要敢于面对自己就能看到自己的弱点和局限,因而需要不断反省自己的言行;一旦发现所作所为对不起自己的天赋禀性,就应该感到愧疚并幡然改过,进而完善自己的德性。因此,君子的第一美德是诚实:“反身而诚,乐莫大焉。”对人诚,首先要对己诚;自己骗得了别人,却永远骗不了自己,除非选择消极逃避,拒绝面对自己的灵魂。如果一个人连自己都能骗,那还有谁不能骗?儒家最看不起口是心非、表里不一的“伪君子”,因为虚伪不仅让人打肿脸充胖子,造成表面繁荣的假象,而且会形成逃避现实的习惯,而人的终极逃避是自我;一旦人开始否定自己的内在价值和尊严,拒绝对照自己的应然和现实,那么不仅会失去进取的方向和动力,而且会把自己的一切过错和无能归咎于“帝国主义”、“反华势力”、“社会发展阶段”、“体制问题”、“上级指示”等外在因素,最终堕落为怨天尤人、不思进取的人。如果不能脚踏实地、面对真实的自我,那么难免“失之毫厘、谬之千里”,所有其余的美德——无论是才华、雄辩还是勤奋——都只能让人在错误的方向上越走越远。     人的良知良能也让每个人都看到并承认,他人也和自己一样具备作为人的内在价值和尊严;在要求他人尊重自己之前,自己首先要尊重他人。即便做不到“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也至少做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别人对自己轻慢,首先要反思自己。自己理亏,则童叟无欺、退而正己;确定自己无过,而后才能和别人论理,如此才可能获得夫子“虽千万人,吾往矣”的道德气概。既然自己和他人都有平等的内在尊严,公正界定自己和他人的权利边线就显得尤其重要;对于一个自立自主的君子来说,侵占属于别人的利益显然是一种耻辱,尤其在自己明知的情况下,和偷盗无异。在经济和社会交往过程中,凡事在原则上都应征求他人的知情同意,合作必须建立在各方自愿基础上,而不得通过任何强迫或暴力手段巧取豪夺;如果发生了协调不了的矛盾,也要通过一个公正透明的程序得出让各方信服的解决方案。     如果自己“内省不疚”,那么一个现代社会的君子也会理直气壮地为了自己的正当权利而斗争。人的内在尊严当然不仅意味着人是传统的义务主体,一个只知默默奉献的人只是没有自我意识的奴隶;人格尊严首先体现于人的权利意识,而国家宪法和法律的存在目的正在于保护每个人的正当权利。事实上,人不仅和其他人争权利,更要向政府争取属于自己的权利;对政府违法的纵容不仅是懦弱的表现,而且也助长了官员贬损他人和自己人格的恶习。     在犬儒盛行、物欲泛滥、世风日下的大环境下,今日中国迫切需要重建自觉、自律、自强、自主的道德人格。儒家的人格尊严学说不仅为道德人格的重建奠定了本体基础,而且对于纠正当前盛行的权力崇拜人格、指导国民的当代道德生活也将发挥有益的作用。     2.当代道德人格的重建     儒家尊严学说不是曲高和寡的理论说教,而是可以直接指导现代生活的实用规范。在儒家伦理经过改造后,即便一位默默无闻、自食其力的农民也完全可以成为儒家意义上的“君子”,位高权重的官员则反而更容易在权力体制的腐蚀下变成寡廉鲜耻的“小人”。如今中国之所以发生这么多事情,归根结底是中国人没有把自己的同胞当人看,也没有把自己的尊严当回事。     如果你是一个以种地为生的农民,你首先要问自己:有没有做亏心事?你种的蔬菜水果有没有注射激素或喷洒过量农药?养的猪有没有注射过瘦肉精?粮食有没有经过有害处理?虽然这个国家的政策仍然在歧视你,你也不能任由自己唯利是图的行为危害其他人的生命和健康,因为那是在殃及无辜。维护自己利益的正当方式是通过改变现有的法律和政策,让你作为这个国家的公民也能平等分享发展的收益;而要改变制度,从基层选举开始,从关注自己的那张选票开始。如果你的地被征、房子被拆,也不要匆忙跑去“上访”,不仅因为低三下四求人有辱你的人格,而且漫漫上访路途凶险而收获甚微;作为十几亿人的一份子,你难以受到中央领导的关注,也不应该将自己的命运完全交给他人。你不能不问:是谁征了你的地、拆了你的房?为什么村委会没有维护你的权利?征地补偿款究竟到了谁的腰包?为什么县乡政府敢拆你的房子?宪法规定他们对基层人大负责,为什么征地过程中从来没有看到人大代表的踪影?人大和村委会选举的时候,你自己在哪里?你很快会发现,与其上访,不如把希望寄托在一个对你更加负责的村委会和有效监督地方官员的人大身上。     如果你是一个街头小贩,城管来找你麻烦,你该如何应对?如果你卖的食品存在质量问题,或用了问题猪肉,或用了“地沟油”,或用了有害的食品添加剂,那么遭到查处罚没是咎由自取;自己做了亏心事,只能甘愿受罚。