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改革

为自由而限权,为福利而问责:秦晖先生访谈录

  本文原载於《思想》第14期《台湾的日本症候群》。   秦晖先生,1953年生於广西壮族自治区的首府南宁市。1966年小学毕业,进入南宁四中,成为造反派组织“毛泽东主义红卫兵”的成员。1969年初中毕业後,要求插队,在云南、贵州、广西三省交会处、属於百色地区的田林县,一待9年多。1978年考上兰州大学硕士研究生,专攻土地制度史和农民战争史,後扩及古代经济史和中外比较经济史。曾任陕西师范大学教授,现为清华大学历史系教授,写有《田园诗与狂想曲》、《天平集》、《市场的昨天与今天》、《耕耘者言》、《问题与主义》、《政府与企业以外的现代化》、《经济转轨与社会公正》(与夫人金雁合着)、《传统十论》、《变革之道》等着作。1990年代以降,积极介入当代中国思想界的改革论争,率先提出“大分家中的公正”问题,力陈专制分家和民主分家之不同。晚近从“为自由而限权,为福利而问责”的角度,左右开弓,为宪政民主的渐进实现寻求出路。   此一访谈於2008年6月28日在北京进行,由陈宜中提问。录音由刘佳?F整理,再由陈宜中编辑、校对。最後,由秦晖先生修订、确认。    一、斯托雷平式的改革道路   陈宜中(以下简称陈):秦先生,能否请您先谈谈1989事件後的那几年?那个时候,您怎麽看待中国的未来?   秦晖(以下简称秦):1989年以前,我对现实应该说是比较乐观的。不管是市场经济也好,民主政治也好,这些都是我们认为应该要走的路,而且1980年代的中国也朝这些方向在走。到了1989年以後,就出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因为中国好像一下子不知道该怎麽走了。而且,当时有一种很流行、很悲观的说法,就是说改革已经完蛋了,中国会回到过去。但是当时我就觉得,中国不太可能再回到过去。   我是研究历史的,在1989年之前我主要搞古代史,写过马其顿道路和雅典道路,就是关於走出氏族社会的两种选择。氏族社会的族长治理是一种温情脉脉的“长者政治”,“父权”建立在“父爱”之上。但是後来发生了危机。在雅典“长者政治”变成了“众人政治”,大家的事不能家长说了算,应该大家决定。而在马其顿“长者政治”变成了“强者政治”,家长开始以权谋私,奴役子弟了。前者出现了民主,而後者建立了王权,但温情脉脉的“大家庭”都已成为过去。两者都建立了私有制:雅典是小农私有,而马其顿则是托勒密式的皇家大庄园。在这个过程中王权与民主打得一塌糊涂,但很难说谁是“保守派”,因为双方不都在挖“大家庭”(氏族公社)的墙角吗?   金雁(按:秦晖的夫人)那时作的是近代史,她觉得中世纪相对於资本主义而言也是温情脉脉的,尤其是俄国。近代向市场经济过渡主要就是要解决传统农村公社的问题,但也有民主解决和专制解决的不同。专制解决的典型,就是在镇压了1905年民主运动後出现的斯托雷平改革。金雁那时也作过斯托雷平时代的研究。当然,在那个时候(1980年代)作这种研究,并不是为了拿来对照现实。1917年俄国的剧变很早就成为金雁和我共同关注的问题,而本来我们就认为,那场剧变跟斯托雷平的改革有很深的关系。   陈:斯托雷平在1905年第一次俄国革命後所搞的经济改革,跟1989年後的中国现实有什麽关系?   秦:1989事件一出现以後,我和金雁都有一种直观的感觉,就是说,中国改革很可能不会中止。因为,一个温情脉脉的大家庭只要脸一撕破,就不可能再回到原来的样子。1905年俄国民众本来是举着“慈父沙皇”的像上街的,没想到沙皇以“流血星期日”来回应。1905年的杜马本是沙皇抬举“忠君的农民”来制衡捣乱的市民,用“亲农民的选举法”搞出来的“农民杜马”,但没想到它变成了“暴徒的杜马”。以後的俄国就再也不是过去的俄国了。1989年中国民众也是这样。过去官民有矛盾,但“父母官”与“子民”(或曰“人民政府”与“人民”)总还是有层“父子”关系的面纱。共产党没想到老百姓反抗得那麽激烈,老百姓也没想到共产党会镇压得那麽血腥。一旦闹到这种地步以後,就不太可能回到过去。   当时我们觉得,没准1989事件还会促进改革,因为有很多东西原来碍着面子是不好搞的,你真正把脸撕破了反而好搞,是吧?1989以前改革会碰到的“闯关失败”的问题(就是百姓一抱怨,改革就要刹车),到1989以後就没这种问题了:枪我都开了,还怕你抱怨?就像维特伯爵评论斯托雷平改革:那是一种“员警式改革”。但是政治体制的改革倒退,经济上又长驱直入,这样一种改革会产生什麽後果,就很难说。   陈:您很早(1992-93年)就开始写“大分家中的公正”问题了。   秦:其实从1990年就开始议论了。1989-91年,先是东欧,後是苏联都“剧变”了。中国将来会怎麽样,就成了大家议论的话题。当时我们还没写文章,也看不出写这些文章可以登在什麽地方。但是我们有一种直观,就是要把中国的局势,跟1905年之後俄国的局势来做比较。   最早我们接受的关於斯托雷平改革的议论,很多是来自列宁的。他对斯托雷平改革的很多评价,非常之到位。比如说,他认为当时俄国的问题已经不是新旧制度的对立,而是“通往新制度的两条道路”,就是所谓普鲁士道路和美国式道路的对立。这个说法当然不是他先说的,马斯洛夫说得比他还要早,而且普列汉诺夫也说过。但是列宁是说得最多的,而且我觉得他也是说得最透的。   陈:您认为1989年後中国走的是普鲁士道路?   秦:或者说,是斯托雷平式的改革道路。前面所谓的普鲁士道路或美国式道路,只是用来描述“专制分家”还是“民主分家”的两种语言符号。   陈:斯托雷平式的改革道路,是指1992年邓小平南巡以後?   秦:关於南巡以後的这一波改革,我们当时一个感觉就是:要对这改革持批判的态度,而不能没有原则的进行肯定。但是另一种声音也很快就出来了,那就是认为不分家更好,认为邓小平最大的问题就是把大家庭给搞掉了,甚至还认为文革时代有多好。这种新左派的舆论,我们当然也是很不同意的。   像这样的争论,我觉得不折不扣的就是1905年以後俄国人讨论的翻版。当时有些俄国人说:斯托雷平虽然把1905年的宪政运动镇压下去了,但是他那套经济改革还是符合历史潮流的。既然斯托雷平搞市场经济,就赞成他!他不搞民主,无所谓!不搞民主可以有两种解释:一种就是说俄国根本不需要民主;另一种是说即使需要民主,这条路走下去,迟早也会有民主的。