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权主义

译者 | 《纽约时报》中国的女性进步在很多方面陷于停滞

核心提示: 中国,作为世界上五分之一女性的故乡,是少数几个女权状况正在走回头路的国家之一。 她们最缺乏的是政治权利,因此,在这里,”中国公民,其中也包括女性,都没有地位。” 原文: Chinese Women’s Progress Stalls on Many Fronts 作者:DIDI KIRSTEN TATLOW 发表:2012年3月7日 本文由”东西网”的florist翻译(原 译文 );”译者”志愿者校对 【原文配图:刘萍是一位被警察骚扰的女权活动家。Gillles Sabrie为《国际先驱导报》拍摄】 北京—— 去年三月,一位男性共产党官员口中说出的八个轻蔑的字,使刘萍下定了决心——她将竞选当地立法机构,加入全球日益增长的女性寻求政治权力的主流。 “他说,’今年不行,明年再说。'”刘女士回忆道,”但选举就在那个时候,而不是明年!我当时决定立刻参选。” 刘女士的参选,从在一座桥上用高音喇叭演讲开始,从微博网站宣传开始,引起了全中国范围内一波几百人独立参选的浪潮。她们几乎全部失败了。 她说,她的努力在被当地官员阻拦之后落空了。但47岁的刘女士,江西省新余市一位被迫提前退休并陷入贫困的钢铁厂工人,做成了对政府来说更有威胁性的事:她成为了女性在世界范围内争取的更大权力的活动家。 “中国的女性没有地位。”有一个女儿的单亲妈妈刘女士说。 根据女性主义者、研究者、以及来自政府任命与运营的,用以代表女性权益的中华妇女联合会的数据,中国,作为世界上五分之一女性的故乡,是少数几个女权状况正在走回头路的国家之一。 在二十世纪五十年代,这里的女性享受着由共产党和毛泽东的格言所授予的,自上向下而来的好处:毛说,”男人能做的,女人也能做。” 过去35年来经济增长的炫目光芒模糊了这样一个事实:尽管中国女性因水涨船高而有所获益,但事实上,她们在相对权益上,正失守自己的阵地。 女性的收入相对男性有所降低;传统观念将女性归入到家庭的领域;并且女性的净财富可能正在缩水。在其他地方的女性议会代表人数正在增长的时候,中国国家立法机关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中的女性比例,却数十年保持在刚刚超过百分之二十的水平未变。 很明显,中国女性比她们在阿富汗或沙特阿拉伯的姐妹们拥有更多的权力。阿拉伯之春后,埃及和其他阿拉伯国家的女性看到,她们的权力由于上升的伊斯兰教势力而濒临危险或已经被制约。 但中国——在其他领域的这一崛起力量——并没有仿效印度、欧洲、拉美或南非卢旺达之类的非洲国家,将女性推向更高的地位。 部分是因为中共就是害怕看到刘女士身上的东西:在一党制国家中要求权利的个人。用她的话说,”事实上,问题是没有哪个中国公民有什么地位。” 刘女士说她被政府严密监控,去年12月30日,她从新余的一辆公交车上下来后,被不明身份的人打倒在地。 她说,拜访者——律师和网络上的支持者——也曾被攻击。她举起自己发红的双手;右手食指肿胀而弯曲,是被她弟弟故意弄伤的,她说,弟弟的儿子因为她的政治活动而被拒绝参军。 然而,她下定决心继续前进。当收入下降的时候,女性们看到自己的权力在减弱,她说。”我们需要必要的政治权力来参与政治辩论。” 尽管有着强大的官方说法里,女性的权利得到了很好的保障,但并没有真正的具体的活动可以保护像刘女士这样的女性,或在总体上扩展女性地位。 女性主义学者和北京反家暴网络领袖冯媛说,”中国没有任何独立的社会运动。” 全国妇联也起不到多大作用,她暗示道,并说,”他们是官僚机构的一部分,作为一个妇女组织,它必须妥协。” 她提到了最近的一些活动。在北京,2月14号情人节的时候,三名年轻女性身着白色新娘礼服,上面用红漆书写着抗议家庭暴力。若干天后在广州,女学生占领了男性的公厕,抗议女性公用设施的缺乏和她们低等的社会地位,这项抗议自此在其他城市被不断效仿。 然而,很多女性主义者提到,至关重要的问题是缺乏提高女性身份的政治意愿。”在中国,由极少数一群男性制定政策,他们并不把女性权力视为主流议题。”协助策划了婚纱抗议运动的27岁兽医学博士惠瑾说道。 在权力圈的最内层,共有九人的中央政治局常务委员会里是没有女性的;在中央政治局的全部25个成员里有一名女性。共产党中央委员会里,每16个正式成员中仅一人是女性。彭博社去年报道说,120个中央管理的国有企业中最有权力的经济部门中只有一个是由女性管理的。 与此类似,女性缺乏经济影响力。常被兜售的一个事实,中国女性在去年的白手起家亿万富翁福布斯榜上占据了14个位置里的7个,”也不过是告诉你这七个女人的事而已”,圣克鲁兹加利福尼亚大学的历史学教授和中国女性问题专家盖尔·赫沙特(Gail Hershatter)说。 在政府最近进行的关于女性进步情况的衡量中——即2010年进行的,中国女性社会地位的第三次调查——近62%的男性和近55%的女性认为”男性属于公共生活,而女性属于家庭”,分别比2000年增长了7.7和4.4个百分点。 调查发现,收入差距正在扩大,在城市地区,女性的平均年收入只有男性的67.3%,而在农村,这个比例只有56%,分别比1990年下降了10.2和23个百分点。 2010年的女性”高层人才”中,81%拥有大学学位,比男性多出7个百分比,但其中80.5%都表示,在工作场所,男性占据着高层的职位。 与此同时,北京清华大学一位博士研究生Leta Hong Fincher的研究表明,女性的财富正在缩水。 由于根深蒂固的文化习俗,结婚时由男方购买家用住宅,女方提供家具,这也就意味着女性比男性更少地拥有住宅。Fincher女士发现,即使当女性对住宅购买或按揭也有贡献的时候,出于给男方”面子”的考虑,也将意味着住宅将仅冠以他的名字。结果是,许多女性错过了过去十年里房地产价格暴涨的获利机会。 “很多女性被排除在了2010年那场可能是历史上最大的房地产财富积累之外,这场财富积累由汇丰银行评估的价值超过17万亿美元,”她写道。一项关于婚姻法的有争议的修订案于八月通过,表示在离婚时,除非有其他争议,财产归还给法定所有者,使得很多女性无法保障当初的资金投入,空手而归。Fincher女士说。 中华全国妇女联合会的数据显示,包括共有权在内,2010年37.9%的女性和67.1%的男性拥有不动产。 然而,正是1995年北京的一次会议,为过去二十年来,全世界女性权力的进步打下了基础:联合国第四次世界妇女大会。那次会议上,希拉里·克林顿公开宣布:”现在是时候,让我们一起在北京,告诉世界:将女权排除在人权之外的讨论已是不会再被接受了。” 出自那次会议的《北京宣言》第14项条款说到:”女性权力是基本人权。”女性们将其带回国内展示给她们的政府。改变的势头已经筑成。 吴晴,一名74岁的退休英语教授,参加了1995年的会议。在海淀大学区,她北京的小公寓里,书籍和论文因堆得过高而摇摇欲坠,吴女士从一张塑料袋里,拽出一张该宣言残破的中文副本。 那儿也有几份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劳动法,教育法,教师法,和消除对妇女一切形式歧视法案,妇女权力国际法案。 “我去哪里都会带着这些。”吴女士说。 1987年在其大学,北京外国语学院,吴女士协助组织了一个女性研究小组的坚定女性主义者,她说,如果中国女性想要取得进步的话,政治自由是关键。 吴女士当选海淀区人民代表大会的代表有27年之久,这其中很多时候,是像刘女士渴望的那样,由选民挑选出来的独立候选人。但去年,吴女士未被允许参选。 “我想,决定是来自政府最顶层。”她说,”他们害怕会产生一种多米诺骨牌效应。” “我曾经去过非洲,巴西,印度。”她补充道,”并且我感到这里的体制是不一样的。印度是一个民主的国家而中国是一个极权主义的国家。在印度,如果女性们想一起以民主的方式做点什么工作,她们就能办到。而在中国,这取决于当地政府如何。” 女性主义学者冯女士说,总的来讲,”性别模式的过渡时期是非常非常漫长的。” “这是最漫长的革命。”她说,”所有其他的革命比较之下都容易且短暂。” 相关音频(翻墙后右键另存可下载): 译者访谈:彭晓芸、兽兽谈新婚姻法司法解释( 上 、 下 ) 本文版权属于原出版公司及作者所有。©译者遵守 知识共享署名-非商业性使用-相同方式共享 3.0许可协议 。 译文遵循 CC3.0 版权标准。转载务必标明链接和“转自译者”。不得用于商业目的。发送邮件至 yyyyiiii+subscribe@googlegroups.com 即可订阅译文;到iTunes 中搜索“译者”即可订阅和下载译者Podcast;点击 这里 可以播放和下载所有译者已公开的视频、音频和杂志。(需翻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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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有易,说无难——向胡适先生道一次歉 向江勇振先生

  这篇文章早就想写,但没找到机缘。   还是2011年4月为纪念胡适诞生120周年在南大举行的一次会议上,一位来自台北的朋友告诉我,刚出版的江勇振先生的《舍我其谁:胡适》第一部(《璞玉成璧,1891-1917》),对我的《瞧,这人——日记、书信、年谱中的胡适》提出批评。恰巧,在美国教书的江先生也参加了这次会议,期间,我自己主动向江先生提及此事。江先生很绅士,打着手势:当然,这只是学术层面上的……(后面的什么词我忘记了)。我点头称是,某种意义上,书就是用来批评的。然而,此刻的我关心的不是批评,而是批评了什么。江先生当时只提出一点,让我只好说惭愧。   在《瞧,这人》的“内容提要”里,我这样写道:“胡适是20世纪的一个文化坐标,一种精神象征,一条思想脉络。即使放在21世纪的今天,胡适和他所代表的思想依然是普世意义上的一种价值选择。基于此,本著试图从资料本身形塑胡适。重在挖掘、梳理和呈现胡适一生的思想脉络,把握其思想的形成、发展与变化。更关注在他的思想语境中,作为知识分子的他对社会事务的关怀和他在公共领域中的表现。同时,以人带史,由此折射胡适所身处的那个波诡云谲的时代。”其中,从资料本身形塑胡适,并梳理其思想脉络,乃是我写这本书的初衷。但,江著正是在这一点上指出了我的问题。   不言而喻,胡适的思想是自由主义思想,作为20世纪自由主义的知识代表,胡适自由主义思想的形成、发展和变化,当然是我关注所重。在《瞧,这人》之前的《20世纪的两个知识分子:胡适与鲁迅》中,我已经感觉胡适前期在自由主义上的偏差,比如莫斯科三天,胡适就没有把持住自己,以致向斯大林体制表错了情。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错舛,我的判断是,胡适只是接受了19世纪密尔的新自由主义,对密尔以前以洛克为代表的古典自由主义缺乏了解。因而,到了《瞧,这人》,我根据我对胡适留美期间日记的阅读,作出了一个知识性的判断,即胡适没有读过洛克的《政府论》。书中我是这样说的:“就自由主义而言,胡适肯定是密尔式的,但未必是洛克式的,在他的日记中,我尚未发现胡适读过洛克,而洛克被提及,也是在一则‘近世不婚之伟人’的日记中,他(写作‘陆克’)和笛卡尔、帕斯卡、斯宾诺莎、康德、霍布斯、斯宾塞等人排列在一起。”