但是如果你卖的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健康食品,那么你应该站起来用法律维护自己的权利。作为一个有尊严的公民,你在不损害他人利益的前提下享有合法谋生的自由;如果你的正当权利受到政府限制,那么无非是以下两种情况之一:或者是政府行为根本无法可依,或者是政府依据的法本身就是一部侵犯公民宪法权利的恶法。如果城管行为本身违法,可以和他对簿公堂;如果城管搬出一部恶法作为挡箭牌,也可以通过不同渠道挑战恶法的合理性。你可以要求法官拒绝参照或适用恶法,可以联名上书国家机构审查恶法的合法性,更可以通过媒体揭露恶法对你和其他小贩的无理限制。     如果你是一个法官或法律学者,那么你要问自己:我是否对得起自己的职业,为这个国家的制度进步尽过一点力?农民、小贩和一切弱势群体要理性维护他们作为人的权利,只有通过有效的制度。制度不立,则必然民智不开;那样农民就只能为这个国家输送有毒食品,小贩遭遇城管只能持刀维权,被拆迁户只能自焚或上访……如果接到此类案件,你为他们争取过吗?干预司法的上级命令下来,你抵制过吗?宪法不能进入诉讼程序,就如同一张废纸;作为学者,你呼吁过吗?禁止司法适用宪法的一系列倒行逆施出台,你反对过吗?诚然,知识和行动是分开的两个环节,学者首先要把学术做好,但是即便把“为民请命”的中国传统放在一边,学者对于制度现状仍然要比普通百姓承担更多的责任。如果连相对独立的学者都集体噤声,那又如何让百姓用制度维权?     如果你是一个官员或公务员,那么你不能忘记问自己:自己的贡献是否与自己的地位和待遇相称?“彼君子兮,不素餐兮”。在“君轻民贵”、“民为邦本”的民本主义传统下,做官从来不只是一种享受,而更是一份责任。做官不是不能得好处,在中国的制度环境下也很难不让官员得好处,但是如果并没有对这个国家作出那么大的贡献,地方没有治理得那么出色,百姓的生活还不是那么幸福,能否适可而止、少拿一点?让人民多分一点?“邦无道,富且贵焉,耻也”。如果两千多年前古人就能做到“日三省吾身”、“以道事君,不可则止”,为什么今天的官员反而不能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尊严,官员自然也不例外;甚至贪官也有良知良能,只不过他用行为背叛了自己的尊严而已。官员的尊严显然不是体现于在人民面前耀武扬威、作威作福,而是在上级面前依法办事、不卑不亢。但是在严格的自上而下集团体制之下,各级官员在上级面前逢迎拍马、唯唯诺诺、低三下四,则是丧失了中国传统士大夫“君有过则谏,反复之而不听则去”的人格和气魄。     中国人的尊严重建总要有一个起点;其实,只要每个人多在乎一点自己做人的尊严,建立一个尊严社会并非难事。尤其不要忘记,中国儒家传统是一门“为己之学”;数千年儒家文化的全部教诲可以归结为一句话:关注你自己,做对得起你自己的事情。做一个好人固然是对别人好,但首先是对自己好;一个坏人做的坏事损人利己,但其实损害最大的还是自己。贪官盗窃国库而不被发现,固然肥了自己、亏了纳税人;农民生产和销售有毒食量,固然降低了自己的成本而损害了国民健康;学者靠出卖灵魂歌功颂德、助纣为虐,自己名利双全却污染了一国的风气……但他们付出的代价是用自己的言行把自己变成贪官、奸商和御用文人。感冒了知道要看病吃药,为了看上去年轻而染发美容,哪怕是自己种的花草也懂得悉心爱护,为什么自己的灵魂堕落却不但不知拯救,反而沾沾自喜、乐此不疲呢?仿佛身体是自己的,容貌是自己的,甚至权力、财产、房子、花草等身外之物也是自己的,惟独灵魂不是自己的。用孟子的话说:“岂爱身不若桐梓哉?弗思甚也!”孟子给每个人提出了一个值得思索的问题:究竟什么是自我?什么才是真正对自己“好”?什么才是值得自己追求的生活?毕竟,人生只此一次,一个没有经过思考的人生是不值得过的。          四、中国政治人格之建构          辛亥革命本来是要通过推翻专制、建立共和来提升中国的国格和人格,但是暴力革命不仅没有建立现代民主共和的政治人格,而且最终摧毁了传统道德人格。时至今日,政治制度的落后依然是全体中国人的共同耻辱,是中国不受世界尊重的根源。不要以为自己和制度没有直接关系,以为自己至多只是一个无能为力的制度受害者。要摆脱专制的奴役,体制内的支持固然值得争取,但是权力使人腐败,权力垄断下的巨大利益诱惑泯灭了官僚集团多数人的良知,除非他们在民众觉醒后的强大压力下被迫放弃部分权力和利益。归根结底,国人必须在恢复道德尊严的基础上建立自己的政治人格,做一个合格的现代公民,并在此前提下构建民主宪政国家。     1.建构公民人格,再造社会契约     现代公民和专制臣民的根本区别在于政治人格。