不管怎样,这些人都认为斯托雷平的搞法是对的。   但是俄国民粹派却认为,斯托雷平根本就是倒行逆施,因为他把俄国最好的农村公社传统给颠覆掉了。如果以前有多好多好,那麽现在就给斯托雷平的改革搞得人心不古、世风日下了嘛。所以,民粹派的目标就是要回到过去,要复兴农村公社。   当时,俄国的马克思主义者是不看好农村公社的。在这一点上,俄国的马克思主义者和现在中国左派唱的调子完全相反。俄国的左派,不管是孟什维克还是布尔什维克,从来没有说斯托雷平改革以前的沙俄有多好多好。他们从来没这麽讲过。   陈:当时,俄国马克思主义者怎麽看斯托雷平的改革?   秦:刚才提到的两种主张,当时的马克思主义者显然都是不能够接受的。马克思主义者是历史进步论者,按照马克思主义的传统说法,俄国在斯托雷平以前的农村公社,是属於亚细亚生产方式的,是专制主义的基础,和东方专制主义是连在一起的。马克思主义者肯定不赞成这个东西。俄国不能回到过去,但俄国也搞不了社会主义。当时只有民粹派主张在俄国搞社会主义(据说过去的农村公社就是它的土壤),与这个说法决裂成为俄国马克思主义诞生的标志,也是後来俄国马克思主义与民粹主义的分野。当时连列宁也承认,俄国的前途只能是资本主义,社会主义要在资本主义发达後才有可能。   但是马克思主义者也不能赞成用剥夺民众的方式来走向资本主义。所以,当时有些马克思主义者说:斯托雷平的改革我们仍然要反对,因为它还不够彻底,还保留了很多俄国的旧制度。可是列宁不同意这个说法。列宁说:斯托雷平比我们都彻底,因为我们原先提出来的那些主张,斯托雷平都实现了。在斯托雷平改革以前,是俄国社会民主党提出农民要有退社的自由,农民要摆脱村社束缚,独立地走向市场。列宁还特别指出:这是当年社会民主党土地纲领的唯一内容。   陈:列宁当时的立场是什麽?   秦:列宁在当时的论战中,是想要为反对斯托雷平寻找理由。民粹派要反对斯托雷平改革是很容易的,因为民粹派是反对市场经济的,是主张?I卫农村公社的。那麽,马克思主义者凭什麽反对斯托雷平?马斯洛夫的理由就是,斯托雷平搞市场经济是对的,但是不够彻底。很显然,这个说法说服不了人。所以列宁才说斯托雷平比我们都彻底,怎麽能说他不彻底呢?   事实上,这也正是我们这些持反对派立场的知识分子在1992年以後的困境。我们以前说中国应该搞市场经济,但是现在邓小平都搞了,而且搞得比我们想像的还要极端。我们从来没有设想过国有资产可以随便送人,工人想撵走就撵走,但是他都做了,那怎麽还能说他不激进?列宁当时要解决的就是这个问题。   列宁讲,我们不主张恢复农村公社──这是我们和民粹派的不同点。但是我们也不能赞同只要瓦解了农村公社、实现私有制,怎麽搞都行──这是我们和斯托雷平不同的一点。我们也不认为斯托雷平不够激进、还想保留农村公社──这是列宁跟马斯洛夫的争论点。   列宁说,斯托雷平代表了普鲁士道路,而我们坚持的是美国式道路。美国式道路的前景是什麽?照列宁的说法,就是搞独立农庄,也就是搞分家,就是民主的分家。他那个话讲得很清楚,说独立农庄可以解决俄国中世纪的一切问题,搞了独立农庄俄国就不会有饥荒。但是真正的问题在於:谁应该在这个过程中支付代价?实际上,就是谁把谁赶出去的问题。我认为列宁讲得很到位,他谈的其实就是“民主分家”与“专制分家”这两种选择。   当然,在1917年以後,列宁就不再这麽讲了。    二、当代中国的左派与右派   陈:您能不能以俄国作为参照,更具体地说明一下1992年後中国的局势?   秦:不管是权贵私有化还是民粹派,这两种观点我们都不能接受。但是在1992年以後,这两种观点却变成了中国的主流。   用我的话讲,“怎样分家”的争论,比起“要不要分家”的争论更要闹得你死我活。因为第一,你原来在争论要不要分家的时候,其实双方都还是有温情脉脉的一个面纱在那里罩着。可是一旦要分家,就完全撕破脸了,而且双方的利益取向都变得非常明确。第二,如果你把家产都独霸了,然後把我们都踢出来,那我们能服气吗?虽然被踢出来了以後,我们不见得就比原来过得差,但是因为分家不公,我们还是很不满。这就是1992年後中国的写照。   在俄国的斯托雷平时期,至少在1914年开战以前,一般老百姓的生活也不比1905年以前差。这是很明显的,也是当时反对斯托雷平的人都承认的,包括列宁也都不得不承认。但是大家的不满就是比以前要强烈得多了。   陈:您提到,1992年以後中国有两种主流观点,一种是支持权贵私有化的右派观点,另一种是民粹左派的观点。用您的话来说,这个分歧是斯托雷平式的改革(一种“专制分家”)所导致的。但您既不同意权贵私有化,也不赞同民粹左派,而主张中国走宪政民主的道路。能否请您进一步谈谈您对中国左派和右派的批评?   秦:这个问题就涉及到很多东西,涉及到怎麽看待福利国家的问题,怎麽评价新自由主义的问题,以及怎麽评价老自由主义的很多观点的问题。   在宪政国家,左派反对自由放任(现在的说法是“新自由主义”),右派反对福利国家,这是很自然的。因为宪政民主国家的权力来自民众授予,授予的唯一目的就是要你承担责任提供服务。要你承担更多责任保障福利,就得给你更多权力;怕你妨碍自由,就给你更少权力,就无法要求你承担更多责任。但权责对应则是两者共同的,权大责亦大,责小权亦小,这就有了二者择一的问题。   但专制国家则不然,它的权力并非来自民众授予,也无须对民众承担责任。这就会造成权力不受限制,责任也不可追问。权力太大则民众自由少,责任太小则民众福利少,两者同时发生。这样就不存在二者择一的问题。面对权既不受限、责亦不可问的统治者,当然就应该限权与问责并行。   面对专制国家,一方面我嫌你尽的责任不够,没有为我提供更多的服务;另外一方面我又嫌你的权力太大,老是剥夺我的自由。所以,我要限制你的权力,要追问你的责任。专制国家的问题是权力太大而责任太小,但是到了宪政时代就没有这个问题了。因为宪政时代自然而然的,权力和责任就是对应的了。左派说我要你承担那麽多的责任,所以我不能不授与你更多的权力;右派说权力太大非常危险,所以我也不指望你承担太多的责任。但是左派右派都共同不能容忍的,就是你只有权力而没有责任。实行宪政以後,这种权力和责任不对应的问题就没有了。   陈:从这个角度来看,当代中国的左派右派都有些盲点,是吧?   秦:我在美国曾经有过一次演讲,回答过一个人的问题。他说他不明白中国现在是左派得势还是右派得势?如果是左派得势,为什麽对劳工这麽糟糕?如果说是右派得势,为什麽很多中国人现在大批新自由主义?我说道理很简单,因为你们西方国家的左派右派,在我们中国都不可能得势。