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丁美洲

冷眼 | 专访龙应台:“诺贝尔文学奖是一个好的阅读建议”

龙应台认为莫言对农民、对饥饿、对“残酷”都有着深刻理解。图为2002年11月龙应台邀请莫言出任台北“驻市作家”。 (龙应台 供图) 2012年5月作家龙应台就任台湾创设的“文化部”首任部长,十年前的2003年,她卸任了台北市创设的文化局首任局长。做局长的龙应台先后邀请了高行健和莫言出任台北市的“驻市作家”,其时他们都尚未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对于莫言获奖,龙应台表示“特别欢喜”。 南方周末 :当时你起意为一个城市邀请驻市作家,有什么期望吗? 龙应台 :邀请高行健来驻市是在1999年,他得奖之前,莫言第一次来台湾是我在2001年邀请的,当时一同来的还有李锐、王安忆。2002年再邀莫言单独前来驻市,他整整停留了一个月。13年前,我们陆陆续续地邀请大陆作家到台湾来,有好几层的意义。第一层是,让两岸的人民认识到对方的心灵,文学可能比表演艺术、视觉艺术还要来得更深,所以持续地邀请大陆作家过来,同时也送台湾作家到大陆去,是一个双向的交流。第二层思索是,1999年,大陆作家还不像现在这么容易出来,我有意地创造一点外面的空间给大陆的作家,期望外面的生活或可给他们带来不同的体验、更多的灵感、更开阔的视野。他们认识了台湾,对台湾的情感也可能不一样。第三层,他们在台湾跟我们的各类作家、年轻学生座谈的过程里,对于我们的年轻学生和创作者也会给予不同的冲击。 南方周末 :当时这些作家在台湾的粉丝多吗? 龙应台 :高行健的作品比较是看门道的人才进得去,莫言的作品则是看门道和看热闹的人基本上都能跨入的。 南方周末 :你曾经写过一本主要是关于海外作家的小说评论集,关于大陆的文学阅读你是没有写过评论的,对大陆作家写作的总体质量有怎样一个印象? 龙应台 :不敢说,因为看得不够多。就能够看到的部分而言,好的作品蛮多,但是它的好有不同的衡量标准,有的是纯文学,有精湛的文字艺术和深刻的思想,可是另外一类,譬如那些带有个人自传色彩的作品,包括早期像丛维熙、王蒙、张贤亮等人的作品,对于我这样的中国境外读者也很有魅力,透过这样的作品,欣赏文字的同时,了解中国。 南方周末 :莫言是你个人阅读中偏好的一个作家吗? 龙应台 :我相当欣赏。 南方周末 :莫言获奖之后,在媒体的关注中尤其是西方媒体关注中,政治的标准似乎成为一个重要的指标,那么在你看来政治标准是衡量文学的一个标准吗? 龙应台 :我觉得挺烦的。我们到底还有没有“单纯”的能力──就用文学来看文学?难道每给一个文学奖,我们就先检讨作者的政治立场,或者先检查他是不是一个什么“主义者”? 再说,诺贝尔奖不过就是一个奖嘛。而且这中间带了很多片面的知识以及片面的接触,诺贝尔奖不代表一个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文学标准。它不过就是一个18个瑞典的饱学之士所组成的阅读小组所作出的评选结果。因为是饱学之士,因为有大量阅读世界文学的经验,这个小组所选出来的作品绝大多数是好作品,但那不是一个举世的标准——那十八个人也并不这么宣称。实际上,文学哪有举世的标准呢? 更何况,这其中还有很多市场的因素,市场的因素就像是你进入一个超级市场,走过那些放东西的架子,某个品牌的洗发精若是放在和你的视线差不多高度的位置上,它通常卖得很好;如果某个牌子的洗发精放在跟你的膝盖一个高度的位置或者脚底的高度,眼睛不容易看见,那就很难卖出去。诺贝尔奖也是这样,世界上各种语系的作品,像印度、非洲、拉丁美洲有很多好的作品,但是这些作品有没有被翻译,或者它翻译的品质不好,或说它的出版社不懂行销,那就等于它不被置于跟你眼睛等高那一格的位置上,难被看见。这些文学以外的因素,都在诺贝尔文学奖的评选逻辑里。所以诺贝尔文学奖是一个好的阅读建议,但不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绝对标准或者前提。在这个认知之下,可能符合这个标准的作品很多,只可惜没被看见。台湾的好作品也真不少呢。 南方周末 :你关于诺贝尔奖的文章谈到西方汉学家们会用一种“中国味道”即观光客式的眼光看中国文学作品,你认为莫言的中选会有这样的痕迹在里面吗? 龙应台 :你所说的这种现象当然有,但是刚巧对于莫言获奖,我不认为如此。而且我甚至也觉得诺贝尔文学奖的评审们,在这么多年的历练之后,他们其实也相当有自觉,我觉得他们一定都问过自己“我投票给这个作品是不是我的东方主义猎奇心理在作祟”,这些饱学之士绝对不是没有警觉的平凡无知之辈。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对于莫言的作品,很多人是透过张艺谋的电影去看《红高粱》的,我猜想看过电影的人可能比看过小说的人多,对于那样一个浓烈色彩、语言和暴力的应用,再加上中国的土地为背景,是不是有猎奇和东方主义的东西在,也许,但是有的作品有超越性。读莫言的作品,你会发现他对土地、对农民、对饥饿,尤其是对“残酷”,是了解的,而且了解得蛮深刻。他也许不咆哮,但是不咆哮不代表他看不见。用“中国味道”来看他的作品,有点小看了。 南方周末 :有人认为莫言的获奖不能体现诺贝尔文学奖的所谓对理想主义的关注。你觉得所谓理想主义和莫言身上有这样的关联吗? 龙应台 :怎么界定理想主义呢?所谓理想主义,可能有一万种表达的方式吧?收或放、取或舍、怒吼或沉吟、当众激昂或闭门自苦──不都是吗?我自己比较不敢用一个标准一把尺去衡量或者要求一个模式的爱国、勇敢、英雄、理想主义。 南方周末 :你走过世界上很多地方,你的亲身感受中是否只有在华文世界才有这种诺贝尔情结呢? 龙应台 :应该有两个层面,一方面这不是华文世界的问题,这是人类心理的问题。