专制臣民缺乏政治人格,因而只能被动接受政府统治,甘愿在政治上做他人的奴隶;现代公民则出于对自己的内在价值和尊严的深切意识,坚持自己在经济、社会、政治等各个领域的人格独立,只接受自己参与形成的普遍法律的统治,因而主动参与国家政治过程,并影响国家机构及法律政策的形成。在从威权专制向民主宪政的转变过程中,人民首先必须从政治上被动消极的臣民转变为积极主动的公民。宪政转变的出发点是公民之间经过广泛协商,就承认和尊重每个人的内在尊严达成普遍共识,在此基础上就国家的重建订立基本契约,确定国家的性质、形式与权限,并制定一部真正意义的宪法。建立宪政国家意味着公民将自己置于法律之下,每个人都有义务守法并尊重他人的基本尊严;国家则只能通过法律才能限制公民自由,任何违法行为都不具备效力和正当性。某些基本权利触及公民尊严的核心,或对于维护民主宪政体制至关重要,因而即便通过程序正当的法律也不得加以限制。     概言之,中国社会的新契约具备以下四个方面的基本特征:自由、民主、法治、联邦。作为现代宪政的基本原则,它们是任何民主国家宪法都不可缺少的,构成了现代宪政国家的基本“国体”。国家的目的在于保护人民的自由、幸福、生命、财产等一系列基本权利,国家的性质是民主共和,治国的基本方略是法治与分权制衡,国家结构则是以联邦为范式的中央与地方各司其职的合理分治。     首先,宪政国家是自由国体。全民立宪的目的在于有效维护每一个人的内在尊严,而保护尊严意味着国家有义务尊重以下基本权利。一是思想与言论(包括新闻、集会与结社)自由。民主的真谛是公民的意志决定国家意志,而不是反过来;公民意志必须在保证自由思考、表达、辩论并接受不同信息的环境中形成,任何政府强加的意见都是非法和无效的。任何人或组织都没有权力假定自己的意见一贯正确,更没有权力为了实现自认为正确的主张而使用暴力。正是为了保证多数人意志的自由形成,政府的首要功能在于反暴力。只有当某种主张确实会产生迫在眉睫的危险,以致来不及进行有意义的讨论,政府才能以暴制暴;只要还有时间进行讨论,那么探索真理、澄清错误的最有效方式是更多的辩论,而不是政府压制和专断。归根结底,既然“人民的眼睛是雪亮的”,人民自有能力判断什么是正确、什么是错误的主张,因而从来没有理由压制正常的社会辩论。不论政府或社会多数人认为某种言论正确还是错误、有利还是有害,只要不鼓吹、教唆或怂恿通过暴力手段实现目的,就应该被允许自由发表和交流;如果某些言论可能产生现实危害,那么自有正确的言论与之抗衡,而作为最终的评判者,多数人会在知情基础上作出理智的判断,少数政府精英并不比多数平民百姓更正确。     二是宗教信仰与活动自由。宗教信仰是人类最内在的思维活动,也是政府不得触及的人格尊严的核心。宗教信仰对于凝聚一个民族的道德勇气、净化心灵、鼓励行善和控制私欲发挥重要作用,宗教自由对于民族的秩序、团结、安定和活力至关重要。在历史上,基督教首先奠定了西方社会的政教分离和分权体制:“将属于凯撒的还给凯撒,属于上帝的还给上帝。”世俗国家不能垄断一切,至少不能垄断评价自己的道德标准;在信仰领域,没有国家的立足之地。国家不得扶持、帮助任何特定教派,更不能压制、打击和干预宗教活动。既然公民是有尊严的存在,政府应该信任绝大多数信教者不会信仰危害社会的教义,不得判断信仰本身正确与否。对于少数教唆、组织、宣扬犯罪活动的教派,完全可以依法制裁他们的行为与活动,而无须针对信仰本身。     三是一般自由权保障。在民主宪政国家,公民的尊严受到保障,绝大多数公民也会尊重法律,不会滥用自己的自由损害他人和社会。因此,自由是原则,限制是例外,法律不得没有必要地限制人民自由;法律限制必须是为了实现公共利益的正当目的,为此而限制,手段必须是必要的,并和此正当目的成比例。刑事拘留是对人身自由的严重限制,只有对严重侵犯他人权利或公共利益的行为才能施加此类限制。刑事审判必须保证程序正当,并在原则上实行公开审判;犯罪嫌疑人获得律师辩护的权利应得到实质性保障,严格禁止刑讯逼供。     四是财产权保障。财产权是人格独立的制度保障,也是个人尊严的外在延伸。中国过去几十年历史证明,私有财产及其保障的缺失将造成严重的社会贫困和动乱。为了避免平均主义和产权虚置带来的恶果,财产权在原则上应该私有,但是其使用可以为了公共利益而受到规制。作为财产权的重要组成部分,土地所有权和使用权应尽可能赋予个人;国家应实现“耕者有其田”,赋予土地使用者以实质性的所有权。土地用途转换在原则上通过当事人之间的交易完成,不必经过政府征收,政府可以通过审批保护耕地等重要稀缺资源。如果政府为了实现重要的公共利益而需要土地,首先必须尽量和土地所有者、使用者协商谈判并达成协议;只有在协商失败后不得已的情况下,才能征收土地等财产,并按公平市价给予公正补偿。     五是平等权保障。机会平等是人格尊严的必然要求,也是公平竞争和社会活力的必要保障。