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查

许知远:内在的审查

一 “如果你直接批评政府,会被关进监狱吗?”在学院的餐厅午餐时,我偶尔会被这样问道。剑桥的克莱尔堂里穿梭着来自不同国家、不同肤色的人群,人们相逢,又匆匆离去,表达着对别人短暂和浅薄的兴趣。 当坐在对面或旁边的人知道我是来自中国的记者时,除去感叹中国的经济增长外,就会对我的人身安全感兴趣。中国是两个截然不同形象的混合体,它是繁荣、也是禁锢的象征。尤其是对于新闻记者来说,可能只有朝鲜、古巴、缅甸等为数不多的国家比它更糟糕,甚至俄罗斯都更好些。 我该怎么向这些陌生人解释呢?一切没有他们想象得那样危险,但仍旧很危险。除去那些头脑最愚钝、心肝最麻木的人,没人不知道这是个专制、腐败甚至可以说邪恶的政权。但是,中国也不再是一个彻底的极权体制,你不必担心因私下的言论而获罪。事实上,从官员、商人、知识分子到出租车司机,他们在餐桌上、闲谈时咒骂、讥讽现行体制,已经变成了一项娱乐。 被过滤广告 你在公共空间上,很难看到、听到这种不满,到处是国家富强、和谐社会的赞歌。人们生活在一个二元世界里。这二元世界又加剧了虚伪与嘲讽的蔓延。中国似乎进入这样一种状态,人们都感到目前的政治体制问题重重。人们表示不满、充满讥笑,却又很少人准备真的改变它。似乎嘲讽已经产生了足够的满足。在嘲讽中,人们自认已经改变了现实。整个国家已经陷入了犬儒主义的泥淖。 犬儒主义的盛行,是因为现实的困境不能被传达到公共空间,私下的议论无法转化成公开表达的辩论,缺乏社会组织来将不满转化成正常的行动。这种公开性、组织性,正是一个专制政权最恐惧的力量,它将不惜一切代价来压制它们的出现与存在。彻底的极权主义,会试图改造人的思想,甚至连私下的念头都要压制。而现在,政权给予以私下抱怨的自由,政权甚至会容纳、鼓励这蔓延的嘲讽,但千万记住,这只是私下的游戏。 但另一个同样重要、却常常被忽略的原因是,人们缺乏足够的内心力量去追求自己的主张,或者根本不知道自己的主张是什么。比起外在的束缚,更重要的是,人们缺乏对内在自由的真正渴望。自由很少被视作生活的目的所在,它似乎仅仅是一种手段。当自由只是一种手段时,它也就经常被交易。政权轻易收买了大学、媒体,让知识分子们用灵魂来交换物质生活。此刻的中国最大的危机是这种内在价值观的坍塌,或者说我们从未建立起这种内心的价值系统。 新闻记者是将真实生活的困境转化成公共讨论的传递者,是把被遮蔽与忽略的事实,呈现在公共空间的人。双重危机阻碍着我们。一方面,我们要受到来自政治权力的威胁,很多议题是明确不能报道的,即使你报道了,你必然会被删除,你的个人可能也会遭遇不公对待,因为所有的媒体仍处于国家的监控之下。另一方面,我们变成了一个勤奋的自我审查者,自我麻痹者。即使没有得到明确的警告,我们已经率先提醒自己——这个议题无法触碰,自己放弃了自己的自由;我们也可能变得热衷于在字里行间的小小文字游戏,沉湎于用双关、隐喻、联想来传递可怜的事实,长此以往,我们的所有兴奋都将集中于说出那一句常识。 我想不出改变这种状况的方法。但是在所有黑暗的历史时刻、所有专制的地区,说出真相、追求自由,都要付出对应的代价,都需要很多人为此而做出牺牲,是一颗颗自由心灵的相互鼓舞,是一代代人的持续的努力,才让自由得以实现。这些鼓舞也经常来自另一个地区与时代。 二 “那么,你是写两个版本,还是只写一个?”米克洛斯•哈拉兹蒂问道。我们坐在维也纳市中心的一家闹哄哄、烟雾腾腾的餐厅里。虚伪的健康崇拜还没蔓延至此,很多人兴致勃勃地谈天、喝酒、大口抽烟。 餐桌中间摆着《天鹅绒监狱》,米克洛斯•哈拉兹蒂的一本旧作。一本薄薄的书,算上前言与作者简介,也只有163页。原书的封皮已经丢失,只剩下是红色绒布面硬壳,上面印有烫金的作者签名,潦草、有力,似乎表明作者曾是个不羁的诗人。 