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清涟

美国之音何清涟 | 中国为何会产生“骆家辉现象”?

写下这个题目,是想告诉我的同胞们,骆家辉先生从其可能成为美国驻华大使那一天开始,中文世界里“为伊颠狂”的文字全是中国人自个的心结(或者心魔)所致,与美国白宫并无瓜葛。因为无论是中国方面暗中猜度华裔任美驻华大使将有利于中国对美外交,还是《光明日报》发表“警惕骆家辉带来的美国‘新殖民主义’”这种“大彻大悟”的文章,都好有一比,即中国那句有名的禅语所说,“风未动,旗未动,是尔等心动”。 这话我揣在心里好多年了,也知道问题发生在哪里。问题发生在北京的“文化中国”战略。至今被中国尊为座上宾的哈佛某著名华人教授,多年前给北京献上一策,要好好利用海外华人的力量,用中国特有的文化价值观比如儒家文化做为凝聚华人的亲和力,开展统战工作。北京的宣传官员与官方学者一直在苦思,如何塑造海外华人对祖国的认同感?最后找到的办法就是要认真宣传海外华人与“祖国母亲”那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血浓于水”的关系。中国多年来春节文艺晚会上都有一套不变的节目,即五大洲的华人们为春晚发来热情洋溢的贺电,此节目给国人造成的印象是:华人们都是中华民族的“海外孤儿”,那煎心的思乡之情只有在“祖国母亲”怀抱里才能尽情释放。当年张明敏在春晚上一曲“我的中国心”一晚上红透长城内外,其背后的政治文化密码尽在此中。 也因此,中国政府不喜欢用各国对移民的标准化名词,比如用华裔美国人(Chinese American)来称呼在美华人,而喜欢用美籍华人(Chinese with American Citizenship)、乃至“海外华人(Overseas Chinese)”名之。华裔美国人的内涵是这些移民虽然有外国背景但已经归化美国,是美国公民,所谓华裔无非其本人或父祖辈的出身地而已,归化美国时他们都已宣誓效忠于美国。而美籍华人一语则强调,即便他已入美国国籍、宣誓效忠美国,但他永远是个中国人。与“海外华人”相对应的是“祖国母亲”,其效忠对象是统治中华民族群居之地的政权——北京政府。 从美籍华人、“海外华人”这样的概念出发,北京政权理所当然地断定:全世界的华裔外国公民都应归它管辖。这并非我的编造,美国一人权组织负责人乃英国殖民地时代出生在香港、幼年移民美国、几十年前就已是美国公民,前些年随欧盟人权代表团到北京,险遭中国国安绑架。在欧盟官员与外国记者“围观”下,北京国安绑架未遂丢下一句狠狠的话:“不是你是哪国人,也不管你会不会说中国话,只要你是华人,我们中国政府就管得着你!”也正是出于这观念,不管华人入的是哪国国籍,只要进了中国,很容易成为外交牺牲品,比如被当作某国间谍抓起来。这点也已经成为各国对华外交官的“常识”,有时他们会劝告某些从事中国当局不喜欢的工作,比如人权、环保、爱滋病防护的华裔工作人员,在某敏感时期内不要去中国,以免被捕。 一个巴掌拍不响,若只是中国政府有这种“祖国母亲”心态,而没有各国华裔那种“海外孤儿”式的响应,二者之间的互动是不可能形成的。客观而论,第一代移民们由于其社会化过程(从出生到16岁以前的成长及受教育经历)是在中国完成的,无论是价值观还是交友方式,无论是“心”还是“胃”,都无法摆脱母文化的影响。以美籍华人为例,由于在美国从政需要依靠为选民服务,从(大多中国人认为)微渺的社区服务干起,得到认同,然后才能从镇到县到州一级级参选。这对于喜欢权势的第一代中国移民来说很不适应。如果习惯做个普通人倒也罢了,但如果想要在华人中“出人头地”,不少人就开始“挟共自重”,以自己与北京的“关系”在美国的华人社团中占居一席之地。而北京将“华文报纸、华人社团、华文学校”一向视为“海外统战三宝”,让亲北京的各国华裔在“三宝”里占据一席之地,双方皆大欢喜,“孤儿”找到了组织“母亲”,“领导”找到了被领导者。 但社会化过程在移居国完成的第二代与第三代移民就不一样了。他们当中许多人已不能熟练地使用母语,比如会听、会说但不会写,他们在所居国形成的价值观注定使他们不喜欢中国大陆那一套。许多华人家长交流的经验是:在孩子12-15岁以前带他们回国,孩子们会很高兴;但过了这年龄,想带他们回去很困难。“第二代”不喜欢中国的理由有许多,比如脏,尤其是祖父母辈在小城镇与农村的,连个干净的厕所都没有;比如中国人的不排队,不礼貌;比如公共交通的混乱。有的第二代回去参加夏令营后谈体验,说“我知道什么叫集中营了”。大多“心系祖国”的父母辈在教育子女“爱国”时,可能会遇到子女的顶撞:“I’m an American, not a Chinese.” 一个生在美国、父母在台湾、祖籍是浙江的美国官员曾对我讲过,当年她参加与中国的WTO谈判,因为她是谈判中的唯一一位华人,中国官员的一句话让她很困扰:“你是中国人,这下好了,我们是自己人。”她说,这话让她产生的感觉是,她必须站在中国的立场考虑问题,而不是她所代表的谈判方。 骆家辉是美籍华裔,而且是第三代。他的行事、价值观首先是必须与美国主流社会一致,如果是北京希望的“黄皮红心”,绝难在美国从政,因为美国政府没必要为自己找一位“战斗在敌人心脏里”的“余则成”(中国电视剧《潜伏》里面的英雄)。所以有关骆家辉代表什么,主张什么,中国大陆所有的期待全是中国人自己的事情,对于骆家辉而言,“吹皱一池春水,干卿甚事?”