法律必须对所有处境类似的人群给予类似待遇,不得基于性别、族群、年龄、财富、教育程度、健康状态等不相关因素区别对待不同人群。由于尊严意识和公民道德有赖良好的教育制度,教育机会平等尤其重要;作为民族的希望,青少年只有在教育平等的环境下才能成长为民主社会的合格公民。在孔子“有教无类”的伟大理念影响下,中国教育原来在世界上处于领先地位,相对公平的考试制度也促进了中国社会的阶层流动。今天,教育却成了众人诟病、问题最大的领域,教育歧视无所不在;不仅中小学义务教育存在巨大城乡差别,而且大学招生和考试的地域歧视十分严重。要打破教育歧视、赋予全体公民平等教育和成长机会,国家有义务通过财政拨款保障基础教育水平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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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育的失败是谁的成功?

教育的失败是谁的成功? 作者:傅一河 来源:作者赐稿 来源日期:2011-11-22 本站发布时间:2011-11-22 22:08:27 阅读量:175次   最近几年,一个感觉越来越强烈,曾经以为不会发生的事情接二连三地发生,原本不相信的事情一件件逼迫我们相信。有的事情发生了,有的地方媒体不报道;有的“新闻发言人”混淆是非;有的组织“跨省抓捕”。如果没有互联网,欺骗还要到几时?所谓“净化网络”,眼不见为净,耳不闻心安,一屋的鸵鸟、乌龟。   美国有个最年轻的市长——刚大学毕业、22岁、阿莱克斯·摩尔斯成了马萨诸塞州霍利奥克市的市长。他既不是“官二代”,也不是“富二代”。他不属于任何党派,既没经人大、政协推荐,又未由组织批准,而是由选区的选民直接投票。因为他:年轻且充满活力;快人快语,性格鲜明;从小热衷社区活动,积累了社区活动的经验;掌握西班牙语,赢得占市内一半人口的拉丁裔人的好感。中国也有个最年轻的市长,29岁,他不是民众直接选举的。   中国大学生在忙什么?教室里空空荡荡,学生们被团委安排去为香港艺人梁朝伟到访维护秩序,复旦教授张庆熊对此怒斥“教学科研是第一位还是娱乐追星是第一位”,且把它上升到“亡国论”的高度。有个比较:2011年新年伊始,美国耶鲁大学连续遭受数场规模惊人的暴风雪袭击,为了如期开学,全校五十多位教授连续多日不回家,或提前一晚住进校园,有的自掏腰包住进附近的旅馆,许多人干脆就在自己的办公室过夜。风雪迷漫之中,50门课如期开讲,间间教室座无虚席。美国为什么强大,这是不是个启发?   中国的学生是给领导表演节目的。有两个小学生在教室服下剧毒农药敌敌畏,在黑板上写下遗言,“如果我死了,就怪数学老师,请警察叔叔将她抓走”……   教育部长,请你辞职谢天下?   中国经济是世界老二。这个老二真的很“二”。今年前十个月就收齐了十二个月的税,今年财政收入有望破十万亿。去年政府采购汽车金额达800亿元,平均年增速超100亿元,而教育经费增加了几文?重庆一所中学的校长贪污37万元。我想,即使给每个学校配置合格的校车,就能保证学生安全使用吗?因为中国的官员靠不住。   中国教育最大的失败,却是当政者最大的成功。政府的根本是要政权稳定。政权的稳定压倒一切,这就是中国最大的政治。从教育每况愈下的现状来看,它做到了。这也被“钱学森之问”证明了。今天中国的教育出不了蔡元培,出不了胡适,出不鲁迅。有的地方连一个盲人都不放过;有的地方用偷漏税罪把有关人士做掉。   针对目前国内的现状,柴静说:“穷人在爱国,富人在出国;有权者在卖官,有钱者在买官;强势者在祸国,强权者在卖国;国家越来越穷了,老百姓对国家的信心越来越没有了,振兴民族的希望越来越小了,领导干部的人气指数越来越少了!”   民众活得越来越不好。地沟油时代,明知有毒也不得不身受其害。领导在场,发生火灾可以“让领导先走”而置几十个孩子被大火烧死;领导不在场,校车接二连三带走小学生的生命;“小悦悦”被车子两次碾压而十八个路人熟视无睹;一群大学教授受污染企业所害,而只能齐刷刷地下跪……   我明白,中国的教育无论从哪个方面讲,都真的失败了,那么谁成功了呢?为一己之私利,一权之平安,竟然置教育于死地,置天下父母以绝望,我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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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蛮子 | 辱骂记者背后的食品治理生态

