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丁美洲

一五一十 | 【报童推荐】中国高等教育大跃进全球影响几何

作者: 报童   中国政府正在高等教育领域进行深度投资,试图培养一支受过良好教育的劳动力大军,使中国经济能够向制造业以外拓展。 通过快速扩张教育,中国是否正对美国、欧洲和日本构成更大的竞争挑战?中国对技术领域的关注究竟是优势还是弱势? 近年来,中国政府对人才发展给予了前所未有的关注,希望以此应对一些正在浮现的发展问题,让中国的增长发动机继续运转。政府的计划是一份蓝图,宗旨是在未来10年内培养一支高技能的国家劳动力队伍。目标包括把中国从制造中心转型为世界创新的领头羊——这是一个宏伟的目标。举措之一就是增加高技能劳动力人数,从目前的1.14亿增加到2020年的1.8亿。另一个步骤就是要保证到2020年,20%的劳动力都受过高等教育。这一人群将达1.95亿。 过去30年,2.25亿农民工使中国成为世界的制造中心。基于同样的原则:2020年接近1.95亿的大学毕业生肯定会改变中国乃至世界。这不仅对中国,而且对美欧日来说,都是一个积极的变化。教育投资将会壮大中国的中产阶层,必将增加从世界各地进口的商品和服务的消费。 同时,过去30年期间有250万中国人留学海外,目的地主要是发达国家。近三分之二的人仍然留在国外,成为这些国家(而非中国)的劳动力。不过,其中一些人变成了“海鸥”(飞来飞去),促进了中国和外部世界的经济和社会交流。中国人才的这种迁徙,将继续为中国和世界其它国家带来好处。 随着中国努力加强创新能力,国家对技术领域教育的关注必将成为一种优势。中国的技术劳力近年处于落后状态,亟需升级。不过,为了实现均衡发展,中国也应该更多关注社会、公共和人文领域。 王辉耀是中国与全球化研究中心(Center for China and Globalization)主任、哈佛大学肯尼迪学院(Harvard Kennedy School) 高级访问学者。 郑永年:中国并非要挑战美国 受教育劳动力人数不断增加的中国,会否在全球人力资源竞争中击败美欧日?从我们近期对中国高等教育的研究看,答案是“非常不可能”——除非进行根本的制度改革。 首先,由政府资助的高等教育扩张从来不是以普遍提高高教质量为目的。20世纪90年代末这项政策仓促出台时,其目的只是提高国内需求、减轻财政负担,延缓年轻人进入劳动力市场的时间,而非提高劳动力素质。后来,整个扩张计划演变成了一场政府支持的、大学之间争夺行政编制、政府资金及招生规模的竞赛。扩张速度最快的专业不是工程,而是应用社会科学和管理学等低成本专业。最糟糕的扩张主要发生在高等教育体系的低端,而像北大、清华和复旦等精英高校的本科招生人数几乎没有增加。结果,二线或三线高校毕业生所挣的工资往往与没受过教育的农民工差不多,甚至更低。 此外,中国高等教育的扩张并未在加强国家技术实力方面起到多少作用。在中国的高教等级中,技术学校总是排在最底层。在中国,年轻人的理想职业依旧是公务员,而普通学士学位是参加公务员考试的基本要求,而技术文凭的社会地位较低。并不令人意外的是,在高等教育扩张的同时,中国最好的技术学校实际上出现萎缩。这导致全国各地缺乏高技能的工人和技术员,造成了制造业的瓶颈。尽管中国优秀的研究型大学倾向于培养更多工程师和科学家,而非人文学家或社会学家,但它们未能帮助提高中国整体劳动力的薄弱技术基础。 郑永年是新加坡国立大学(National University of Singapore)东亚研究所(East Asian Institute)所长。 白杰瑞:只有最好的学生能与西方匹敌 随着中国的经济实力赶超世界其他国家,其教育体制将面临考验。迄今,读写能力和基础教育尚能满足大规模制造业和出口型经济的需要。但中国明白,展望未来,这是不够的,因此中国正以惊人速度扩大高等教育;到2020年,中国的大学毕业生人数将超过美国总人口。但要想在2040年成为世界的“教育强国”,中国在提高数量的同时,还需要提高质量和创造性。 现在已经有一些进展迹象。中国最大城市上海的学生,现在在科学、读写和数学上的表现超出65个国家的同龄人。几所中国顶级大学正在全球排名榜上稳步攀升。对技术领域高度重视的中国,在全球科学刊物上发表的论文迅速增加,目前排名第二,仅次于美国。 2010年,两所中国内地大学被列入上海交通大学世界大学排名榜(Shanghai Jiaotong table)的前200强,6所则登上了《泰晤士高等教育》(Times Higher Education)发布的排名榜。