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鸣

张鸣 | 皇帝的膝盖

2012年10月22日 08:40:07                                                                     皇帝的膝盖                                                                           张鸣 有中国人说,人有膝盖,就是为了下跪之用。这话,让鲁迅先生很是愤愤,曾经大加讥讽。不过,在中国的古代,人活在世上,就是得经常性地下跪,跪父母,跪长辈,跪老师,跪官长,跪皇帝,反正碰上地位比你高的人,差不多都得跪。有点大事儿,比如祭祀,丧礼,朝廷典礼,就更是得跪。丧礼上的孝子,要对每个前来祭奠的人下跪磕头,如果来的人多,膝盖和额头都要经受严重考验,考验不过去的,顺便跟已逝的亲人走了,也不是没有可能。每年春节,臣子们参加皇帝的大朝会,会上赐宴,那个饭实际上是没法子吃的,一会儿磕头,两会儿磕头,还要时刻注意,不能失仪,头磕完了,仪式也结束了,如果自己不垫补点,专等着皇帝的饭,早饿得发昏了。 人生在世,无论地位多高,出身多高贵,都得经常下跪。但是皇帝呢?皇帝贵为天子,按理说人世间没有比他地位高的人了,他的膝盖,也是用来下跪的吗?天下之至尊的人,当然也有要跪的地方,祭天,祭祖都要跪,像清朝的皇帝,祭孔的时候,居然也跪了,但这种时候能有多少呢?不消说,皇帝如果父母在世,当然也需要跪,不过,晨定昏省都是三礼上的说法,现实生活中,没多少人真的这样操练,皇帝自然也不例外。孝道都是拿来说别人的,弄到自己头上,就得两说。一般来讲,做了皇帝,老子多半已经翘了,老子没翘,做太上皇的情形,非常之少。没了老子,剩下一个娘,问题要简单得多。唐代武则天之前,论孝道,孝顺爹娘还是有分别的,对娘理论上可以马虎一点。虽然说,太后专权的事时有所闻,但细论起来,其实还是太后不专权的时候多。因为凡是女主当家之时,史书上就格外留心,浓墨重彩,所以人们印象里,好像只要是太后,都要在政治上插一手,其实不是,多数的太后,不问政事。所以,皇帝的确不需要跪什么人。人生五达尊,天地君亲师,皇帝需要跪的,也就是天和地,加上祖宗牌位,老师不用跪,老子多半已经翘了,合并到祖宗一起跪就好,老子娘如果在,下跪也是偶尔的事儿。做皇帝虽然也是一个肩膀扛脑袋,也有两个膝盖,但硬是跟常人不一样。 但是,凡是总有例外,有些皇帝,不仅需要经常下跪,而且可能比一般人跪得还多。晚清的光绪皇帝载湉,就是一个。载湉是咸丰皇帝的同父异母弟醇亲王奕譞第二个儿子,由于长子夭折,载湉就是长子。载湉的母亲,是西太后的亲妹妹,醇亲王的福晋。由于载湉跟同治皇帝载淳是同兄弟,按道理,同治死后,即使没有后代,也应该在溥字辈的皇室近支中找一个继承帝位,过继给同治做儿子即可。但是,这样一来,当家的太后叶赫那拉氏就成了太皇太后,伸手干政,离得未免太远。所以,西太后力主找载湉,让载湉当她的继子,接茬做皇帝,自己接着过太后的瘾。满朝文武摄于老太婆的淫威,没有敢说话的,只有一个死心眼的御史吴可读,一根绳子把自己吊死,尸谏了一下,也无济于事,大局遂定。 其实,西太后找载湉继承皇位,还有一份小小的私心,那就是说,载湉从咸丰那儿讲,是侄子,从她娘家论,则是亲外甥。也就是说,这个当时仅仅四岁的小男孩,是整个爱新觉罗家族中,跟她个人血缘关系最近的人。所以,当年光绪入宫之时,西太后的确是真心待他,把他当亲儿子养的。只是,这个叶赫那拉氏,不到 30 岁就守寡,年纪轻轻完全没了性生活。这样年轻守寡寡妇,固然疼儿子,但心理多少有些变态。这个儿子不是亲的,变态多少会加重。她会有意无意对外强化他们的母子关系,强化的方式,就是母子间的仪式。这样,小小年纪,光绪的膝盖就要吃苦了,总是要对西太后跪来跪去。通过这些跪拜,一面炫耀光绪的孝,一面炫耀自己的慈,还有自家的作为帝母的那份得意。