作者: 苗蛮子  |  评论(0)  | 标签: 时事观点 广东江门蓬江区杜阮镇一地沟油窝点存在多年,村民难忍恶臭投诉多年未果。11月15日,《南方都市报》记者接到村民投诉,在调查之后向江门市卫生局食安科科长莫锡勋反映。莫锡勋表示“会安排人调查了解”,但就在记者准备挂掉电话时,莫锡勋突然甩出一句粤语:“丢他妈,呢班咁嘅死人记者啊。”在粤语中,这是一句带有侮辱色彩的咒骂。 那位骂人的小科长事后大概会有些“后悔”——“后悔”骂人时没摸清“敌情”、不彻底挂断电话再大方开骂。总之,那记者也太“贼精”了,竟然被他逮了个正着。不过,也没关系,因为在其骂人后的第二天,当地卫生局食安科即回应称,记者遭辱骂是个“误会”。权力系统的“并肩作战”,上级对下级的“疼爱有加”,在此尽显无余。 面对舆论监督,莫科长所表现出来的极不耐烦,我们并不陌生。时下,在不少官员眼里,百姓尤其是记者,往往被视为“刁民”、“不稳定因素”,视“舆情”为“敌情”,而加以严密防范,所谓“防火防盗防记者”。于莫科长而言,记者举报地沟油,并就此问题穷追不舍,用内蒙古信访局官员张桂忠的“名言”说,就是“吃饱了撑的”,是在“添乱”、“制造矛盾”、“影响社会和谐”。 此种语境下,一些官员应对舆情的惯常路径是:能捂则捂,能压就压;实在捂不住,便忙不迭撇清责任,推出“临时工”,上演“提线木偶”剧;有时甚至干脆连“临时工”也省去,径直一概予以否认,而呈现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耻面相。最新的一个例证是,郑州拆迁自焚惨案中,官方回应称事件是“火灾”,“当时拆迁人员并未在场,更未实施拆迁”。 由此不难想象,记者电话采访尚且被辱骂,若是现场采访,估计会有皮肉之伤了。显然,莫科长的发飙,并非情急之语,实乃惯常做派的自然流露。发飙撒泼是正常,被记者无意听到则是偶然。就此而言,莫锡勋所谓的“安排人调查了解”,恐怕也只是一种敷衍之词。 地沟油之害,不言而喻。何况,地沟油生产窝点臭气弥漫,致使附近居民不敢开窗睡觉,生活为此大受影响,这无疑是地沟油的另一重祸害。而报道对窝点周围被污染了的环境的描述,更令人触目惊心。这也说明了,该地沟油窝点并不难查处。然而,在过去三年中,当地政府不但没有专门部门主动查处,反而对村民的多次投诉,束之高阁、置之不理,任凭地沟油肆虐,侵蚀居民身体健康。 更令人称奇的是,当地公安部门一官员竟称:“地沟油是卖到公司,没有流入餐馆。”如斯谰言,与近日国家质检总局副局长蒲长城所谓的“中国食品安全合格率90%以上”,有着异曲同工之妙。蒲长城还称“安全食品是生产出来的,不是监管出来的”,而江门这起事件所暴露出来的食品安全治理生态,无疑是对这一谬论的有力嘲讽,同时也再次说明:治理食品安全问题,固然需要高标准国标和科学的检测技术,但更重要而关键的是需要严格的监管,这样才会有合格和常态的食品安全。 一五一十部落原文链接 | 查看所有 0 个评论 苗蛮子的最新更新: 公共工程监管需要怎样的媒介力量 / 2011-11-21 22:39 / 评论数( 1 ) 停业搞“业务学习”是一种机关病 / 2011-11-21 22:39 / 评论数( 0 ) 黑医院成“不倒翁”源于权力撑腰 / 2011-11-14 22:38 / 评论数( 1 ) 食品安全督查岂能耍“两张皮” / 2011-11-14 22:38 / 评论数( 3 ) 何时不再羡慕别处的“风景” / 2011-11-14 22:38 / 评论数( 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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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光诚! | 慕容雪村:把野兽关进笼子

今天晚上在奥斯陆的文学屋做了一场演讲,以下是演讲稿: 把野兽关进笼子 有位海外华人说过一句话:在海外想起中国,不知该大笑几声,还是该大哭一场。事实上,中国就是一个让人哭笑不得的国家,这里有悠久的文明、广袤的土地,有最美丽的心灵,也有最肮脏的生涯。生活在中国,就像坐在一个巨大的戏院里,随时可以看到荒唐的故事、离奇的情节,超过所有的文学作品。正如你们所知,在过去的三十年里,这个国家盖起了无数高楼,修建了无数机场,铺平了无数道路,它的GDP位居全球第二,它制造的商品销往全世界每一个角落。在纽约、在伦敦、在东京,到处可见身穿昂贵西装的中国游客,他们大声谈笑,出手不凡,他们占领了大多数赌场,疯狂抢购LV皮包。人们惊诧于这样的场面,说中国强大了,中国人有钱了。