上海交大的排名榜是基于对客观标准的考察,例如国际期刊中的引文数量;而《泰晤士高等教育》更注重主观的同行评价。 我们现在看到了一个10年计划,将持续到2020年,旨在“把教育放到首位”,这意味着政府将大举投资教育,只要这能够推动创新,以提升工业生产率、维持国内的社会稳定。更多的美国和欧洲高校正在中国开设分校,中国也正在成为外国留学生和用英语授课的教授的一大目的地。拥有海外博士学位的中国人归国的人数也在增长。 然而,考虑到中国10多亿公民中大多数人的情况,所有这些进展都是杯水车薪的。和美国、欧洲和日本的同行比起来,中国顶级学校比以往更有竞争力,但中国的教育系统整体上并非如此。假如当前的教育改革最终扼杀了知识活力,就会有阻碍中国经济发展的切实风险。 中国火箭科学之父钱学森说,中国大学未能鼓励创造力、跨学科交流和创新思维,这是阻碍科学进步的障碍。正如温家宝总理所承认的,中国高等教育系统要提高中国经济竞争力,关键在于培养出更多有创造力和独立思考能力的人才。 但同时,随着中国深化其国际事务参与程度,一个更大的趋势是,充分借助文化遗产,一方面改进教育,复兴中华文明,另一方面通过数以百计非营利的孔子学院(Confucius Institutes),让其他国家更容易掌握中国的语言和文化。 白杰瑞(Gerard A. Postiglione)是香港大学(University of Hong Kong)的教育学教授,华正中国教育研究中心(Wah Ching Center of Research on Education in China)主任。 崔大伟:吸引在海外学习的中国人归国 中国不仅在培养自己的大学生和专家,还在努力吸引赴海外接受高等教育的人士回国。虽然归国的中国留学生已有了大幅增长,但仍有三个令人头疼的问题。第一,几十年来,回归的比例一直保持在30%左右。没错,归国人数在2009年飙升至11.5万一年,是2007年的三倍,但这一增长主要是因为在2009年,有超过24万中国学生赴海外就读各级学校——高中、大学、研究生,是2004年时的10倍。 第二,在美国获得博士学位的中国留学生归国的比例低得惊人。2002年在美国获得科学或技术类博士学位的人,有大约92%到了2007年仍在美国。这一比例远高于排名第二的印度(81%)。 最后,中国的大学和科研院所吸引不到海外人才中的“精英”。2008年末,中国共产党开始实行“千人”计划,瞄准这些最优秀的中国人才。通过各种大手笔的激励措施——有时高达100万美元——党鼓励学术和研究机构,以及地方政府,“吸引最高层次人才”。 千人计划取得了一些成功。截止2011年夏天,该计划已吸引了2100人回国。企业家更乐意永久性地迁回中国;而该项目中的学者和科学家则倾向于短期访问,而不愿举家搬回中国。 崔大伟(David Zweig)是香港科技大学(Hong Kong U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人文社会科学学院副院长,中国跨国关系研究中心(Center on China’s Transnational Relations)主任。 魏爱德:有许多要做的事 最近几十年,中国显著扩大和提高了基础教育、中学教育、技术教育,以及高等教育的整体水平,尤以高教的投入力度最大。 尽管有这些进步,尽管中国需要高等教育来推动经济转型,但如果中国要对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rganization for Economic Cooperation and Development,缩写OECD)的发达国家构成更大的竞争挑战,其体制仍需要作出一些改进和调整。 有一些迹象清楚地表明改进教育体制的必要性: 获得高等教育的比例仍低。中国总人口中仅有5%获得高等教育,而美国的这一项比例是42%。 中国义务教育的年限是9年,而OECD国家是12年。事实上,中国成年人口的平均受教育年数为8.17年,而美国是12.2年。 比起OECD国家,中国在科学和工程类期刊上发表的论文数量(按人口比例计算)少得可怜。举例说,每百万中国人发表43.1篇论文,而每百万美国人有6956篇。 高等教育和工业需要更多参与产品与工艺创新,高等教育机构需要提高质量,特别是在毕业生的信息技术和认知技能上。 中国需要更多世界级的大学。比起技术教育的招生人数,这对提高竞争力更有意义。事实上,中国技术类专业招生人数超出比例,未必能带来相对于OECD国家的优势。