因为你们的左派老要追问政府的责任,你们的右派老要限制政府的权力,但是这种左派或右派都是中国政府不喜欢的。我们中国政府喜欢左派为它扩大权力,喜欢右派为它推卸责任。所以我觉得在中国,你得不得势,不在於你是左派还是右派,而在於你乖不乖。你作为左派,要为它扩大权力,但是不要追问它的责任;你作为右派,要为它推卸责任,但是不要限制它的权力。当然啦,最好、最乖的立场,就是既反新自由主义,又反福利国家。你反新自由主义,那我可以把自由弄得小小的;你反福利国家,那我可以把福利也弄得小小的。如此一来,人民既没有自由也没有福利,政府却可以权力最大而责任最小,这是它最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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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敬琏:再砸四万亿现在不行 政府要耐住寂寞

吴敬琏:今天我讲的题目是为什么要定位创新,如何才能实现创新,没有什么尖端的,讲点 ABC 。   首先碰到的第一个问题就是我们为什么要定位创新,我们企业为什么要一心一意的创新,它核心的问题就是我们已经持续连续 60 年,原来增长的模式已经走到了尽头。现在我们面临的各种微观的经济问题和宏观经济问题,它的症结、它的根源都在于我们这 60 年来所用的增长模式,它带给我们一大堆的问题已经积累起来,使我们要往前走一步都很困难。经济增长模式,最早是在上个世纪 60 年代提出来的,那时候叫“增长方式”,后来又叫做“经济发展方式”,在学术上把它叫做“增长模式”。这个增长方式也好,增长模式也好,经济发展方式也好,它的核心内容就是依靠投资来驱动增长,来支持增长。我们在建国初期从苏联引进了这么一种增长模式,它支持了中国的工业化,可是也带来了很多负面的东西。我们大致上在 60 年代开始就想实现这种模式的转变,但是一直没有能成功。改革开放以后,在 1981 年人民代表大会批准的政府工作报告里面讲到了我们今后的经济发展方针,它的核心就是要转变依靠投资来实现的增长,要转到一个依靠效率提高的轨道上去。但是因为体制上的原因,这个转变非常的缓慢。   那么到改革开放以后,我们用了另外一个办法来弥补它的缺陷,这个办法就是用出口的需求来弥补由于这种增长模式所造成的内需不足、消费需求不足。这样一种办法在一段时间里面取得了效果,特别是在 1994 年的外汇改革以后,用出口导向政策弥补由投资来拉动增长和造成的需求不足,起到了很好的作用。但是到了本世纪的初期,这个起弥补作用的出口导向政策所造成的问题,也变得越来越明显。其实它正面的作用在消退,而负面的作用在积累,于是在近年来这个问题就变得越来越突出了,不管从微观经济方面,还是在宏观经济方面,所积累的问题就变成了我们进一步发展的一个强大的阻力,比如资源的耗尽,生态环境的破坏,一直到投资率不断的上升,不仅是我们国家空前,而且世界上没有这么高投资率的,反过来说是投资率不断下降,内需不足。   而我们用来矫正这种问题或者弥补这种缺陷的出口导向政策,一方面它的效益在衰退,另一方面它的负面影响变得越来越严重了。它最重要的影响就是因为我们出口导向用出口需求来弥补国内需求不足,外汇存底就越来越多。外汇存底越来越多了,它在宏观经济上造成的影响就是货币超发。现在我们有 3.2 万亿的国家外汇储备,这是用了 25 万亿的中央银行货币买来的。而中央银行货币是一种高能货币,在中国中央银行货币的货币乘数大概是 4 左右,这就意味着为了 3.5 万亿的外汇储备创造的货币购买力大概是 100 万亿左右。这个 100 万亿开始的时期表现在我们资金充裕,可是它经过一段时间的滞后期以后,它就表现为资产价格、房地产价格飞涨,持续一段时间以后就表现为通货膨胀显现。所以所有这些问题都使我们一定要下定决心,采取有力的措施来实现经济增长模式的转变。   增长模式的转变是我们在“六五”提出来的,以后不断的重复,到“九五”计划就正式提出两个根本转变,其中一个是增长方式的转变。“十五”计划,“十一五”计划,现在是“十二五”计划,“十二五”计划仍然是我们的一个主线。看起来它的效果不是那么明显,对它的解释越来越复杂了,可是它到底从哪里变到哪里,往往变得模糊起来。现在从报刊来说,从课堂上,在我们的干部会议上,大家都在说转变,那么转变到底是从哪里转到哪里呢?要转什么呢?现在说法太五花八门了。   我想从经济学的观点来看,这个事情应该是比较简单的,就是用一个生产函数,特别是索洛改写过的一个生产函数,很容易解释清楚。这是一个生产函数总产出,实现比较明显的是劳动、资本。在过去的解释,在上个世纪 50 年代以前的解释是产出是由于资本和劳动的增加,但是在我们现代经济学来看是索洛改写过的生产函数,索洛研究发现,在美国 20 世纪的经济增长中有一个因素是劳动和资本不能解释的。这个因素就叫做“索洛余量 A ”, Solow Residual 。索洛给它的定义是技术进步,而我们在实际的经济计算工作中,这个“索洛余量 A ”就是全要素生产率,指 TFB 。也就是说,现代经济增长主要的来源不是来自投资,而是来自效率的提高,这是现代经济增长模式的特点。   所以我们要转变,从旧的增长模式,这个旧的增长模式是依靠投资,要转到什么地方呢?转到依靠效率提高。现在的情况是什么样呢?在改革以前我们的经济增长主要是靠投资,所以就会出现大跃进以后的局面,改革开放以后确实有了新的变化,一个新的变化是还靠投资,靠劳动力,它是由于改革开放所带来的新的资源投入,我们有一个增长因素是原来的城乡隔绝的方式实现工业化,所以大量的土地资源、大量的劳动资源是闲置的或者是低效率利用的。政府手中这些年有大量的资源可以投入,比如土地资源,在城市化过程中可以投入。   另外,因为我们在市场化过程中货币的需求量就会大量的增加,发行大量的货币不会引起通胀。政府就可以发行大量的货币,过去 30 年我们可以看到,特别是政府手里拥有的资源是大大的增加了。政府手里有大量的钱,大量的土地,就像我们这样的建筑,应该说我们是中等收入国家,怎么到处都是一线城市、二线城市、三线城市都像这样的概念,这是因为我们有大量的资源可以用。但是现在几乎是到了尽头,像我们这个地方土地就紧张得不得了,去年国际创新特等奖的获得者师昌绪院士说在深圳有一个很好的企业,需要 20 几亩地都拿不出来,可见这个浮财已经挖尽了。   