可我要说,在这表面的强大和富足之下,中国还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细节,而正是这些细节,才让中国变成了一个哭笑不得的国家。 这个国家有含有三聚氰胺的奶粉、用避孕药喂大的鱼鳖虾蟹、用工业酒精勾兑的假酒、用大粪熏制的臭豆腐,还有著名的地沟油,这是一种从下水道中提炼出的食用油,它出现在每个家庭的餐桌上。 这个国家的法制是这样建设的:先制定无数法律,然后制定无数精密的程序,然后制定无数实施细则,然后制定无数司法解释,最后……由领导决定案子输赢。 在这个国家,有许多事不能起诉,即使起诉了,法院也不会受理,即使受理了,也会毫无疑问地败诉。有一些人会无缘无故地消失,有一些人未经审判就失去了自由。还有一些人冤屈难申,按照法律规定的程序寻求公平,这些人被称作“上访人员”,这是一个典型的中国特色词语,意思包括讨厌鬼、精神病人和恐怖分子。为了对付他们,政府动用了大量人力物力,有时把他们赶回老家,有时把他们关进监牢,最聪明的是把他们关进疯人院。最近有一位上访者引起了广泛关注,他是一位盲人律师,名叫 陈光诚 ,他曾经为了别人的利益呼喊奔走,而此刻,他正被严密地看管在自己的家中,任何人都不能接近,许多人冒着危险前去探望他,可无一例外,全都被政府雇用的打手打了出来。 这个国家有各种各样的离奇死法,在看守所内,如果有人无故死去,官方会给出各种富有想象力的解释,说他们因捉迷藏而死,因做梦而死,因发狂而死,还有人仅仅因为喝了一口水就会死,但是毫无例外,这些死去的人都带着满身的伤痕。 在这个国家,每个城市都有一支或多支拆迁队,他们的标准装备是铲车和棍棒,铲车用来拆除别人的房子,棍棒用来殴打和驱赶那些不听话的人。为了保卫自己的家园,有人痛哭,有人下跪,有人把汽油泼在身上点火自焚,但无论他们做什么,都不会影响到拆迁队的工程进度。许多人因此而死,却从来没有人为他们的死亡负责。 在这个国家,选举是一场奇怪的游戏,最终结果由上级决定,上级需要哪个人当选,哪个人就一定会当选,很少出现误差。在很多时候,人们需要从两个人中选出两个人来,还有些时候,这种选举甚至会违背数学原理,要求选民们从两个人中选出三个人来。每过五年,会有一次全国范围的选举,选上的人被称为人民代表,而事实上,他们几乎不能代表人民,只能算政府雇员,也只会帮政府说话。他们的典型人物是一位七十多岁的老女士,她当了五十几年代表,从没反对过任何提案,也从来不曾弃权,她的工作非常简单,只是举手,并因此过上了舒适的生活。最近情况有所变化,有些人未经政府同意就想参选,不幸的是,他们几乎全都失败,还有一些人因此而遭受不幸。 在这个国家,政府开办的救济机构会公开地买卖人口,有智力障碍的病人会被当成奴隶,卖到工厂和矿井中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在这个国家,怀孕的妇女会被强迫堕胎,一些婴儿会被强迫送进孤儿院,如果他们的父母不能及时凑够钱把他们买回去,这些孩子很可能会被卖到外地,甚至是遥远的外国。 在这个国家,报纸和电视的责任不是报道真相,而是为政府做广告。教育的目的不是传授知识,而是教人愚蠢,教人效忠政府。这种教育和宣传,让许多人都活在未成年状态,他们有成年人的身体,但在精神上,就像是世事懵懂的孩子,时至今日,还有许多人在怀念文革,鼓吹个人崇拜,还有一些人认为那场空前绝后的大饥荒纯属子虚乌有,只是某些阴险小人阴险的编造。 在这个国家,每一种学问都必须为政治服务,政治需要什么样的历史,学者就会创作什么样的历史;政治需要有什么样的经济学,学者就会发明什么样的经济学;大人物可以随意发明真理,这些真理适用于任何一个领域,能够指导这个国家的政治工作、经济工作、文化工作,甚至能够指导动物交配。 这个国家号称消灭了阶级,事实上,一个壁垒森严的阶级社会已经形成,上等人吃免费的特供食品,下等人只能吃肮脏而有害的食品。第一等级的人就读豪华而昂贵的贵族学校,第二等级的人就读普通学校,第三等级的人就读简陋的民工学校,第四等级的人基本没机会读书。 这个国家最喜欢干的事就是买飞机,经常慷慨地对外援助,但在自己的国土上,乞丐四处流浪,许多人看不起病,许多孩子读不起书,还有许多人正活在可耻的贫穷之中。 这个国家鼓励告密,政府为每个人都建立了一份档案,档案中记录了从生到死的每一个变化、别人的评价以及许多当事人自己都不知道的事。在工厂、在学校、在街头,密探们正秘密地观察每个人的言行。这里的空气压抑而紧张,民众不相信政府,员工不相信老板,学生不相信老师,妻子不相信丈夫。这个国家有一种奇怪的制度,总是让说谎者得到奖赏,久而久之,每个人都对谎言习以为常,每个人都主动说谎,说谎甚至成了一种美德。 在这个国家,有人因为写文章而入狱,有人因为说了某句真话而入狱,写作成了一种危险的事业,不能评述历史,不能幻想未来,更不能批判现实。