国际文献并未显示出技术领域和竞争力有任何关联。 最后,与OECD以及许多中等收入国家相比,中国的早期儿童教育普及率很低。欧洲OECD国家的普及率差不多达到100%,巴西是70%。在中国是55%,但这主要是在城市。 魏爱德(Eduardo Velez Bustillo)是一名国际教育顾问,世界银行(World Bank)前东亚和太平洋地区以及拉丁美洲和加勒比海地区教育部门主管。 翻译:曹莉、林蒙克、陈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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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力建 | 中国该如何跨越“中等收入陷阱”

作者: 信力建   近段时间以来,“中等收入陷阱”屡被提起,有经济学家豪言“中国不会掉入中等收入陷阱”,但大多数经济学家则持悲观态度,毕竟当前中国的经济形势连高层都多次言及“不容乐观”。纵观大多数对中国如何避免掉入“中等收入陷阱”的建议,基本上都是以经济治标,而避开政治治本。 何谓“中等收入陷阱” 世界银行将世界各经济体按年人均国民总收入(GNI)划分为四组,即低收入、下中等收入(偏下中等收入)、上中等收入(偏上中等收入)、高收入,并每年公布新调整的标准。根据2011年7月的最新调整,低收入的标准为年人均国民总收入1005美元及以下,下中等收入为1006-3975美元,上中等收入为3976-12275美元,高收入为12276美元及以上。其中,“下中等收入”和“上中等收入”合计统称为“中等收入”。 2006年,世界银行在《东亚的复兴》的报告中首次提出“中等收入陷阱”的概念,着重刻画了当某国人均收入进入中等收入水平后,由于无法顺利转变经济发展方式,导致经济持续增长动力不足,而处于经济停滞的状态,并特别指出东亚地区普遍存在收入差距扩大的问题,影响着经济发展方式的顺利转变,警告东亚经济要防止陷入“中等收入陷阱”。2010年世界银行又在《强劲复苏与风险积累》中进一步强调,由于工资成本不断上升,又无法提升自身所在价值链的位置,进入服务于创新为主的更高发展阶段,因而不得不在产业链的较低水平处竞争,陷入经济发展停滞的中等收入陷阱难以避免。该报告将陷入“中等收入陷阱”的国家所共有的特征描述为:经济增长回落或停滞、贫富分化、就业困难、社会动荡、社会公共服务短缺、金融体系脆弱、腐败多发、过度城市化造成畸形发展、民主进程缓慢等。历史上很多经济体可以很快达到中等收入水平,但很多也会陷入“中等收入陷阱”。 陷入“中等收入陷阱”的失败与成功范例 在国际上,许多国家陷入“中等收入陷阱”而无法自拔。面对不断上升的工资成本,这些国家作为商品生产者始终挣扎在大规模和低成本的生产性竞争之中,不能提升价值链和开拓以知识创新与服务为主的高成长市场。 拉美地区和东南亚一些国家则是陷入“中等收入陷阱”的典型代表。一些国家收入水平长期停滞不前,如菲律宾 1980年人均国内生产总值为671美元,2006年仍停留在 1123美元,考虑到通货膨胀因素,人均收入基本没有太大变化。还有一些国家收入水平虽然在提高,但始终难以缩小与高收入国家的鸿沟,如马来西亚1980年人均国内生产总值为1812美元,到2008年仅达到8209美元。拉丁美洲的智利,在中等收入阶段滞留了40年,乌拉圭滞留38年,巴西1975年进入了中等收入水平,至今尚未进入高收入水平阶段。根据国际货币基金(IMF)的预测,阿根廷大约在2015年左右才能达到进入高收入水平阶段,届时,阿根廷将在中等收入阶段超过半个世纪即53年。 相比起阿根廷、墨西哥等国家的失败例子,国际上公认的成功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的国家和地区有日本和“亚洲四小龙”。但就比较大规模的经济体而言,仅有日本和韩国实现了由低收入国家向高收入国家的转换。日本人均国内生产总值在1972年接近3000美元,到1984年突破1万美元。韩国1987年超过3000美元,1995年达到了11469美元。从中等收入国家跨入高收入国家,日本花了大约 12年时间,韩国则用了7年。概括来讲,他们成功跨越“中等收入陷阱”有几点主要因素: 1、公平合理分配社会财富。上世纪60年代,日本国民经济和中央财政收入年均增幅达10%以上。日本抓住时机实施著名的“国民收入倍增计划”, 全面提高社会各阶层工资收入,筹建覆盖全民的社会保障体系,保护本国农业,积极扶持和扩大中产阶层,构建起大众消费社会,为经济可持续发展打下坚实基础。