钱、资金也是这样, 2009 年政府手里的钱好像是无限的, 4 万亿投资、 10 万亿的贷款,一个高铁建设就砸进去了 3 万多亿,现在行不行呢?不行了,不能再“浮财”了。所以必须耐得住寂寞,一心一意的要提高效率,提高竞争力。不能靠浮财了,到政府去拿一块地,到政府去拿几千万、上亿的补贴。不是说我们改革开放以来的增长完全是靠资源的投入,改革开放以来跟改革开放以前有一个很大的不同,就是我们的增长里效率提高的贡献有了很大的增长。   但是我们去仔细分析一下,这个效率提高是怎么来的呢?不是靠原创性的创新,是靠我们改革开放以后对于资源的利用效率提高了,还有从我们开放中间使得我们的技术水平迅速靠引进设备、引进别人现成的技术,很快的把我们很落后的制造业的技术水平提高到一个发达国家的平均或基本的水平上,这个技术水平差距是几百年积累起来的,但是我们在 30 年的改革里面的靠开放政策很快就接近了。   但是我们要注意,刚才说效率的提高一个是因为结构,一个是因为引进,结构的提高一个是农村低效的劳动力变成了城市工商业、非农产业效率比较高的劳动,另外是土地,土地由原来的闲置的或者低效利用的变成了城市的土地利用。这两个因素,一个是因为资源利用的结构性的变化,另外一个因素是因为引进。这种因素造成的效率提高也走到了尽头。比如技术引进,当我们的技术水平接近于发达国家的普通的技术水平的时候,这时候靠引进就不太行了,要靠创新。   所以今后要靠原创性的创新,原创性的创新并不是说所有的都要我们从基点、零点开始进行创新。但你总是要有所发明,否则你很难在技术上能够得到由于技术进步所造成的效率提高。所以从上面的就是我们要强调创新,今后我们不能说是领跑世界的技术进步,但是我们已经变成第一梯队的一员了,我们如果不能够有原创性的改进,那么很难在世界市场上有竞争力,因为人家的技术是在不断进步的。   前年以来从中央领导到各级党政领导都强调了创新,但是也发现出现了一些误解或误导,就是不要一提到创新就想到革命性的高技术发明,或者说用战略性的新兴产业去取代我们所有原来的制造业。在制定 ” 十一五 ” 的时候曾经考虑过,提高效率、转变增长模式有几个方面的路径,其中有一些东西被大众所接受,但是有一些东西被忽略了,比如当时提出来的和后来一直强调的,要依靠服务业的发展,要提高服务在整个经济活动中的比例。   另外是要发展战略性的新兴产业。但是这时候常常忘记了本质的东西在于提高效率,在于依靠 ” 索洛余量 A” ,就是依靠效率的提高。而效率的提高不一定表现为革命性的技术发明。所以当时在 ” 十一五 ” 的时候和制定 ” 十二五 ” 的时候其实都提出了另外一个问题,就是我们产业结构中最大的一块,就是制造业。我们的加工制造业是要被取代还是应该提升?这个创新是不是也要体现在我们原有的制造业里面呢?应该体现,因为只要是能够提高效率,不管是哪一个行业都是实现我们经济增长模式转变的重要内容。   所以现代制造业跟传统的制造业有什么特点呢?就是现代制造业的附加值很高,它的附加值来自于哪里呢?是来自台湾的施正荣先生讲的微笑曲线的两端,前端就是研发 RND 、设计等一些活动,后端就是在渠道管理品牌营销、售后服务,包括消费性的售后服务,也包括金融的售后服务等等,这两端都是服务活动,只不过在统计上所统计的仅仅是独立的服务业企业,在制造业内部的服务性活动的附加值是高的,但是统计不进去,所以如果你以政绩为目标,它就会忽视制造业内部的服务活动造成的效率提高。   像我们这个地区加工制造业是产业份额中最大的一部分,我们怎么能够让我们现在的加工制造业能够提升它的附加值?也就是提升它的效率,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概念。关键是按照另外一个诺贝尔奖金获得者的说法,他把 ” 索洛余量 A” 叫做人力资本,也就是有知识、有技术的劳动力。曾经前一段时间在广东调研的时候提出这个问题,怎么提高劳动者的知识和技术水平,这是一个非常严重的任务。   我看到汪洋书记在今年的广东干部会议上,他给广东的干部也强调了陈清泰同志讲的意见对于我们这个地区非常重要。而且不但是技术创新,制度创新、管理创新、经营模式创新也是重要的创新。只要能够提高效率,不在多少,不在高低,只要能够提高效率提高附加值,提高盈利率,就是实现我们的增长模式的转变。所以我们的企业应该把握住这一点,不管你在什么领域的企业,这两天的座谈会里我一再引用了里根总统时候,美国总统经济顾问委员会波什教授的一句话,不管是硅芯片还是土豆片,只要能赚钱就是好片。   我们无疑政府在改革和发展中都起了很重要的作用,尤其是在中国,政府手中还是掌握了大量的资源。但是从最近这一年多来,政府加强了自己在经济发展方式转变中的作用,取得了一些效果。可是效率太低,成本太高。这里有一个什么问题呢?就是一定要按照科技大会所定下来的指导思想,企业才是技术创新的主体,政府不是主体。我们许多干部也说企业是主体,但是政府是企业的主导,这样就会有问题。   我认为政府主要的职责是为企业搭建一个好的舞台,创造好的经营条件,这个经营条件有三个基本的内容,第一就是为创新提供压力,第二就是为创新提供动力,第三是为创新提供能力。过去政府总是把它认定的最好的企业扶着,叫做 ” 慈父主义 ” 。其实这是害了企业,第一是害了这个企业,第二是它对一个企业给予倾斜,其实就打击了其他的企业,也许你扶起来一个企业,但是你扼杀了成千上百个企业。第二是动力,动力来自何处呢?诺贝尔奖金获得者诺斯有一句话讲得非常精辟,他说对于激励的要点在哪里?要点就是要让一个个体或者一个企业对社会的贡献和它取得的回报相一致,如果不是这样,那么企业或者个人就会去 ” 傍政府 ” ,因为政府手里有资源,这样就会破坏了激励机制。第三是要让他有能力,他自己负责能够取得资源。所有这些基本上要由市场来提供,所有的措施要以这个来衡量政府就一定要弄清楚自己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   最后我想用周其仁教授的一段话贡献给政府官员,广东省委为了准备这次党代会,他提出中心的口号叫做 ” 坚持市场经济改革的方向,实现转型升级 ” 。省委为了准备这个党代会开了很多座谈会,包括北京的一些教授,我参加过两次。有一次我就听了北大的周其仁教授给汪洋书记提了一点意见,我觉得这个话说得非常精辟,而且非常通俗。他说:为什么政府的能力是有限的?原因是我们在探索未知,政府没有这个能力知道未来会向什么方向发展,绝对没有这个能力。所以政府要去指定一个产业发展方向,指定一个技术路线,失败的概率几乎是百分之百,唯一的办法就是放手让千家万户的企业,让千百万人去探索。探索中失败的概率是很大的,但是因为你是千千万万的企业和个人在那儿探索,总有一部分人成功,它的成功就能够带动我们整个产业、整个国家走向一个成功的道路。   本文是吴敬琏在中欧国际工商学院主办的 2012 创新中国高峰论坛上的演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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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BC | 点评中国:“经济决定论”的彻底破产