阅读更多

一五一十 | 精卫填海声声慢

作者: 王小平  |  评论(0)  | 标签: 读书看电影 拜读杨啸兄大作《杜鹃啼血声声愁》,指东打西,随意自如,如同杨过飘然来去,啸傲红色江湖,好不自在!心羡之余,不禁起了应和之意。要做应答文章,当然先得从题目上做工夫,于是就有了这篇《精卫填海声声慢》。 既非词坛圣手,亦非诗国骚人,却要来故作风雅,冒充名士;于是在“白头搔更短”,捻断七根须之后凑出来的这个题目,七字之中倒有两个字是与原题相同的,实在诒笑大方!不过从杨兄的“声声愁”,到我这里的“声声慢”,其中颇有一番讲究,并不是完全生搬硬套出来的。若学诸葛孔明摇摇笆蕉扇,或是铁扇公主摇摇鹅毛扇的话,可以说“别有深意存焉”。要问其中奥妙,还是让我们先从“声声慢”这个词牌名的起源说起。 《声声慢》原名《胜胜慢》,最早见于北宋晁补之笔下。晁补之是“苏门四学士”之一,也是一个颇想在政治上有一番作为的人。他二十七岁考中进士,在首都开封府和礼部考试时都名列第一,可谓一时无两。颇有唐时孟郊《登科后》诗:“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之神采飞扬。补之当时, “晁张班马手,崔蔡不足云”之言也已传世。这是黄庭坚称赞当时的他和张耒就像司马迁、班固一样,而远超过汉代的崔瑗和蔡邕。但正是这样一个才气纵横,一心想在政治上有所作为的人,却一生潦倒,功名蹭蹬。说起来,这和他的老师苏轼有莫大关系。 其实所谓“苏门四学士”,并不是真的是苏轼的学生或座师下的门人。他们只是仰慕苏轼文名,甘愿在为人为文方面以苏轼为楷模;而苏轼对真正有才华的后生从来是不遗余力地推荐褒赞。这是中国传统士大夫阶层中,交游唱和的常态,当然在性情志向投合之外,也在最忌讳“朋党”之议的朝廷上,隐藏着一种士人集团政治上的联合与站队。晁补之、秦观、张耒、黄庭坚四人难得的是,始终以苏轼的立场为自己的立场,与倒霉的老师共同进退。即便是在新旧两派都不喜欢的苏老师因“诗文谤上”而下狱,被活生生制造出一个“乌台诗案”的千古奇冤之时,依然没有弃之他投。在那个党争混乱是非难辨的大气候下,殊为不易。 晁补之因为老师牵累,官场不顺,生活一直比较困窘。好在他生活在宋代而非共和国,至少在表面上,“歌儿舞女以终天年”是太祖皇帝在世时就为大臣们定下的优惠政策。为鼓励大臣们尽情享受生活少生异心,宋代给朝中官吏们的俸禄是很优厚的,更鼓励大臣蓄养家妓。但买人不是一次买断,而有一定的年限。大多雇用婢女约定个三五年,最高年限为十年。有的小妾和婢女期满后不忍离去,但如父母不同意,也不能留下。若婢女几经转雇,其身价往往看涨,具有特殊才能的婢女相当昂贵。即使如苏东坡、辛弃疾这样人品学识堪称楷模的人,在当时大风气下也不能免俗,家中大多养有许多家妓。一般士大夫家庭期满后多送婢女还乡,让其婚嫁。所以宋词中我们可以看到许多送别家妓的词。那些玲珑聪慧的女孩子,如果跟主人建立了超出寻常的感情和关系,也有可能被收为妾,但并不容易,必须要征得女孩家人的同意,并不能强娶。 官场失意的晁补之,在赌场上表现如何,是否和韦小宝一般官场上下大小老婆通吃,我们查无史据,已无可考。但在情场上,倒是颇为顺遂的。他当年就有一个家妓,名叫荣奴,有两首词专门是为她的离去而作。一为《点绛唇》,另一阕则是他首创的《声声慢》了,词曰: 朱门深掩,摆荡春风,无情镇欲轻飞。断肠如雪,撩乱去点人衣。朝来半和细雨,向谁家、东馆西池。算未肯、似桃含红蕊,留待郎归。 还记章台往事,别后纵青青,似旧时垂。灞岸行人多少,竞折柔枝。而今恨啼露叶,镇香街、抛掷因谁。又争可、妒郎夸春草,步步相随。 这首词的题序,明言是为荣奴的离去而作,言下对荣奴的离去甚是不舍,为她今后的命运担忧。荣奴为什么一定要离开,我们已不知道,但明明知道她此去有可能是“灞岸行人多少,竞折柔枝”,可还要问“抛掷因谁”,这其中的感情几分真几分浅, 倒也无意深究了。中国传统士人,一直就这么不尴不尬,活在日益紧逼的君权与有名无实的民权之间,结果连自己的“士权”也无从持守。非但仕途中载浮载沉,身不由己,甚至连自己喜爱的女子,也只能眼睁睁看她身世飘零,从此下落不知。虽非死别,却已阴阳永隔,实在让我们今人叹息不已。伤感之余,更对那些包二奶小三不断,日记照片视频不绝,计划五年里达到睡一千五百个女人的宏伟目标,甚至以收集阴毛三百根而矜然自喜,却对诗三百一无所知的我党大人先生们,感到如吃活苍蝇般的恶心。 要说《声声慢》这个词牌序列,蒋捷所作《声声慢·秋声》当然也不俗。但若论其中翘楚,当然还得数易安居士的那篇千古名作: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 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李清照(1084-1155),号易安居士,济南(今属山东)人。她出身于一个有文化教养的仕宦家庭,父亲李格非是当时著名的学者,丈夫赵明诚历任郡行政长官,是金石收藏和考据家。