(该书第88-89页)   虽然那天和江勇振先生有过面对面的交流,但毕竟手中无书。后来一位读者朋友寄一本送我,并告知江著对我提出的批评,书中约有四、五处。江著厚厚一本,有如砖头,这是它的份量。但胡著写完后,我自己兴趣有所转移,大体停止了对胡适的关注(《瞧,这人》只写了胡适的前半生,等于才写了一半,呜呼),对这样一个六百多页的大厚本,不免有一种阅读的畏惧。因此,书到手后,随手翻翻,居然没翻到对我的批评处,就丢了下来。这一丢就是很长时间。至于今天提笔写这篇文章,只能说是一个机缘。今年2月24日,是胡适先生辞世50周年。《南方人物周刊》要推出他们的纪念文章,该刊记者约我为这组文章做一个对话笔谈。看得出该记者很用心,约我笔谈前,看了江先生的书,也看了我的书。稿子完成后,电话来会通,其中问我是否知道江著对我的批评。我心中一动,说知道,连忙问她在哪一页。听到电话那头她去拿书,过来告诉我是263页,还念了其中一段。此刻,我也拿过书来翻到此页,同时在电话中告知她,我去年见过江,还扼要说了当时我和江交流时的情形。   针对我所说的“相信胡适读过《政府论》就不会走到自由主义的反面”,江著非常明确地告诉我:“念西方哲学的胡适,在选课的时候一定会读到洛克,这是毋庸置疑的。现在,我们知道胡适在‘哲学30:经验论与唯理论’这门课读了洛克。此外,北京的中国社会科学院近代史研究所所藏的‘胡适档案’里,就有一篇胡适的读书报告,写的就是邵建所谓要了解自由主义的真谛所必读的《洛克的研究》(A Study of Lock’s Two Treatises on Government)。”我一边听电话,一边看这段文字,虽然我早就知道有这一处批评,但直接面对,还是惭愧不已。我所面对的材料,来自胡适的日记、书信和年谱,但这并非是材料的全部。台北的胡适纪念馆里,大陆这边的近史所里,都还有大批胡适的资料(英文的、中文的)没有出版。我并没有穷尽材料,怎么可以断言胡适没有读过《政府论》呢。   记得南京一位朋友(邓伍文)不止一次说过,历史研究说有易,说无难。当时听了也就听了,此刻,才真正理解这句话的含义。是啊,你没见到的东西多了去,怎么可以断定它就没有呢。何况有是可以证明的,无则难以证明。这是一个硬伤,知识硬伤。在硬伤面前,我所能做的,第一是向已故的胡适先生道歉(正如把没有说成有是诬枉,但把有说成没有,虽反向之,亦迹近之),当然宽容的胡适先生已经无法接受我的道歉了。第二是要向江勇振先生表示感谢,感谢他对我的批评,还感谢他等于为我找到了胡适读洛克的证据,于是我便知道胡适对古典自由主义并非陌生(因而,我对胡适自由主义的批评,还要重新审视并解释)。   做一个人的研究,哪怕是思想研究,都要尽可能地穷尽材料。就此点而言,我实在用力不勤劬。记得当时江先生告诉我胡适读过洛克时,我即问出处,江告诉我,出处在北京近代史研究所里的“胡适档案”,他是从那里抄出来的。胡档就在北京,它就睡在那里,我并非不知道,但却从没有动过要去抄书的念头,甚至不知道它是否开放(我的胡适两本书,材料依据都是根据公开出版的胡鲁著作)。江先生远在美国印第安纳州的德堡大学,却能跨洋过海,不止一次到台北和北京来坐冷板凳。两相比较,这是什么精神。当然,江勇振对材料的用力,我早就感知,大约是07年吧,台北一位老先生寄给我《星星•月亮•太阳——胡适的情感世界》,就领略了这位哈佛历史博士的材料功夫。材料是史学的功底,甚至胡适的弟子傅斯年说史学就是史料学,就是要“上穷碧落下黄泉,动手动脚找东西”。我的朋友中多位写作走的都是傅斯年的这个路,我则常以我的兴趣是思想史或观念史而自我开脱,所以这次就跌了跟头。   去年12月中旬是胡适120周年的诞辰,杭州的傅国涌约了几位朋友去他那里一道做个纪念。离杭那天,几人同车,我坐在前面副驾的位子上,听后面几位聊天。话题游走,却不出各自的兴趣。聊着聊着,就聊到了材料,坐中谢泳、傅国涌等都是材料高手,都肯在材料上花大功夫。比如就是这次傅国涌送我的《辛亥百年》上下册,全书共八篇,每篇之后,材料出处的注释基本都是三百多条。两册之后亦都附有参考书目,我看了一下,包括日记书信口述回忆录年谱当时报刊文章等,参考文献有三百多种。国涌正是凭靠这样一个体量,才左右逢源,完成了“重建辛亥叙事”。因此他们聊天,我无从插嘴,我就不在这道上。似听非听时,听得谢泳接了国涌一句:别人用过的材料就不叫材料。很漂亮的一句话,它是追求文献的初始发现和第一次使用。我相信,以上江勇振从故纸堆中抄出的那份英文胡档,就属于这种。   这里我还必须自领一次粗疏。先感谢江勇振在书中为我圆场,说:“邵建不是不知道胡适在《留学日记》里是不记哲学的。胡适解释了他在日记里不记他所读的哲学的原因”接着,江著引了一段胡文:“或问吾专治哲学,而札记中记哲学极少,何也?则答之曰:正以哲学为吾所专治,故不以入吾札记耳。吾日日读哲学,若一一以实吾札记,则篇篇时日皆有所不给。且吾之哲学功课,皆随时作记(notes);其有系统的思想,则皆著为长篇论文,如前论墨子、康德(kant)、胡母(hume)[休谟]诸文,皆不合于札记之体例也。且吾札记所记者,皆一般足以引起普通读者之兴味者也。哲学之不见录于此,不亦宜乎?”这里的札记即日记,应该说这段文字我知道,而且其中的休谟亦为古典自由主义之代表;但实际上却变成了知而不道,或曰,视而未见。胡适既然有了这样的自述,何况如果我细敏,胡适否定遗产权时还率先肯定了“财产权起于劳动”,这正是洛克《政府论》的观点,我为何还要推断他没读过该书呢;尽管推断的语气并不绝对,甚至带有一点悬拟。   电话中,我告诉南方人物周刊,当我知道胡适读过洛克后,很自然提出了疑问,即如何解释胡适后来出现的自由主义偏差。本来倒是想探讨一下的,但,江勇振很直接:到时我自然会作出解释,一边说一边伴以神情和手势。这话题便到此为止。江著第一卷只写到胡适1917年回国,胡的问题要到1920年代才出现。江要解释,也要等到二卷吧。回叙完毕,我和江没完成的话题,倒变成了我与这位记者的继续。看得出,该记者对胡适很感兴趣,她本是理工出身,却转过来吃文字饭,我只能在电话中称说不简单。从哲学理解的角度,比如康德不太容易懂等等,她说了她的理由。我的看法是,如果胡适读过洛克,他的问题恐怕更严重。这倒不是康德难读,毕竟洛克不是康德,很容易把握。如果把《政府论》概括一下,说到底就是人们所以需要国家(政府),就是为了保护自己的财产。   可是,胡适恰恰在产权问题上摔了两跤。一次是在美国念书时不赞成美国的遗产制度(遗产即财产),认为应该取消(即“宜去”),这等于是剥夺财产所有者对于自己财产的处分权。一次是20年代路过莫斯科,为苏俄体制辩护,认为剥夺私人产权的苏俄“共产制实在不成什么问题”,而且认为只要肯“干”,“什么制度都可以行”。我所以两本书中都抓住胡适这一点不放,实在因为没有什么比私人产权对自由主义更重要的了,也没有什么比私人产权的失去更能危害人类的了。20世纪前五十年的中国自由主义基本上在这个问题上不及格(除了哈耶克的中国弟子周德伟等少数人外)。只要自由主义不根基于私人产权,无论其他什么自由,如言论、结社、迁徙、信仰等,统统hold不住。而且极权主义正是从私人产权的门限里破门而入,将魔掌伸进言论结社迁徙信仰等领域,最后肆孽于整个社会,乃至它的每一个角落。因此,完全可以说,任何一种社会形态,没有私人产权,就没有自由主义;正如没有私人产权,就必然导致极权主义(目下我们对极权主义的研究,似乎还没有延伸到产权这个最根本的层面上)。鉴于对此问题的严重体认和我们自己还在经历着的历史,我自然无法放过胡适自由主义乃至中国20世纪自由主义的“阿喀琉斯之踵”。谁让胡适您是中国自由主义的代表人物呢。胡先生,抱歉了!   因为一通电话,便有了这篇文字。记得当时电话中,无法展开谈,我大概说了我的看法:假如胡适了解古典自由主义,那么,他一定是受了那个世纪流行的进步论的影响,因为古典自由主义形成于17、18世纪,而俄苏那一套是后起的、新的。那个时代的人往往唯新是求。不独胡适,新文化运动中的新青年团体,当时所以接受苏俄那一套,很重要的就是因为它新(古典自由主义反而成了守旧和落伍的对象)。上个世纪的唯新是求应当与严复翻译的进化论有关,在当时一味求新的语境下,进化论变相为进步论,而这个进步论真的害人不浅,害世纪不浅,至今我们还没完全给它祛魅。当然,电话中没说的另一原因也可能是中国士子遗传性地对财产的轻视。   放下电话,继续读江。看到这样的表述:“如果胡适作出了与古典自由主义不合的论点,那绝不是像邵建所说的,是因为胡适‘对古典自由主义生疏’,而是他站在了解的基础上来批判古典自由主义。”是这样的吗,至少胡适批判古典自由主义的表述,我尚未见到(也许又是我粗疏了)。下面的表述更加有意思(刚才那位记者还特地念出来听),它针对我,又不止针对我:“所有研究胡适的人都必须先抱持着一个态度跟一个假定。那个态度就是虚心:我们所面对、所分析的,是一个天才,他的天分跟努力是我们望尘莫及的;那个假定就是:如果胡适敢谈任何问题,我们必须假定他知道他在说什么。我们必须假定该看的书,他都已经看过了。”这段文字是有表情的,它让我莞尔。不禁想到2009年五月在台北中研院近史所开会时,江先生有过一次胡适的专题讲座,这文字就让我联想到他那次谈胡适时的神态,像极了。   只是我尚不清楚江勇振先生在二卷中将如何解释对古典自由主义不生疏的胡适,为什么会出现自由主义的“变节”,这对我是一个很重要的关注点;正如我更关注江著第一卷中提到但并没有给我们呈现的那份编号为E060-012的“胡档”( A Study of Lock’s Two Treatises on Government)。年轻的胡适在这里说了些啥呢,愿江先生二卷中能为我(们)释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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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之 | “土改”的目的——沙化社会(ZT)