韩国自上世纪70年代起推行“新农村运动”,资源向农村地区倾斜,大幅增加农户收入,缩小城乡收入比例。80年代起又重点实施收入、医疗、教育、居住4项基本保障计划。 2、加大研发投入与创新立国。根据郑秉文教授的研究,从上世纪50年代初到80年代进入高收入行列,日本完成了由“贸易立国”到“技术立国”的转型,为其成功跨越“中等收入陷阱”奠定基础。韩国从上世纪70年代开始,逐渐改造出口导向型经济,由劳动密集型产业转向资本密集型产业,以激发其内在的创新能力。其中日本研发投入相当于GDP 的比重由1970年的1.8%增长到2007年的3.45%。而韩国研发投入增长更为惊人,增速超过GDP的增速,研发投入相当于GDP的比重由1970年的0.4%跃升至2007年的3.47%,超过日本而居世界第一。 3、重视知识和人才培养。日本和韩国不惜斥巨资发展教育体系,在国际上广揽尖端人才等,积累了十分丰厚的人才资本。日本在二战前就是人力资源强国,拥有大量的优秀科技人员和管理人才。而韩国高等教育普及度高达95%,超过美国的82%。 4、破除经济垄断,强力打压财阀。日本和韩国在经济发展过程中,均出现了势力强大的财阀集团。二战结束后不久,日本政府冻结了15家大财阀的财产,此后解散对象不断扩大,先后指定56个家族为财阀家族,625个公司为“限制公司”。为防止财阀复活,还公布了《关于禁止垄断和保证公平交易的法律》和《经济力量过度集中排除法》,并按此法律分割了325家被指定为经济力量过度集中的企业。在韩国,进入上世纪90年代,韩国政府逐渐意识到以垄断集团、政府与银行的三角关系为基础的“财阀经济模式”不利于市场化竞争、容易催生腐败等弊端,开始减少对财阀支持。1998年初,韩国前总统金大中上台伊始,强力打压财阀,整改财团财务结构,规范金融秩序和投融资体制,加强税务监管等措施。 5、推动民主法治监督,建设廉洁高效的政府机构。官员腐败和政府失去公信力,是导致很多国家陷入“中等收入陷阱”的重要原因。韩国在近年来一直推进政府转型,为跨越陷阱奠定良好的治理基础。一方面较好地处理政府与市场的关系。韩国早期实行政府主导的市场经济模式,强调政府在推动经济发展方面发挥主导作用。进入80年代后,韩国从法律层面强调市场的作用,转变政府职能,厘清了政府与市场的边界,减少政府对产业的干预,政府从“主导”变为“引导”,减少“越位”与“错位”。另一方面,不断推进政府自身改革,建设透明政府。韩国前总统金泳三颁布《公务员伦理法》,带头进行财产公示,推行官员财产公示制度。韩国通过将政府行为的细节展现在阳光下,避免了被利益集团所绑架,遏制了腐败,改善政府与民众的关系,提高政府整体运作效率,造就一个更加廉价、高效、透明、有力的服务型政府。日本有较为完备的防治腐败的法律和制度,日本刑法典中设立了反贪污贿赂罪专章,大力推行了财产公示,日本的媒体也发挥了舆论监督作用,揭露了多起首相腐败大案。 公平正义的政治社会是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的关键 毋庸置疑,中国目前的社会发展风险已逼近“中等收入陷阱”。虽然在官方数据上中国还保持高速增长,但是增长很大程度是政府主导的铁公机与房地产构成,如今这两个推动机已临近崩溃。当支撑经济发展的土地资源消耗一空,人口红利逼近零点,中国拿什么来支撑经济的可持续发展? 邓聿文先生在《全面改革的可能性及政改限度》中提出中国必须进行全面改革包括经济、社会、政府和政治几个方面,以跨越“中等收入陷阱”。其中,经济领域的改革重点有三,一是打破垄断,进一步深化产权改革;二是建立公共财政体制,实现地方政府的事权和财权对应;三是加强金融体系建设,解决金融体系开放不够与金融创新不足同时并存的问题。社会领域的改革重点有四:一是完善收入分配体制,缩小收入分配差距,消除两极分化;二是放权于社会,加快社会组织的建设与发展;三是废除户籍制度,完善社会保障,破除阶层流动障碍;四是强化社会参与。政府的改革重点有二:一是限权和放权,减少对经济和社会的管制,将政府垄断的权力下放给社会,让人们自我组织起来,建立一个有限政府;二是大力反腐,力争在反腐败上有制度突破。而上述改革要深入,都会触及到政治改革。 事实上,发展经济仅仅是治标,政治转型才是治本。发展中国家要跨越“中等收入陷阱”,关键就在于实现公共治理模式的转型。 因此,推进公平正义是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的首要前提。