李清照与夫婿志同道合,感情深厚,常一起校勘金石,鉴赏书画,唱和诗词。靖康之变,宋室仓皇南渡,李清照一家也随之避乱江南。不久赵明诚去世,他们苦心搜集的金石书画也在流亡途中丧失殆尽。李清照只身漂泊于杭州、越州、金华一带,在凄凉孤苦中度过了晚年。 后世常有关于她丧夫南渡后因生活艰难,被迫改嫁的传闻,大体上属于乡野之谈,经不起考究。其实居士家世名门,自幼工诗能文,又长于词,是文学史上卓越的女作家、女词人。当从其词作气韵风度来看,恐怕也做不出改嫁这样的事情来。尤其分明的是:其词以南渡为界,分为前后两期。前期词主要描写出嫁前后的闺阁生活,活在自己的小天地,象牙塔内,自然内容比较单一,词风清丽婉转;后期词则一改前貌,经历种种国破家亡,人间惨淡后,多写内心的凄惨心境和痛苦感情,流露出故国之思和昔盛今衰之感。其词风沉哀凄苦,我们从她的《漱玉词》中,可以有更深切的感受。 从晁补之到李清照,所处时代各异,所吟的对象也全然不同,我们却可以看到一种弥漫,贯穿于词中的,共同的哀伤和无奈。这就要看到,虽然中国传统有“儒道互补”的传统,儒家士人爱自我标榜什么“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其实从来都是穷的时候多,达的时候少。从其整体运命来看,更是穷的比例极多,达的比例极少。对那些寒窗十载,侥幸得一点功名的士子来说,一旦官运不好,或是在党争中失败,无意中触了皇帝,外戚,宦官,权臣的逆鳞,结果往往讨不了好去。别说被当廷杖责而死或下诏狱而死,甚至满门抄家抄斩,牵连九族(方孝孺更倒霉,被朱老四诛了十族,不单是其血亲姻亲,连和他毫无血缘关系的门人子弟,甚至偶与之信件往来的无辜者也被杀光了),能够被贬到边疆或穷乡僻壤去老死等死,已是万幸。 既然在这种制度困境下,根本不可能伸张士权,抑制君权,以此实现胸中抱负,那么大多数的士人在失官或致仕之后,往往只能强迫自己忘情山水,或是沉浸在文艺的狭小天地里,自伤自悼,自哀自怜。也难怪有国外的,较清醒的中国文学研究者说,作为中国文学乃至文化大传统的诗词文章(在传统四部之学的视野里,小说向来属于下里巴人,是民间文学,是小传统,难登大雅之谈),中国数千年文学成果中除了空洞无物的道德讲章,八股时文,颂圣之作,真正代表其底色的,就是那一种挥之不去的悲苦愁怨之感。无论在种种形式平仄的束缚之下,其诗词技巧到了多么高明的地步,但始终是没有生命力的。就其整体观感来说,这是一种怨妇式的文学传统。 正因为这种制度的羁绊,这种身份上的进退两难,同时又背负着道德楷模这个与生俱来的人格象征,使得被官场潜规则折腾无休的中国的文人,士人,官人们,往往过得极端压抑而扭曲。在他们作为一个整体,被千年沉重压抑扭曲得不成人形之下,也就自然而然将这种压抑,扭曲传导到整个社会中去——尤其是那些地位,身份上远不如他们的体制外底层民众身上去。所以我们可以看到在中国士人历史上,有各种不正常的现象,从一个朝代传递到下一个朝代,而且不断累积,直到成为一种无可医治的社会痼疾,成为中华文明这个辉煌机体上丑陋的疮疤。像一直盛行的“男风”,“娈童”,“乱伦”,明清以来“情色文艺”的大兴,或是对更不幸的女性的“小脚金莲”的痴迷,从身体,身份到灵魂,都把人类的另一半禁锢得无以复加。 不幸的是,这种被传统君主集权制度,被道德至上主义的传统文化扭曲的社会心理积淀,更进一步蔓延到了我们今天的时代来。而且更因新的现代黑暗专制和超越以往一切时代的政治改造,造就了新一代压抑的,扭曲的,伪善的“士大夫”群体。我们不说黑幕重重,烂到极点的那个官场,即便是那些自诩为“公共知识分子”的体制内知识精英,同样谈不到真正的独立,理性和批判性。 关于这一点,在《理尚往来》一文里曾有较详细的讨论,这里姑且做一回文抄公,原文照录一番: “可惜儒家的德治和礼法主张,终究因为其制度设计本身的问题而无法落到实处。严重的制度依赖之下,就是治乱循环不已,而儒家士大夫们总是有心无力,无法挽狂澜于既倒。或者本身也和这个王朝一起葬送;或者就此息影山林,学隐士坐忘;或者干脆和五代的冯道一样,放下廉耻,成为伺候“五朝十帝”纪录的官场不倒翁(想起了仰望星空)。尤其是西汉以后,先秦儒家的仁政内核逐渐被边缘化,被消解掉了,成了专制制度的美妙装饰,随着科举制度的设立,地方豪族或朝中士大夫的地位也朝不保夕,不断跌落。明朝时朱元璋首倡廷杖,当着宦官打大臣的屁股,折辱士人尊严,又大肆屠戮朝中和军中开国大臣,取消丞相,钳制兵马,大搞特务政治,大兴文字狱(请参看谢苍霖,万芳珍两位先生所著《三千年文祸》);到了清朝,更是个个下跪,自称奴才。至于共和国,毛更是集传统(尤其是明太祖)与苏俄专制之大成,将知识分子贬低,打击,迫害到无以复加的地步,也从整体上塑造出其奴性人格和盲从权威,投机自利的阴暗心理。 在西方于1500年前后起步的时候,中国的明清两代却固步自封,傲慢无比,结果陷入漫长停滞,终究要后来者付出代价。