煽动仇恨是制造沙子化社会的重要手段 从秦晖论土改说开 作者:宫岭     长期以来,对于土改,一般都是从经济的角度来理解,认为土改就是为了消灭地主的土地兼并,实现平均地权,保障耕者有其田,进而提高农业生产力。因此,对于土改中发生的暴力行为,基本上也只是当作一种“左”的偏差、错误、过火行为来理解,至多认为是革命意识形态的缘故导致工作中出现的极端主义倾向。与此相关的就是认为共产党之所以能够战胜国民党,重要原因之一就是土改使农民获得了土地,因此赢得广大农民的衷心支持拥护,翻身农民积极响应党的号召,踊跃参军或支前,为共产党战胜国民党奠定强大的社会基础。   这样的观点表面上看似乎合情合理无懈可击,再经过当局长期的宣传,早已深入人心,包括笔者也一直对此深信不疑。连许多对共产党的政治传统持批判态度的人,也不大怀疑土改本身,除了批评其中存在的“左”的暴烈残酷之外,最多只不过认为土改是骗局,因为土改完成不久又立即以社会主义改造、合作化集体化的名义,重新剥夺农民土地收归“集体”,农民空欢喜一场。也就是从后来共产党政策的变化来解读土改,而不是从土改本身来分析。对于土改本身,迄今几乎没有人提出根本的质疑。   然而秦晖的研究却为我们揭示了土改最真实的秘密,彻底颠覆了上述长期被我们深信不疑的观点,令人耳目一新。不得不佩服秦晖的目光是相当犀利的,通过大量历史事实的揭露、历史资料的分析研究,他不仅令人信服地向我们揭开了土改的真实面目,而且点中了共产党政治运动(包括土改)最深层、也是最真实最隐秘的本质。原来, 土改根本就不是为了什么平均地权,更不是为了什么发展生产力。 因为当时中国广大农村的土地兼并问题并不严重,农民与地主的矛盾并不尖锐。   土改的最真实目的,是为了彻底消灭农村传统的一切社会纽带,也就是秦晖所说的“小共同体”,使广大农民变成孤立无助的一盘散沙,而后就可以很方便地建立起党对农村的全方位的严密控制,也就是极权主义体制,秦晖称之为“大共同体”。(当然,这种极权主义体制是否称得上真正意义的“共同体”,我认为是可以商榷的,但本文不拟讨论这个问题。)在战争年代,仅仅靠分给农民一片土地就指望农民能积极踊跃地为你上前线抛头颅洒热血,完全是不现实的。毕竟上前线意味着拿身家性命冒险,没有人会为了一块不大的土地而积极主动地去当炮灰。所以,所谓分得土地的农民翻身做主,积极支持革命战争,这个长期流行的说法纯粹是一种宣传,而不是事实。   只有在真正民主选举的社会里,才会发生人民因为得到好处比如土地而支持某政党并投其票的事情,(例如台湾南部农民曾经就因为得到陈水扁政府的政策好处而投陈水扁的票)因而也只有在这样的民主政治下,才会有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的事情发生。而在战争状态中,胜败并不直接取决于民心,决定胜败的重要因素乃在于动员力量。土改的直接目的、意义就是战争动员。而土改之所以能极其高效地实现战争动员,根本原因并不在于分土地给农民赢得民心,而在于人为地在农村中制造你死我活的“阶级斗争”,有组织有目的地发动农民对农村中的士绅、地主之类传统乡土社会精英开展残酷惨烈的“阶级斗争”,直至造成一系列人命血案。这样,广大农民与士绅、地主甚至相当部分富农、中农之间,就结下了血海深仇。   如果将来共产党被国民党打败了,农村重新落入国民党手里,那么,这些双手沾满地主士绅鲜血、犯下命案的农民,就难免面临同样残酷惨烈的报复清算。正是对遭受这种报复清算的极端恐惧,才驱使着千千万万“解放区”农民积极主动地支援共产党的革命战争,踊跃参军、支前等等。由此可见,土改表面上是分地,实际上不过是借分地的机会,人为地在农村社会内部制造相互仇恨、仇杀,一方面彻底毁灭传统乡土社会纽带,使广大农民丧失传统的社会组织资源而变成孤独无助的一盘散沙,再也无力抵抗共产党这样的强大组织力量对农村社会的全方位统制;另一方面使农民在这样残酷惨烈的相互仇杀中不得不向党交出一份“投名状”,从此以后只有死心塌地跟党走、死心塌地支援党的战争,才能免于遭受地主士绅的报复清算而保全身家性命。这两个方面的状况,就为党在农村建立起强大牢固的极权主义体制提供了巨大的便利条件。在共产党建政后,虽然大规模战争基本结束了,不再需要实施战争动员,但是新区的土改依然充满暴力和血腥,依然进行着你死我活的“阶级斗争”,挑动农村社会内部相互仇恨仇杀,大规模杀人,其目的一样是为了毁灭乡土社会纽带,消灭农民的传统组织资源,使农村变成一盘散沙,便于共产党在农村建立强大严密的极权主义统制体制。   这样,在不久之后的一系列运动中,就丝毫不会遭遇农民的有组织反抗。例如,土改完成不几年,马上就实施统购统销,剥夺农民;接着又马不停蹄地实行合作化,建立农村人民公社,实际就是建立当代农奴制;然后很快又开展大跃进、放卫星,造成数千万农民活活饿死的大饥荒,等等。所有这一系列运动,基本都没有遇到农民的强大反抗,更没有有组织的反抗,堪称“奇迹”。也正因此,所以今天有些人尤其年轻一代人根本不相信大饥荒之类灾难的发生,在这些人看来,如果有那样的事情,为什么农民不会起来反抗啊?反正横竖都是死,反抗死也比活活饿死强吧!说这样话的人,如果不是别有用心,那么就是完全不了解当时农村社会的实际状况。因为在共产党严密的极权主义控制体制下,农民其实都是孤立的沙子,根本不可能进行任何有组织的反抗,而孤立的个人的反抗是完全无力的,很容易被扑灭。而且在那样的体制下,别说反抗,哪怕有一点点不满的表示都会招来灾难甚至性命不保。从这个意义上,我们完全可以说,统购统销之类的坑农政策、大饥荒之类的灾难,根源都与土改有直接关系!或者说,从土改到后来的人民公社、大饥荒等等,其实是一脉相承、合乎逻辑的发展结果。   通过这些事实与分析,不难看出,土改中普遍存在的以“阶级斗争”的名义开展的暴力血腥相互仇杀现象,根本不是什么“左”的问题,更不是什么工作偏差、甚至也不是纯粹的意识形态问题,而是正常现象,是建立东方模式的极权体制的基本途径,更进一步说,甚至也是维持东方极权体制的基本手段之一。   极权主义是一种极端化的绝对专制主义,专制主义源远流长,类型繁多,不同类型的专制政治,其专制程度也有很大差别。专制政治的共同特点是权力不受制约。其实,在宪政产生以前的人类各种政治体制,无论中西方社会,对权力的制约并非完全空白,这种制约一般多是以传统习俗、宗教力量、多头政治等方式来体现。中国秦汉以来的君权虽然是绝对的,但也受到所谓天命观的软约束,同时在多数情况下,宗法社会习俗传统也会对君权的行使构成一定的制约;欧洲中世纪的君权就同时受到贵族和教会的双重制约,直到近代民族国家形成后才逐渐摆脱这双重束缚,但随着公民社会的逐渐发育,又开始形成立宪的新传统,以现代立宪体制的形式制约统治权。所以古代多数的政治体制,其专制程度都有一定限度,尤其对民间社会传统秩序、宗教等等,不同程度地持有一定的宽容态度。当然,在古代也有主张绝对专制的,如中国的法家、秦皇,就是典型代表,企图建立全方位的专制体制,彻底消灭一切民间社会自发秩序,以军国主义的手段将整个国家变成一座超大监狱。这其实就是中国式的法西斯主义。但他们的尝试失败了,后来那些君主虽然在内心深处也想效仿法家,但多数情况下还是不敢全盘照搬,所谓“外儒内法”、所谓“百代皆行秦制”,讲的是专制君权的内在本质,但是在实际的运作中,完全照搬秦制一般是行不通的。原因很简单,代价太大,成本过高,相比于温和的君主专制(即以儒家为代表的君主专制)而言,完全搞秦制其实得不偿失,不划算。从成本的角度看,实行法家那种法西斯主义的全方位社会控制体制,需要建立庞大的官僚体制,尤其因为中国国土辽阔、人口众多、山川地势复杂,在交通通讯技术极其落后的古代,真的要想建立全国范围的无所不在的法西斯主义极权体制,在技术上是很难行得通的。同时,豢养如此庞大的官僚队伍也是一笔巨大的财政负担。如何保证这支庞大的官僚队伍对皇帝的绝对忠诚,更是一个无法解决的要命问题。从代价的角度看,法家的做法势必激起强烈的反抗,激化社会矛盾,导致其极权政治的快速灭亡。而象儒家那样,适当尊重和保持民间社会宗法秩序的自治性,借助民间宗法传统力量参与社会治理,而不是完全由专制皇权严密统制一切,不但成本低很多,而且社会矛盾也可以缓和很多,当然有利于皇权本身的长久维持。   现代极权主义在一定意义上可以说是法家的复活。当然,之所以能复活,是有多种复杂因素的,但有两点现代性因素至关重要,一是现代国家职能的空前扩张,二是现代技术条件的发达。古代国家的职能非常简单,自然经济客观上不需要国家做更多的事情,而现代国家的职能就复杂多了,国家主义,或者说对国家的崇拜,成为近现代社会的一种重要现象。尤其以国家的力量集中资源推进工业化,被许多后发国家视为赶超先进的捷径,这种发展思路客观上为极权主义的兴起提供了巨大的诱惑。而现代科学技术、管理技术的发达,完全可以克服由于地域辽阔、地理形势复杂、人口众多等自然因素带来的统治困难,也为极权主义提供极大便利。由于有了这两个便利条件,所以当现代社会遭遇严重危机(经济危机、政治危机、社会矛盾激化导致社会动荡、信仰危机,等等叠加在一起)的时刻,极权主义的幽灵就很容易复活。   现代极权主义本质上是要构建一种置于国家权力全方位控制下的高度封闭的社会秩序,其间不容许任何摆脱了权力体制控制的自发性存在,因而个人就完全只是国家这架庞大无比的机器上的一个零部件、齿轮、螺丝钉而已。这种封闭社会其性质完全不同于古代的封闭社会,因为后者是自然地理条件和落后的自然经济农业社会造成的,而前者则完全是人为强制造成的。所以在古代,专制统治的维持虽然也需要暴力国家机器,但在此之外还可以容许社会有一定的自主性。尤其汪洋大海一般的自然经济下的乡村世界,本身就是高度封闭的社会,不必利用国家的暴力机器也能够保持其自然的封闭状态,从而构成专制政治天然的基础。可是现代工业的发展、技术的进步、交往的发展和发达,这种天然封闭的状态已经不可能长久维持下去了,随着社会封闭状态的逐步打破,专制统治的天然基础也在一步步地消失。所以在现代社会,要维持专制统治就必须借助于强制力量,尤其是借助于国家暴力机器,不能让民间社会有任何自主性,否则只要给社会留下哪怕一点点的自主性,那么这点最不起眼的自主性也会自发地滋长壮大,最后一定会成为侵蚀、瓦解专制统治社会基础的星星之火,就像今天后极权时代的某些国家那样。因此,消灭社会的一切自主性、自治性,是现代专制政治的“合理”选择,这样就必然要选择极权主义。   与法家那样的古典法西斯主义相比,现代极权主义的最大特点之一是强有力的意识形态支撑。最典型的如民族主义的恶性膨胀,以德国纳粹为典型例子;另一种就是某种乌托邦色彩的意识形态,以共产主义世界的极权主义为典型。现代极权主义是以这些意识形态作为其道义合法性基础,为其国家暴力涂抹上某种神圣的光彩。没有这样的基础,它就无法获得广泛的追随者狂热的支持。相比之下,古代的法家之所以失败,除了前面说的成本代价因素外,还有一点就是它缺乏一种强大的意识形态作为其道义合法性基础,所以它很难吸引来千千万万的忠实信徒和追随者,很难激起人们的狂热支持。现代极权主义,就是由于具有意识形态的强大道义支持,所以才能激发许多狂热分子为其冲锋陷阵。在这点上, 现代极权主义其实也可以被视为一种政治邪教 。   现代极权主义的另一个极其重要的特点就是不断地制造敌人。人为地制造敌人,是极权主义得以维继的基本要件之一。通过人为地将社会中的某些成员、群体划为邪恶的敌人并号召全社会消灭这部分“敌人”,既可以强化其意识形态宣传效果,又可以制造持续的社会紧张状态,为极权统治提供依据,同时更重要的是通过制造敌人来彻底破坏正常的社会纽带,摧毁社会自发的共同体基础,从而将全体社会成员都变成沙子一样的孤独无助的个体,相互之间完全缺乏任何有机关联。这就为极权体制实现对社会的全方位控制提供方便条件。否则极权政治必将遭到社会的强烈反抗和抵制而无法实现其对社会的绝对控制。   因此,有目的有计划有组织地煽动社会群体之间的相互仇恨,人为地制造社会群体之间相互残酷激烈的斗争,撕裂社会,毁灭社会自身的有机纽带,是现代极权主义制造沙子化社会(又称原子化社会,笔者觉得还是称沙子化比较恰当)的重要手段。这种制造社会仇恨的工具,来自于意识形态的提供,比如纳粹使用的是民族、种族的旗号来制造社会仇恨,共产党国家使用的则是阶级的旗号来制造相互仇恨、撕裂社会。相比较而言,后者比前者对社会的毁灭力量更加强大。因为毕竟民族、种族身份还是具有客观确定性的,以民族、种族身份来制造社会相互仇恨,至少对于同一个民族、种族内部的社会纽带的毁灭还是间接的;而阶级身份就不同了。本来在经典的马列主义者那里,阶级划分基本还是按照经济标准进行,可是随着极权主义政治的日趋膨胀,极权政治逻辑的恶性延伸,这些共产党国家对阶级标准的认定也愈发随意,早已不限于以单纯的经济内涵来界定阶级身份,政治立场、态度、观点,甚至个人爱好、私人生活方式等等,都成为划分阶级身份的标准。