邓小平通过经济改革来挽救一个被极左的毛泽东政权重创的中国共产党也可以说是受了“经济决定论”的影响。 中国和西方的精英里有很多人都迷恋所谓的“经济决定论”— 即经济发展能为改变政治体制创造有利条件。当然,这一理论的来源很多元。马克思的历史唯物论是一种左翼的“经济决定论。”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流行的现代化理论是一种自由化的“经济决定论。”由于文革后中国的特色,中国版的“经济决定论”又被掺入了一些新的内容。 邓小平通过经济改革来挽救一个被极左的毛泽东政权重创的中国共产党也可以说是受了“经济决定论”的影响。经济发展能为执政党提供一个独立于意识形态之外的合法性来源。共产党的江山由经济发展决定。所以,邓小平会在20年前说出他的名言,“发展是硬道理。” 中国的许多自由派人士对“经济决定论”也颇有钟情。在天安门事件后,即使在政治改革无望的情况下,中国的改革派亦没有对通过经济改革而“曲线救国”这一途径丧失信心。他们认为,邓小平的南巡打开了经济改革的大门,中国的市场化已走上不归之路,之要这一趋势进行下去,政治民主化只是一个时间问题。在西方,“政治决定论”在精英圈内的影响也很大。主张对华接触的政治领袖和商界人士都认为中国的经济发展会带来政治变革。 在邓的南巡20年后,当中国面临共产党又一次权力移交时,“经济决定论”看来已彻底破产。 这一结论并不是凭空臆造出来的。在中国的知识界(也包括许多官员)中,“经济改革已死”已成共识。最有意思的是,现在许多经济学家要求进行政治改革,因为他们都意识到,在现有政治体制下没有可能建立一个有效的自由资本主义市场经济体制。 中国共产党也开始体会到“经济决定论”的局限。虽然中国的经济增长带来了前所未有的繁荣,但是社会矛盾由于收入不均,官员腐败,精英特权世袭性固化等因素日益激化。经济发展并没有为共产党提供可靠的合法性基础。为了维持政权,现政府不得不更加依赖高压手段,“维稳”成本越来越高。 在西方,政治精英和商界领袖们对“经济决定论”也开始失望。中国在现有专制体制下的经济发展没有提供他们所希望的政治红利。不仅中国的一党专制体制没有被经济发展改变成一个比较自由开放的体制。相反,在这一体制下的经济发展创造的是一个国家资本主义的怪物,它虽受益于国际自由资本主义体系,但在贸易,投资,知识产权,国际义务等问题上不遵守规则。更令西方政治家和战略家担忧的是,和西方紧密的经济关系并没有改变中国的统治精英对西方民主世界的敌视态度。同时,中国的经济发展为其军事现代化提供了丰富的资源,甚至在不远的将来有能力威胁美国的霸权地位。 “经济决定论”在邓南巡后的20年中的兴衰史反映的是这一理论的根本局限性。虽然,这一理论并不完全错误(因为它有一定的事实根据),但是把经济发展看作是决定改变政治体制的根本因素不仅是对历史(主要是西方历史)的一个错误的解读,而且是忽略了专制政权的核心特征:即这类政权的掠夺本能。 在解读西方政治发展史时, “经济决定论”把民主体制在西方的出现看成是经济现代化成功的产物。其实,这一对历史的解读从事实上来说是忽视了一个更重要的历史事实,即西方在经济现代化之前就有了一套保护产权和基本人权及限制政治权力的宪政体系。没有这样一个体系,西方的经济现代化不可能成功。如果用一个理论来总结西方的经验,“政治决定论”比“经济决定论”更有事实根据和说服力。 “经济决定论”的根本弱点是它忽略了专制政权的掠夺性。在权力没有限制,产权和基本人权得不到有效保护的体制中,统治精英可以没有顾忌地掠夺社会创造的财富。在这种体制下,社会成本超高的经济发展在一定条件下(如高储蓄,自由贸易,和人口红利)能够持续一段时间,但是经济发展不仅不能够带来政治体制的自由化和民主化(因为政治体制的改变会取消统治精英的特权,使之无法掠夺社会财富,所以经济越繁荣,统治精英越反对民主化)。相反,经济发展会造成更恶劣的社会不公正,权贵资本主义代替共产主义,政治特权成为敛财的工具。由于这类体制和真正的自由市场经济体制水火不容,市场化的经济改革在这种体制下必死无疑。 “经济决定论”的破产对中国的发展绝对是一件好事。现在人们的焦点将会重新聚集到中国的最核心的问题上,即如何变革其专制政体。 本文不代表BBC的立场和观点。网友如要发表评论,请使用下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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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者 | 《纽约时报》 丹尼尔·钟:和陈光诚同机飞美国