我相信当一个匈牙利的作家、波兰的作家、智利的作家得奖的时候,他的人民同样觉得光荣;但是另一个层面,华文世界把诺贝尔奖当作天上的星星那样的高度来看,可能反映出来的是我们对自己文化的自信还不那么饱满? 南方周末 :华文作家获奖之后,华人的文化自信是不是已经被建立起来了呢? 龙应台 :也许不那么简单,但是我有一点点奢望和期待。对莫言获奖我确实有一种特别的高兴,莫言是从汉语花园的泥巴里头长出来的鲜活的透明的大萝卜,它就长在你的脚下,就在你的花园里头。 我想的是,莫言的得奖是不是能够让中国土地上的人们有更多的反思、更多的追问,中国能不能够把莫言当做中国对外的一个文化大使?莫言得奖了,中国人对自己的文化会不会更有自信,因而把心敞开,更浑身放松、更从容不迫? 莫言得奖,我特别欢喜,因为有这样的期待。 (本文有删节) 相关文章 莫言获奖是我们的80年代的胜利 莫言用“残酷叙事”建立了一个隐秘的文学王国 【组图】中国作家莫言获得2012年诺贝尔文学奖 1000本,终于卖光:莫言在瑞典的三部小说 莫言2005年香港公开大学演讲:中国文学与世界文学-作者与译者 红色作家莫言身上的红色文化基因 用英语重新演绎《红楼梦》 龙应台:韩寒在台找到中华文化的温润 狄更斯的热闹与寂寞 电影导师麦基:“好莱坞编剧教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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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China周刊 | 陈行之:中国文学的当下处境和未来前景

“ 文学是一定社会形态的精神事物,在社会被吞噬的地方,文学只能有一个命运,那就是随社会一道被吞噬。” 一、 不能不正视的现实:文学死了。   让我们简要回顾一下中国当代文学的发展历程。 我这里说的中国当代文学,不包括台湾、香港文学以及海外华文文学。 1942年,在抗日战争的特殊历史条件下,中国共产党为了从国民党手中武装夺取政权,特别强调党必须具有钢铁一般的意志,全党必须思想高度统一,于是,在思想文化战线出现了毛泽东“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讲话”的实质,是将作为精神事物的文学意识形态化和政治工具化,从此,政治集团就开始有意识地把文化作为政治工具使用,并由此奠定了中国文学的基本品格和它的道德状态。 1949年以后,随着大一统政权的建立,动用国家机器对舆论进行控制的手段进一步致密,不管来自延安的经过管制的文学还是来自国统区的相对来说比较自由的文学,一致受到严重的政治挤压,致使中国三、四十年代形成的健康的文学发展潮流被遏止,一种作为国家政治工具的文学开始作为整体出现。 这种现象也曾经出现在苏联以及东欧的社会主义国家。 1957年的“反右派斗争”,则是国家政权发动的一场全面绞杀中国文化人和文化作品的政治运动,这件事对中国当代文学的意义在于,她在精神上被国家权力粗暴地强奸了,她不再贞洁,她甚至开始自觉自愿地委身于政治和国家意识形态,她以一种让人惊愕的轻佻和无耻出现在人们眼前。在那个年代的文学标准范本中,人和人性消失了,代之以阶级和阶级性;个体意识消失了,代之以国家意识形态;人的灵魂被遮掩,一种被波普尔称之为“历史主义”的幽灵在文学的字里行间、在美术品画布上、在音乐作品音符里惬意地游荡,形成了所谓的“历史最强音”。 这种状况,在1966年由毛泽东亲自发动、亲自部署、亲自指挥的反文化、反人性、反人类的的“文化大革命”运动中发展到极致。纵观古今中外,你很难找到全国只上演八个样板戏、所有有价值的文学艺术作品全部遭到禁毁的历史样本。几乎所有作家的所有作品都遭到了否定和批判,大批文化学者、作家被殴打致死或自杀身亡……这意味着什么呢?这意味着中国历史已经发展到了这样一个阶段:整个社会都被国家囚禁了,所有精神事物都被国家权力吃掉了。秦始皇同志没有做到的事情,我们做到了。 七十年代末期兴起了伤痕文学。伤痕文学为什么会兴起?这是因为没有任何力量能够阻止人们对精神发展的需求,一旦历史创造机缘,人的旗帜一定会高高飘扬!在仍旧无法进行政治言说的情况下,人们把弄清楚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位置的精神要求寄放到文学身上,是很自然的事情,人们甚至已经顾不得什么文学性,他们只要你做出回答:我是谁?我在哪里?伤痕文学浅显地回答了这些问题,做了它能做的事,它因此获得了远远超乎其文学价值的欢呼。 到八十年代初,整个中国社会都在鼓荡思想解放的热潮,有一个说法:八十年代启蒙。与之相对应,中国当代文学勇敢地站了出来,出现了一大批直面社会人生的具有一定思想容量和人性深度的好作品。然而,人的精神解放与权威主义的政治统治不可能同时存在于同一个空间,换一句话说,权威主义从本质上说是与人对精神解放的谋求敌对的,它是不能见容于人的出现的,结果接连发生了两场政治运动:“清除资产阶级精神污染”和“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中国当代文学的良好发展势头被兜头打了回去。 于是先锋主义文学兴起,出现了所谓拉丁美洲文学热。我始终认为先锋主义不是中国当代文学向现实主义的深化和迈进,而是一种经过伪装的逃避。在那场大规模的对拉丁美洲文学的借鉴和模仿中,中国当代文学没有借鉴到拉美魔幻现实主义的精髓,只学了一些技艺性的皮毛,我将其归结为“陷入形式主义的泥淖”。不负责任地玩弄技巧,把小说写得鬼也看不懂,发展到极端,有的作家甚至连标点符号也不要了。那些经过伪装的浅薄的文学评论家对这些作品不负责任的鼓吹,对中国当代文学的健康发展也起了极为恶劣的破坏作用。 