到后来,干脆完全以统治者个人的主观意图、主观好恶、权力斗争需要,来随意给人认定阶级身份。这个现象在共产党这样的东方极权主义势力身上表现的尤其明显。最初是将原初意义上的阶级即以经济关系为依据的社会群体作为身份界定标准,将经济关系意义上的“阶级敌人”作为斗争目标,接着以政治态度、立场为判断阶级身份的依据,将一切与自己政见不合的群体和个人都作为“阶级敌人”来斗争,继而发展到以思想观点、生活方式、行为方式为依据,将一切看不顺眼的群体都打成“阶级敌人”,最后,就毫无标准,只要掌权者不喜欢,或存在利益矛盾者,都可以随意打成“阶级敌人”。于是,在共产党的“敌人”阵营里,就几乎囊括了社会各个阶层各个群体甚至包括大量共产党自己的“革命同志”。如此随意划分“敌我”并制造相互的仇恨与残酷斗争,其后果就是整个社会人人自危,没有人能够因为自己的身份而有安全感,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感彻底被毁灭,正常的社会交往也被异化,自发的社会纽带也被彻底斩断,社会的有机联系被消灭,所有的社会成员都变成了孤立无助的散沙。到了这一步,严格说起来,社会已经不复存在了,因为它已经不复是一个共同体了。极权主义走向最极端的结果就是社会本身被毁灭。所以有人指出:“社会主义”就是毁灭社会的主义。严格意义上的社会不是个人的简单相加,不是彼此之间相互孤立毫无联系的沙子式个人的简单堆积,那不能叫社会。真正的社会是一个有机体,是个人之间通过种种有机的纽带联结起来形成的一个共同体。但是这种联结必须是自发的,是个人之间自由交往的产物,而绝对不可是外力强制、强迫形成的。因为只有通过个人之间自由交往自发形成的社会纽带,才能在人与人之间培育出相互信任感,才能体现社会的公共意志。 信任是形成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社会的最重要的基础,是社会有机联系的内核所在,是公共意志得以形成的基础,是构建社会纽带的基本元素。 以人与人之间相互信任的积累为基础自发形成的社会纽带才是有生命力的。而外力强迫形成的关系就不可能体现真正的公共意志,因为强制、暴力联结起来的人之间不可能产生真正的信任感,缺乏基本的相互信任的人群之间也不可能达成真正的公共意志,有的只能是冒充的伪公共意志,这样的人群内部当然不可能产生真正的社会纽带。极权主义就是通过蓄意地挑动人与人之间的无止尽的相互敌对、相互斗争,播下相互仇恨的种子,社会信任感因此被彻底摧毁,正常的社会交往无法进行,社会纽带的自发形成和扩展机制被彻底阻断,真正的公共意志也无法形成。这样的社会不是有机社会,不是有生命力的机体,而是一堆散沙的捏合体。在这样的状态下,人们之间所有的交往、一切社会关系,就完全只能靠极权体制以强制力量来维系,这种纯粹依靠外部强制力量维系起来的社会纽带是极其脆弱不堪的,不可能长期正常维持下去,而一旦维持这种不自然的社会关系的极权体制出现危机或瓦解,那么这个社会就会立即陷入严重的人各为战状态,也就是霍布斯意义上的“自然状态”(一切人对一切人的战争状态)。   在这方面, 现代极权主义做的比古代的法家更加极端 。法家虽然也主张法西斯主义的治国模式,但是它基本倾向于“秩序主义”,强调国家秩序有条不紊,当然,这是强权严控下的稳定有序,而不是现代法治基础上的稳定秩序。所以 法家和儒家其实有很多共同语言,最大的共同点就是都强调以至高无上的绝对皇权来统治一个等级森严、尊卑有序的社会。 法家固然主张强权统治,把人民当作统治者的工具、炮灰来使,剥夺人民一切自由、尊严,不过它实行这种奴役制度完全是靠自上而下的一整套完整的专制国家机器,这样它的统治成本就势必相当高昂,而且更重要的是这种奴役制度必然遭到自下而上的民众反抗,从而加剧了法家统治体制的危机。而现代极权主义则比法家“高明”,它不是单纯依靠自上而下的国家机器来控驭社会,而是有意识有组织地挑动社会内部的相互仇恨、相互斗争甚至残杀,以此彻底斩断一切社会信任、社会纽带,将全民变成一堆相互孤立的沙子,这样人们即使深受极权之害想反抗,相互孤立的沙子式个体也根本没有力量来反抗了。在这样的基础上建立和维持极权体制,就容易得多。因此,相比于法家那种纯粹依赖国家机器的高成本专制,现代极权主义的这种做法显然大大降低了专制成本,并且成效还远比法家大。秦始皇焚书坑儒,修个长城,就闹得民怨沸腾,不堪忍受劳役之苦的民众就揭竿而起。而东方极权主义统治者大跃进大折腾,饿死数千万民众,居然没有发生民变。这就是现代极权主义比古代法家的“先进性”之反映。法家似乎从来没有设想主动地、大规模地在全社会内部挑动人与人之间的相互敌对相互残杀相互斗争,可以说,“秩序主义”的专制者一般都不会那么做,因为担心一旦社会内部这样相互斗争起来,很可能失控,并且将会危及统治者自己。这样的担心绝非多余,如果没有充分的把握,一般的专制统治者都本能地选择“秩序主义”,强调稳定压倒一切。   现代极权主义之所以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这么做,最主要的原因是它相当成功地利用了现代政治中的民粹主义资源,从而具有巨大的欺骗性、煽动性和强大的政治动员力。法家那套专制体制基本上就是专制统治者操控一个庞大的官僚机器在单方唱独角戏,缺乏民众的积极配合和主动参与。而现代极权主义则相反,它们能够做到充分调动民众的参与热情,在广大民众的自觉参与和积极配合下共同完成极权主义体制的构建和巩固、维护。极权主义意识形态无不标榜自己的“人民性”,无不把自己宣布为亿万“水深火热”中的人民的救主,进而将自己的意志说成是人民的意志。但仅有这一套是远远不够的,因为历代专制统治者基本都是如此标榜,这个属于专制政治的常规套路,甚至是俗套,虽然也是极权主义必需的,但很不够,而且也不是现代极权主义最独特最“高明”之处。   极权主义之所以能够将千千万万民众直接卷进来陷入其所设定好了的相互斗争的状态之中,最主要的就是将民粹主义资源充分发挥到极致。所谓民粹主义资源,其实就是对民主的歪曲毒化运用,鼓吹地位卑微的劳苦大众应该翻身做主,打倒原有社会的精英,这套说辞极具欺骗性和煽动性。但是劳苦大众其实不过是极权主义者手里的牌而已,不过是他们利用来打倒和消灭传统社会精英的炮灰而已。消灭了传统社会的精英之后,真正取而代之的,其实根本不是劳苦大众,而是以劳苦大众代言人和救主自居的极权主义者自己!劳苦大众依然是被奴役者,但却得到一系列冠冕堂皇的政治身份。这是现代极权主义与一般的专制统治最大的区别所在: 被压迫者却获得意识形态上的崇高地位!被压迫者一边被剥夺了一切自由和权利,一边却被称颂!这就是民粹主义的“奇妙”之处。 当然,劳苦大众的这种所谓的崇高地位实际上是虚幻的,其真实含义是,极权意识形态将劳苦大众身上某些有利于极权统治的品质加以提炼,加工成为这种意识形态所鼓吹和推崇的“伟大精神”,予以大力褒扬鼓吹,并冠以劳苦大众的标签,服务于极权政治需要。这些被极权意识形态加以提炼、提纯的品质,大体上包括两类:一类是老实听话、吃苦耐劳、无私奉献之类的奴隶品质(愚),一类是粗俗、野蛮、残忍的流氓品质(暴)。   极权主义需要前者为自己无私奉献,更需要后者为自己冲锋陷阵。于是它所推崇的“人民性”其实就是愚昧和残忍的品质。民众一边被奴役、被当枪使,直至相互仇杀,一边却沾沾自喜,为获得极权统治者的精神嘉奖而欣喜陶醉。专制统治者推崇民众的愚昧,这倒很正常,好理解。而推崇民众的残忍,就比较独特了,这也是极权主义与一般专制主义的区别。推崇民众的残忍品质,目的在于挑动民众之间的相互敌对、相互仇恨,即人为地制造社会内部的不断撕裂,极权政治就是在社会内部这样不断的相互斗争、撕裂的过程中,才得以维持和巩固。一旦社会内部停止了相互的敌对仇视和相残,一旦社会不再撕裂,那么,极权主义的末日也就来临了。毛太祖所谓群众运动,就是这种大规模的社会内部互残互斗运动。有人说,群众运动其实是运动群众。从运动的发生上追问,这话自然正确,因为若没有极权主义势力的洗脑、挑动、暴力胁迫,是绝对不可能发生这种运动的;并且这种运动的基本过程、方向、目标、力度、形式等等,自始至终完全都掌握在极权主义势力手里,绝对不可能超出后者严格设定的界限,否则就可能引火烧身。这是“可控式核裂变”。   不过,一旦这种运动被发动起来之后,民众很难完全只是消极被动的应付,相反,极权主义将每一个人身上的兽性最大程度地挑拨、激发起来之后,个人就由消极被动而一步步地积极主动起来,直至成为运动的自觉的主角。于是极权主义者就可以坐观虎斗,让民众自己互斗互残去,这就叫做充分发挥群众的积极主动性,“让群众自己解放自己、自己教育自己”,群众在斗争中达到“自我教育”、“自己进步”的目标,党只是“领导”群众运动而绝不包办。于是就完成了从运动群众到群众运动的“积极转变”,甚至很难将两者完全分开,何为运动群众何为群众运动,难以截然分开。   应该说,在高度封闭的环境下,历经强大的意识形态洗脑、思想催眠,伴以严酷血腥的政治运动,这种民粹主义的策略确实可以发生作用。尤其是当人性中残忍的一面被激发起来之后,被洗脑了的无理性的民众或主动或被动而身不由己地被裹挟进人与人之间的残酷斗争中去。在这样的互残运动中,几乎人人都既是受害者也是加害者,在这样互为因果、连环纠结的暴行链条中,确实很难具体追究个人的责任。而正是这种人人有份的状态能够极大地冲淡个人的负罪感,因为每个人都可以为自己所参与和实施的暴行找到客观的理由;同时也能够有效地稀释个人的痛苦感,因为每个人都是受害者,个人可以从别人尤其自己身边人所遭遇的痛苦中获得某种心理平衡、求得某种心理安慰(有道是“和别人分享幸福,幸福就会增加一倍;和别人分享痛苦,痛苦就会减少一半”。此说虽有点文学夸张,但也说明了某种心理学现象,并可以在现实生活中得到不同程度的印证);而更重要的是,人人有份的状态客观上容易使人们心照不宣地对这种集体暴行采取回避、掩饰的态度,谁也不愿去认真追究罪责,相反,更愿意对过去的暴行采取集体回避甚至掩盖的鸵鸟态度。恰恰就是在这种集体沉默、回避的背后,真正的元凶也就被有意遗忘甚至得到相当一部分人的辩护。如此, 极权主义一方面成功地挑动起人与人之间的互斗互残,彻底毁灭社会的有机纽带,将社会粉碎成一盘散沙,以建立其严密的极权统治体制;另一方面却又极其巧妙地让千千万万社会个体成员来替极权统治者承担罪责,让极权体制的广大受害者自己来集体地、自觉地为统治者的暴行做掩盖掩饰、遗忘甚至辩护! 何等“高超”绝伦的统治术啊!商鞅韩非秦皇之流如果地下有知,一定自愧弗如,甘拜下风!   说到沙子化状态,人们一定会想起马克思对农民的一番经典评价,称自然经济下的小农是一袋马铃薯,类似地,孙中山也曾经抱怨中国人是一盘散沙。长期以来这样的论调几乎成为中国知识界的“共识”,似乎中国农民真就是散沙一样,不团结,不合作,缺乏国家观念、公共意识,等等。其实传统农业社会里,人们绝对不是完全缺乏公共意识和相互合作,只不过这种公共意识及社会合作主要局限在狭小范围里,比如家族、教会之类“小共同体”内部。简单地指责农民一盘散沙是不符合事实的,没有道理的。至少在家族、乡村社会内部,农民绝对不是什么一盘散沙,很多认真的研究者早就对乡村社会的一系列礼俗、传统、信仰等等生活方式有过详尽的叙述,表明在这样的“小共同体”内部,农民的社会生活是丰富多彩的,有机的社会纽带强有力地将他们联结起来,乡村社会有着自己的公共秩序、公共生活伦理和精神。   