虽然主要责任在于其封闭性的权力安排,在于这个专制制度和层出不穷的暴君,昏君们,但也同后来儒家一反先秦的“大丈夫”气概,不断的自我矮化,甘于臣服与自我腐化有关。可以说,后世的儒家,在修身养性,谈玄说道上固然有一套,但在治国平天下这半截,却是要扒下其冠冕堂皇的博带峨冠,好好打一顿屁股的。” 如果我们对古来的君子士人,尚且只能抱一种“理解的同情”的态度(陈寅恪,钱穆,余英时等先生都是如此),因为毕竟在那个半封闭的,名为“天下”实际上极为停滞不前的世界里,他们的视野有限,能做的事情不多;况且历代都有真正的大丈夫挺身而出,有所为有所不为——那么对于今日的体制内知识分子,却不能如此轻易的放过。为什么?因为他们掌握了最丰富的思想资源,控制了最全面的渠道资源,在见识上,早已远远超越了过去的儒家士人阶层,可是他们却因为对记忆犹新的整肃历史,杀戮前人的恐惧,因为自己的一点名利地位而完全背离了自己的学术操守和个人良知。他们仅仅满足于做专制体制的一部分,做权力集团的一个传声筒,苦心为自己所属的特权阶层辩护。其结果,就是我们今天看得眼花缭乱的“社会主义就是好,就是好,就是好”派和所谓的“体制内改良派”。 对于前者,我实在没有闲心和他们辩论,因为这种政治主题先行的,只讲权力不讲道理的,赤裸裸的为共产专制唱赞歌的左派们,实在无法沟通。和这些钻到牛角尖里去死也不肯出来的朋友说来说去,简直浪费生命。而对于后者,却是我近来着墨颇多的一种人。因为他们表面上推崇“民主自由”等普世价值,同时有限度的揭示一些局部的社会问题,却在整体上,在根本问题上有意识的忽略制度之恶,鼓吹依赖体制内高层的,自上而下的政治改良。这种挂羊头,卖人肉的新时代洗脑方式,却很可能蛊惑了越来越多天真善良的小朋友,大朋友,老朋友,结果大家都蹲在原地,无所作为,同时又满怀希翼的期待这个制度能有渐进的,和平的,非暴力的进步。到头来,正如我们今天看到的这个愈演愈烈的,每况愈下的国家一样,不过为专制噬血机器奉献了更多无辜的牺牲祭品罢了。 谈到这个问题,就要回到杨啸兄的《杜鹃啼血声声愁》,在他文章中提到的《山坳上的中国》这本书。关于这本当年盛行,后来却被禁的八十年代出版物,其实小弟就收藏有一本,有时侯翻一翻,想想中国的体制内知识分子,真是为他们感到悲哀。要么沉默,要么唱赞歌,好不容易曲曲弯弯说点老实话,却无人问津,反而给自己带来不幸(正如当年写《现代化的陷阱》的何清涟,又如那位用“我没有敌人”换来十一年的先生)。为什么何博传先生二十多年前的忧虑和预言,今天一一实现?甚至很多已经到了万劫不复的地步?中国也从山坳跌落到了地平线以下?其实和我在《第一百口棺材》里谈到的,老朱做了五年总理却只能发点火气骗点民心结果自己家族也富可敌国一样,在于此制度是无可救药的。如杨兄所言,古代的明君,神话里的人物,或许会听子规啼血,退位让贤,可是在现实中,已经不存在任何谏言的空间了。 就如杨兄文中所引用的,“央视名嘴,他的节目总是带给观众以思索,因为他说实话爱深究”白岩松,曾有下面一番说话:他到美国参观了一家报纸博物馆,这里珍藏了世界主要国家的报纸。美国9.11恐怖袭击后,世界几乎所有9月12号的报纸头条都是关于9.11的报道,唯一只有中国的报纸头条是领导人的接见活动。白岩松感慨道,中国与世界脱节最大的是普世价值,中国与世界其他国家没有共同的价值观,所以得不到朋友。 想一想,体制内的不堪,中国一旦走出邓当年定下的“韬光养晦”之策,开始要鼓吹“大国崛起”,“北京共识”,马上在世界上遭受空前的孤立,难道这一切真的仅仅如白岩松所误导的,不过是形而上的“价值观”的不同吗?如果是这样,那么为什么同样和中国取一套价值观的东欧,以及被视为最保守的伊斯兰世界里的北非中东能实现民主变革,而我们至今偏偏就不能?显然在意识形态之下,还有这个制度,这个权力专制的问题。 从这个意义上说,之所以我们对体制内专家学者需要高度警惕,就因为他们总是说些似是而非的道理,或是即便难得说点真话,也只说半截,或是严格的自我审查,将问题和主张限定在一个极其狭小的范围内。就像七二三之后,举国媒体都只敢将矛头指向一个虚幻的铁道部,或是某些具体部门,人物,却对整个制度的恶集体失声一样——即便是这种近年来罕见的抗议,也只能是通过非常曲折隐晦的开天窗的方式来表达。诸多“三七开”之下,一分真话,九分假话之下,结果,非但无助于人们认识问题本质,还让国人误入歧途。 至今,还有很多朋友以为只要经过漫长的思想启蒙,等民智开了,到时候中国自然而然的就会转入民主通道。这种想当然,实在是有问题的。即便是毛的好学生卡扎菲,早已国内国外,众叛亲离,不是至今还在垂死挣扎吗?不是还在为了保住自己的权力地位,身家性命,疯狂杀戮本国民众的生命,把四十多年来掠夺的本国资源疯狂破坏挥霍吗?何况是远出于卡扎菲之上的我党?我们中间奢谈“民主”,以之为画皮的很多人,往往纸上谈兵,把问题想得太简单。或者说,有意将问题简单化,将对象模糊化,将整个制度的深层次问题统统偏移到某个局部的,浅层的枝节上,从而让人们失去对现实的真实观照,无法作出针对性的反应。