被过滤广告 这本书有关匈牙利艺术家与知识分子的社会心理。在米克洛斯写下这些文字的1970年代末,匈牙利模式正大获全胜。匈牙利政府在1960年代中引入了市场经济,并放松了社会管制,它和普通人达成了这样一种默契——我给你更好的物质生活,你放弃对政权的挑战。共产主义的体制并未改变,但比起仍旧严酷的东欧国家,匈牙利像是个天堂,它更富有、也更自由,人们说它是“牛肉汤共产主义”。 艺术家与知识分子也获得了某种新的空间,但是一种新的危险也随之到来。艺术家们主动放弃了自己的独立性,他们和现有政治权力不仅达成妥协,甚至变成了相互依赖。监狱的冰冷栏杆被套上了天鹅绒,人们忘记了它仍是监狱。 我在剑桥的一间小图书馆意外的发现了它。最初,我很不适应它的风格,通篇是陈述句,没有疑问,到处是斩钉截铁的判断。它也很少引用,除去提到了一次约翰•弥尔顿,似乎再没有引用过任何人的话,似乎它是从真空中跳出的。但它散发着一股奇特的魅力,似乎面纱被有力的撕开,污浊遭遇了强力去污剂,在不容置疑的口气的帮助下,混沌重又变得明澈。它似乎不是为了30年前的匈牙利,也是为此刻的中国而写。 我辨认出那么多中国社会的景象:艺术家们、知识分子集结在国家主义的旗帜下,获取社会认同与现实利益。传统的审查制度消失了,很少再看到艺术家与知识分子直面抗争,他们知道什么样的作品可以展览和发表,主动放弃了那一类的尝试。这令我愤慨,不止一次谈论他们的放弃。 但当米克洛斯直接询问我时,我不得不承认,我也是个自觉的自我审查者,我从未写过两个版本的文章,一个为我的编辑,另一个仅仅为我自己。我可以指责中国现行体制的严酷性,但这不意味着你不能创造另一个世界。这个世界暂时隐藏起来,但它是一个作家对世界和自己更诚实的认识。 我从未有过地下写作的经历。我写下的所有东西,几乎都被发表。即使经常表现出的尖锐,都含有某种特定技巧。在批评政权时,我知道分寸在哪里,或者自认为知道。最好不要直接提到领导人的名字,不对他们做出具体、细微的批评。用执政党、政府、社会这些整体而模糊的词汇,作为批评的对象。自我审查的机制不仅来自于政治权力带来的恐惧,也来自于市场空间。我不能被市场遗忘,我要谈论公众感兴趣的问题,似乎积累起越多别人的注意,我自身的价值也随之提升。 无形中,世界的一部分被遮蔽了,因为习惯了不去谈论它们,它们甚至开始变得不存在了。而对于另一些人,这些禁区则强烈地吸引着他们去探索,以至于除去禁区,他们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不想谈论。他们变成了另一种自我审查者。生活在中国境内的作家与知识分子,与海外的异议人士,不正是这两个不同极端的自我审查者吗?他们经常相互指责,却使用了同样的方法。他们被缓慢地侵蚀,逐渐丢失了自己。 二十年前,柏林墙的倒塌,意识形态的争端告一段落。它似乎也让“自由”、“专制”、“审查”这些名词过时,它们不是属于那个已经塌陷的共产主义社会吗?而昔日的异议者们,则被人遗忘。但中国的崛起,则让他们的论述变得再次重要。 (注:本文仅代表作者本人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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蟹农场201107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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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方施压要求删除二战内容 瑞士博物馆取消爱因斯坦上海展