当然,传统的乡村社会生活是封闭的,对外交往很少,所谓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这是农业时代落后的经济状况和交通通讯技术所限制的。而国家观念的缺乏或淡漠也不难理解,因为经济社会发展落后,人们的交往不发达,交往的范围很狭隘,国家的公共职能对于乡村社会很多人而言是可有可无的,乡村社会本身就是一个自给自足的共同体,不需要国家过多介入,国家对于农业社会的人们而言,更多只是一种政治文化象征或符号,只有遭遇外敌入侵或大型工程、赈灾等特殊时候,才会真切体现国家的管理职能。所以,传统乡村社会的封闭性,乡民国家观念的淡漠,完全都是经济社会发展落后的产物,是交往不发达的产物,而不是我们某些知识精英自以为是的所谓“国民性”,更不能说明乡民“愚昧”。既然如此,那么,只要经济社会发展了,随着人们交往范围的不断扩大,乡村社会的封闭性就自然会被打破,尤其市场经济、现代交通通讯技术的发展,势必会极大地拓展人们的生活世界和交往范围,将交往所形成的社会纽带从乡村小共同体扩展到整个国家的范围内,逐步形成以国家为单元的大共同体。   在这个过程中,国家的公共职能就日益重要起来,国家就不仅仅是政治和文化的象征,而且是大共同体的载体,国家最重要的职责就是为这样的大共同体的形成创造条件,尤其是要为人们的自由交往创造公平公正的法律和制度环境,扫除妨碍国民自由交往的一切障碍,目的就是确保全体国民能够通过自由、公平的交往,联结成大共同体。只有这种全民充分自由的交往得到最大程度的发展、发达,有机的社会纽带才能在全国范围内形成,进而国家才能真正成为全体国民的政治共同体,现代国家意识才能在国民中牢牢树立。可是,极权主义却恰恰相反,不是通过促进自由交往来打破乡村社会封闭状态,扩展社会有机纽带,而是人为地在乡村社会内部挑动相互仇恨相互厮杀来彻底毁灭乡村社会原有的社会纽带,将乡民变成孤立无助的真正的沙子化个体,然后再将这些沙子化的个人强行纳入一个高度极权的专制体制之中。这样做,彻底毁灭自由交往的一切社会基础,割断一切有机的社会纽带,其结果,不是打破乡村社会的封闭状态使之走向开放,而是将封闭状态从乡村小共同体扩展到全国范围,将整个国家变成一个超级庞大的封闭体,或者超大监狱。在这个超大的封闭体中,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完全不是自由的,而是处在极权体制的强制和严密操控之下的;社会纽带完全不是有机的,而是极权体制强加的;社会有机体的基本元素信任荡然无存,真正的公共理性、公共意志因此就无法生长起来,人与人之间完全就是一种相互隔离相互敌视提防的孤立状态,其实也就是真正的沙子状态。极权主义就是通过将全体社会成员都变成这样的孤立的沙子,才能维持其统治。可见,真正造成中国人一盘散沙状态、不能合作、相互猜忌等等的,恰恰是极权主义!而极权主义以及它的支持者却又反过来借口中国人一盘散沙状态来为其实行专制体制做理由,这真是完全颠倒了因果关系!鲁迅这样的文人就是典型例子。   后极权时代,专制统治者已经没有足够的能力、胆量和客观条件来制造这种大规模的社会内残运动,而是重新回到法家的秩序主义传统上。不过这种撕裂社会的伎俩并没有彻底淡出,只不过不那么残酷而已,由过去主要以政治手段公然制造敌人为主,改变(“进化”)为主要以经济手段为主、借“改革”的名义玩弄“二桃杀三士”的花招,人为制造社会内部的利益分化、阶层阶级利益矛盾,让民众为谋取基本的生存资料而相互争夺,以此转移民众的视线。例如通过医改教改,制造医患矛盾、公众与教师的矛盾等等。社会内部各阶层之间、各群体之间,乃至个人之间,因利益矛盾而出现分化分裂,无法形成共同体,这样民众就不会形成团结一致的局面,专制统治者就不会面临类似80年代那种万众一心要求政治改革的严峻挑战局面。后极权时代统治者的这种招数是可以取得一时之效的,当民众内部处于竞相争利的狂热状态时,他们确实不会一致对付统治者,从而专制统治暂时可以保持稳定。然而好景不长,民众很快就觉醒,意识到造成他们利益严重受损的罪魁祸首正是专制统治者。   因为专制统治集团在这种利益争夺战中绝不可能保持中立,更不会不介入,坐观社会内部的利益竞争而置身于外。恰恰相反,从市场化改革的那一刻开始,权力集团就深深地插手利益分配,并以改革的名义先是化公为私,将过去计划经济年代亿万民众勒紧裤腰带积累下来的公共资产暗中私分,继而又利用权力垄断大部分政治资源、社会文化教育资源和经济资源,垄断成功的机会。如此,则依附在这个专制体制上的官僚权贵集团就成为后极权时代社会财富的最大掠夺者、各阶层各群体共同的最大的剥削者剥夺者和压迫者。随着专制权力的对社会的剥夺日甚一日,以及其在履行公共职能方面日益严重的失职,相互之间进行着利益竞争的民众也逐渐意识到真正剥削压迫他们的,就是这个专制体制及其官僚权贵集团,这是他们的公敌。当专制统治集团自觉或不自觉地将自己变为全民的共同剥削者、全社会的公敌的时候,其人为制造社会内部矛盾的策略就走向了反面,其被全民共同唾弃的命运也就是注定了的。■   2011年3月1日周二 (转载本文请注明“中国选举与治理网”首发,以上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不代表本网立场和观点。) http://www.chinaelections.org/newsinfo.asp?newsid=2029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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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选举与治理 | 中国会向何处去?

中国会向何处去? 作者:张鸣 来源:《21世纪》 来源日期:2012-3-3 本站发布时间:2012-3-4 0:47:45 阅读量:123次   中国向何处去这个问题,一百多年来,中国人一直在不停地问自己,也不停地在寻找答案。从鸦片战争开始,中西的碰撞,西方就是要拉中国进入西方的世界体系,但是,中国人对此,却一直有自己的看法。从“师夷之长技以制夷”到“中体西用”,再到辛亥革命之后的全盘西化,西方的拉扯,产生了直接的效力。但是,20世纪,作为牵引者的西方,自己发生了分裂。在现代化的问题上,似乎出现了好些岔路。德国道路,日本道路,以及后来苏俄道路,都是足以诱惑中国人的终南捷径。作为选项,日本的军国民主义,苏俄的社会主义,甚至德意的法西斯主义,都曾经被国人考虑过。其中前两项还进行过大规模的试验,苏俄的社会主义,到1956年中共才松口要做局部的修订,直到改革开放全面推行,才算勉强放弃。   改革开放30多年,外面的世界一直认为中国是要去美国。中国人自称摸着石头过河,但实际上却一直在比照着纽约建设现代化,害的大规模城市化的结果,无论哪个中国城市,看上去都像纽约。像纽约的中国,看上去令人不舒服,但却让世界放心。89年的事,让世界吓了一跳,好在时间不长,中国似乎加快了迈向纽约的步伐。在江时代,又传出革命党要转型建设党,资本家可以入党了,西方就更放心了。可惜,好景不长,到了胡时代,中国头绪纷纭,毛的阴影重现。GDP疯狂增长,军事力量抬头,伴随红旗猎猎,红歌阵阵,西方开始迷惑了:这个神秘的中国,到底要去哪儿?   中国要向哪儿去呢?其实现任的总书记不知道,宣称要“五不搞”的委员长也不知道,有人说,他们要去朝鲜,但他们其实只是想维持现状。但是现状却一团糟,弱势群体不满意,中产阶层不满意,连既得利益集团也不满意。具体地说,老板不满意,职工不满意,国企干部不满意,员工不满意,官员不满意,知识分子不满意,城镇居民不满意,只有留在农村种地的老弱农民有点满意,出来打工的都不满意。   这些年,中国经济一直在增长,说起来,政府也做了不少的事情。眼见得高楼在起,马路在修,铁路在延伸,而且还有了高铁,天上飞的飞机也越来越多。中国人的衣食住行,都在变化。有钱人越来越多,自己买房子的人多了,旅游的人多了,出国的人,无论旅游还是留学也越来越多。但是与此同时,人们吃的食物,所含的化肥农药多了,空气和水的污染增加,各种损害人们健康的食品添加剂,变着花样被发明出来。原来便宜的出行方式在萎缩,出行需要花更多的钱,开车出行,公路收费有增无减,坐飞机则总是碰上航空管制。房地产成了经济发展的龙头,地方政府卖地获利匪浅,但强拆也引起越来越多的拼死抗议。高昂的房价,使得炒房成为中国获利最多的事业,同时造就了成千上万的房奴,吸干了为子女买房的父母最后一滴血。社保没有做完,医保还遥遥无期,医患矛盾,经常惹出人命血案。大学十年扩张了不止十倍,城市里学校的硬件改善了很多,但学校教学的内容没有多少改革,依旧是政治导向的标准答案式的模式,很可怕的是,整个教育体系,从幼儿园到大学,却把整个社会拖入了一种莫名的紧张状态,学生和家长与学校和老师之间的关系,矛盾日益尖锐。在人们眼里,一些老师和学校已经成了收保护费的匪帮。目前大力度推行的保障房政策,由于城乡二元的结构没有根本改变,户籍制度改革停滞,根本无法解决目前非本地户籍人口的住房问题,而像北京上海广州这样的大城市,非本地户籍的白领人口,规模相当庞大,加上非本地户籍的蓝领工人,以及外地摊贩和其他人员,正是这些人,才使得城市能够正常运转。   由于通货膨胀和房价飞涨,一度过的不错的城市中产,财富大幅度缩水,但他们的税收负担却连续多年增加,不管金融危机,不管企业倒闭,政府财政收入每年以30%的增速提高。大力度的税收加上税收过程中传统的跑冒滴漏,使得民众和企业的税负痛苦指数奇高。与此同时,政府的三公开支,党活动经费(各地党校都获得大笔资金,大兴土木),维稳经费都在直线上升。政府和国企掌控的资源越来越多,在国进民退浪潮中,甚至把手伸到了部分过去退出的竞争领域。民营资本从石油业彻底驱逐,煤炭业也正在退出,电业和通讯以及传媒,原本就没让进去。总之,现在的中国,官家拥有一切,而民家正在失去一切。官民结构的失衡,从古自今,从来没有今天这样严重。由此造成的官民矛盾,也臻于极致。人们的不满和愤怒在增加,无论城乡,无论何地,只要有一丁点的火星,就会马上形成一定规模的群体性事件,防不胜防。原本中国高能耗,出口导向的经济模式,就有隐患,而在金融海啸到来,政府盲目投入大笔资金,拉高GDP,使得通货膨胀高企,极大地抬升了经济危机的可能性,未来的危机,很可能是经济危机和社会危机重叠到来。   造成这一切,根本问题是胡时代这十年,改革是停滞的。经济高速发展,改革必须跟上,否则机件就会卡壳。但现在解决的办法是靠拼命地浇油,人为拉高增速来应付。结果十年下来,中国一些结构性的问题,日益突出。比如垄断国企的改革问题,市场的完善问题,城乡二元结构的问题,户籍问题,官民结构的问题,司法改革的问题,党政关系的问题,行政机构的改革问题,进而推行政治体制改革问题,也就是实行民主化的问题。江时代,这样的问题已经凸显,胡时代就应该面对的。但十年过去,这些问题一个都没有解决,顶多做了一点技术性的修补。有些地方,还大幅度倒退。意识形态的重建,从三个代表,退为空洞无物的科学发展观。执政者完全丧失了话题设置能力,长时间失语,无论什么话题,只能用“不许说”三字经来应付,一丝道理都不讲。司法改革大幅度倒退,理论上从法比党大,退为三个至上(法律、党、人民利益并列至上),政法委全程操控司法过程,律师的生存空间大幅度萎缩。