这样被刻意抬升的,举国上下的盲目乐观,是要吃大亏的。只不过到时候,体制内那些鼓吹“改良”的人毫发无伤,吃亏丧命的,都是相信他们的群众而已。 当然,也有自认为客观中立的朋友出来打圆场说:他们这是不得已,是在严酷的制度钳制下一种策略性的选择和表达方式。这需要一个过程,即便改良派开出的药方有问题,但至少他们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揭露了部分真相,说出了一些民主理论,做了一些常识普及。可是我就奇怪了:既看到了专制的黑暗,却又对这个体制本身的问题不发一语,非但聪明的绕道而行,甚至还甘心情愿留在体制内,按照官方学阀的布置安排,老老实实讲一些自己都不相信的东西,从而在更广泛,更深远的程度上起到了蒙蔽大众的“蒙启”作用,这不是自相矛盾又是什么?我在前文早已说过,即便在一切的不自由当中,人类依然有最后的自由,这就是放弃的自由。在今天这个时代,如果你真的才学满身,即便退出体制,放弃被豢养的资格,依然有足够的生存空间可以立身,可以养家,可以真正自由的说点自己的话而不用日复一日作种种违心之言,可是为什么绝大多数的体制内改良派依然义无反顾的选择留在体制内?直到自己成为宣传教育机器的一部分,成为特权阶层的一部分,直到自己被异化? 他们一边抬出国外的几个虚幻偶像(如曼德拉,甘地,米奇尼克,我在《两个精神病,一群比傻人》一文中已明白指出其非暴力的真义,绝非国内盛行的那副面孔,只不过该文又被删除了),高喊“非暴力不合作”,可自己却连最起码的“不合作”也做不到,那么所谓的“不合作”,不正是为口号另一半的无条件的“非暴力”打掩护吗?究其根源,不正是因为他们一方面舍不得放弃专制施舍给自己的那点名利地位,光荣头衔,同时又害怕失去体制保护后,遭受到类似那些民间异议人士的迫害,所以干脆一边留在体制内,一边自欺欺人的说些漂亮的民主口号,希望两头讨好卖乖,结果非但对体制没有任何真正的触动,以至我们的国家一步步走到悬崖的边缘,反而连自己也彻底沦陷了吗? 说了这么多,其实只是对人格分裂的,一边在CCTV说着冠冕堂皇的官话,一边在网络微博说点人话的白岩松先生,以及他代表的那个庞大群体的有感而发。因为他也算是体制内改良派的代表之一了。其实他说的,都是人人可见的事实,常识,更多是一种情绪的表达而非理论的批判(当然他也不可能走到这一步)。记得以前曾说过,他们依靠体制内的影响力来说点自己的话,在这个被禁锢的世界里,已算不容易,的确可以惊醒一些人,但还不够。现在更重要的问题,在于站在事实的原点上,如何去进一步改变这个制度。结果呢?这些说了点真话就轻易骗取民众信任的体制内,却异口同声的把希望寄托在制造一切不幸的凶手身上,因此误导了任由汹涌的情感,盲目的信任代替清醒的理性分析的民众,阻止了国民及时,有效的开展民主运动,这就适得其反了。在这一点上,显然我们与体制内改良派是完全殊途的。 谁也无法否认,由于黑暗专制的长期统治,由于体制外民主派尚且弱小,而且无时无刻不遭受着钳制,民主转型需要一个过程。但很显然,中国经不起无休止的等待与内耗了。在这个关键的历史时刻,指导思想的错乱往往将带来整个运动的失败。将好不容易积蓄的一点民智,民力尽皆耗尽而无所寸进。更何况,这片土地每天都有无辜的生命伤残或死去,每天都在发生冤案,都有人自杀,都有触目惊心的人和事被压制,被掩盖,被抹杀。不知什么时候,不幸就会轮到我们自己头上。 就像精卫填海,身为上天的女儿的化身,一只精卫鸟在汪洋大海面前固然显得徒劳;可是如果是一千只精卫呢?一万只精卫呢?十亿只精卫呢?想象一下,十亿个石头被投如海中,将会是怎样沧海桑田的巨变?别忘了:“声声慢”也可以解为“胜胜慢”。只要坚信目标,坚定意志,那么即便走的艰难,走得缓慢,胜利也终将如期而至,属于每一个为自己,为同胞的幸福,尊严而真正斗争过的人。 拉杂说了这么多,也不知道这篇文字,究竟当不当得起杨兄的法眼?自己想来,“应和”云云,也许只是借杨兄之文,浇胸中块垒罢了。写到这里,为免杨兄失笑,还是打住。在文章最后,我必须说:杨啸兄一改往日文风题材(至少就我在部落里拜读到的来看),写出了《杜鹃啼血声声愁》这篇坦然,悲愤而又有见地的文章,实在让人佩服。尤其值得欣庆的是,这位老兄一生为人师表,为善一方,虽经小难,健康一如往昔,实在希望以后能读到他更多的佳作!同时也要澄清一点:天下叫王小平的实在太多,可能杨兄又被百度摆了一道。我这个王小平,非彼美籍华人的王小平。哈哈。 (全文终) 一五一十部落原文链接 | 查看所有 0 个评论 王小平的最新更新: 在野党和改良派 / 2011-09-16 23:18 / 评论数( 5 ) 大变局(上) / 2011-09-12 10:53 / 评论数( 1 ) 大变局(下) / 2011-09-12 10:53 / 评论数( 4 ) 十年(下) / 2011-09-11 11:43 / 评论数( 10 ) 谁是改良派? / 2011-09-11 11:43 / 评论数( 12 )