光绪 16 岁亲政(假的)之后,操练这份孝道,就得更加勤勉,一会儿到太后的寝殿请安,跪送,一会儿又得提前跑到太后办公的地方跪迎。无论是跪送还是跪迎,都得等太后踏实了,才能起来。太后最爱看戏,但每次演戏,都得光绪这个儿子陪着,少不了跪迎跪送不说,好戏开锣,得先让光绪打扮停当,从戏台的上场门出,下场门下,假装演戏,展示一下老莱子娱亲的孝意。 如果说,戊戌政变之前,娘儿俩没闹翻,这些个母子仪式,老太婆还有怜惜光绪的可能,有时候还不过分。但是,政变之后,光绪成了西太后的政敌和囚徒,这样的仪式,就成了折腾人的把戏。无论在宫里宫外,在紫禁城还是颐和园,光绪的跪和拜,真的就变成了折磨人的体罚。在庚子闹义和团的时候,这种体罚,最为严酷。在西太后自己,是惩罚不孝子,在那些顽固派大臣,则是惩罚二毛子皇帝。 要说起来,光绪还真是个抗折腾的人,就这么折腾,还就是没死了。在最后关头,还得有劳西太后冒天下之大不韪,毒死了光绪,才保证了江山没落到政敌手中。死后的光绪,在孙殿英的掘墓行动中,也跟西太后一样,被掘坟翻了出来,暴尸在外。 抗折腾是抗折腾,但命苦。苦命的皇帝,更苦的膝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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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鸣 | 梅兰芳论合作

2012年10月16日 18:40:03                                                           梅兰芳论合作                                                                   张鸣       一次,有人问梅兰芳,一生最佩服的演员是谁?梅兰芳答道:杨老板(杨小楼)。因为无论何种场合,面对什么样的观众,他自己的心情如何,他演戏从不泡汤(偷懒),无论跟谁合作,从不阴人(有意为难),而且尺寸拿的恰到好处,跟他合作,只管演自己的就好了,肯定严丝合缝。但是跟别的人合作就不行,得时刻注意,有的人不迁就他,戏就会演砸了。每次跟杨老板合作,演出的戏,都是最叫好的。 人类走到今天,合作无所不在。即使在原始状态,打大一点的猎物,也得合作。一个人独闯天下,即使在理论上,也是不可能的。明里暗里,总得有人帮你。但合作又是件难事,梅兰芳名满天下,是京剧界的超级大腕,即便如此,一路走来,上了台,还总是得迁就他人,稍微不留神,戏演砸了倒也未必,但减色失分却是难免。在舞台上,人人都有表现欲,都想尽可能把自己的光彩的一面畅快淋漓地表现出来。但演戏一般又非得有合作者不可,对手戏一演,就客观存在一个互相比的问题,明里暗里较劲,把对手比下去,至少,自己的戏要多点,不管有意无意,存了这个心,戏就演不好。 演戏如此,做其他事情也是如此。有谁不想在合作中,让自己更光彩一点呢?露面的事,多往前冲,能展露自己的才华的机会,多一点是一点,尽量多争取,属于人的天性。看到合作者干的比自己好,才华比自己高,心生嫉妒,心里难受,大概也是天性。天性如此,无可厚非,但如果人人放纵自己的天性,放肆地挥洒,就有问题了。合作本质上是一种合作者互利互惠的事情,也是为了我们的生存和发展不得不做的事情。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做好了,大家一起得利,做砸了,大家一起完蛋。人有智愚不肖,个体差异不可避免。但人生的旅途,不像进了赛场,个对个地比赛。那些善于合作的人,每每可以借助合作,发挥团体的优势,最终获得优胜。梅兰芳的经历告诉我们,合作者最佳的态度,是尽可能卖力工作,有多少力使多少,不泡汤(偷懒),不阴人(刁难合作者),拿捏好相处的分寸,这样的话,合作就会让各自发挥出最大的能量,实现双赢。