连嚷嚷多年的党内民主都遥遥无期,只见楼梯响,不见人下来。至于教育改革,完全迷失了方向,让教育变成行政化的垄断的国家产业,使教育和学术彻底败坏,沦为利益集团牟利的工具。   虽然在胡时代,毛左的势力迅速膨胀,气焰嚣张,但当政者并没有这个本事,让车轮倒转,拉中国回到毛时代去。但是前进却也非他们的本愿,于是,整个的调子和步骤,就是维持。所有的措施,都是临时性的,招法,都是技术性的修修补补。官话,套话,敷衍话流行,凡有举措,不是作秀就是应付。因此,他们不肯进一步推行市场化改革,生怕作为党产的垄断国企吃了亏。他们不敢让教育回归本源,因此教育只能沿着党化、官僚化的方向走。不敢推进司法改革,理清党和法的关系,司法就从党的领导,变成党的书记的领导,进而变成书记的工具,司法也就作废了。司法不起作用,正常的市场秩序就无从建立,而市场的行政干预,也就是党的干预就无所不在。司法不起作用,民间的正常调解就无从实现,上访就愈演愈烈,都找管用的党政领导。造成一个世界上唯一有信访体系的国家,行政系统的最大任务,居然是层层截访。司法作废再加上媒体的管制,使得中国变成了一个民众有冤无处诉的国家。偌大的国家,到处都是诉冤的人,任何一个机关,任何一个媒体,一个稍微出名的公共知识分子,每天都能收到大量的告状信,网络的论坛和微博,也充斥了冤情。社会戾气越来越重,爆炸,凶杀,虐杀,砍杀幼童等恶性事件,层出不穷。稍有名气的公共知识分子,每日都被告状诉冤的人包围。当然,每个地方的公安武警,也得时刻准备着应付随时可能爆发的群体性事件,身心俱疲。不仅维稳经费企高不下,据说已经超过了军费,维稳的人,也已经疲惫不堪,维稳的成本,事实上已经接近无法承受的临界点。   在这样的情况下,不管体制内还是体制外的人,左派还是右派,都感觉到了某种不祥。一个共同的感觉是,不变的话,可能要出大事。但怎么变,向什么方向变,却又莫衷一是。毛左主张回到毛时代,新左热衷国家资本主义,自由派主张依旧去美国。伴随儒学的复兴,有人附和当局以儒教济中共意识形态之穷的尝试,一边鼓吹儒教,一边贩私挣钱。但也有人主张真的重建儒教,以教治国。一时间,儒教宪政主义,道家宪政主义,都粉墨登场。基督教也在压制下悄然扩张,有人认为,今后的中国,很可能变成一个基督教国家。自然,基督救世的主张,也在弥散。更多的人们,是感到失望甚至绝望。越来越多的社会精英,从企业家到学者再到演员甚至官员,选择了用脚投票。移民潮一浪高过一浪,精英出逃,已经成为这个看起来正在崛起的大国的一道独特的风景。   民间思想的活跃,精英的出逃,实际上反映的是现实动荡的刺激。这样的现实,当局当然不会不清楚。但是,目前执掌最高权力的几个人,并不想有所作为,似乎也无力作为。中共的统治,自毛以后一直沿着权威递减的路径行进,江泽民之后,真正意义上的权威已然不复存在。严重缺乏权威的领导人,驾驭各方势力的能力有限,方法也有限。权力碎片化的现象日益严重,中共体系无论条还是块,都出现了各行其是的现象。在各方竞争和博弈面前,最高领导能做的,大概只能是看摊和维持。这样的一种“软弱涣散”,就更加刺激了中共党内的竞争和内斗。原本,极权状态下的团结,就是权威高压的产物,一旦权威不存在了,头些年还心有余悸,到了后来,涣散的速度会很快。为了博出位,不按规矩出牌的现象会越来越多。党内的左派和右派,都空前活跃。既有主张党内民主的,又有主张宪政的,也有提倡回到新民主主义的,当然,主张回到毛时代的议论也甚嚣尘上。各派之争,既是争权位,也是在找出路。虽然说,中共早已进入了非意识形态的时代,多数人对所主张的主义,未必有信仰,但把主义作为工具,人们还是有某种的执着。   显然,对于中共的主流而言,如果能找到一种既能维持中共传统,又能稳住局面,同时又可以促使经济发展的路径,是最合适的。从这个意义上讲,现在很时髦的重庆模式,按道理应该很对当局的脾胃。虽然重庆模式的主导者未必是毛时代的信仰者,煞费苦心弄出这样一个所谓模式,无非是为了在日后权位竞争中占个好位置。但这样的一个模式,在打黑话语下的警察统治,严格的媒体管控加行政内部高压,红色意识形态的皮毛加上一点民粹主义,整齐划一的城市管理加上民生建设,经济上则市场加国家资本主义,的确是一种威权统治的理想模式。只要经济上这种模式可以维持下去,民众可以适应这种圈养的生活,就可以实现在不做体制大幅度调整条件下的中共的江山永固。不用说,这样的一幅图景,对体系内的任何一个人,都是具有莫大的诱惑力的。   但是,这样的模式,走到极致,就是纳粹主义,或者说国家社会主义。当年的纳粹德国可以获得短时间的成功,因为他们拥有一批狂热的信徒,而且可以借此俘获多数德国人民。而今天的中共,早已失去了当日的意识形态魅力,以及操纵民众的能力,庞大的组织网络虽然还在,但组织中人已经没有了信仰。宣称不搞西方那一套的人,对自己这一套也没有了起码的虔诚。改革三十年,中共已经亲手缔造了一个物欲横流的世界,一个拜金主义的社会。这样的社会,任何一点带有理想主义色彩的主义,哪怕是邪恶的理想主义,都没有生存的余地。也就是说,这样的模式,不消外部的压力,他们自己就玩不下去。   更重要的是,改革30多年,原来的中共核心家族,大多成为各种利益集团的巨子,见识了国际化的市场,饱尝了国际化全球化的巨大好处,聚敛了从前连想都不敢想的巨额财富。原来的特权,在市场面前,已经沦为土财主的享受。从这个意义上说,改革开放的最大获益者,是权贵集团和他们的家族。因此,对于他们而言,中国不可能不开放,尤其是不能不对美国开放。可以说,在近代中国的历史上,没有一个统治集团能像今天这样,对美国有如此强烈的依赖。表面上对美国的敌视,无非是安抚国内爱党愤青的一种表演,一种基于美国人权攻击的一种不得已的反应。他们当然不乐意中国实行美国的制度,但却死也不会放弃跟美国走的好处。在保持开放的前提下,统治者就不能不顾及世界的反应,尤其是美国为首的西方的反应。   当今的世界,民主化已经进入第四波,连一向保守的伊斯兰世界,都掀起了民主化的浪潮。独裁专制的空间,越来越小,世界当然更不可能允许中国滑向极权主义。反过来,今日的中国,已经不能离开世界而独存。回到昔日的孤立封闭的环境,权贵家族首先就不会肯,当然,民众也不肯,城市的中产更不肯。事实上,如果重庆模式算是一种未来的选择的话,一个政权没有与世界为敌的决心,是无法按下选择的按钮的。   重庆模式此路不通,但变化却是一定会有的。因为继续维持下去,多半要出事,出大事。历朝历代,除了外地入侵外,政府的崩溃,都不是敌手力量超过了自己,而是遍地的骚乱,人心的普遍不稳,动摇了统治机器的信心。经过多年的极权统治,中国的社会力量还很薄弱,连所谓异议分子都不成气候。但是,并不意味着统治就不会崩溃,尽管在这种情况下的崩溃,是一种玉石俱焚的乱局。虽然说当下中共和中共的反对者,都不乐意见到这样的乱局,但时事的发展,却并不一定以他们的意志为转移。   胡时代已经行将结束,未来的接班人,不管他们乐意与否,都得面对一个乱摊子,一个危机四伏的局面。如果说,百年前满清统治者改革的压力,还主要来自外部,而现在统治者的压力,则主要来自内部。不仅来自民众的不满需要应付,来自统治集团内部的权力分配压力,同样是难解之局。在权威尚在的时代,权力的分配与交接,老权威一句话就可以一锤定音。但是,现在权威的失落,已历两代,谁上谁下,靠内部协商,越来越困难。改革30多年,不同的利益集团的格局已经大体形成,党内有派,不再是一个秘密。越往后走,权力分配就越难协调。如果最高端的权贵大体能达成一致,权力核心圈也势必要扩大,不再是十几个人之间的协商。这样的话,未来的中共统治,将是寡头权贵式的,用中共的话语讲,就是扩大了的集体领导。这样的可能性,至少从表面上看,出现的概率非常高。   不过,如果仅仅把最高决策权力扩展到几十个权贵家族,想要借此稳定政局,还是有很大的难度。首先,中国自实行科举制一来,权贵世袭已经成为过街老鼠,不得人心。也可以说,世袭政治,不是中国近一千多年的传统。在中国搞世袭政治,首先面临文化上的反弹。文化上的反制力量,会极大地压缩统治者原本就不大的合法性基础。其次,这样的权贵集团统治,前提是这个集团内部的团结。虽然说,从理论上讲,他们的团结是权贵寡头共同利益所在,但是,权贵就是权贵,遑论他们的父辈就在政治斗争中斗得你死我活,就是现在,何尝不是互相厮杀,尔虞我诈。在历史上,从来统治集团的团结,都对他们整体有利,但他们却从来没有团结过,现在也很难例外。团结难以维持,平衡就会打破。凡是在竞争中自感失败的人,很难说不会打破规矩和默契,从集团外围争取奥援,从而反败为胜。所以,决策圈继续扩大,由权贵寡头转为权贵民主,也不是没有可能。而现在一直在喊的党内民主,则给这种权贵民主提供了一个现成的平台。用中共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可能从常委的集体领导,变成政治局的集体领导,再变为中央委员会的集体领导。到了这个地步,党内的选举是不可避免了。权位如果不能通过权威来认证,那就只能通过协商认证,协商不成,就只能通过程序认证了。而选举这种程序,走遍天下,人们都会认可的。   只是,这样的有限制的党内选举,仅仅是一种扩大了的权贵政治,似乎也并不必然会顺理成章地转为真正的民主政治。民主能否从中共党内落到地上,关键要看社会力量所施加的压力,还要看这样的党内民主,社会治理的效力。具体地说,要看几项重大而且关系民生的改革,能否初见起色。第一,社会保障体系能否建立,而且有效运作。第二,医疗改革能否完成而且行之有效。第三,教育改革能否启动而且初见成效。第四,也是非常关键的,是司法改革能否推进,让司法起死回生,起到应有的作用。以晚清的经验,在官僚体制锈蚀而且腐败的情况下,单靠单一的行政杠杆,是根本无法进行哪怕很轻微的改革的。要想改革有成效,而且不变质,变成官员敛财的工具,唯一的办法是实现开放式的改革,把社会力量引进来。这样的话,势必要开放报禁,推行地方自治,打开大门,让中产阶级进来,参与改革。只有这样,才能有效地遏制官员的腐败,改善执政党在人们眼中的形象,增加合法性。   一直以来,人们对中国的中产阶级,以及社会力量的成长评价不高。但是,最近几年,情况似乎有了变化。网络的存在,尤其是微博和其他社交网络工具的发展,打破了原有社会力量成长的窠臼。社会暗潮涌动,各种势力抬头。不仅学院知识分子,律师,艺术家,作家,出版商等自由职业人士在微博上下空前活跃,原来不关心政治的企业家,娱乐界人士也纷纷加入对时政的批评。各种身兼房奴、车奴和孩奴的白领,比起从前,有了更多的议政积极性。从前娱乐至死的网络,忽然之间就变了模样。依托微博,社会中各种各样的反抗,越来越多,有越来越多的人不再害怕,公然挑战执政者的权威。越来越多的人敢于冲上去质问当权者,敢于冲破各种禁忌。各地对人大代表独立候选人的打压,不仅没有让人们退缩,反而有越来越多的人站出来竞选。手机上网的普及,人人手里都有了摄像机,公民记者,由于微博的存在,开始真正落地。凡是微博热议的话题,很快就会成为平面媒体关注的对象。原来的舆论管制,开始失效。温州动车事件,一向听话的媒体公然抗命,总理主持的记者招待会,现场记者居然会大声抗议。从中央到地方的各级政府和它们的官员,感觉到了莫名的压力。由于网络或者微博化生存,已经是几亿人的一种每日的生活方式,政府很难用关网或者封掉的方式处理之。一直嚷嚷加强管制,却也没找到合适的方式。通过微博这个后门,中国的社会力量似乎已经出现了,以一种难以捉摸的方式,让人感觉到了它的存在。