阅读更多

爱思想 | 何清涟:中国为何容易出现“政治家族”?

何清涟:中国为何容易出现“政治家族”? 标签: 政治家族 阶层固化 ● 何清涟       9月1日,《南方周末》发表了一篇颇有份量的调查报告——“中县‘家族政治’现象调查”,该报告作者是北大社会学系博士生冯军旗,他曾在中部某县挂职副乡长与县长助理,有机会观察该县各种盘根错节的政治关系。     在该调查中,作者完整记录了这个县级政权系统内部各家族成员的任职关系。作者根据一个家族出〝干部〞的多少,把政治家族分为〝大家族〞和〝小家族〞,一个家族产生5个以上副科级干部为〝大家族〞,5个以下、2人以上的为〝小家族〞。根据作者的细致调查,在中县之内,竟然梳理出21家政治〝大家族〞,140家政治〝小家族〞。     这种县级政治资源被几个家族垄断的现象,早在90年代就已相当严重。我在《现代化的陷阱》第四章里分析过史青峰案例。安徽省阜阳地区涡阳县史青峰有一个相当庞大的社会网路支撑系统,〝三亲家〞都是县级以上的领导干部。仅史氏家族在当地任职科级以上干部的就有40多人,县级以上干部有近10人。正因为史青峰拥有如此丰厚的〝人际关系资源〞,才能在该县为所欲为(国内版P.123-124)今年1月27日《南方周末》登载的一篇〝清远盐业‘领导干部之家’〞,则记录了中国另一种资源家族垄断的现象,即大型的国有企业(行业)内,掌握资源的上层往往是一张具有裙带关系的社会网路。     如果不承认中国的社会支撑系统从来就是一张以家族为节点的社会关系网路,只能说明这人是中国政治盲。在现代政治中,一国的政治资源被某些家族成员垄断,其实是该国社会的精英选拔机制出现了严重问题。纵观60余年的历史,除了在上世纪80年代90年代前期曾出现过按〝成就原则〞选拔精英的短暂阳光之外,从未脱离按血缘选拔精英的文化窠臼,对于中国近年回归〝身份型社会〞这一危险性,我在〝从红色接班人到官二代〞等文章里反覆提醒。在这里我想简单梳理一下中国为何特别容易出现〝家族政治〞。     1、家族政治在中国有源远流长的历史。早在殷周两朝,中国就形成了完整的宗法制度,政治权力按等级分配,世袭罔替。在中国本土,这种宗法制度延续至魏晋南北朝时,发展为社会结构完全固化的门第阀阅制度。世家士族子弟由于享有与身俱来之特权,缺乏历练,痴迷于奢华生活,不仅缺乏执掌政权的能力,甚至缺乏生存能力。隋唐两朝为了改变人才结构,实行开科取士,此后除了皇权与少数贵族的爵位可世袭之外,官职须经科举一途取得。这种半开放型的社会政治结构保证了中国一直具有一条人才向上流动的狭窄通道。但这只是保证了县级以上官吏选拔的的入口——按才能与成就。由于皇权不下县,在地方政治中,拥有政治资源与经济资源的士绅家族与望族对本地政治具有举足轻重的干涉能力。对这一点,文学名著《红楼梦》第四回中葫芦庙应天府门子为贾雨村解说金陵的护官符,实际上就是中国地方政治生态。     2、建国后从未真正建立过合理的精英选拔机制。我以前曾总结过,中国精英选拔大致经历过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是毛时代,这一时期的精英选拔以血统原则为主。与以前的血统原则重视精英相比,毛则是逆向而行的〝出身论〞。在毛的所谓〝红色接班人〞的选拔标准中,最重要的就是出身即血统原则。     第二阶段:1976年至21世纪之初。这段时期中国的精英选拔机制突破了单一的血统原则,财产原则与成就原则也起一定的作用。究其原因,当时由于高等教育还未产业化,不少才质平庸的官员子女无法进入大学,即无法跃过精英选拔的第一道门槛,优秀的平民子女有机会通过大学教育获得专业知识进入职场。     第三阶段:自高等教育产业化开始至今,社会呈现向身份型社会复归的迹象。高等教育产业化降低大学入学门槛,使不少才质平庸的官员子女都能获得一张大学文凭,因此拥有一张进入精英选拔赛的门票。由于公务员考试极不透明,便于掌权者上下其手,从此后,党政事业机关除了技术性极强的岗位之外,一般可替代性强的非专业技术职位的竞争中,血统原则的作用日显重要。这表明中国精英阶层的素质严重退化。     3、法律制度形同虚设。其实关于官员任职回避制度,中国从古到今一直都有,但王朝政治时期反而执行得相对严格一些。自1993年10月起实行《国家公务员暂行条例》,言之凿凿地花了第12章整整一章的篇幅规定了〝回避〞,如第61条规定国家公务员之间有夫妻关系、直系血亲关系、三代以内旁系血亲以及近姻亲关系的,不得在同一机关担任双方直接隶属于同一行政首长的职务或者有直接上下级领导关系的职务,也不得在其中一方担任领导职务的机关从事检察、审计、人事、财务工作。2006年出台的《党政领导干部任职回避暂行规定》亦有同样规定。但由于所谓法律从来是被视为治民的工具,而不是约束权力的基本规范,权力高于法律是政治特质,因此这种回避徒具虚文。     一个社会的政治腐败,最根本的腐败是人才选拔机制的腐败。中国媒体上经常曝光的〝官二代〞劣行,说明中国的政治精英根本不具有一个社会应有的精英禀赋。由这样的〝政治家族〞垄断中国的政治资源,从短期看,只是增加了大量蛀虫,毁坏现有政治根基;从长期看,是中国政治现代化的一次大倒退。      本文责编: frank 发信站:爱思想网(http://www.aisixiang.com ) ,栏目: 天益评论 > 天益政论 本文链接:http://www.aisixiang.com/data/44190.html      