从这个意义上讲,合作时各自努力,获益是双方的,互相体谅,互相照顾,实际上获益也是双方的。合作,在本质上是一加一大于二的事业,合作好了,所有人都能发挥出自己最大的光和热,让团队光彩,也让自己更加实现。 当然,正像梅兰芳说的那样,现实社会跟杨小楼那样顺畅的合作,非常稀少,即使人们都懂得个中的道理,也未必能做到那个份上。人在合作的时候,总是会担心一个事情,那就是,我配合了,对方是不是会同样地配合,我付出了,对方是不是会同样付出?如果我的热脸贴在别人的冷屁股上,我岂不是吃亏了?这样的猜忌,无所不在,生活中的囚徒困境,也无所不在,使得我们总是把自己搁在监牢里,难以自拔,一次又一次做着损害团队,同时也自己坑自己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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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鸣 | 牙兵牙将的故事

2012年10月14日 19:40:02                                                           牙兵牙将的故事                                                                     张鸣 牙兵牙将,多见于晚唐和五代十国时期。那时军将均有自己的旗帜,这样的旗多半是三角形的,边缘呈犬牙锯齿状,人称大牙。将在旗在,军将的亲卫,多在大牙之旗左右,人呼之为牙兵,而亲卫之将,则称牙将。军帐之门前,必树牙旗,人称牙门,后来有人把牙与衙混淆,牙门变成衙门,把牙将称为衙将,唐五代时还真就有衙内指挥使的官衔,主掌牙兵。而对于做节度使的军阀而言,这样的牙将,大多是他们的义子,所以,后来的骄横跋扈的纨绔子弟,也被称为衙内。 晚唐五代,是个军阀时代。晚唐的藩镇,各个节度使都是武夫,当年安史之乱中安史的余党。他们之所以能保持一个半独立的割据地位,就在于他们手中的军队。当年的唐朝皇帝,急于还京享福,不肯下功夫剿灭安史余党,让这些余党名义上承认朝廷领导就凑合了,大家各行其是,地位父死子继,如果朝廷敢说半个不字,就刀兵相见。 藩镇的模式,在晚唐五代,得以大规模复制。大小的军阀,大到称王称帝,小到割据州县者,横行天下,靠的就是一支军队,而控制军队的唯一法宝,就是有一支核心的亲卫军牙兵。当年的牙兵牙将,都是胳膊粗力气大、能征善战的壮士,其中的佼佼者,往往被藩镇统帅收为义子,或者直接用自家的子侄统帅牙兵。他们就是军人政权的支柱,打仗的时候靠他们冲锋陷阵,平时靠他们弹压其他的军人。牙兵待遇好,权力大,做了不法之事,没人敢追究。牙兵和他们的家属,在那时都是军人政权的特权阶层。 当然,牙兵不是傻瓜,知道自己地位的重要,脾气也就日见其大。主仆的位置,慢慢就掉过来了。早在藩镇时期,镇帅们就得小心伺候着牙兵,要什么,就得给什么。喝酒的时候,每每亲自打牙板唱小曲,讨牙兵们的好。人的欲望是没边儿的,而镇帅们的能力是有限的,到了欲壑难填之时,牙兵们就要琢磨着换上面的人了。这样一来,原本的支柱,就变成的祸害。所以,这样两种事在这个军阀时代频繁发生,不是镇帅引入外来的武力突袭牙兵,将他们连男带女一并杀光,就是牙兵们杀了镇帅,另立他人。但是,镇帅杀了牙兵,还得重招新的牙兵,然后牙兵再度骄横,周而复始。周而复始的结果,是骄兵悍将愈加骄横。到后来,某些镇帅做了皇帝,牙兵们也跟着升级,不满意了,就换皇帝。整个五代,总共加起来不过 53 年,居然经历了五个朝代,平均每个朝代不过十年多一点点,军将们换皇帝跟换尿布,换朝廷如换老妈子一样。像后周殿前大将赵匡胤被部下黄袍加身的故事,在五代上演了好几回。出现叛乱,皇帝遣将出征,将士们嫌赏赐品少,那么到了前线,就临阵倒戈,在敌人那里再领一份厚赏,当然,接下来就是反叛者做皇帝了。 