1989年事件以后,文学被吓傻了,就像看到鸡被剁掉脑袋的猴子那样瑟瑟发抖,再加之大规模实施空前严厉的意识形态管制,中国当代文学也就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这就是我们最近20多年来看到的:逃避现实,彻底犬儒化,商业化,真正面向社会现实与人民生存状态的作品越来越稀少,文学不再肩负道义与良知的责任,不再对中国社会发生的重大事件做出文学反映,而是热衷于与权力打情骂俏,在庸俗浅薄的杯水风波中寻求文学快感……文学死了,我们随处都可以看到死亡了的文学苍白腐烂的尸身。 在这个问题的最后,我想插一句。 62年来,具有五千年文明史的中国,竟然没有给世界贡献一个具有世界影响的文学家,这是一个惨痛的事实。虽然王蒙先生曾经悠悠然说:“目前中国文学处在最好的发展时期。”但是这个惨痛的事实是谁都可以看到的,它并不由于王蒙先生看不到而不存在。中国知识分子从总体上说是萎靡无力的,然而也有很多人肩负着历史的责任,随着互联网的普及和上网人数的增加,思想界越来越活跃。不幸的是,在思想者阵地上没有中国当代作家和中国当代文学的身影,至少构成文学主流的王蒙先生不在这里,铁凝女士不在这里,张艺谋导演不在这里,余秋雨先生和于丹女士不在这里,还有一个当省作协副主席的叫王什么山的人肯定也不在这里。在这里侥幸存活的都是一些为体制不齿的家伙,这些家伙写出的作品因为有思想和艺术价值而不能被出版,他们更不可能像各级作家协会主席那样享受什么部级、局级、处级待遇,他们的生计都会遇到问题,为了活下去,为了证明自己还“在”,他们不得不流落于社会江湖。 这个枝节同样也可以说明,中国当代文学死了,真的死了。     二、 中国当代文学为什么会死?   我在回顾中国当代文学发展史时,实际上已经回答了这个问题。为了让大家获得一个清晰的概念,我再把它们爬梳整理一下。 首先,造成文学死亡的最根本原因在于国家吞噬了社会,而文学是一定社会形态的精神事物,在社会被吞噬的地方,文学只能有一个命运,那就是随社会一道被吞噬。“吞噬”是什么意思呢?通俗说法是“被吃掉”——“被吃掉”不就是死了么?所以我们说中国文学死了。 国家为什么会吞噬社会呢?国家是怎样吞噬社会的呢?我建议大家好好读一读自由主义大师哈耶克、波普尔的不朽著作《通往奴役之路》和《开放社会及其敌人》,我们会得到点拨,我就不在这里赘言了。随着历史的进步,当年那些思想者的振聋发聩的思想在世界范围内早已经家喻户晓,甚至成为了被历史无数次验证过的常识,然而在我们这里,这些思想仍旧是极为稀缺的。一位年轻朋友曾经跟我说到阅读《通往奴役之路》后的感想:“完全是颠覆式的,它把我整个灵魂都再造了。”我希望有更多的灵魂得到这样的再造。 还是说“吞噬”。我们这里谈论的“吞噬”不是观赏,比如我们去非洲的马萨依玛拉大草原观赏老虎狮子猎豹之类的食肉动物扑杀比它们弱小的生物,我们只是观者,是置身于事情之外的。我们所说的“吞噬”不是这个意思。无论在生物学意义还是在社会学意义上,我们都是社会中的一员,社会被吞噬了,当然也就意味着我们也被吞噬了,我们绝对不是那些挎着相机的旅游者,我们就是那些被扑杀的弱小生物。 为了说明这一点,我举例前几天发生的一件事情。 大家都知道,8月24日,《人民日报》“大地”副刊主编徐怀谦因为罹患抑郁症跳楼自杀了。据我所知,在座的大部分年轻人都是微博的作者,你们一定都看到了徐怀谦生前说的那句很有意味的话:“我的苦处是,敢想不敢说,敢说不敢写,敢写无处发。我非常佩服那些以写杂文谋生的自由撰稿人,但是我无法脱离体制,那样就得举家食粥了。” 为什么说这句话很有意味呢? 临来这里之前,一位朋友和我谈到了徐怀谦,给了我很深的启迪。徐怀谦2011年参加“《杂文选刊》杯首届全国杂文大赛”颁奖大会并担任评委的时候,曾经有人质疑说,《人民日报》从来不说真话,徐怀谦没有到这里来当评委的资格……徐怀谦的反应是很谦和地就个人和集体关系进行了解释。 我这位朋友分析说,徐怀谦的反应至少可以说明两个问题,第一,徐怀谦认为“《人民日报》不说真话”这个判断是正确的,否则他只需要反驳说“《人民日报》说真话”就可以了;第二,徐怀谦认为他“没有资格当评委”这个质疑是错误的,所以他才竭力解释个人与集体的关系,把愿意说真话的自己从“不说真话”的集体中摘出来。这实际上体现了人真实的自我认同与社会身份之间的矛盾。可以设想,徐本人是杂文作者,也出版了若干文集,他渴望得到圈内人的认同,然而他的身份又让圈内人质疑他的独立性和批判性,甚至直接对他抱以鄙夷的态度,他本人无力反抗这种身份制约,“敢想不敢说,敢说不敢写,敢写无处发”是一种焦虑,是社会认同感和自身认同感的双重失落。身份剥离了真实自我生存和展现的空间,导致个体自我认同的彻底丧失,最终导致生命意义的丧失……于是,徐怀谦自杀了。 我很信服朋友的分析。 仔细观察,我们会发现一个悲哀的事实:每一个把精神表达作为生存方式的人(作家),在一定意义上都是徐怀谦。徐怀谦在这里成为了一种意象,那就是:在国家吞噬了社会的地方,是不可能为人预留位置的,他只能死亡——我这里所谓的死亡,指的是作为精神事物的死亡,文学的死亡。 也许有人会说,中国是实行“集中力量办大事”的政治制度的国家,中国不是通过庞大的国家财政拨款建立了一整套苏联式的各级作家协会组织吗?中国不是搞了很多国家级、省级、市级、县级乃至于乡级的文学评奖吗?王蒙先生以及别的什么作家先生不是信誓旦旦说“中国文学处在最好的发展时期”吗?中国不是每年出版3千多部长篇小说吗?你怎么反倒认为中国文学死了呢? 我的回答是:正是为了维护意识形态,国家才有意动用国家财政建立各级作家协会组织,搞很多文学评奖,有意制造“利出一孔”的生态,从而造成很多有良知的作家“敢想不敢说,敢说不敢写,敢写无处发表”的恶劣局面,王蒙先生所谓“中国文学处在最好的发展时期”不过是某些文学既得利益者(这些人已经与作家身份和文学没有什么关系)站在中国当代文学尸堆上为维护自身话语权所做的谄媚的吟唱,丝毫也不能说明中国文学的当下处境。