阅读更多

美国之音何清涟 | 虚拟血缘关系不产生社会凝聚力

这篇博文是最近发生的一件事情“激发”出来的。 对付那些批评中国政府腐败与社会弊端的人,中国的“爱国主义者”有一常备武器:“真正爱国的人不会嫌弃自己的祖国。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是为忠孝。……”这句话已经收进五毛培训教材。使用者以为这是真理,一般人也很少想到这段话的荒唐,经不起推敲。 9月11日晚,我在微博上遭遇了这条经典语录。我决定回应,于是回答说:“@丐帮长老上传‘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是为忠孝’的帖子虽老掉牙,但还应指出一条他没想到的道理:既要用虚拟的母子血缘关系来表示政府与人民的关系,其权利与义务应是双向的,‘母亲’待子女要公平,哪有‘母亲’让部分子女享尽豪华,大部分子女艰难度日甚至流落街头,母不慈,子女如何能孝?”“对 @丐帮长老‘狗不嫌家贫’的回复:在中国如不幸投生为狗,得了主人恩赐的骨头之后,除看家护院咬人尽忠之外,还得准备贡献皮肉。但问题是:14亿中国人不是狗,是 人,是人就得有人的尊严。你既为‘丐帮长老’,以求乞为乐,自然不以做狗为耻,只是还要将所有国人比之为狗,让我等为人者情何以堪?” 不到一个小时内,这两条微博分别得到了数百条转播与回复,有说是后母的,有不承认人民与政府之间是母子关系的,还有人表示说这两条博文“于平稳中颠覆了这条经典五毛语录”。令我诧异的却是这两条微博很快就被屏蔽。 于是我想起共产文化的一个特点,即喜欢用父母与子女的关系比喻人民与国家(实际是代表国家的政权)的关系,中国那只由雷锋唱成经典的“唱支山歌给党听,我把党来比母亲”,还有在80年代出现的“党啊,亲爱的妈妈”,都是用虚拟的母子血缘关系来借喻党与人民的关系,而且被赋予一种儿子对母亲之间的单向的不可背叛之含义,不管这位“母亲” 做了多少不好的事情、犯了多少错,“子女”连批评的权利都没有,脱离、背叛都是违反“伦常”的。当年斯大林就以“苏联各族人民的父亲”自居,金日成与金正日父子两代都是“朝鲜人民的父亲”。其他独裁者也有类似爱好,比如卡扎菲就曾是“利比亚人民的好父亲”。 但中共偏好用虚拟血缘关系界定人民与其关系,还有一个源头,即中国古代文化。中国收养义子,结拜兄弟这种虚拟血缘关系大行其道有三个高峰时期。最早是在东汉末年,最著名的样板是刘关张的“桃园三结义”,尤其是刘备那句“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衣服旧了可以换,手足断不可再续”,成了后来中国江湖文化中的经典名句。每逢乱世,权力利益的分配与维护主要依靠刀剑来完成之时,异姓兄弟、以及义子养子之类的就多了起来。比如唐五代的养子之风。为今人熟悉的是清末会党组织的结构,天地会、洪门、漕帮均是以父子兄弟姐妹等虚拟血缘关系来建构会党成员内部关系。如果要总结,大致是这样,在朝代鼎革时期或权力斗争十分激烈的政治不稳定时期,社会上层偏好用虚拟血缘关系来强化自己的关系网络,或结成新的利益共同体;社会下层因为难以通过正常的管道获得社会认同和资源,通过虚拟血缘关系形成一种互利互助的保护关系,就成为中国底层社会成员扩大关系网络的生存手段。当年中共起家时,在工人农民运动中的动员口号就是“大家都是阶级兄弟姐妹”。 目前,中共仍然沿用“母子关系”界定“党(政府)与人民”的关系,其深层因素应该是对自身统治缺乏政治合法性的一种恐慌感。因为这个政权是用枪杆子打下来的,也从来不想将其政治合法性转换成选票。网上流传的那句已故元老王震等人的话“这个政权是用三千万人头换来的,谁想要,拿人头来换”,就是中共政治逻辑的体现。也因此,中共始终不愿意建立现代政治中不可或缺的利益分配关系与利益集团的谈判机制,希望仍然由党掌控一切资源及分配大权,这种潜意识就表现为在舆论上仍然坚守多年来的宣传,希望人民仍然守定成年“子女”无条件向“母亲”尽孝的位置,以此消解人民希望通过利益博弈来争取自己权益的要求,维持原来的社会等级。而这位“母亲”对人民这“儿子”的幼年哺育之恩,仍然用“红色江山是我们打下来的”,“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这类宣传替代。其实有没有中国共产党,中国这块土地上的人民照样生生不息,共产党执政的“新中国”,人民整体上遭受的痛苦及死亡人数,比万恶的旧社会还要多。 21世纪是后发展国家人民权利意识觉醒的时代。随着中国人权利意识的觉醒,这种希望通过虚拟血缘的母子关系教化民众,让民众谨守“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的道德谕令,维持社会凝聚力,只能说是中共宣传文化陷入黔驴技穷之境,它经不起认真的解构,这可能就是我那两条微博被迅速删除的原因。

阅读更多

美国之音何清涟 | 中国为何容易出现“政治家族”?