都说晚唐五代是骄兵悍将的天下,但所谓的骄兵悍将,就是牙兵牙将,统治者最依赖也最信赖的那么一群武人。军人的统治,没有文治,没有道义,文官虽然还有,但也就是征税,歌功颂德、拍马屁的工具。在统治者看来,安邦定国,只能靠长枪大剑,毛锥(毛笔)是没有用,文人为自己争地位,也就是说,毛锥可以在征税的时候记记账。晚唐五代,天下精壮尽入军中,军人统治,兵强马壮,看起来强大无比,被统治者根本无法反抗。但这样的统治,实际上内里脆弱极了,因为没有任何道义上的合法性可言。如果统治的基础,只剩下一些强横的武人,无论统治者对他们怎么好,待遇如何优待,最终都是欲壑难填,反噬是早晚的事儿。无需外部力量来攻,就是自己依赖的亲信武力,就会颠覆他们自己。一旦这些牙兵牙将明白了这个天下维系,唯一的指望就是他们的时候,你想不让他们骄横都不可能。唯一的办法,就是不断加码,用越来越多的物质赏赐来维系他们的忠诚。可是,当这个世界唯一通行的语言就是强力之时,就没有人挡得住这些胳膊粗力气大、武艺高强之辈用强力来说话。所谓的忠诚,就是物质交换,一旦主子填不满自己的欲壑之时,忠诚就飞到九霄云外了。也正因为如此,五代的王朝,才如此的短命,也没法不短命。不止中国,世界其他国家也是如此,古罗马末期,皇帝靠禁卫军治天下,自己也就成了禁卫军的掌上玩物,换来换去,玩来玩去,罗马也就玩完了。 孙子云,兵者,凶器也。刘邦说,以马上打天下,不能以马上治之。他们说的都对,都是常识。可惜,这样的常识,不是所有人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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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鸣 | 避讳是个什么东西?

2012年10月12日 19:10:03   古代中国,是个礼仪社会,社会上层交往,彼此的称谓大有讲究。虽然有名有姓,但平辈之间,直呼其名,还是不行的。所以每个人都要有字,称字不名,是谓有礼。而名字,是给长辈叫的。民国时曾任安徽大学校长的刘文典,之所以跟蒋介石闹翻脸,就是因为蒋见面直呼其名。平辈尚且不能直呼其名,长辈的名讳,就更不能呼来道去,于是,就有了避讳这回事。     所谓的避讳,当然是上流社会的事儿,平头百姓,阿毛阿狗地叫着,基本上没什么讲究。即使自己本家,也大抵如此,年纪大了,顶多在阿毛后面加个爹爹或者爷什么的,就算尊称了。但是,这样的平头百姓,一旦读了书,有了功名,进入缙绅行列,就必须讲究,不讲究,就是自绝于士大夫。讲究之一,就是避讳。无论什么场合,自家祖父和父亲的名讳,是必须回避的。当然,在公共场合,不提父祖的名字,以示尊重,可以理解。但是,讲究厉害的人,凡是碰到跟自家父祖名讳相同的字,甚至谐音,都绕着走。如果赶巧聊天的同伴不留神提到了,赶巧父祖又过世了,矫情的,就是可以放声大哭,弄得大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欢而散。     这种讲究,唐朝中叶之后最为过分,过分到了影响了士大夫们的仕途和政务。裴德融的父亲名皋,参加进士考试,主考恰好姓高,高与皋谐音,结果害得裴及第之后,一直就不敢提自己座师的名字。唐朝科举,以诗为胜,诗人李贺的诗天下独步,但只因为他的父亲名晋肃,进士的进,和晋谐音,他就一直不敢考进士。韩愈看着可惜,还写了文章替他说话,也没有用。士大夫不能科举,或者考上了不敢提座师的大名,对自己都属于自毁前程的事儿,但还仅仅是因为讲究而害了自己。最过分的事发生在卢文纪身上,他做了工部尚书,下属有个名叫于邺的,前来参见。卢居然以自己父亲名字为嗣业,拒而不见。于邺一时想不开,竟然一根绳子吊死了,活活害死一条人命。     讲究避讳,都是为了孝道。真的对娘老子好是不好,都是关上门的事儿,但在外面,孝与不孝,都得讲究形式。不讲究,人家就会说你不好。