许多字不能写,许多话不能说,许多事件不能提及,每一本书的出版都要经过严格的政治审查,许多书被查禁,然后它们就会成为国外的畅销书。 这个国家可以把卫星送入太空,却造不好一座桥。这个国家可以把政府大楼造成金碧辉煌的宫殿,却让孩子们坐在摇摇欲倒的危房之中。这个国家有无数豪华的行政座驾,却几乎没有一辆坚固的校车。就在两天之前,在中国甘肃,一辆只能坐9个人的校车塞进了64个孩子,然后很不幸地遇到了车祸,19个孩子因此死去。这些孩子大多来自最贫穷的家庭,他们还没有吃过一次麦当劳和肯德基,还没有去过一次动物园,他们的人生还没有开始,却已经过早地结束了。最近几年,这个国家举办了多次盛会,为此建造了大量美仑美奂的场馆,然而每次开幕之前,都会有许多“危险分子”眼含热泪离开自己的家,官方发言人说:他们自愿离开,没有人强迫他们。 这个国家有全世界最庞大的官僚队伍,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在贪污或受贿,每一种权力都被污染,成为致富的法宝或伤人的利器。根据公开的报道,每年有大量的财富用于这些官僚的吃喝、旅游和公车消费(每年九千亿人民币)。或许有人会问:纳税人为什么不反对?抱歉,在这个国家,没有纳税人这个词,有的只是“人民”。 有人会说,这些事不足为奇,任何一个国家都会有,任何一个国家都曾经有过。我承认,但还是要说,如果腐败可以分度数,那么5度腐败和100度腐败的差别不仅是个数字,前者还可以算是瑕疵,而后者已经成了灾难。我还要说,不能因为别的国家有腐败,就认为中国人应该忍受这种腐败。在中国,有些官方发言人会说,因为中国人的素质太低,所以不配享有更美好的生活,请你相信,说这话的人,他自己的素质就很低;还有些人说,因为中国的独特国情,所以不能给民众以太多自由,请你相信,说这话的人,他自己就是国情;还有些人说,中国最需要的不是自由,也不是人权,而是稳定,在这里,我请你相信,说这话的人,他自己就是不稳定的因素。 2009年底,我混进了一个传销团伙,在其中生活了一段时间之后,我发现传销团伙几乎就是中国社会的缩影,一位中国学者曾经对此做过精准的论述,他把这种社会称为“前现代社会”,主要有三种人构成:骗子、傻子和哑巴。不过令人高兴的是,中国已经发展到了后现代社会,情况发生了深刻的变化,那就是:骗子越来越多,傻子和哑巴都快不够用了。 如果说现代文明社会的标志就是从身份到契约的转变,那么中国还是一个半开化的国家,一个大洪水之前的国家。你们知道,就在二十多年前,中国还是一个完全的身份主导型社会,在那个社会中,一个人能做什么,能做出什么成绩,不是取决于他本人的能力和素质,而是取决于他爸爸是谁。如果某人是个王八蛋,他的儿子也必是个王八蛋,很多年后,他的孙子、曾孙子依然是个王八蛋。 在二十多年之后,情况有了什么变化?我要说,有所进步,可是进步不大。我们的社会依然是一个身份主导型社会,官员的儿子、孙子依然做官,民工二代、民工三代依然是民工,巨头的儿子、孙子依然是巨头,即使他什么都不做,至少也可以混个将军。在近十几年中,这种情况不仅没有好转,反而一直在恶化,到今天,中国社会已经成了一个以身份为主导的板结型社会,每一种权力、每一门生意、每一项资源都被彻底垄断,平民子弟几乎没有希望,他绝对没机会能成为奥巴马,更不可能成为比尔.盖茨或乔布斯,即使他只想过正常的生活,那也将无比艰难。事实上,在最近的几年,中国市民阶层的生活正日益艰难,沉重的税负、昂贵的房价,日益上涨的物价和微薄的工资,人们就像风箱里的老鼠,左右为难,举步维艰。出租车本是不错的行当,可就在几个月之前,有位司机亲口告诉我:他已经有几个月没吃过肉了。当我们经过一片豪华住宅区,他这样感慨:这里的大楼越建越多,为什么我的日子却一天比一天艰难?有一首歌谣极为生动地描述了人们的忧虑:“生不起,剖腹一刀五千几;读不起,选个学校三万起;住不起,一万多元一平米;娶不起,没房没车谁跟你;病不起,药费让人脱层皮;死不起,火化下葬一万几。”你们知道,中国已经成了奢侈品消费大国,但更令人高兴的是,在这个国家,连死亡本身都已经成了昂贵的奢侈品。 一个以身份为主导的社会,必然是一个缺乏创造力的社会,所以我们看到,无论在工业、农业、商业还是在文化艺术领域,中国人都绝少创新,有的只是抄袭和模仿。近几十年来,中国政府一直致力于向世界输出价值观,为此建了很多所孔子学院,不知道它们是否改变了世界,但我相信,把它们全改成中餐馆肯定更受欢迎。我更有理由相信,如果不改革这糟糕的制度,在未来的几十年间,中国仍将是一个缺乏创新与发明的国度,它或许会有很多钱,但一定不会有太多文化;或许会有强大的武力,但一定不会让它的国民感觉平安;它或许能造出许多大房子,但可以断定,在这大而无当的房中,每一个细节都代表一个遗憾。 