核心提示:一位邻座乘客对陈光诚的建议。作者在回美国的班机上正好坐在陈的后座,通过对陈的观察,他的建议:陈在对中国和美国发表评论时要三思。在中国,他是被炒作的政治素材,而到美国后他跟普通人没有两样。 原文: Advice for Chen Guangcheng, From a Fellow Passenger 发表:2012年5月22日 作者:丹尼尔·钟(DANIEL C. CHUNG) 本文由 译者 志愿者翻译并校对 星期六晚上,我从中国出差返回美国。我乘坐的航班很不寻常,因为机上有另一名乘客离开他的国家前往我的国家。他就是陈光诚。 我的座位就在陈光诚一家及其美国随行人员背后的那一排。这位失明的维权人士获准前往美国的纽约大学学习法律。我暗想,如果有机会,我该对他说些什么。(其实没有这样的机会。他的随行人员不像陈的两个规规矩矩的孩子,会不时地从座位上跳起来,让周围的人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事情发生了。我想他们肯定会阻止别人跟他说话。)我猜其他乘客也在琢磨同样的问题;陈和家人下飞机时,联航UA88航班机舱内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鼓起掌来。 我想告诉陈的第一件事是,在公开发表关于美国和中国的言论之前,请三思。在中国,他是知名人权律师和异见分子,他的观点无疑会引起我们的浓厚兴趣和高度重视。而在美国,他或许与我已故的父亲钟开莱没有太多不同。我父亲1944年靠奖学金来到美国,在普林斯顿大学获得数学专业的博士学位,后来像陈一样失明。即便借助电视和互联网,他起初也不太可能充分了解我们的国家和社会。 为什么要提这样的建议?因为我担心陈及其家人会被奥巴马政府或者两党政客用作政治弹药,鼓吹”美国多么了不起,中国多么糟糕”的论调。在美国谋求围绕商务、环境、战略和其他无数议题与中国合作/竞争时,我们频频听到这种说法。 30年来,我频繁前往中国出差和休假,看到这个国家实现了引人瞩目的变革,使大批人口脱离了贫困。我家的亲戚原本住在简陋的农舍里,烧煤做饭和取暖,没有电话,使用不洁净的水。如今,他们搬进了现代化(如果简单地按美国标准衡量的话)的公寓。 1975年,青少年时代的我第一次去中国。尼克松和基辛格着手实现中-美关系正常化之后,我父亲引领了中美学者之间最早的数学讨论。20世纪80年代,我父亲渐渐丧失视力(但并未丧失给中国学生授课的热情),我陪同他与文革后幸存的老朋友见面。至于我自己,在美国最高法院做过书记之后,我参观了天安门广场,就在民主抗议被镇压之前的几个月。 尽管烟雾弥漫,城市衰败,民工长期处于贫困中,还有其他问题,但我觉得从总体来看,中国人比过去幸福。他们越来越注意到为经济改革而付出的社会代价,有时感到很遗憾,但又觉得利大于弊。当陈大声说出自己的想法时,我希望他的话能产生重大影响。无论在美国停留的时间是长是短,作为观察家和批评者,陈都有责任最大限度地利用人们给予他的关注(如同对其他知名异见人士一样,外界对他的关注也必定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减少)。 陈对中国的政治和政府提出了清晰的、严厉的批评。但是,他最好能思考一下我们美国人面临的类似障碍,或许还能为我们指点一二。无论在选举政治还是企业管理方面,我们都有自己的世袭”太子党”。虽然我们的空气污染程度较轻,但显然未能承担起自己的责任,为减缓全球变暖尽一分力。尽管我们的媒体是独立的,但更关注约翰·爱德华兹案等八卦新闻,而不是金钱在选举筹款和立法程序中的腐蚀作用。 与中国相比,美国的政府系统较少出现贿赂和公开搞裙带关系的问题,但从诸多方面看,我们的资本主义经济和民主政治受到”大到不能倒”的企业和公共部门官僚机构的支配。这些机构远不像中国共产党那样铁板一块,但却同样极具影响力且不负责任。中国政府确实是专制的,但因为有能力分析、争论然后采取行动解决扶贫和基础设施建设等问题,所以能在短时间内取得重大成就。所有这一切都不是靠借债实现的。我们多样化的社会确实伟大,但政治机能不良(政治中心日渐消失,民选代表无法围绕紧急问题达成共同立场,气势汹汹的大话压倒了理智)的问题正日益造成弊端。 陈来到美国是好事。他对中国的看法可以帮助美国人更好地了解自身的未来。如果尴尬的外交事件能成为促进讨论和了解的途径,那将是一次奇怪但可喜的胜利。无论如何,在今后数十年里,美国与中国的关系将对全球事务产生最重大的影响。我们以往的优势在很大程度上源于使移民融入美国,以及我们的国家对变革的开放态度。如今,我们需要动用这种优势和开放态度,帮助美国融入日益多极化的世界——也许,陈可以帮我们一点忙。 Daniel C. Chung 为投资管理公司Fred Alger管理公司的首席执行官和首席投资官。 本文版权属于原出版公司及作者所有。©译者遵守知识共享署名-非商业性使用-相同方式共享 3.0许可协议 译文遵循 CC3.0 版权标准。转载务必标明链接和“转自译者”。不得用于商业目的。点击 这里 查看和订阅《每日译者》手机报。 穿墙查看 译者博客、书刊、音频和视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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胥志义:人权保障是改革的突破口

  中国现在的改革要继续,要深化,甚至有人说要再改革,那么,改革的突破口在那里?人们见仁见智,有“顶层设计”,有“县级开花”,有“选举落实”,有“法治完善”,有“国企改革”,有“政府职能转变”,有“信息公开”,有“言论自由”,等等。这些从不同角度看,都有一定道理。但我以为,改革的突破口就是人权保障。简单的说,或非理论化的说,如果每一个公民的权利诉求按照人权要求获得解决,中国的改革就成功了一大半。再具体一点说,如果中国现在每年上千万人的上访或权利诉求能够按照人权要求获得解决,并在此基础上建立了制度化的解决机制,中国的改革也成功了一大半。为什么?   一,人权保障是经济政治社会改革的核心和交集   中国经济改革是要建立市场经济。市场经济是以社会个体(包括自然人和法人)为经济发展主体的经济。所谓的市场化改革,实际上就是经济发展主体上社会个体对政府的替代,是经济发展权力由政府手中转移到社会个体手中的过程。有人说,经济改革的核心是政治改革,这话没错,经济改革从本质上看,是把因实行公有制与计划体制被剥夺了的个人经济权力还给人民,核心是人权回归和人权保障。但我们以前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我们是把市场当作代替计划的一种方法或手段上的变革。政府仍然是经济发展主体。所以市场化改革并不彻底,也不可能彻底。   经济改革要深化下去,市场体制要最终建立,关键是人民的经济权力能否得到落实和保障,比如投资自由权不受各种有形无形门框限制,迁徙权不受户籍和城乡二元体制的影响,财产权不在发展的口号下受到侵害,择业权不因体制的人事政策(比如编制等等)而被扭曲,等等。没有人的经济权力和权利的落实,经济要素特别是生产要素的自由流动无法形成,市场机制无从建成,市场效率不能体现。