经济发展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人们感受最深的、最不满的,是公平正义受到了破坏。而在一个公平正义不能得到维护的社会中,每个群体的人生活得都不舒服。因此,重建社会公平正义,是中国社会当前最急迫的问题。以公平正义为取向的改革,必须实现对公权力的监督和制约,将政治社会生活纳入法治轨道,破除权贵资本主义,建立利益表达、施加压力和社会博弈机制,促进公民意识和社会组织的发育,促进公民权利平等。 改革已是箭在弦上,如果新领导人迟迟不顺应民众的需求启动政治与经济的双重改革,社会将会积累更大的风险和危机,这对新领导的权威建立非常不利。要知道,当前国民已不再满足于“面包时代”,能否让每个国民过得有尊严、活得踏实,对执政者来说无疑是个巨大的考验,但同时也是个足以名垂千古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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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一十 | 时代正在改变

作者: 張鐵志   (本文为张铁志新书《时代正在改变:民主、市场与想像的权力》自序。) 1991年,我进入台湾大学政治学系。彼时,台湾刚解严四年,正经歷民主化初期各种社会力的激烈衝击。 台湾的民主化虽然已经启航,但未来仍然充满不確定性。 在1991年,还有学生因为思想问题而逮捕,反对者仍然为了废除箝制言论自由的法律而在街头被水柱强 烈衝击著,而立法院还都是未改选的老代表。在台湾之外的世界,柏林围墙才刚崩塌,苏联正在解体,有人宣称「歷史终结了」--但,我们不是才正要开始我们的新歷史吗? 这个岛屿將要航向何处呢? 做为一个刚进入大学的知识青年,遭逢这样一个迷惘与不確定的歷史时刻,年轻的我狂热地吸取各种知识,並且积极参与各种社会活动,校园內与校园外的。我们不希望错过歷史的变革。 彼时的我也开始思索一个巨大而天真的问题:世界上最理想且又可行的制度是什么?如果我们的终极价值是自由与平等,那么什么样的政治经济体制可以落实这些价值?社会主义瓦解了,就真的代表资本主义胜利了吗?或者,是什么样的资本主义?而威权体制消失,民主出现了,但是我们要什么样的民主? 从大学到政治学研究所,我认真阅读著过去四十年被禁绝於台湾社会的马克思主义和新左理论,阅读著自由主义;我开始探究资本主义、现代国家和代议民主制度在几世纪前的兴起与转型,开始研究战后东亚政治经济的发展,思考他们在威权体制下的经济成长。 几年下来,当然没有寻求到最终解答,虽然方向更清晰了些。2002年,我去美国哥伦比亚大学攻读政治学博士,继续深究年轻时的疑惑:研究拉丁美洲与东欧的转型,研究全球化与福利国家体制,当然还有中国独特的转型之路,以及台湾民主化的动力与困境。 念博士期间,我开始在台湾媒体写专栏,並且在08年之后,开始在大陆写文章。 专栏写作的背后是我的简单愿望:让学院知识可以公共化,並参与建设一个更丰盛的公共领域。因为我始终相信那句老话:知识不只是用来理解世界,而是改变世界。在台湾,我也实际参与许多社会行动,希望找到知识与实践的结合。 仅仅几年前,会在大陆媒体写文章、进入此地的公共领域论辩,是我难以想像的。没有想到,这几年確实意外成为大陆公共领域的一个参与者。中国的转型是人类歷史上巨大的一页,而能够用文字和思考去参与这场变革,也是一个难得的机遇。我期许我的文字能够对现在的討论提出一些不同的视角: 其一:我很瞭解大陆朋友对台湾转型经验的兴趣,也看到不少浪漫的想像或者误解,因此希望提供一些在大陆的一般论述中少见的视角。我的专栏文章大都不是新闻时事性的评论,也不是表达对岛內蓝绿政治的好恶,而更多是提供歷史和理论性的分析,且更多关注公民社会的发展经验。 其二:我和部分港台知识界朋友和大陆目前自由派与新左派的价值立场都不尽完全相同:我们倾向政治上的自由主义与经济上的社会民主主义,因为我们相信政治自由与社会平等是要同时追寻的目標。本书中许多对台湾或美国民主的批评,可能会让读者朋友们感觉比较「左」,但必须澄清的是,这个「左」和大陆所谓的「左」是有著根本的不同:我们並不质疑民主的基本价值,而是对民主有更高的期待。台湾或美国民主的弊病,当然不是因为他们有政治竞爭、三权分立──这些当然都是好东西──我们在乎的是,如何透过更进一步的制度改革来確保公民的自由与平等。 除了对台湾以及国际的政治、经济、文化权力结构的討论,本书更关注那些正在发生的改变。