每年出版3千多部经过意识形态过滤和“政治标准第一”筛选的长篇小说,有的歌颂帝制,有的亵渎历史,有的沉迷于色情,有的热心于狎昵讨巧……唯独没有了人民这个历史主角的真实生存处境,没有了对社会不公正的严肃质疑,没有了对复杂人性的深刻拷问,这样的长篇小说即使每年出版3万部又如何?垃圾堆上徒增了新一层垃圾而已!面对中国当代文学,读者就像面对品行不端的女子那样失去了尊重,失去了信任,甚至失去了面对的兴趣,你能责怪广大读者抛弃了文学吗?你还能说中国当代文学没有死亡吗?中国当代文学死了,的的确确是死了。 我想就上面已经涉及的中国作家协会体制问题再发表谈一点儿看法。时间关系,我不想展开说了,我要强调的是,中国利用大量国家财政豢养的各级作家协会组织实际上已经沦为庞大的国家官僚机器的一个分支,国家官僚机器常有的权斗、阴谋和对官位的争夺也同样在各级作家协会大院里激烈地进行,作家协会的功能和作用与真正意义上的优秀文学的产生机制和文学的内在本质早已没有了任何关系,相反,它成为了国家在文学领域进行意识形态掌控的得心应手的工具,客观上成为了真正有价值的文学的扼杀者。经由这个组织严密的国家行政体制,文学事实上已经成为了一部分人群借助于国家财政谋取精神和物质利益的工具,形成了一条巨大的圈外人难以察觉的利益链,就像动用天文数字民脂民膏实行举国体制的中国体育一样。热心于借助文学活动游山玩水吃吃喝喝;热心于在文学领域设立小圈子;热心于相互勾勾搭搭吹吹拍拍拉拉扯扯;热心于利用文学作品发表权相互做各种形式的利益交换……在这样一个肮脏堕落的体制之下,自由之思想,独立之人格岂能有容身之地?!我们看到的是大量家禽化犬儒式的人物被豢养和繁殖了起来,原本很有才华的作家一旦进入作协大门,马上丧失文学创作力,精神涣散,意志消沉,在极为严峻的社会现实面前就像阳痿病人一样逃避推诿,稍有举动动就大汗淋漓,气喘吁吁……你能指望这样的人去建构中国当代文学的灵魂吗? 有了上述原因,那么我们就可以指出造成中国文学死亡的另一个原因了:中国没有一个健康的文学批评体系。文学批评从来都是文学创作的精神引导者,在俄罗斯,没有别林斯基、车尔尼雪夫斯基和杜勃罗留波夫冒着被囚禁甚至失去生命的危险张扬他们的文学主张,就没有十九世纪俄罗斯文学的辉煌;没有涅克拉索夫的支持和赞扬,没有屠格涅夫的大力推崇,列夫·托尔斯泰也不可能来到我们面前。我们这里如何了呢?相当一部分评论家先天缺少最基本的哲学思想的训练,精神境界局促而狭小,他们甚至读不懂或者不愿意读懂有价值的作品,只热衷于玩弄一些概念化的文学辞藻做绝不触动社会现实和文学现实的文学批评。更加恶劣的是:金钱支配了文学批评。有的评论家只要能够拿到区区几千元评论费,就可以把一部垃圾作品吹捧到可以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高度;为了维护好不容易得到的文学话语权,他们同样也可以对一部杰作装聋作哑,装作什么也没看到!刘宾雁获得中国评论家的青睐了吗?章诒和获得中国评论家的青睐了吗?高行健获得中国评论家的青睐了吗?野夫获得中国评论家的青睐了吗?在一批又一批优秀作家的优秀作品被查禁的时候,中国评论家在哪里?他们的声音在哪里?我们看到是他们躲在一个角落里发抖,我们听到的是他们怯懦的讨饶声! 我曾经慨叹说,在思想者阵地上没有中国当代文学的身影,这里同样包括评论家——我再重复一遍前面说过的话:在好不容易得来的网络空间,在公共知识分子竭力喊出自己声音的时候,你听不到中国文学评论家的声音,他们全部暗哑了。当然,我们理解评论家的处境,就像我们理解徐怀谦的处境一样,然而即使这样也不能成为原谅中国评论家对文学历史和文学现实失责的理由。在中国当代文学死亡的过程中,这个群体的浅薄、轻佻和不负责任难辞其咎。 一个社会没有了健康的文学批评体系,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呢?我们注意到,尽管绝大多数长篇小说不忍卒读,然而仍旧有相当一些读者在寻找好的作家和好的作品,好的作家和好的作品也在寻找好的读者,无情的现实是,他们两者之间却很难见面。如果说意识形态管制在这两者之间形成了一堵高墙的话,不负责任的文学评论家客观上成为了这堵高墙上的砖石,他们不值得敬重。   三、 当一个作家意味着什么?   我相信在座的有很多朋友对文学燃烧着热情,那么,怎样才能成为一个好作家呢?当一个作家意味着什么呢?总括来说,一个作家一定是与他所处时代的统治思想尖锐对立的,是采取批判态度的。以托尔斯泰《复活》为例。 独立的意识,独立的人格,没有这个东西很难成为有价值的作家。 当一个作家要耐住寂寞。严肃探讨社会人生的作品往往因为管制原因而无法出版无法上演无法拍摄无法播出,倘若你正好是一个社会责任感很重的人,你就会极为寂寞。这时候,你需要有坚韧的毅力耐受寂寞,忍受孤独。在任何情况下,你心中的那盏灯都不要熄灭。你要坚信历史发展具有一种向善的本性,不管经历多少艰难,历史总是在把完美与和谐回赠给人,尤其是那些参与了精神建构的人。 当一个作家要忍受平庸。由于直面现实人生的作品被不正常地阻隔在人们的视野之外,那些远离生活真实的虚假、无聊的平庸之作便大行其道,甚至于泛滥成灾。只有知道是什么东西造成了平庸,你才能够让自己警惕平庸,忍受平庸。你可以忍受它们,但是你绝对不要让自己平庸。你必须记住你心中仍旧燃烧着的那盏灯在告诉你什么,你必须遵循它的指引。 当一个作要醉心创造。非常不正常地大量翻拍所谓的“红色经典”,说明了什么?说明了管制正在导致文艺作品题材狭窄,精神萎缩。你不要萎缩,你必须醉心于创造,这是你存在的方式,是你作为一个人的证明。创造会很难,但是你不要畏惧,你要相信时代终归会为创造物欢呼。千万不要在时代欢呼着的时候去遗憾那里没有你的创造。 当一个作家要像人那样站立。当一个社会被腐败、贫富差距和道德滑坡折磨的时候,一定是有人无力支撑自己,无法像人那样站立了。你不要。你既然选择了作家这个职业,你就必须像人那样站立,不管付出多么大代价,你也要站立。一个不能站立的人是不能称之为人的。