以至于今后中共的改革,自己关起门来自说自话,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基于以上判断,我对今后中国的变化,保持审慎的乐观。不可否认,这样的变化,具有很大的风险。多年的革命教育,培养了太多的社会戾气,太多非理性的思维和情绪,暴民之多,比起其他国家,也算是一种特色。中共党内,顽固的保守势力还有相当力量,以阶级斗争为纲的思维定势,依然支配着相当多的老干部。党内捞一把就撤到国外的人们,并不希望中国变好,反而力图尽力把水搅浑。当然,更大的变革阻力,恐怕跟历史有关。毕竟中共的历史包袱太重,一旦开放报禁,他们会担心舆论的开放,最终会揪历史旧账,而彻底瓦解中共的执政合法性,造成现在统治集团的崩解。这样的担忧,当然不是空穴来风。但是,如果如果因为这种担心就死拖着不改,像张木生说的那样,等于是拿着定时炸弹玩击鼓传花,恐怕结果更糟,下场更惨。反之,如果及时补救,用现在果断的改革为中共挣分,未来中共的地位,也是有可能保住的。即使像国民党那样暂时下野,也有可能重新执政。有了选票的支撑,执政就名正言顺了。   像国民党那样转型,无疑是中共最乐观的前景。通向这前景的变数非常多,风险也极大。这个风险,不仅是中共的,更是这个国家的。其间,寡头政治,扩大的寡头政治,党内民主,都是一种可能的选项。只是这样的选项,都是事实上的不稳态,必须得继续变下去。只要中共没有被长着花岗岩脑袋的人绑架,变化的概率在我看还是比不变的概率大。历史告诉我们,只要变化开始,向什么方向走,很多时候并不以当局的意志为转移,到底变成什么样子,谁也说不好。   有人总结了清末的历史教训,说统治者不改革是等死,改革是找死,最佳的选择,是宁可等死,不能找死。其实,清末改革过程,一直都有革命,革命党人的造反是一个恒量。但革命有了机会,不是因为改革,而是因为改革走上了歧途,当政的满人少年亲贵,大肆收揽权力,排斥汉人,结果得罪了最不该得罪的地方士绅,才给了革命成功的机会。这样的改革,实际上是倒退。当年的革命党,最担心的是政府改革,而非不改革,不改革的清政府,被推翻的机会,要比革命大得多。历史告诉我们,作为统治者,等死的下场是最惨的。很多王朝的所谓中兴,其实就是改革换来的,不改的话,早就提前灭亡了。从这个意义上讲,作为传统威权的统治者,最明智的要数国民党,只有它,实现了从威权向现代政党的转型。使一个百年老党,走向了新生。吸取历史的教训,前提是历史必须是接近真实的,如果总是拿自己当政治课给人灌输的历史来当真事,只能自己蒙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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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鸣 | 中国向何处去?(10个月前的文章,刚在香港21世纪杂志发表)

2012年03月02日 14:40:24    中国向何处去?      张鸣        中国向何处去这个问题,一百多年来,中国人一直在不停地问自己,也不停地在寻找答案。从鸦片战争开始,中西的碰撞,西方就是要拉中国进入西方的世界体系,但是,中国人对此,却一直有自己的看法。从“师夷之长技以制夷”到“中体西用”,再到辛亥革命之后的全盘西化,西方的拉扯,产生了直接的效力。但是,20世纪,作为牵引者的西方,自己发生了分裂。在现代化的问题上,似乎出现了好些岔路。德国道路,日本道路,以及后来苏俄道路,都是足以诱惑中国人的终南捷径。作为选项,日本的军国民主义,苏俄的社会主义,甚至德意的法西斯主义,都曾经被国人考虑过。其中前两项还进行过大规模的试验,苏俄的社会主义,到1956年中共才松口要做局部的修订,直到改革开放全面推行,才算勉强放弃。     改革开放30多年,外面的世界一直认为中国是要去美国。中国人自称摸着石头过河,但实际上却一直在比照着纽约建设现代化,害的大规模城市化的结果,无论哪个中国城市,看上去都像纽约。像纽约的中国,看上去令人不舒服,但却让世界放心。89年的事,让世界吓了一跳,好在时间不长,中国似乎加快了迈向纽约的步伐。在江时代,又传出革命党要转型建设党,资本家可以入党了,西方就更放心了。可惜,好景不长,到了胡时代,中国头绪纷纭,毛的阴影重现。GDP疯狂增长,军事力量抬头,伴随红旗猎猎,红歌阵阵,西方开始迷惑了:这个神秘的中国,到底要去哪儿?     中国要向哪儿去呢?其实现任的总书记不知道,宣称要“五不搞”的委员长也不知道,有人说,他们要去朝鲜,但他们其实只是想维持现状。但是现状却一团糟,弱势群体不满意,中产阶层不满意,连既得利益集团也不满意。具体地说,老板不满意,职工不满意,国企干部不满意,员工不满意,官员不满意,知识分子不满意,城镇居民不满意,只有留在农村种地的老弱农民有点满意,出来打工的都不满意。     这些年,中国经济一直在增长,说起来,政府也做了不少的事情。眼见得高楼在起,马路在修,铁路在延伸,而且还有了高铁,天上飞的飞机也越来越多。中国人的衣食住行,都在变化。有钱人越来越多,自己买房子的人多了,旅游的人多了,出国的人,无论旅游还是留学也越来越多。但是与此同时,人们吃的食物,所含的化肥农药多了,空气和水的污染增加,各种损害人们健康的食品添加剂,变着花样被发明出来。原来便宜的出行方式在萎缩,出行需要花更多的钱,开车出行,公路收费有增无减,坐飞机则总是碰上航空管制。房地产成了经济发展的龙头,地方政府卖地获利匪浅,但强拆也引起越来越多的拼死抗议。高昂的房价,使得炒房成为中国获利最多的事业,同时造就了成千上万的房奴,吸干了为子女买房的父母最后一滴血。社保没有做完,医保还遥遥无期,医患矛盾,经常惹出人命血案。大学十年扩张了不止十倍,城市里学校的硬件改善了很多,但学校教学的内容没有多少改革,依旧是政治导向的标准答案式的模式,很可怕的是,整个教育体系,从幼儿园到大学,却把整个社会拖入了一种莫名的紧张状态,学生和家长与学校和老师之间的关系,矛盾日益尖锐。在人们眼里,一些老师和学校已经成了收保护费的匪帮。目前大力度推行的保障房政策,由于城乡二元的结构没有根本改变,户籍制度改革停滞,根本无法解决目前非本地户籍人口的住房问题,而像北京上海广州这样的大城市,非本地户籍的白领人口,规模相当庞大,加上非本地户籍的蓝领工人,以及外地摊贩和其他人员,正是这些人,才使得城市能够正常运转。     由于通货膨胀和房价飞涨,一度过的不错的城市中产,财富大幅度缩水,但他们的税收负担却连续多年增加,不管金融危机,不管企业倒闭,政府财政收入每年以30%的增速提高。大力度的税收加上税收过程中传统的跑冒滴漏,使得民众和企业的税负痛苦指数奇高。与此同时,政府的三公开支,党活动经费(各地党校都获得大笔资金,大兴土木),维稳经费都在直线上升。政府和国企掌控的资源越来越多,在国进民退浪潮中,甚至把手伸到了部分过去退出的竞争领域。民营资本从石油业彻底驱逐,煤炭业也正在退出,电业和通讯以及传媒,原本就没让进去。总之,现在的中国,官家拥有一切,而民家正在失去一切。官民结构的失衡,从古自今,从来没有今天这样严重。由此造成的官民矛盾,也臻于极致。人们的不满和愤怒在增加,无论城乡,无论何地,只要有一丁点的火星,就会马上形成一定规模的群体性事件,防不胜防。原本中国高能耗,出口导向的经济模式,就有隐患,而在金融海啸到来,政府盲目投入大笔资金,拉高GDP,使得通货膨胀高企,极大地抬升了经济危机的可能性,未来的危机,很可能是经济危机和社会危机重叠到来。     造成这一切,根本问题是胡时代这十年,改革是停滞的。经济高速发展,改革必须跟上,否则机件就会卡壳。但现在解决的办法是靠拼命地浇油,人为拉高增速来应付。结果十年下来,中国一些结构性的问题,日益突出。比如垄断国企的改革问题,市场的完善问题,城乡二元结构的问题,户籍问题,官民结构的问题,司法改革的问题,党政关系的问题,行政机构的改革问题,进而推行政治体制改革问题,也就是实行民主化的问题。江时代,这样的问题已经凸显,胡时代就应该面对的。但十年过去,这些问题一个都没有解决,顶多做了一点技术性的修补。有些地方,还大幅度倒退。意识形态的重建,从三个代表,退为空洞无物的科学发展观。执政者完全丧失了话题设置能力,长时间失语,无论什么话题,只能用“不许说”三字经来应付,一丝道理都不讲。司法改革大幅度倒退,理论上从法比党大,退为三个至上(法律、党、人民利益并列至上),政法委全程操控司法过程,律师的生存空间大幅度萎缩。连嚷嚷多年的党内民主都遥遥无期,只见楼梯响,不见人下来。至于教育改革,完全迷失了方向,让教育变成行政化的垄断的国家产业,使教育和学术彻底败坏,沦为利益集团牟利的工具。       虽然在胡时代,毛左的势力迅速膨胀,气焰嚣张,但当政者并没有这个本事,让车轮倒转,拉中国回到毛时代去。但是前进却也非他们的本愿,于是,整个的调子和步骤,就是维持。所有的措施,都是临时性的,招法,都是技术性的修修补补。官话,套话,敷衍话流行,凡有举措,不是作秀就是应付。因此,他们不肯进一步推行市场化改革,生怕作为党产的垄断国企吃了亏。他们不敢让教育回归本源,因此教育只能沿着党化、官僚化的方向走。不敢推进司法改革,理清党和法的关系,司法就从党的领导,变成党的书记的领导,进而变成书记的工具,司法也就作废了。司法不起作用,正常的市场秩序就无从建立,而市场的行政干预,也就是党的干预就无所不在。司法不起作用,民间的正常调解就无从实现,上访就愈演愈烈,都找管用的党政领导。造成一个世界上唯一有信访体系的国家,行政系统的最大任务,居然是层层截访。司法作废再加上媒体的管制,使得中国变成了一个民众有冤无处诉的国家。偌大的国家,到处都是诉冤的人,任何一个机关,任何一个媒体,一个稍微出名的公共知识分子,每天都能收到大量的告状信,网络的论坛和微博,也充斥了冤情。社会戾气越来越重,爆炸,凶杀,虐杀,砍杀幼童等恶性事件,层出不穷。稍有名气的公共知识分子,每日都被告状诉冤的人包围。当然,每个地方的公安武警,也得时刻准备着应付随时可能爆发的群体性事件,身心俱疲。不仅维稳经费企高不下,据说已经超过了军费,维稳的人,也已经疲惫不堪,维稳的成本,事实上已经接近无法承受的临界点。     在这样的情况下,不管体制内还是体制外的人,左派还是右派,都感觉到了某种不祥。一个共同的感觉是,不变的话,可能要出大事。但怎么变,向什么方向变,却又莫衷一是。毛左主张回到毛时代,新左热衷国家资本主义,自由派主张依旧去美国。伴随儒学的复兴,有人附和当局以儒教济中共意识形态之穷的尝试,一边鼓吹儒教,一边贩私挣钱。但也有人主张真的重建儒教,以教治国。一时间,儒教宪政主义,道家宪政主义,都粉墨登场。基督教也在压制下悄然扩张,有人认为,今后的中国,很可能变成一个基督教国家。自然,基督救世的主张,也在弥散。更多的人们,是感到失望甚至绝望。越来越多的社会精英,从企业家到学者再到演员甚至官员,选择了用脚投票。移民潮一浪高过一浪,精英出逃,已经成为这个看起来正在崛起的大国的一道独特的风景。     民间思想的活跃,精英的出逃,实际上反映的是现实动荡的刺激。这样的现实,当局当然不会不清楚。但是,目前执掌最高权力的几个人,并不想有所作为,似乎也无力作为。中共的统治,自毛以后一直沿着权威递减的路径行进,江泽民之后,真正意义上的权威已然不复存在。严重缺乏权威的领导人,驾驭各方势力的能力有限,方法也有限。权力碎片化的现象日益严重,中共体系无论条还是块,都出现了各行其是的现象。