当然我们可以把这些改革分别称作政府职能转换,户籍制度改革,人事制度改革等,但本质上就是人权回归和人权保障。经济改革要突破要深化的重点和难点,都在人权保障。   政治改革的核心是约束政府权力,如何约束?实际上有两个内容。一是减少政府权力,使政府权力限于处理公共事务,在此基础上,才有政治改革的第二个内容,即对政府处理公共事务的权力进行监督和制衡。目前我们理论上实践上都混淆了,起码是模糊了这两部分的区别,讨论和实践的方向都是权力制衡,包括用选票去制衡。所以我们一说政治改革,首先想到的是三权分立,舆论监督,民主选举等,这些从促使权力运用的合理性角度出发是对的。但中国现在的体制,不单是权力运用不合理,最重要的是政府权力过大。在政府权力过大的情况下,不仅权力制衡因为过于复杂而难以设计,而且由于监督过于琐碎而难于复盖。即便通过民主选举产生权力掌管者,对他的权力运用仍难实行制衡和监督。在权力过大并难于实现制衡和监督的情况下,民主选举,就有可能成为追逐权力的一场游戏。所以中国政治改革目前最重要最迫切的是减少政府权力,但如何去减少哩?   权利与权力,具有此消彼长的关系,政府大部分权力的扩张,正是以人权的缩减为前提,是建立在侵害个人权利的基础之上,人权的伸张,同时也是政府权力的减少。比如,有了政府投资项目的审批权,就没有了民众的投资自由权,保障了民众的投资自由权,同时也就减少了政府审批权。再比如,土地产权的私有化,本身就意味政府或政府体系(包括村委会)土地处理权的减少,土地产权的私有和保障,就是政府权力的缩减。显然,通过公民权利的赋于和保障,正是减少政府权力的有效途径。公民权利不可侵犯,可以构成政府权力扩张的有力屏障。所以中国目前政治改革的核心,也是人权保障。   社会改革的核心是建立社会的自我均衡机制。很多社会矛盾,是政府不宜也无力去处理的。比如,企业中资本与工人的矛盾,政府可以用一些法律来规范资本的行为底线,如工作时间,最低工资等,但劳资的主要矛盾,即利益矛盾(如工资的高低),政府便不宜也无力去处理。在企业中,由资本所有权而派生出来的分配权,主要掌握在资本手中,资本相对强势而工人相对弱势,所以赋于工人建立自已工会组织和抗议罢工的政治权利,可以弥补工人经济权利的不足,使劳资博弈更为平等,大部分的利益矛盾可以不通过政府的干预,而通过劳资平等的博弈得以不断的消解。所以赋于工人结社权和罢工权,就是建立企业利益分配的自我均衡机制。   社会管理创新,不是政府管理社会方法上的变革,也不是简单的社会事务由社会去办。核心是通过公民权利的确立,使社会个体相互之间的关系,能通过权利的平等而相互制约,社会个体之间的矛盾,能通过权利与权利的制衡得以消解。只有当社会矛盾超出法律底线时,政府才进行干预。显然,社会改革是要建立社会的自我均衡机制,其核心也是人权赋予和人权保障。   我们把改革分为经济政治社会改革,是外表形式上的区分。从经济政治社会改革的核心看,都是人权的赋于和保障。经济政治社会改革或许所要求的人权赋于和保障,有经济权利政治权利上的区别(这种区别也很模糊,比如自由迁徙权既是政治权利也是经济权利),但都是人权保障,人权保障是经济政治社会改革的内涵和交集。我们常说改革是系统工程,系统的联系点,其实就是人权保障。所以,经济改革,政治改革,社会改革,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那个先搞,那个后搞,难以也不宜进行先后顺序的区分。保障人权,既是经济改革,又是政治和社会改革。人权不能得以实现和保障,经济政治社会改革都不可能成功。人权保障是改革的核心内容和突破口。   二:维权就是改革   我们总是把维权与稳定联系起来。比如,“维权就是维稳,维权才能维稳”。其思路是把维权当作实现稳定的手段——维权是为了维稳。实际上,维权就是改革。   维权的胜利,就是改革的成功。小岗村的农民写血书,脱离集体走单干,是要求个人权利。什么权利?生产自主权,经济行为自由权,自已的劳动成果直接归自已所有的收益权,集体经济制度剥夺了农民的这些经济权利。从政府的角度看,这是放权,从农民的角度看,这是争权或维权。农村承包制的实行,既是改革,也是农民维权的胜利。自由的讨生活求富裕,是人天生的不可剥夺的权利,“斗私批修”的思想禁铟和富即罪恶的阶级斗争,压制了人最自然的权利。从“斗私批修”到“恭喜发财”,允许发财致富,保护私有财产,是人自然权利的回归和实现,也是中国经济改革的开始。孙志刚死于收容制度,全国人民起来维权,不仅为孙志刚呜不平,也是为自已争权利,收容制度的废弃,是人民维权的胜利,也是法律制度改革的成功。乌坎农民争土地处理权和收益权,声势浩大,不屈不挠,在高层的理性回应下,不仅争得经济权利,而且争得民主权利,村民自治的真正实行,既是村民维权的胜利,也是基层民主改革的成功。   维权的深化,就是改革的深化。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冤假错案平反,仅是民众自我保护和政府主动纠错,摘帽子和恢复工作,就是平反的实现。现在的冤假错案平反,不仅要求摘帽子,还要求赔偿和追究责任,这是维权的深化,也是制度通过改革日趋走向文明的深化。垄断侵害消费者的选择自由,垄断利润来自对消费者的盘剥,同时垄断也是建立市场机制的大敌,是摧毁市场效率的杀手,所以反垄断是民众一种更高形式的间接维权,也是市场化改革进一步深化的具体表现。要求思想自由,是民众维权的深化和发展,而思想自由是创新的基础,人们争取和维护思想自由之权利,就是打破束缚创新桎梏之改革。中国要建成一个创新型国家,不是喊几句口号就能成功,甚至关键也不是进行所谓的科技体制改革就能成功——比如科究所是放在企业还是政府。创新的关键是废除权力和宗教式意识形态对思想的禁铟。人们争取和维护思想自由权利的任重道远,就是建造国家创新力的任重道远。   维权的艰难,就是改革的艰难。人大代表“独立”候选人的出现,是人民争选举权和被选举权的表现,同时也是人大选举制度的改革,“独立”候选人的被压制,既是维权的失败,也是改革的失败。人们抗强制拆迁,是争财产权,包括土地的使用权,是争能够自由讨价还价的权利,而自由的讨价还价,是土地买卖市场化的核心,是土地市场价格的形成机制。强制拆迁是强买强卖,所以拆迁户与政府的对抗,就是市场经济与计划经济的对抗。拆迁户维权的艰难,就是市场化改革的艰难。律师的维权难,也是法治改革的难。法治不仅要有法律制度,而且要有司法过程中的权利平衡。