你站立着,你就能够看到和听到,你就知道该向哪里行走。要紧的是站立。如果哪一天你把所有力量都用尽了,你实在无法站立了,那么,你就歇息下来吧!没有人责怪你,因为,在你能够站立的时候你一直在站立,人们不会忘记任何一个站立过的人。 当一个作家要像西西弗那样坚韧。在绵绵无尽的历史过程中,一个人的生命极为短暂,某件即时发生的事情就有可能概括这个人的全部生命内容。这里所说的“即时发生的事情”,既可能是欢乐与幸福也可能是忧虑与悲伤。你作为一个作家,碰到忧虑与悲伤事情的概率一定比碰到欢乐与幸福事情的概率高许多许多,因为这是你的命定。但是你要坚韧,你必须坚韧地推石头上山,哪怕它周而复始,哪怕它一再证明世界荒诞不经。坚韧地推石头上山的过程就是你创造的过程。你不仅仅创造你创造的东西,你还创造你自身。 当你被自身创造了的时候,你一定也创造了一个世界。在这个意义上,你是天下最富有的人,因为,属于你的那个世界独一无二,它是你的,完完全全是属于你的。   四、 中国当代文学的未来前景   自由民主的普世价值是世界潮流,正如孙中山先生所言:顺之者昌,逆之者亡,中国绝对不会是一个例外。不要低估中东国家相继发生革命的意义。中国完成社会转型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代价大小的问题。 作家要敢于担当,要站在历史的潮头,人民的代言人。 一定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敢于拒绝官方荣誉。 不远的将来中国一定会出现让世界为之侧目的大作家和大作品,那些作品可能有各种各样的思想和艺术特点,然而它一定是深入中国当代社会的,是反映社会运行机理的,是进入人的灵魂的。 (此文据2012年8月26日在湖南株洲“湘江大讲堂”的演讲提纲整理而成,需要说明的是,文中许多话并未在演讲时表述,对这一部分内容,文责自负。)   (陈行之,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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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力建 | 莫言得的是诺贝尔希望奖

作者: 信力建   10月11日莫言成功获得2012年诺贝尔文学奖,此消息如平地一声惊雷,不仅出乎全国人民意料,也出乎莫言本人意料。惊异之后,官方马上给出解读——认为莫言获奖是因为我国改革开放和现代化建设的迅猛发展,中国文学迸发出巨大的创造活力,广大中国作家植根于人民生活和民族传统的深厚土壤,创作出一大批具有中国特色、中国风格、中国气派的优秀作品。莫言就是其中的杰出代表。莫言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既是中国文学繁荣进步的体现,也是我国综合国力和国际影响力不断提升的体现。总之,官方认定,莫言获奖首先是因为国家强盛和莫言作品的本身的文学性。 莫言获奖是不是因为国家强盛我们且不论,就莫言作品是否已经达到世界级水平,他本人是不是符合该项奖所要求的“在文学方面创作出具有理想倾向的最佳作品的人”,恐怕也还值得探讨。 文学作品要真正达到世界级水准,要件当然很多。其中最基础的就是作家心灵的自由,而要保障作家心灵自由的外在条件则是创作自由与言论自由。从文学的本性来看,其最大特征就是自由的载体——黑格尔认为,自由是精神的唯一真理,精神的一切属性都是由于自由才存在。而只有人才有思想(精神),所以只有人才有自由,自由是人的本质,席勒进而认为,美和自由是统一的。人在美的创造和欣赏过程中,自由自在地展示自己的天性,并与普遍的理性形式和谐为一,所以审美的活动是最自由的活动,审美王国是一个最自由的王国。美是人类自由和谐的根本体现,人只有在美的境界中,才真正是自由的。要之,人的自由是创作自由的基础,而艺术美是体现了人的自由创造的一种特殊形式。所以,没有作家思想自由,就没有好作品,遑论世界级作品。就此而言,今日中国显然在创作自由和言论自由上乏善可陈:环顾中国,竟然至今都没有一部保护言论自由的法律,更没有一部保护思想自由的法律。在全球168个国家中,中国的言论出版自由排名第163。现在的印度,即使那些没有种姓的贱民,数千年来被认为是“不可接触者”,他们拥有的言论自由和获取信息的自由,也远远超过中国的知识精英。本来,互联网的高速发展让中国人找到了言论自由的绿洲——在这个世界公认的最自由的地方极尽抒发自己的感想,淋漓尽致的使用着自己言论自由的权力。南京周久耕、郑州逯军被人肉搜索而被绳之以法,大快人心。我们的领导人也可以在网上被称为“胡哥”、“宝宝”,言论自由似乎触手可及。但曾几何时,这种自由又给套上枷锁:不仅古狗被封,还出现了所谓“绿坝”——这种电子检察官可以过滤一切当局看来“不良”的信息甚至词句!中国很快被要求国内所有的PC厂商安装“绿坝”软件,软件将会监视Web站点访问和其他用户行为,并且阻止成人内容和政治敏感信息,但凡有所谓不和谐的词组都会被绿掉,让人觉得又回到了当年不能提天子的名字的时代。如此言论空间,这般创作自由,突地居然冒出个“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这不仅是鸡窝里飞出金凤凰,简直就是猫洞里跑出活鱼来! 除了周围的环境,更值得一提的是脚下的土地。鲁迅在《未有天才之前》一文中有云:“天才并不是自生自长在深林荒野里的怪物,是由可以使天才生长的民众产生,长育出来的,所以没有这种民众,就没有天才。有一回拿破仑过Alps 山,说,‘我比Alps山还要高!’这何等英伟,然而不要忘记他后面跟着许多兵;倘没有兵,那只有被山那面的敌人捉住或者赶回,他的举动,言语,都离了英雄的界线,要归入疯子一类了。所以我想,在要求天才的产生之前,应该先要求可以使天才生长的民众。