部分由於我们处於一个网路时代,一个人民可以掌握资讯权力的时代,我们看到了这个时代正在改变;不论是世界各地或者华人社会,新的公共领域正在形成,新的民间力量正在崛起──尤其是年轻人──去挑战既有的政治与经济权力。 二十年前青春的我对知识与现实的困惑,现在或许也是不少读者的困惑:中国该往哪里走?要建立什么样的政治经济制度,才能承诺政治共同体中每一个人的起码尊严与幸福,確保每一个人的根本自由与平等? 没有人有乌托邦的简单答案。重要的是,对於这些问题,对於这场变革的方向以及明天的具体样貌,每一个人都將是关键的参与者,都会是时代的改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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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德刚:毛泽东的知识和知识分子政策

唐德刚:毛泽东的知识和知识分子政策 进入专题 : 毛泽东 知识分子政策    ● 唐德刚        毛主席不是选出来的吗?      毛氏骂国民党不民主骂了一辈子。但到他老人家自己晚年的时候,却对民主政治的基本形式的“选举”,提出了公开的否定(早年的毛泽东因为声威未定,心里敢想,口不敢言)。在文革后期毛氏一再的说,“选举我是不相信的。”(见毛主席“和卡博、巴卢库同志的谈话”一九六七年二月三日)“有人说选举很好,很民主,我看选举是个文明的字眼,我就不承认有真正的选举。”(对阿尔巴尼亚军事代表团讲话一九六七年五月一日)毛氏又说他认为周恩来当总理是“中央派的”.因而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上所规定的选举这,选举那,都是空话。但是毛主席不是选举出来的吗?如果毛主席不是选举的而是自己派的,那又何必假惺惺地搞一套“人大”“党大”的假选举呢?既然搞了又何必当众戮穿呢?   这一点,事实上共产党就比国民党憨直可爱!到今天的“台湾有三害,立监国大代”还不是厚着脸皮硬说自己是国民公选的吗?   毛氏分明知道“选举”是假的,而他自己又有勇气加以拆穿,但在他统治下的人民中国却一选再选又是什么道理呢?这个毛泽东思想中的结,毛氏自己一直未解开,其实,其中并无什么深文大义。“选举”这个东西自古希腊贝壳投票开始,到今日大美帝国二百周年大选,一直就是都市小资产阶级所搞出来的“上层建筑”.它与无产阶级本无亲戚关系。倒霉的无产阶级在斗争过程中不幸地被都市小资产阶级洗了脑而不自觉,因而也搞起选举来。选举对于无产阶级来说,直如乡下哥哥学文化,脱下草鞋穿皮鞋,打领带,结果周身不舒服。毛泽东之所以比列宁伟大,就是毛老大箍上了林语堂所谓的“狗领”的领带,不舒服时还敢公开否定,而列宁这个乡下哥哥,虽然当众出丑,却连屁也不敢放一个。   “选举”这个“文明字眼”,不过是诸端之一耳!其他都市小资产阶级的“文明字眼”被无产阶级仁兄们借去佩带的可多着呢!文革以后,知青下放者,一千二百余万人。遵从毛主席的教导,向贫下中农学习,抓革命,捉生产,本是革命青年的本份。但是下放久了,无产阶级的革命知青,个个都感到无“前途”,感到“苦闷”,而满腹“牢骚”蠢蠢然有泅水之志焉。试问“前途”,“苦闷”,“牢骚”等等“文明字眼”,又岂是无产阶级的东西?   朋友!“前途”这个概念,和“苦闷”、“牢骚”等诸种心理状态一样是“凡知识分子皆有之”的通性,它们也是和小资产阶级分不开的!试看社会主义革命中,最革命最前进的贫下中农就不想什么“前途”,不感觉任何“苦闷”,也不发什么“牢骚”,所以毛主席称之为“倚靠阶级”!那些被集体下放的“一个跑,一个跳,一个吃人,一个吃草”的东西,就有点“靠”不住了!      无产阶级的升华      一言以蔽之,“无产阶级”–包括贫下中农的“无产”阶级(non-propertiedclass)–不能有“知识”.一有知识,它就要发生升华作用,不论“有产”(propertied)或“无产”(non-propertied),都会转化为“中间阶级”(middleclass)。中间阶级自有其中间阶级的世界观、生活方式和价值观念;不但要自由,要平等,还要食有鱼,出有车。而推动这一升华作用的动力,在资本主义的社会里是“经济”重于“文化”.因为在资本主义社会里,文化是跟着经济上升的。但在社会主义社会里,则适得其反。因为教育起飞究竟比工业起飞要容易得多了。