在各方竞争和博弈面前,最高领导能做的,大概只能是看摊和维持。这样的一种“软弱涣散”,就更加刺激了中共党内的竞争和内斗。原本,极权状态下的团结,就是权威高压的产物,一旦权威不存在了,头些年还心有余悸,到了后来,涣散的速度会很快。为了博出位,不按规矩出牌的现象会越来越多。党内的左派和右派,都空前活跃。既有主张党内民主的,又有主张宪政的,也有提倡回到新民主主义的,当然,主张回到毛时代的议论也甚嚣尘上。各派之争,既是争权位,也是在找出路。虽然说,中共早已进入了非意识形态的时代,多数人对所主张的主义,未必有信仰,但把主义作为工具,人们还是有某种的执着。       显然,对于中共的主流而言,如果能找到一种既能维持中共传统,又能稳住局面,同时又可以促使经济发展的路径,是最合适的。从这个意义上讲,现在很时髦的重庆模式,按道理应该很对当局的脾胃。虽然重庆模式的主导者未必是毛时代的信仰者,煞费苦心弄出这样一个所谓模式,无非是为了在日后权位竞争中占个好位置。但这样的一个模式,在打黑话语下的警察统治,严格的媒体管控加行政内部高压,红色意识形态的皮毛加上一点民粹主义,整齐划一的城市管理加上民生建设,经济上则市场加国家资本主义,的确是一种威权统治的理想模式。只要经济上这种模式可以维持下去,民众可以适应这种圈养的生活,就可以实现在不做体制大幅度调整条件下的中共的江山永固。不用说,这样的一幅图景,对体系内的任何一个人,都是具有莫大的诱惑力的。     但是,这样的模式,走到极致,就是纳粹主义,或者说国家社会主义。当年的纳粹德国可以获得短时间的成功,因为他们拥有一批狂热的信徒,而且可以借此俘获多数德国人民。而今天的中共,早已失去了当日的意识形态魅力,以及操纵民众的能力,庞大的组织网络虽然还在,但组织中人已经没有了信仰。宣称不搞西方那一套的人,对自己这一套也没有了起码的虔诚。改革三十年,中共已经亲手缔造了一个物欲横流的世界,一个拜金主义的社会。这样的社会,任何一点带有理想主义色彩的主义,哪怕是邪恶的理想主义,都没有生存的余地。也就是说,这样的模式,不消外部的压力,他们自己就玩不下去。     更重要的是,改革30多年,原来的中共核心家族,大多成为各种利益集团的巨子,见识了国际化的市场,饱尝了国际化全球化的巨大好处,聚敛了从前连想都不敢想的巨额财富。原来的特权,在市场面前,已经沦为土财主的享受。从这个意义上说,改革开放的最大获益者,是权贵集团和他们的家族。因此,对于他们而言,中国不可能不开放,尤其是不能不对美国开放。可以说,在近代中国的历史上,没有一个统治集团能像今天这样,对美国有如此强烈的依赖。表面上对美国的敌视,无非是安抚国内爱党愤青的一种表演,一种基于美国人权攻击的一种不得已的反应。他们当然不乐意中国实行美国的制度,但却死也不会放弃跟美国走的好处。在保持开放的前提下,统治者就不能不顾及世界的反应,尤其是美国为首的西方的反应。     当今的世界,民主化已经进入第四波,连一向保守的伊斯兰世界,都掀起了民主化的浪潮。独裁专制的空间,越来越小,世界当然更不可能允许中国滑向极权主义。反过来,今日的中国,已经不能离开世界而独存。回到昔日的孤立封闭的环境,权贵家族首先就不会肯,当然,民众也不肯,城市的中产更不肯。事实上,如果重庆模式算是一种未来的选择的话,一个政权没有与世界为敌的决心,是无法按下选择的按钮的。     重庆模式此路不通,但变化却是一定会有的。因为继续维持下去,多半要出事,出大事。历朝历代,除了外地入侵外,政府的崩溃,都不是敌手力量超过了自己,而是遍地的骚乱,人心的普遍不稳,动摇了统治机器的信心。经过多年的极权统治,中国的社会力量还很薄弱,连所谓异议分子都不成气候。但是,并不意味着统治就不会崩溃,尽管在这种情况下的崩溃,是一种玉石俱焚的乱局。虽然说当下中共和中共的反对者,都不乐意见到这样的乱局,但时事的发展,却并不一定以他们的意志为转移。       胡时代已经行将结束,未来的接班人,不管他们乐意与否,都得面对一个乱摊子,一个危机四伏的局面。如果说,百年前满清统治者改革的压力,还主要来自外部,而现在统治者的压力,则主要来自内部。不仅来自民众的不满需要应付,来自统治集团内部的权力分配压力,同样是难解之局。在权威尚在的时代,权力的分配与交接,老权威一句话就可以一锤定音。但是,现在权威的失落,已历两代,谁上谁下,靠内部协商,越来越困难。改革30多年,不同的利益集团的格局已经大体形成,党内有派,不再是一个秘密。越往后走,权力分配就越难协调。如果最高端的权贵大体能达成一致,权力核心圈也势必要扩大,不再是十几个人之间的协商。这样的话,未来的中共统治,将是寡头权贵式的,用中共的话语讲,就是扩大了的集体领导。这样的可能性,至少从表面上看,出现的概率非常高。     不过,如果仅仅把最高决策权力扩展到几十个权贵家族,想要借此稳定政局,还是有很大的难度。首先,中国自实行科举制一来,权贵世袭已经成为过街老鼠,不得人心。也可以说,世袭政治,不是中国近一千多年的传统。在中国搞世袭政治,首先面临文化上的反弹。文化上的反制力量,会极大地压缩统治者原本就不大的合法性基础。其次,这样的权贵集团统治,前提是这个集团内部的团结。虽然说,从理论上讲,他们的团结是权贵寡头共同利益所在,但是,权贵就是权贵,遑论他们的父辈就在政治斗争中斗得你死我活,就是现在,何尝不是互相厮杀,尔虞我诈。在历史上,从来统治集团的团结,都对他们整体有利,但他们却从来没有团结过,现在也很难例外。团结难以维持,平衡就会打破。凡是在竞争中自感失败的人,很难说不会打破规矩和默契,从集团外围争取奥援,从而反败为胜。所以,决策圈继续扩大,由权贵寡头转为权贵民主,也不是没有可能。而现在一直在喊的党内民主,则给这种权贵民主提供了一个现成的平台。用中共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可能从常委的集体领导,变成政治局的集体领导,再变为中央委员会的集体领导。到了这个地步,党内的选举是不可避免了。权位如果不能通过权威来认证,那就只能通过协商认证,协商不成,就只能通过程序认证了。而选举这种程序,走遍天下,人们都会认可的。     只是,这样的有限制的党内选举,仅仅是一种扩大了的权贵政治,似乎也并不必然会顺理成章地转为真正的民主政治。民主能否从中共党内落到地上,关键要看社会力量所施加的压力,还要看这样的党内民主,社会治理的效力。具体地说,要看几项重大而且关系民生的改革,能否初见起色。第一,社会保障体系能否建立,而且有效运作。第二,医疗改革能否完成而且行之有效。第三,教育改革能否启动而且初见成效。第四,也是非常关键的,是司法改革能否推进,让司法起死回生,起到应有的作用。以晚清的经验,在官僚体制锈蚀而且腐败的情况下,单靠单一的行政杠杆,是根本无法进行哪怕很轻微的改革的。要想改革有成效,而且不变质,变成官员敛财的工具,唯一的办法是实现开放式的改革,把社会力量引进来。这样的话,势必要开放报禁,推行地方自治,打开大门,让中产阶级进来,参与改革。只有这样,才能有效地遏制官员的腐败,改善执政党在人们眼中的形象,增加合法性。     一直以来,人们对中国的中产阶级,以及社会力量的成长评价不高。但是,最近几年,情况似乎有了变化。网络的存在,尤其是微博和其他社交网络工具的发展,打破了原有社会力量成长的窠臼。社会暗潮涌动,各种势力抬头。不仅学院知识分子,律师,艺术家,作家,出版商等自由职业人士在微博上下空前活跃,原来不关心政治的企业家,娱乐界人士也纷纷加入对时政的批评。各种身兼房奴、车奴和孩奴的白领,比起从前,有了更多的议政积极性。从前娱乐至死的网络,忽然之间就变了模样。依托微博,社会中各种各样的反抗,越来越多,有越来越多的人不再害怕,公然挑战执政者的权威。越来越多的人敢于冲上去质问当权者,敢于冲破各种禁忌。各地对人大代表独立候选人的打压,不仅没有让人们退缩,反而有越来越多的人站出来竞选。手机上网的普及,人人手里都有了摄像机,公民记者,由于微博的存在,开始真正落地。凡是微博热议的话题,很快就会成为平面媒体关注的对象。原来的舆论管制,开始失效。温州动车事件,一向听话的媒体公然抗命,总理主持的记者招待会,现场记者居然会大声抗议。从中央到地方的各级政府和它们的官员,感觉到了莫名的压力。由于网络或者微博化生存,已经是几亿人的一种每日的生活方式,政府很难用关网或者封掉的方式处理之。一直嚷嚷加强管制,却也没找到合适的方式。通过微博这个后门,中国的社会力量似乎已经出现了,以一种难以捉摸的方式,让人感觉到了它的存在。以至于今后中共的改革,自己关起门来自说自话,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基于以上判断,我对今后中国的变化,保持审慎的乐观。不可否认,这样的变化,具有很大的风险。多年的革命教育,培养了太多的社会戾气,太多非理性的思维和情绪,暴民之多,比起其他国家,也算是一种特色。中共党内,顽固的保守势力还有相当力量,以阶级斗争为纲的思维定势,依然支配着相当多的老干部。党内捞一把就撤到国外的人们,并不希望中国变好,反而力图尽力把水搅浑。当然,更大的变革阻力,恐怕跟历史有关。毕竟中共的历史包袱太重,一旦开放报禁,他们会担心舆论的开放,最终会揪历史旧账,而彻底瓦解中共的执政合法性,造成现在统治集团的崩解。这样的担忧,当然不是空穴来风。但是,如果如果因为这种担心就死拖着不改,像张木生说的那样,等于是拿着定时炸弹玩击鼓传花,恐怕结果更糟,下场更惨。反之,如果及时补救,用现在果断的改革为中共挣分,未来中共的地位,也是有可能保住的。即使像国民党那样暂时下野,也有可能重新执政。有了选票的支撑,执政就名正言顺了。     像国民党那样转型,无疑是中共最乐观的前景。通向这前景的变数非常多,风险也极大。这个风险,不仅是中共的,更是这个国家的。其间,寡头政治,扩大的寡头政治,党内民主,都是一种可能的选项。只是这样的选项,都是事实上的不稳态,必须得继续变下去。只要中共没有被长着花岗岩脑袋的人绑架,变化的概率在我看还是比不变的概率大。历史告诉我们,只要变化开始,向什么方向走,很多时候并不以当局的意志为转移,到底变成什么样子,谁也说不好。     有人总结了清末的历史教训,说统治者不改革是等死,改革是找死,最佳的选择,是宁可等死,不能找死。其实,清末改革过程,一直都有革命,革命党人的造反是一个恒量。但革命有了机会,不是因为改革,而是因为改革走上了歧途,当政的满人少年亲贵,大肆收揽权力,排斥汉人,结果得罪了最不该得罪的地方士绅,才给了革命成功的机会。这样的改革,实际上是倒退。当年的革命党,最担心的是政府改革,而非不改革,不改革的清政府,被推翻的机会,要比革命大得多。历史告诉我们,作为统治者,等死的下场是最惨的。很多王朝的所谓中兴,其实就是改革换来的,不改的话,早就提前灭亡了。从这个意义上讲,作为传统威权的统治者,最明智的要数国民党,只有它,实现了从威权向现代政党的转型。使一个百年老党,走向了新生。吸取历史的教训,前提是历史必须是接近真实的,如果总是拿自己当政治课给人灌输的历史来当真事,只能自己蒙自己。            上一篇: 北京市人均GDP的水分 下一篇: 没有了 阅读数( ) 评论数( 0 ) 0 条 本博文相关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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