——譬如想有乔木,想看好花,一定要有好土;没有土,便没有花木了;所以土实在较花木还重要。花木非有土不可,正同拿破仑非有好兵不可一样。”这里,所谓“使天才生长的民众”实际上就是指在丰厚的文化土壤上成长起来的民众。然而,我们的民众又是生长在怎样的文化土壤之上的呢?一句话,非常贫瘠。 进入近代以来,中国文化就在欧风美雨吹打之下举步维艰,新中国成立之后,更是造纸灭顶之灾——所谓中华文化“从49年之后就断裂了:即此之谓。而其中最彻底的断裂当然是发生在所谓“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期间。1966年5月16日,中央下达的《关于文化革命的通知》中,非常重要的“无产阶级对资产阶级专政,无产阶级在上层建筑其中包括在各个文化领域的专政”一段核心内容,是毛泽东亲笔加上的。这“文化领域的专政”,是毛主席提出的,以反对“封建主义”、“资本主义”、“修正主义”的名义,排斥西方现代文化、清算外来文化、摧毁古代文化。他把古代传统的叫“封”,西方现代的叫“资”,其他共产圈国家(苏联东欧)的叫“修”:苏联是“苏修”,蒙古是“蒙修”,等等。1966年8月23日《人民日报》发表社论《好得很》有云:“ 许多地方的名称、商店的字号,服务行业的不少陈规陋习,仍然散发着封建主义、资本主义的腐朽气息,毒化着人们的灵魂。广大革命群众,对这些实在不能再容忍了!……千千万万‘红卫兵’举起了铁扫帚,在短短几天之内,就把这些代表着剥削阶级思想的许多名称和风俗习惯,来了个大扫除。”这种“扫除”是如此的干净:不仅中国传统文化精品被付之一炬或投诸马桶——当时在上海居住的画家林风眠家被抄家、画被焚烧,又在风声鹤唳中自己将留存的作品浸入浴缸、倒进马桶、沉入粪池。仅北京市1957年、1960年分别公布的市级文物保护单位有80项,“文革”中被毁掉了30项; 北京市1958年确定的需要保护的6843处文物古迹中,就有4922处遭到破坏。万里长城的精华北京段被拆毁108华里, 城砖被搬走垒猪圈、盖房或铺路。至于古墓葬、碑刻、雕塑、书法、绘画和珍本、善本图书等的被毁、被盗,更是难以计数。仅林彪、江青等人窃取的文物即达三千多件,古书、旧书 2.6万件,字画1.3万件。西方文化更在劫难逃:连香水、尖头皮鞋、窄腿裤这些所谓“物质文明”都被视为“资本主义的东西”,一经查出,立即实施革命制裁。更遑论西方精神文明的各种哲学思想、文学艺术和宗教信仰了。当时的红卫兵们视一切“大鼻子”的外国人为必须送进公安局的敌族异类,干出诸如“火烧英国代办处”、禁绝一切西方文化的物品、没日没夜狂热地热衷于“打到帝修反”、“解放全人类”等等义和团行为,可以说,将西方文化从中国大地上拔根而起,一举摧毁。 在这样的文化土壤之上,能产生什么样的文学巨匠?莫言二哥管谟欣就回忆“为了换取别人的书看,莫言就去给别人家推磨,有时候整整推一天的磨才能换来一本书。一天下来,莫言脸色煞青,但只要能捧着书回来,他都是满脸春风。”莫言自己也回忆“那时候书非常少,一个村子里几本书了如指掌,为了看书,想尽了一切办法。后来实在没书看了,就看新华字典……”我们固然该为莫言的勤学而感动,但也应看到:多大的水池养多大的鱼:就这样的文化背景,真就能为世界贡献出一流文学大师? 其实,莫言这次获奖正如专家所言,多少出于偶然——一九八二年马尔克斯在获奖时作了题为《拉丁美洲的孤独》的长篇演说,他激烈地指出,“孤独”就是拉丁美洲的代名词。意思是说,拉丁美洲之所以“孤独”,是因为她落后、封闭、迷信、愚昧和僵化。套用在莫言的小说上,似乎同样可以说,他要借魔幻叙事手法来揭示一个民族实现与心理弱点。从这层意义来说,莫言的作品,似乎更切合西方视觉下的“文学作品”的定义。他走在一个“钢线”上,借民间故事的“魔幻”来反映对现实的批判,而这种角度与内容,更是西方读者所从未接触过的。从一个普通读者的直接观感来说,没有什么比这种兼具历史、现实与魔幻的故事更吸引人了。这一点,我们或许可以从莫言获奖后一些西方媒体的评价上看出来:伦敦大学中文教授米歇尔·霍克斯就说:“他的作品令人印象深刻,拥有广泛的读者,他描述人权状况的方式是诺贝尔委员会非常愿意看到的。”而法新社评价称,莫言的作品巧妙避开了时下的各种问题,通过一个个匪夷所思的黑色幽默故事,让人们去反思社会发展过程中的一些问题。总而言之,都是文学外的因素在起作用。当然,更重要的因素也许还在于:诺贝尔文学奖颁给莫言是希望中国文学能够据此开创新的时代,真正走上世界文坛——就好像此次将诺贝尔和平奖颁给奥巴马,其实是希望奥巴马不要再打战一样。所以,我们可以说诺贝尔委员会授予莫言的不是文学奖,而是希望奖。 再扯一桩往事:1927年9月,鲁迅收到在北京的学生台静农的信件,信里面提到瑞典人斯文・赫定想请刘半农帮助,提名鲁迅作为诺贝尔文学奖的候选人。鲁迅回了这样一封信:“静农兄:请你转致半农先生,我感谢他的好意,为我,为中国。但我很抱歉,我不愿意如此。诺贝尔赏金,梁启超自然不配,我也不配,要拿这钱,还欠努力。世界上比我好的作家何限,他们得不到。你看我译的那本《小约翰》,我哪里做得出来,然而这作者就没有得到。 ……我觉得中国实在还没有可得诺贝尔赏金的人,瑞典最好是不要理我们,谁也不给。倘因为黄色脸皮人,格外优待从宽,反足以长中国人的虚荣心,以为真可与别国大作家比肩了,结果将很坏。我眼前所见的依然黑暗,有些疲倦,有些颓唐,此后能否创作,尚在不可知之数。倘这事成功而从此不再动笔,对不起人;倘再写,也许变了翰林文字,一无可观了。还是照旧的没有名誉而穷之为好罢。”此信即使在今天,也耐人寻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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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尔街日报|中国上演资本外逃?