不说两者同时起飞,在一个社会主义的国家中,二者之中有一个一飞冲天,则马克思主义,就3要不“修”自“修”了。   列宁这个未坐过飞机的北欧老毛子就没有懂得这个道理。他体验到共产主义在英国搞不起来,乃喟然叹曰:“英国的工人,被资本家收买了。”其实不是。英国工人并不是被资本家收买了,不革命了。而是英国因为各种因素的驱策(包括对海外殖民地的剥削)而经济起飞了。资本家固然赚大钱,工人的生活水准和文化水准也同时提高了。一次大战前后的英国工人已不再是马克思所说的“普罗阶级”,而是具有中产阶级意识的工人阶级了。他们对于“无产阶级专政”一类的口号失去兴趣,而转向“巴厘满”立法的和平转变。这便是二次大战后英国工党执政的社会背景。到七十年代的今日,英国共产党亦已摒弃莫斯科而走工党路线,其道理亦在此。   这一无产阶级的升华现象在二次大战后的美国尤其显着。今日美国总人口约两亿,而美国工联和产业职工总会(AFL-CIO)的会员总数约合总人口的十分之一。如加上会员的家属则是美国人口的三分之一。这三分之一的人民是美国“工人阶级”(workingclass)内的正规军。要搞“无产阶级专政”(dictatorshipoftheproletariat)那应该是他们专政了。相反的,美国的第一大工会的AFL-CIO是如众所周知的相当反动的团体。搞无产阶级专政的不是他们,而是他们以血汗工资接济的在大学里读书的儿女。而最反对他们的,正是他们自己的左倾的下一代。   越战期间,美国民意测验表示得最清楚。凡是工人聚居的地方,往往是最“反动”的地区。那些资本家和“高级知份”所住的地区,则反而较为“进步”.这一现象其实并不费解,最主要的原因便是美国产业工人早已不是马、恩、列、史、毛所想象的普罗。他们和英国工人一样,早已由普罗阶级升华为小资产阶级了,他们除每周三十五小时的工作之外,意识形态和生活方式早已中产阶级化了。   朋友!你能说那赚两万美金一年的通用汽车厂内的产业工人是普罗阶级吗?   他们有洋房有汽车,冬有水汀,夏有冷气,看的有彩色电视,玩的有卷毛洋狗。   纵使有点“剩余价值”给人家“剥削”了,也就算了。去斗争,去专政,实在犯不着了。   美国工人固然得天独厚,其实西欧的工人的中产阶级化也只是程度的问题。   既然大家都是中产阶级,所以大家也就搞搞中产阶级的巴厘满衙门的政治也就够了。什么“暴力”,什么“专政”,还是让那些国际“毛派”(Maoists)去搞算了。   君不见拥有党员数百万的法共和意共乎?他们要搞议会政治了,反对俄共的“剥削人权”.他们主张“信仰自由”“文艺自由”.人数较少的西共,对这些“文明字眼”也大有兴趣。他们认为他们邻家的葡共所以搞糟了,就是葡共盲目走莫斯科路线,搞一党专政,弄得众叛亲离,全国喊打的结果。   须知葡萄牙这个小国是西欧最落后的国家,人口至今尚有三分之二是文盲。   这样落后的国家莫斯科路线尚且走不通,如走北京路线那就更是缘木求鱼了。   对这种无产阶级向中产阶级升华之道,一无“实践的知识”的我们伟大的毛主席,面对这种世界性的发展,难免就傻了眼了。毛泽东思想本有其正确性。毛氏反对书本子知识,认为只有实践的知识才是知识,基本上也不能算错。可是毛氏也有他自己的《矛盾论》里所不能解决的矛盾。因为七十年代里世界经济社会和学术文化的发展实在太复杂了。那个垂钓于中南海的八十老翁是无法“实践”的。不能实践,他也就只有靠书本知识了。   更不幸的是毛公那个偌大的书房之内的书本子所能提供的“知识”,实在也很有限。那一部据说毛氏真的一本一本地读完了的,八百本的线装二十四史内的英雄人物们,就没有一个是属于汽车阶级的。   那一堆据说毛公读后曾与苏联权威理论家由定(P.F.Yudin)有过长期切磋和辩难的汉译洋书,也只是一些结论完全相同的一家之言。就凭这点点脱离实践的“书本子知识”而盱衡世界革命,慨叹人心不古说“世界上一百多个共产党,已经有一半以上不相信马列主义了。”那就有点以偏概全,脱离现实了。   试问那些法共意共西共英共,乃至美共加共和拉共(拉丁美洲)就完全忘却阶级仇恨不想搞无产阶级专政了吗?   非也!他们是非不为也,是不能也。他们底党在部分地战胜了资本家之后,党本身也早已中产阶级化了。关于阶级斗争等等传统的老把戏,他们贵党,既不能搞,也不想搞,更不必搞了。   我们“斗志昂扬”的中国无产阶级的斗士们,不去实践地了解人家的底牌,光是坐在井底讪笑他们,那难免就如林姑娘所说的“不怪自家无见识,翻将丑语诋他人”了。      人民内部的恶性循环      不过话分两头,以上所说的无产阶级升华的现象,在目前是只能发生在经济和文化双重起飞的工业化的社会里–也就是所谓“先进的国家”底社会里。