弄大发了,不仅仕途有麻烦,连脑袋都可能搬家。所以,像避讳这种面上的事,大家只能比着讲究,谁讲究得厉害,好像就意味自己德行好。即使有才如李贺,也不能免俗。     从孝道再往前走一步,就是忠君。所以,皇帝的名讳,必须得避开。汉高祖刘邦,所以史记汉书上的邦,都变成了国。汉文帝叫刘恒,所以,恒山就变成了常山。汉景帝刘启,连殷朝人微子启都要改名作微子开。唐太宗李世民,唐朝史书,凡是提到“世”的时候,都改成“代”,提到“民”的地方,都变成了“人”。如“治民”变成“治人”,“生民”变成“生人”。古籍里的“天生烝民”,活生生变成“天生烝人”。当然,在唐以前,这种帝王的避讳,还主要见于史籍,官员们在平时的政务公务中,还没那么多讲究,因为一讲究,就难免因词意不准而误事。只是有些衙门或者官衔要跟着改,比如六部中的民部,因李世民的缘故,改成户部。五代时吴国杨行密父亲叫杨怤,音与“夫”同,结果吴国的大夫,都改成了大卿,连御史大夫也不能幸免,变成御史大卿。但是,凡是讲究,就只能一条道走到黑,越来越讲究。越讲究越精致。现实的奏章,也要避皇帝的讳。所以,为了避免误事,有人想出了一个好办法,就是凡是碰到皇帝的名讳字样,又不能不写的时候,就“敬缺末笔”,害得后人读古书,老是看见错别字。     避讳从孝走到忠,已经有点马屁的意思了。忠是忠君,但把忠移到官场,效忠上司,更加实惠。长官的名讳自然大家都知道,但聪明的下属,在新上司上任之前,连长官父亲的名讳,甚至连长官太太的名讳和生日一并打探清楚,不止及时送礼孝敬,同时在往来中注意刻意避开这些该避开的字眼。不用说,这样做,好处大大的。反过来,如果做下属不讲究这个,即使再恪尽职守,恐怕也难讨上司的喜欢,因此把乌纱帽丢了,也不是不可能。宋朝的权相蔡京气焰熏天之时,下属公文,连“京”字字样都不敢提,地名京西,京东,也一律改成畿西,畿东。     避讳从礼貌变成马屁,也就走到头了。现代人不讲究这个,马屁少了一种形式,但马屁还是在的,而且愈出愈奇。跟冯骥才说辫子一样,辫子没有了,但辫子的神还在。       上一篇: 说耐性 下一篇: 没有了 阅读数( ) 评论数( 0 ) 0 条 本博文相关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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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鸣: 一种古老思维的借尸还魂

张鸣: 一种古老思维的借尸还魂 进入专题 : 反日游行    ● 张鸣 ( 进入专栏 )        在中国历史上,凡是涉及对外战争,有一个古已有之的思维定势,那就是忠奸格局。中国从来都战无不胜的,凡是被打败,一定有内贼作怪。每每是忠臣在前方抗敌,而奸臣在朝中卖国。前有莫须有的杨家将和潘仁美,后面有岳飞和秦桧,一直到鸦片战争,则变成了林则徐和琦善。这样一对对的忠奸故事,只有南宋的岳飞和秦桧,有点根据,其他的,都是捕风捉影。但是这样的思维定势,却不仅在底层百姓甚至也在上层士大夫中也很有市场。以至于一碰到涉外的难题,人们首先要做的,就是在内部抓汉奸,惩内贼。谁是内贼和汉奸,甚至不需要什么证据,有点似是而非的蛛丝马迹就可以定罪,众口铄金,冤枉了,也没有人为你出头,很多人因此死无葬身之地。   著名的义和团事件,实际上可以说一场大规模的群众性抓内贼、杀汉奸运动。义和团把所有信洋教的人,都视为汉奸,进而连在洋人企业做事,读洋书、甚至用洋货的人,都当成汉奸二毛子,不分男女老幼,一律杀无赦。这个席卷中国北方的运动,杀掉的洋人(主要是传教士)不过几百个,但中国教民,却被杀了几十万,光北京地区,就有四万多教民被杀。当时的北京街头,到处都是尸体,很多妇女儿童,被剁成肉酱。这样的抓内贼,杀汉奸,也左右了当时的朝政。所有的洋务派大臣,无一漏网地被视为汉奸,连倾向变法的光绪皇帝,也没有幸免。