谈到中国的种种问题,人们有各种各样的解释,有人说是因为中国人的素质太低,有人说是伦理道德的缺失,还有人说是因为中国人没有信仰,但在我看来,这一切都是因为我们有一个糟糕的制度,在这种制度之下,权力不受约束,只能渐趋腐败;法律形同虚设,它是权贵的利器,更是平民的枷锁;警察和军队最大的作用是维护统治,只会让人们感觉更加恐惧,而不是更加安全;在这种制度之下,没人对历史负责,所以也就没人对现在负责,更不会有人对未来负责。人们只关心利益,只关心眼前,不守规矩成了最大的规矩,不择手段成了最好的手段,在官场,在商场,大多数竞争其实都是底线的竞争,总是让卑鄙的人胜出;在这种制度之下,每个人都会感觉屈辱,不管身边有多少“和谐社会”的广告,许多人想的都是同一件事:离开这里,到平安的地方去。 这糟糕的制度,斯大林—毛泽东主义和中国王朝政治的不伦之子,丛林法则、儒家权谋和共产主义的混血产品,经过几十年的发育,已经成长为一个又大又丑的怪胎,它虚荣、蛮横、自视甚高、从来不会认错,它打倒一个人是因为正义,给这个人平反,还是因为正义。一切好事都是它领导的,一切坏事都是因为背叛了它的领导。它主宰一切,只允许一种信仰,那就是信仰它;只允许一种感谢,那就是感谢它;它拥有每一份报纸、每一所学校、每一座寺庙,没有它的允许,连花朵都不能随便开放。它既强壮又脆弱,身患重病,却有着强大的杀伤力;它异常笨拙,却有着无比敏感的神经,一点风吹草动就能让它神经紧张,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就能让它怒火中烧。这糟糕的制度,就像一个越来越大的毒瘤,毒害着每一滴血液、每一根神经,把君子变成恶棍,把美的变成丑的,并将最终把整个国家拖入可怕的灾难之中。 在几千年的战争和杀戮之后,人类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权力如同猛兽,必须把它关到笼子里。这是现代社会的共识,但在中国,一个大洪水之前的国家,大多数人依然是秦始皇的子民,他们相信英明的皇帝和大臣,却不相信良好的制度,总希望有一只不那么残暴的猛兽来统治他们。这是不可能实现的愿望,因为猛兽正在身边徘徊,野性尚存,随时准备择人而噬。 当权力的野兽在身边咆哮,人们会变得格外谨慎,只要日子还能过得下去,他们就绝不会多说一句话。他们漠视自己的权利,也漠视别人的权利,邻居的房子被拆,他们若无其事地看着,等到他们自己的房子被拆,邻居们也在旁边若无其事地看着。但我们知道,人类社会是一个整体,没人可以置身事外。一人不自由,则人人不自由。一人不安全,则人人不安全。这糟糕的制度能够运行,是因为我们都曾经为之出过力。在这个意义上,我们就是制度。制度的问题就是我们自己的问题,当我们端起饭碗,问题就在碗里,当我们走在路上,问题就在脚下。这些问题不仅关系到国家的未来,也关系到每个人的命运。有人说,中国是一个没有底线的国家,这话不对,这国家并非没有底线,它以你我为底线。当它越来越好,是因为我们都曾为之努力,当它越来越坏,也是因为我们的努力。 要建设美好国家,需要有足够多的聪明而有担当的人,这就是“公民”二字的含义:爱自己,也爱国家,关心自己的权利,也关心别人的权利;捍卫自己的房子,也要勇于捍卫邻居的房子。在大众沉默之时,必须要有人发出声音,在大众踟蹰之时,必须要有人迈出脚步。这是光荣而艰难的事业,注定要经历挫折和磨难,但我们看到,有越来越多的中国人开始明白自己的责任,他们从沉默中走出,诚实地说话,温和地建言,有些人因此而遭受不幸,但即使身处黑暗的谷底,他们依然不放弃追寻光明,他们依然坚持,坚持在黑暗中发出孤独的声音。 两千多年前,孔夫子说过一句话:邦有道则仕,邦无道则可卷而怀之。但作为一个现代公民,我们更应该这么说:邦无道,我们应该批评它,监督它,使之有道。邦有道,我们应该批评它,监督它,使之更加有道。 最后我要说,我不是阶级敌人,不是颠覆分子,我只是一个想把野兽关进笼子的热心人。我批评自己的国家,但这并不表示我恨这个国家,相反,我爱我的祖国,我爱它壮丽的山河、辉煌的文明,也爱它的苦难,并将因为这苦难而加倍爱它。我批评这糟糕的制度,但并不希望用暴力将之推翻,在过去的一百年间,中国人流了太多的血,希望这些血没有白流,可以使这制度温柔地变好。希望在不久的将来,中国的花朵可以自由绽放,中国的孩子可以尽情欢笑,中国,这古老的国家,苦难钟爱之地,能够变成富足、和平而自由的国家。 原文链接(新浪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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