至于那些今日仍是文盲遍地的“落后地区”或“第三世界”里的情形,自当别论。   七十年代里的中国(包括大陆和台湾)事实上是介乎二者之间的。也就是说既非先进,也非落后;既是先进,也是落后。近三十年来由于国共两党努力普及教育的结果,知识分子在全国人口比率上激剧上升,而在同一时期里,工业化在国民经济中的百分比则上升得有限。换言之即是中国(尤其是中国大陆)在今日仍是个农业国家,它那以农为本的社会经济基础还不足以负荷那个有高度中间阶级意识、并且日益壮大的青年知识阶级。   这个万分优秀的青年“知识分子”在有限底工商业的都市社会无法消化的情况之下,就只好由党和政府强制“下放”.但是时至今日中国农村的生产方式仍是很原始的。那些满腹“代数”“几何”和“政治经济学”的知识青年,一经“下放”则除了向贫下中农学习些体力劳动之外,满肚皮的“知识”却一无所用。因而近十几年来的大陆就发生了一种怪现象。政府和党一面大力普及教育,大量制造“知识分子”,而另一面则大量浪费“知识”.   同时正因为“知识分子”在意识形态上是和“小资产阶级”分不开的,因而大陆上还有一种更严重的矛盾现象,那便是共产党一面正冷酷无情地打击和消灭小资产阶级,另一面却在大量制造小资产阶级。这是一个“人民内部矛盾”,也是个辩证唯物主义对立和统一的领域之内,很难解决的恶性循环。   林彪这个叛徒,口不择言地说知青下放是“变相的劳改”.知道解放前中国社会情况的老顽固们至少也可以说那是“学非所用”.既然“非所用”,那又何必要“学”呢?一学就学出了问题,因而要把他们送到农村去由贫下中农来加以“再教育”,这岂不多此一举了吗?青年人一生下地就干脆不受教育,直接去做革命的贫下中农,岂不省事?   从“省事”这一点来着想,我们不禁感觉到我国古代的秦皇汉武实在是聪明。   秦始皇认为最“省事”的办法,便是“以愚黔首”.秦始皇之道虽被汉武帝“修正”了很多,但这“以愚黔首”的原则是基本上被继承了。终我国帝王两千年之治,“黔首”是被他们“愚”得够惨了。   有一位美籍华人教授,读了蒋总裁“以天下兴亡为己任”的遗墨而大不以为然。他认为那搞“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顾炎武比蒋氏高明多了。其实教授有所不知,顾炎武所说的“匹夫”并不是贫下中农!顾氏所说的“匹夫”正是你们7大学教授那一层唧唧喳喳的匹夫呢?与市井小民何有?   老实说两千年来真想搞“匹夫有责”的还是刚刚去世的毛主席。他要把“国民党留下来的”匹夫全都搞掉,然后再从贫下中农的阶层内培养出一批新的匹夫来。可是他老人家搞了二十多年,还是搞不通,现在也不能搞了。   文法科大学不必办了吗文革以后,毛主席不是说过,“大学还是要办的,我这里主要说的是理工科大学还要办。”换言之就是“文法科大学大可不必办了。”纵使为着贫下中农的子弟,文法科的大学为什么不必办了呢?其理甚明。秦始皇焚书,所“焚”的也只是文法科大学的“书”,理工科大学之书,也不在被焚之列。   不幸的是我们的毛主席并不相信美国那个反对工业化、主张小农制的桀符生,而相信德国的马克思。他要搞大农制和工业化。这样,则“老农”和“老圃”的知识就不够用了。所以他还是要办“理工科大学”.中学呢?当然是要办了,因为中小学是国民基本教授,岂可不办?如此,则毛氏便吃了近三百年来洋框框里发展的自由教育(liberaleducation)形式主义的亏而不自觉。他根本不了解普及的自由教育是什么回事。   美国教育家杜威,曾总结三百年来西方自由教育的经验而提出“教育除教育本身以外无目的”的口号。中国传统教育的宗旨原来也是一样的。在理论上说,中国传统教育的目的也只是“读书知礼”,并不为着发财吃饭。   西欧在宗教改革、文艺复兴以后的教育,也是为教育而教育的。“教育”并不等于“职业训练”.可是在西欧工业革命之后,社会上的各项职业开始专业化。   因而专业化的职业训练,也渐渐侵入教育界,变成教育的一部分,甚至转而喧宾夺主。为教育而教育的教育机构反而沦为国民基本教育的中小学,所谓“高等教8育”便逐渐被专业化训练科目所独占了。大学变成了专业化的职业训练班。那原是最下乘的开火车头的火夫们(engineer)的知识,( 点击此处阅读下一页 ) 共 2 页: 1 2    进入专题: 毛泽东 知识分子政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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