9月1日,《南方周末》发表了一篇颇有份量的调查报告——“中县‘家族政治’现象调查”,该报告作者是北大社会学系博士生冯军旗,他曾在中部某县挂职副乡长与县长助理,有机会观察该县各种盘根错节的政治关系。 在该调查中,作者完整记录了这个县级政权系统内部各家族成员的任职关系。作者根据一个家族出“干部”的多少,把政治家族分为“大家族”和“小家族”,一个家族产生5个以上副科级干部为“大家族”,5个以下、2人以上的为“小家族”。根据作者的细致调查,在中县之内,竟然梳理出21家政治“大家族”,140家政治“小家族”。 这种县级政治资源被几个家族垄断的现象,早在90年代就已相当严重。我在《现代化的陷阱》第四章里分析过史青峰案例。安徽省阜阳地区涡阳县史青峰有一个相当庞大的社会网络支撑系统,“三亲家”都是县级以上的领导干部。仅史氏家族在当地任职科级以上干部的就有40多人,县级以上干部有近10人。正因为史青峰拥有如此丰厚的“人际关系资源”,才能在该县为所欲为(国内版P.123-124)今年1月27日《南方周末》登载的一篇“清远盐业‘领导干部之家’”,则记录了中国另一种资源家族垄断的现象,即大型的国有企业(行业)内,掌握资源的上层往往是一张具有裙带关系的社会网络。 如果不承认中国的社会支撑系统从来就是一张以家族为节点的社会关系网络,只能说明这人是中国政治盲。在现代政治中,一国的政治资源被某些家族成员垄断,其实是该国社会的精英选拔机制出现了严重问题。纵观中共统治60余年的历史,除了在上世纪80年代90年代前期曾出现过按“成就原则”选拔精英的短暂阳光之外,从未脱离按血缘选拔精英的文化窠臼,对于中国近年回归“身份型社会”这一危险性,我在“从红色接班人到官二代”等文章里反复提醒。在这里我想简单梳理一下中国为何特别容易出现“家族政治”。 1、家族政治在中国有源远流长的历史。早在殷周两朝,中国就形成了完整的宗法制度,政治权力按等级分配,世袭罔替。在中国本土,这种宗法制度延续至魏晋南北朝时,发展为社会结构完全固化的门第阀阅制度。世家士族子弟由于 享有与身俱来之特权,缺乏历练,痴迷于奢华生活,不仅缺乏执掌政权的能力,甚至缺乏生存能力。隋唐两朝为了改变人才结构,实行开科取士,此后除了皇权与少数贵族的爵位可世袭之外,官职须经科举一途取得。这种半开放型的社会政治结构保证了中国一直具有一条人才向上流动的狭窄通道。但这只是保证了县级以上官吏选拔的的入口——按才能与成就。由于皇权不下县,在地方政治中,拥有政治资源与经济资源的士绅家族与望族对本地政治具有举足轻重的干涉能力。对这一点,文学名著《红楼梦》第四回中葫芦庙应天府门子为贾雨村解说金陵的护官符,实际上就是中国地方政治生态。 2、中共执政时期从未真正建立过合理的精英选拔机制。我以前曾总结过,中共统治60年的中国,其精英选拔大致经历过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是毛时代,这一时期的精英选拔以血统原则为主。与以前的血统原则重视精英相比,毛则是逆向而行的“出身论”。在毛的所谓“红色接班人”的选拔标准中,最重要的就是出身即血统原则。 第二阶段:1976年至21世纪之初。这段时期中 国的精英选拔机制突破了单一的血统原则,财产原则与成就原则也起一定的作用。究其原因,当时由于高等教育还未产业化,不少才质平庸的官员子女无法进入大 学,即无法跃过精英选拔的第一道门槛,优秀的平民子女有机会通过大学教育获得专业知识进入职场。 第三阶段:自高等教育产业化开始至今,社会呈现向身份型社会复归的迹象。高等教育产业化降低大学入学门槛,使不少才质平庸的官员子女都能获得一张大学文凭,因此拥有一张进入精英选拔赛的 门票。由于公务员考试极不透明,便于掌权者上下其手,从此后,党政事业机关除了技术性极强的岗位之外,一般可替代性强的非专业技术职位的竞争中,血统原则的作用日显重要。这表明中国精英阶层的素质严重退化。 3、法律制度形同虚设。其实关于官员任职回避制度,中国从古到今一直都有,但王朝政治时期反而执行得相对严格一些。中共当局自1993年10月起实行《国家公务员暂行条例》,言之凿凿地花了第12章整整一章的篇幅规定了“回避”,如第61条规定国家公务员之间有夫妻关系、直系血亲关系、三代以内旁系血亲以及近姻亲关系的,不得在同一机关担任双方直接隶属于同一行政首长的职务或者有直接上下级领导关系的职务,也不得在其中一方担任领导职务的机关从事检察、审计、人事、财务工作。2006年出台的《党政领导干部任职回避暂行规定》亦有同样规定。但由于所谓法律从来是被中共当局视为治民的工具,而不是约束权力的基本规范,权力高于法律是中共政治特质,因此这种回避徒具虚文。 一个社会的政治腐败,最根本的腐败是人才选拔机制的腐败。中国媒体上经常曝光的“官二代”劣行,说明中国的政治精英根本不具有一个社会应有的精英禀赋。由这样的“政治家族”垄断中国的政治资源,从短期看,只是增加了大量蛀虫,毁坏现有政治根基;从长期看,是中国政治现代化的一次大倒退。

阅读更多

CDT/CDS今日重点

十月之声(2024)

【404文库】“再找演员的话,请放过未成年”(外二篇)

【404媒体】“等帘子拉开,模特已经换上了新衣”(外二篇)


更多文章总汇……

CDT专题

支持中国数字时代

蓝灯·无界计划

现在,你可以用一种新的方式对抗互联网审查:在浏览中国数字时代网站时,按下下面这个开关按钮,为全世界想要自由获取信息的人提供一个安全的“桥梁”。这个开源项目由蓝灯(lantern)提供,了解详情

CDT 新闻简报

读者投稿

漫游数字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