瑞士伯恩历史博物馆日前决定取消「阿尔伯特·爱因斯坦中国巡展」上海站的展览,原因是合作方上海科技博物馆要求把展览与另一个有关孔子的展览合并,同时要求删除展览中涉及二战的内容。作为纪念中国和瑞士建交六十周年系列活动的一部分,这一展览目前正在香港举办并将持续到八月份。此前这一展览也曾在北京和广东举办,在北京时合作方中国科技博物馆也曾要求删除二战内容,但遭到伯恩博物馆强烈反对而作罢。 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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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0604 今日头条

新华网: 新浪网 网易 相关文章: 不忘六四 推荐歌曲:天安門前 纪念六四 管他什么审查 庆祝柏林墙倒塌20周年 #fotw #gfw 强烈建议关闭政治不及格的百度搜索 烛光-六四20周年 今天是2009年6月4日 河蟹到,六四来 封锁唯一的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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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五毛党”成为中国网络另类审查

原文地址: “五毛党”成为中国网络另类审查 作者: 围观     网络水军工作现场 读到这些,您是否感觉网络黑社会远比现实黑社会可怕得多…… http://wq.zfwlxt.com/newLawyerSite/BlogShow.aspx?itemTypeID=2f37945e-84e7-4009-8006-9d0d00f8e61d&itemID=be1d652b-e95f-4114-a8de-9ee400a72307&user=116836  “五毛党”成为中国网络另类审查       中国官方雇用大批“网络评论员”,被网民称为“五毛党”, 其目的是操控网络舆情。法新社日前的报道说,中国“五毛党”现在使用巧妙有效的手法传播官方的信息。情况是否如此?      目前无处不在的“五毛党”在中国究竟起到还是没有起到各级政府赋予给他们的使命,曾被美国《华尔街日报》称为“中国民间记者第一人”的周曙光以自己观察的两个网络社区为例表示:“据我观察天涯社区、网易评论。从这两个地方来看的话,实际上‘五毛’能够起到的作用非常有限。在这两个社区中,这种有独立思想的人占主流。作为一个政府也好,一个企业也好,它们要雇佣‘五毛’的时候,可能通常聘的是数量而不是质量。如果他们质量真的很好,能够有很好的政论意见去为他们辩护的话,他们就不需要购买那么多的‘五毛党’来为他们辩护,或者为他们故意搞乱这个辩论空间。”     中国目前有近5亿网民。其中究竟有多少属于周曙光称之为“旨在扰乱网络讨论空间”的五毛党?从网络上流传“五毛党之歌”推断,五毛党肯定不在少数。     北京律师、办有“后改革思想网”的陈永苗也表示,五毛党影响网络舆情的作用其实很小:“因为它一整套的话语没有太大的说服力。对于普通网民来说并没有说服力,因为目前普通的网民遭受的社会经济条件的恶化,对一般人而言,可能基本上不会被‘五毛党’说动。现在比较大的五毛党就是像北大、清华、复旦大学里面的一些高校青年教师,我觉得是‘五毛党’。他们这些‘五毛党’可能说话还有一点影响力。”     中国政府素来强调要占领舆论阵地。随着有“第四媒体”之称的网络舆论阵地发挥着越来越大和越来越广泛的作用,中国政府自然也要想尽一切办法加以控制。 然而,周曙光表示, 雇用“五毛党”控制网络舆情的办法很笨拙,‘五毛党’发挥的作用将会越来越小:“因为现在网络上的网民通常都有比较长久的一个ID,他们的网络ID和他的社会身份是一致的。     他们在网络上建立自己的兴趣。在这个社会化网络中,‘五毛党’通常是没有说话分量。他们说的话没人关注,没人听。他们唯一的办法就只有像那种垃圾邮件的机器人一样的不断地去让人家收到他们的信息。用这种方法去干扰别人。但这样干扰的效果是非常有限的。”     记者:“既然你这样讲,比如说你在网上看有关问题的讨论,假如五毛党发表了一些跟贴和一些言论。你怎么能辨别出这样的言论是五毛党所发出的呢?”周曙光:“五毛党通常是不会参与持续对话的。他们只会表达单一的观点而不会认真辩论。然后他们的ID通常会用一个崭新的ID,甚至这个ID没有头像,他们说的话也不诚恳。带着怒气,通常会骂人或者是说别人是傻子,或者是带着自己绝对正确的态度来说话。他们从来就不带着交流的诚意说话。所以一眼就看得出他是来搅乱这个讨论氛围的。”     不过,法新社星期四的相关报道引述有关专家的话说, 通过几年的实践,五毛党现在在散布信息方面已经变得更加娴熟和有效, 不再像以往那样只注重散布信息的政治正确性。为此,陈永苗表示,     别把中国的五毛党当回事:     “现在大家基本上不把五毛党当成一回事儿,只是当做一种被讽刺嘲笑的对象。把五毛看得太重的人,有一点看不清社会形势。”     尽管五毛党的作用有限,但陈永苗表示, 中国各级政府不会在短时间内改变策略, 因为政府还没有找出公权力试图绑架网络舆论的更好办法。     以上是自由亚洲电台记者闻剑的采访报道。 MSN空间完美搬家到新浪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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