当时被西太后封为义和团大首领的端王载漪,甚至宣称要杀一龙、二虎、三百羊。从光绪起,到李鸿章、张荫桓,再到康有为、梁启超都在被杀之列。留在朝中的一些开明朝臣,真的先后被杀。李鸿章事后庆幸,如果他留在朝中,多半难以保命。连户部尚书立山,仅仅对义和团发了几句牢骚,也丢了老命。所有主张向学习西方的人,所有跟洋沾边的人,哪怕仅仅是用了一支洋货铅笔,在义和团运动期间,都成了需要被肃清的汉奸。在义和团和朝中的保守派看来,只有先肃清和铲除这样的汉奸和内贼,才能保住大清。按他们的逻辑,中国之所以在晚清总是败给洋人,就是因为内贼和汉奸捣乱的缘故,不先把这些内鬼肃清铲除,中国就永远赢不了。   结果呢,大家都知道,杀了这么多国人之后,面对洋人洋兵,义和团的刀就百无一用了。十万义和团围攻一个小小的西什库教堂,里面仅仅有四十个洋兵,没有连发武器,但义和团却两个多月攻不下来。直到八国联军入城,西什库教堂还在洋人手上。后来教科书上列举的所有的义和团所谓的大捷,都根本不存在。真正对八国联军构成阻力的,仅仅是清朝的正规军,后来的史学家,每每用移花接木的方式,把清军的战绩,转记到义和团头上。但实际情况是,义和团不仅没有临阵杀敌,而且在抗敌主力聂士成部在前方打仗的时候,对聂加以迫害。   这样的抓内贼,杀汉奸,不是爱国,只是害国。任何人也改变不了的事实是,义和团引来八国联军入侵之后,中国不仅要支付巨额赔款,主权的丧失,也达到了一个新的境界。   但是,此后的岁月,人们对如此巨大的教训,也只是吸取了一半。古老的忠奸格局的定势,一有风吹草动,还是会冒出来。五四运动期间,绝非像运动中的青年学生说的那样,中国到了存亡续绝的危机关头,马上就要亡了。日本占据青岛和山东胶济线,是一战爆发后不久的事情,当时已经过了快五年了。而日本作为协约国五大强国之一,在巴黎和会上,所要求的利益,就是当年德国在山东和青岛的权益。而且在巴黎和会上,日本也答应,日后逐步把青岛和胶济线的主权,交还给中国。在那个弱肉强食的丛林时代,尽管我们说日本依然是强盗行径,但作为弱国的中国,当时也只能接受这样的命运。总的来说,由于中国的参战,而且有了战胜国的身份,虽然没有真正参战,但国际地位是有所提高的。但是,爱国青年却把青岛问题,视为中国的外交大失败,视为中国亡国的开始。有了这样的认识,又开始抓内贼。当时的口号是,外争国权,内惩国贼。谁是国贼?不由分说,找到了几个政府中有过留日经历的官员,即曹汝霖,章宗祥和陆宗舆。在没有什么证据的情况下,仅凭一些传闻,就非要杀之而后快。   在五四游行的学生冲进赵家胡同曹汝霖的家之前,人们传说曹汝霖日日都在跟日本密谋,他的家中,供奉的日本天皇的像。当学生们冲进去将曹家打砸一空之后,有哪个学生发现了天皇的像?没有。学生将在曹家做客的章宗祥暴打一顿,若不是后来赶到的日本记者,挡了一挡,人很可能被打死。这点还好,施暴的学生,毕竟跟义和团不一样,不想打日本人引起外交纠纷。他们只打中国人,打中国人中被他们视为国贼的人。在后来的抵制日货运动中,国贼的名义开始泛滥,凡是不肯听他们的命令,停止买卖日货的商家,都被视为国贼,要被抓来戴高帽子游街,他们的日货,要被砸毁烧掉。连穿用日货的人,乘坐日本轮船的旅客,也被视为卖国贼,亡国奴。   在五四运动中,一个流行的观念就是,只要中国人不用日货,日本就会垮台。但是,五四之后的抵制日货运动延续了一年多,日本经济并没有垮。中国的国际地位,也没有上升。仅仅是因为当时的政府,没有像义和团时代的清政府那样,无限制地纵容排外,保护了被视为汉奸的中国人,后果才没有像义和团运动那样糟糕。   这个世界,是存在内奸和间谍这种人的,但只能由特别的反间机构来抓,如果全民抓内奸,结果只能是自己人害自己人,最终害了这个国家。 进入 张鸣 的专栏    进入专题: 反日游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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