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晖 | 民国历史的不同面相(三)
2011年11月19日 20:03:27 ——帝制兴衰:辛亥百年话“传统”之十一 民国时期当然存在社会和制度上的严重问题,但是古今中外各种制度下都有过的乱世图景,不能与制度问题混为一谈,辛亥之后的社会与制度并非漆黑一片,这是应该辨明的 关于民国经济评价的两个辩论 我对民国经济的论述后来招致许多批评。值得辨析的主要有两点:一是说战争的破坏不能与制度评价分开,民国时期战乱多,正是“万恶的旧社会”必有的结果;二是说我上述的“民国时期最高水平”包含了伪满时期的东北,而那时东北的建设是日本人搞的,不能算在民国的账上。 对于第一点,我前已说明,那时国内的“乱世”和乱后的太平一样,在我国历史上反复出现过;而国际上的大战也席卷了不同制度的国家。同样是帝制时代,你不能以“永嘉之乱”证明“旧社会的黑暗”而以“文景之治”来证明“新社会的优越“吧?如果说中国遭日寇侵略是“旧社会”必有的;苏联遭德国侵略,难道就是社会主义必有的?沙俄帝国崩溃导致惨烈的战乱,有人说是资本主义的过错;可苏联解体导致的混乱,又是谁的过错呢? 其实,治乱之别在各种制度下都存在,倒是治乱之际的“剧变”,无论追求什么制度,对于“变后之乱”都有“事件”上的直接因果联系(至少是逻辑学上的“前后件”的联系)。有人(例如萧功秦先生)因此反对一切剧变,追求社会主义的十月革命他反对,追求“资本主义”的叶利钦变革他同样反对,追求宪政民主的辛亥革命当然也在他的反对之列,这个逻辑倒是彻底的。前面已说过,我不赞成这样肤浅的反对。但是就“直接因果”而言,你不能不说他们的反对事出有因。 但有趣的是,我的上述批评者并不是萧先生那样的人,而是一批“左派”朋友,他们赞成革命,包括辛亥革命和太平天国、义和团等等“革命”。鼓吹革命,却又把革命建立的民国说得一团漆黑,并且绝对不考虑“乱世”的因素,而对革命后果作本质性的全盘否定,这哪里还有一点逻辑呢? 我当然不否认民国时期存在社会和制度上的严重问题,即辛亥革命“尚未成功”的那些体现,以后我还会详加论述。但是古今中外各种制度下都有过的乱世图景,不能与制度问题混为一谈,辛亥之后的社会与制度并非漆黑一片,这是应该辨明的。 对于第二点,首先从比较统计的对应性来讲,把民国时期的全国经济,切掉东北这一块,来与民国以后包括东北在内的全国经济作对比,这合理吗?要知道东北并非无足轻重,它作为全国工业(尤其是重工业)中心的地位,在1949年前后,直到1960年代中国与苏联闹掰、开始搞“三线建设”之时,并无变化。先把这一中心拿掉,再来反衬合并这一中心后的“成长”,能符合客观实际吗?而且,过去用作比较基点的1949年数字是包括东北的,为什么“民国时期中国”的最高年产量却要去掉东北? 尽管1949年时东北工业因抗战末期与内战的破坏,尤其是苏军占领期间的疯狂拆卸,已成废墟,但正如德日战后的情况那样,战争能摧毁工业的“硬件”,“软件”即工业文明造就的人文资源仍在。1950年代,东北在苏联援助下能迅速复兴,与此是分不开的。也就是说,对1945年前东北的工业化成果,新中国也有所继承,这些成果怎能记在日本人名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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