律师通过查事实,讲法理,维护当事人的权利,正是权利平衡在司法实践领域的体现。律师工作的权利难以得到保障,甚至受到打压,就是法治改革的艰难。李庄事件之所以成为标杆性事件,就是李庄维权的进退,便是法治改革的进退。   维权的停滞,就是改革的停滞。当民众的权利诉求得不到政府管理和制度变革的回应,当政府的工作任务主要是截访和压制民众的权利诉求时,人权伸张走向停滞,改革也就走向停滞。如果吃了毒奶粉的结石宝宝的维权受到压制,制度化的责任追究无从建立和有效运行,改革已死,毒食品事件就会层出不穷。如果武钢保卫处的官员,把一个不是精神病的人强送精神病院,只是迫于舆论压力放人,而责任人没有受到刑事责任的追究,并使其成为一个普遍性的判例时,改革已死,侵害公民权利的事件就会层出不穷。如果只是制订一个人事招录的制度,标榜如何如何公正,就谓之为改革,没有参与招录人员的维权,或这种维权并无效果,改革已死,制度只是好看却不中用的装饰,改革则变成一场文字游戏。如果工人的罢工不能得到合法性的承认,劳资的权利平等无法实现,企业内的利益均衡机制无从建立,改革已死,所谓的收入分配改革只是一句空话。   维权的动力,就是改革的动力。改革的动力从来就不来自政府,而是来自人民。人民权利意识的不断觉醒,就是改革动力的不竭来源。农民进城打工,子弟不能上学,或上学有困难,政府提供给市民的服务不能惠及农民,农民要求平等,既是权利的诉求,也是对城乡二元制度改革的诉求。自由的表达,根植于人的天性,“言论自由”不是西方思想和文化,而是所有人出于本性的追求,人民不断地争取言论自由,与打压言论自由的“跨省追捕”和“以言获罪”进行斗争,既是维权,也是改革与反改革的斗争。有人说,现在改革已无动力,是指官员已无动力,实际上,人民维权动力一直没有消失,改革的动力当然也就没有消失。维权浪潮的一波又一波,就是改革要求的一波又一波。   所以,维权就是改革,改革就是维权。改革不是一个理论问题而是一个实践问题。我们并不需要过于复杂的改革设计和研究,也不需要浩如烟海的脱离实践的制度制订,民众的权利诉求和政府在制度上管理上互动性的回应,就是改革过程。李洪林为所谓“攻击毛主席”的“反革命”上书邓小平请求平反,邓小平回应指示胡耀邦办,并导致“公安六条”的废止,就是一个表面上没有称为改革,实际上却是一个很重要的人权回归的改革过程。   三:改革的歧途   一旦改革脱离人权保障这一核心时,改革便走入歧途。   比如,农村承包制本质上是农民经济权利一定程度上的回归,但我们只是把它当作加快经济发展的一种方法,而不是人权的落实,所以权利赋于并不彻底,土地产权并未给农民,户籍制度仍然对农民迁徙权构成约束。当农村承包制解除了行政式集体经济制度对农民生产积极性的束缚,并带来农业生产取得发展时,农村改革止步。不完善的农民权利,限制了市场化改革的深化,生产要素如土地劳力的自由流动受到压制,改革走入岐途。如果当初在实行承包制的基础上进一步实行土地产权私有化,土地市场得以建立,何来现在因土地带来的社会问题,如强制拆迁,如土地腐败。如果在工业化过程中,农民一进入城市打工,就能够取得与市民平等的权利,城乡二元体制的改革就能与工业化的过程同步进行,何来现在“农民工”的称谓和由此带来的社会问题。如留守儿童,如春运难题。特别是,迁徙权不受城乡二元体制影响,和土地产权私有,两者的相互结合,可以清除三大生产要素(资本土地劳力)中二大要素土地流转和劳力流动的潜在阻碍,土地劳力自由流动的市场机制就可以建立。而没有生产要素的自由流动,通过市场配置资源,并提高资源使用效率的改革便无法成功。   再比如上世纪九十年代后期的国企改革,一个重要的失误就是工人权利没有得到赋于与有力保障,政府一声令下,几千万工人就下了岗,这即便在资本主义国家的私有制企业中,也很难想象。企业是资本与劳动的结合,工人权利的赋于可以构成对资本所有权及其派生出来的其它权力(包括关闭企业的权力)的有力约束。而国企工人权利的赋于和保障,可以构成对政府权力的有力约束。中国号称是工人阶级领导的国家,代表工人阶级的利益,工人却是政府的附属。当工人面临失业时,却没有保障自已权利的组织和手段。工人权利的丢失,不但使工人利益受损,积累诸多社会问题,还使政府作为所有者,在处置国有资产时,失去制衡。如果企业中有真正代表工人的工会组织,工会组织的维权,可以迫使政府在处置国有资产时,充分考虑工人的利益,因而国有资产流失的可能性会大大减少。这正如在土地没有私有化之前,一个不真正代表村民利益的村委会,有可能贱卖土地,而一个由真正民主选举产生的村委会,决不会贱卖土地一样。   更为重要的是,国企改革是要使国企摆脱行政控制,转变为一个独立自主,自负盈亏的市场主体,本质上是赋于企业权力和权利。这是建立市场经济体制微观层面的改革,它要求国企:一不受行政控制和庇护,二有自已的利益激励,三企业家的脱颖而出是市场的选择。囿于国企所有者缺位或模糊的特征,政府指令的管理层购买不单是这种购买不合理,有瓜分国有资产的嫌疑,而且不能使国企达到上述要求。首先,政府任命的管理层是官员而很难是企业家,或者只是政府指定的“企业家”。由于管理层是政府任命,企业既不能摆脱行政控制也会寻求行政庇护。其次,从利益激励的角度看,在所有者模糊的条件下,工人就业的利益比管理层的利益更接近企业利益。工人比管理层甚至比政府官员(因为官员并不是真正的所有者)更不愿意企业倒台。所以,赋于工人选举和聘用管理者的权力,更能使国企接近市场主体的定位,更有利于企业家的脱颖而出。也更容易切断企业与政府的行政联系。显然,工人权利的缺失,使国企改革全面失败,不但带来诸多社会问题,如贫富差距的扩大,而且国企并未成为真正的市场主体,典型特点表现在与政府的关系上,经济上虽然独立,行政上却依然依附。国企改革是政府对国企既要甩经济包袱,又不想失去控制,因而从给钱变为不给钱而给政策。而政府政策对国企的倾钭,更使公平的市场秩序无从建立。   如果我们比较上世纪八十年代与九十年代的改革,八十年代的改革明显具有政府放权,民众增权的特征,它奠定了中国经济增长动力的基础。而九十年代至今的改革,民众增权明显停滞,改革多是政府管理方式上的变革。甚至在加快经济发展的口号下,强化政府主导,民众权利有某种程度的缩减。比如山西等地煤炭行业的国进民退等。这与我们对改革的认识不足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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