中国富人在塞浦路斯购买海滨公寓,花高昂学费送子女去美国上学,并在新加坡囤积奢侈品。他们通过一个方兴未艾的汇款中介网络频繁而悄悄地转移资金。中国企业也没闲着,它们在海外从事大额收购,大肆采购自然资源,并任由海外利润在海外积累。中国从去年以来就没有发布过有关资本出入情况的报告,但利用周六发布的贸易数据、外汇储备数据和其他经济统计资料,仍可评估后来的资金流动情况。根据《华尔街日报》对这些数据的分析,截至9月份的12个月,约2,250亿美元的资金流出中国,相当于去年全国经济产值的3%左右。   北京大学金融学教授佩蒂斯(Michael Pettis)说,我们都看到了所怀疑的情况,即存在大量资本外逃;当国内商人开始觉得把资金转移出国是更好的选择时,这不是一个好的兆头,特别是在世界经济如此糟糕的时候。佩蒂斯在交易拉丁美洲不良债券的从业经历中,曾近距离见证资本外逃。   中国名义上仍维持封闭的资本账户,即限制个人和企业的跨境资金转移。中国公民个人每年转移出境的资金不得超过5万美元,中国企业只有为经过批准的商业目的,如为进口产品或经过批准的境外投资付款,才能将人民币兑换成外币。   在现实生活中,这个封闭系统的漏洞越来越多,规则常常不被遵守。康奈尔大学(Cornell University)经济学家、曾任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的普拉萨德(Eswar Prasad)说,中国富人的资本账户一直是开放的。   郑南(音)最近花30万欧元(39万美元)在塞浦路斯买了一套海滨公寓。现年50岁的郑南说,他原来是在国内为外资厂商销售电信设备,现在已经退休。他说,因为北京的污染,我打算去那里过冬,夏天我们就会回来。   中国每年5万美元的资金转出限额给他带来了困难。他说,多数资金都是通过让朋友按他们的名义转出,从而绕开这个限制。中国的房地产中介说,这是一个基本上被有关部门默许的常见做法。   多年来,中国经济一直受益于出口和外商投资带来的大额资金流入。进入国内的美元在央行换成人民币,使更多人民币进入经济体。这有利于银行放贷和公司扩张,但也引起通货膨胀,催生了楼市、股市泡沫。   当资金流出中国时,这套体系就会产生相反的作用,能够助力经济增长的资金数量会减少。资金流出的现象在2011年中开始抬头,当时有关中国经济增速放缓的担忧、人民币汇率涨势中止以及股票和房地产价格下跌都令在中国持有现金的吸引力下降。资金此前也曾流出中国,最近一次是在金融危机期间。《华尔街日报》的计算显示,在截至2009年3月的12个月内,资金流出数量达到大约1,100亿美元的高峰。   资金流出有助于解释中资银行今年以来贷款增速放缓的原因。资金流出速度加快可能迫使中国央行加大人民币汇率的升值幅度,以鼓励中国投资者将资金留在国内。   中国央行下属的国家外汇管理局在一份声明中说,今年上半年中国经历了一定程度的资本流出。它将资本流出的主要原因归结为中国企业和个人海外投资数量的增加,还说它并不担心资本流出可能破坏中国经济。   1998年亚洲金融危机期间,流出印尼的资金数量大致相当于其年度经济产出的23%,远高于外界估计最近12个月内流出中国的资金数量,后者占中国年度经济产出的比重为3%。由于中国限制资本流动,且拥有庞大的外汇储备(目前为3.29万亿美元),因此中国经济能够避免此类带来灾难性后果的资本流出现象。   《华尔街日报》估计在截止今年9月的一年内流出中国的资金数量达到2,250亿美元,这同时包括合法和非法的资金流出额。多位经济学家也试图估算流出中国的资金数量。研究机构Lombard Street Research的经济学家杜马(Charles Dumas)估计同期中国资金净流出数量为3,000亿美元。   为了估计资金流出的规模,《华尔街日报》比较了中国外汇储备的变动规模和导致外汇储备增减的主要项目的变化情况。这些项目包括贸易顺差、外国直接投资、外国资产生息以及汇率的变动。   等式的两边应该一致。如果外汇储备的增量大于上述各项之和的增量,这就表明资金净流入中国;如果外汇储备的增量小于上述各项之和的增量,甚至开始下降,这就意味着资金因某种原因流出中国。2011年四季度中国外汇储备规模自1998年以来出现首次季度下滑,2012年二季度再次出现这种现象。这一迹象表明,资金流出的规模已经大到足以抵消因贸易顺差、外国直接投资及现有储备生息所流入的资金总量。   经济学家说,导致外汇储备减少的一个因素是,中国出口企业把在境外赚到的钱更多地以美元形式持有,而不是兑换成人民币。   由于2,250亿美元的资金流出量是根据广泛的经济统计数据计算出来的,所以我们无法知道这其中有多少是个人和企业的合法交易,又有多少是非法流出中国或是非法活动造成的。   在帮助中国人将资金转移到海外这个问题上,已经形成了一个庞大的产业。据律师和帮助中国投资者在海外寻找投资项目的经纪商说,服务项目从汇款中介到由海关人员毫无顾忌地运送现金的私人飞机等不一而足。上述人士说,有时候,企业进行的银行转账可以掩盖向海外转移的个人资金。这些人士说,另外一种方法是将个人现金附带在合法进出口交易中,有时是通过伪造假发票。人们甚至会携带整包整包的现金出境。   深圳中介Charlie Zhang说,将资金转移到海外一点都不难。他为内地有钱人与海外房地产投资项目之间牵线搭桥。   他说,我们把他们介绍给其他人,一些特殊渠道,这些渠道能够在银行之外、不受监管地换汇。解决这个问题并不难。   塞浦路斯已经成为一个颇受中国有钱人欢迎的投资目的地。这个位于地中海东部的岛国会给予任何在该国花30万欧元买下房产的人欧盟永久居留身份。   香港移民顾问Arthur Cheung说,中国人有钱。他们买护照或永久居留身份就像买个路易威登包一样。他为中国买家与包括塞浦路斯在内的外国房产销售商之间牵线搭桥。   塞浦路斯房地产开发商Paschali Developers近几个月已经向中国买家销售了90多套公寓。该公司发言人帕斯卡利(Paschalis Paschali)说,买房者希望获得永久居留身份。他拒绝透露该公司的中国客户是如何将资金转移到海外的。   塞浦路斯房地产开发商Pafilia Property Developers业务发展经理(Evis Hadjipetrou)说,该公司过去四个月向中国内地买家销售了30套可以看到地中海美景的公寓。他说,他从他的中国合作伙伴得到了保证,不必担心中国对资金转移的限制。他的合作伙伴帮助找买家,他说其中包括中国商务部下属的一个机构。商务部发言人不予置评。   香港虽然是中国的一部分,但拥有独立的金融系统和货币,而且对资金外流没有限制。因此,中国内地人向香港转移资金是受限制的。   一些中国精英人士将资金转移到海外的一种合法途径是,将自己的公司在香港上市,然后出售股份。据数据提供商Dealogic的数据,自2005年以来,350家内地公司在香港共筹集了逾1,500亿美元。公司所有者也可以通过将公司在纽约或新加坡上市而达到同样的目的。   其他很多中国人则求助于在官方银行系统之外运作的汇款中介。中介提供中国人可以用以逃避海外转账限制的贷款和转账。在中国内地做汇款中介是违法的,但在香港则是完全合法的,而且监管也不是很严。   在重庆,有关部门关闭了一家地下钱庄,并称这家机构为客户转移了折合100亿美元的资金。有关部门说,这家钱庄由36岁的陈惠专在其一大家人的协助下经营,她曾从事过电子产品销售工作。今年七月,陈惠专被判处六年有期徒刑。记者曾通过中间人联系过陈惠专的律师,但他拒绝发表评论。   直接了解这件案子的人说,浙江一个工程项目的负责人祁刚(音)曾向海外转移过一大笔钱,他们说祁刚是陈惠专的一个客户。这些人说,2011年1月,祁刚用借来的钱在澳门赌场内赌博,两天时间内输掉了相当于130万美元的赌资,澳门跟香港一样,都是中国的一部分,但它有自己的金融体系,中国内地人将资金转入澳门时所受到的限制与他们向海外转移资金时受到的限制一样。上述人士说,祁刚有还赌债的钱。问题是如何将钱转移出中国。   祁刚的公司未获得政府的资质认证。据知情人士说,这家公司将祁刚准备还赌债的钱转入陈惠专在重庆开立的一个账户,称这笔钱是用来支付建筑材料款的。他们说,随后陈惠专将与这笔钱等值的一笔港元存入了由那家借赌资给祁刚的实体所有的一个账户。   渣打银行(Standard Chartered Bank)中国研究部负责人王志浩(Stephen Green)说,在这桩交易中实际上没有资金被汇出境外,所以这种转移资金的方法难以被侦查到,人们也不可能算出以这种方式转移的资金究竟有多少。王志浩一直在研究中国的资金外流问题,但他并不掌握此案的第一手材料。   记者无法获得祁刚对此事的评论。不清楚他是否已经被起诉。   香港最高法院最近的一项裁决彰显了香港在方便内地资金出逃方面所扮演的角色。 身家不菲的严穗陵在广州身兼安利公司(Amway)销售员、保险代理人和餐馆老板三重身份,据案卷记载和涉案律师说,她在2007至2009年期间通过地下钱庄将200万美元从中国内地转移至香港。她将这笔钱投资于香港的股票市场。   严穗陵的这些资金转移交易中有一笔支票存入了她在香港的银行账户,而这张支票上的一部分钱被香港政府认定属于其他某个人所实施一项100万美元按揭贷款诈骗案的非法所得,严穗陵也因此惹上了麻烦。尽管她没有参与这桩欺诈案,但香港一家法院仍然认定她的洗钱罪名成立,并判处其18个月监禁。   她的律师在就这一判决提起上诉时称,她当时只认为这笔钱是地下钱庄帮她从内地所转来资金的一部分,不可能知道这钱来自按揭贷款欺诈所得。虽然通过地下钱庄转移资金出境违反了中国内地的法规,但在以自由市场为导向的香港此举却是被允许的。她的律师拒绝发表评论,严穗陵没有回复置评请求。   香港终审法院同意了律师提出的这一观点,并免除了严穗陵的罪责。这家法院说,它对严穗陵发现有必要借助地下钱庄这一事实”并不感到惊讶”,因为为了投资香港股市她不得不绕开中国内地的货币监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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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言解析:为何我的小说里总是“女人至上”

何谓魔幻现实主义 诺奖给莫言的颁奖词是:他“很好地将魔幻现实与民间故事、历史与当代结合在一起”。那么,什么是魔幻现实主义?
  魔幻现实主义文学是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前后在拉丁美洲兴盛起来的一种文学流派,在体裁上以小说为主。这些作品大多以神奇、魔幻的手法反映拉丁美洲各国的现实生活,“把神奇和怪诞的人物和情节,以及各种超自然的现象插入到反映现实的叙事和描写中,使拉丁美洲现实的政治社会变成了一种现代神话,既有离奇幻想的意境,又有现实主义的情节和场面,人鬼难分,幻觉和现实相混”。从而创造出一种魔幻和现实融为一体、“魔幻”而不失其真实的独特风格。因此,人们把这种手法称之为“魔幻现实主义”。从本质上说,魔幻现实主义所要表现的,并不是魔幻,而是现实。“魔幻”只是手法,反映“现实”才是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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