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民教育

云之 | 再议“告别革命”

荣剑、秦晖、朱学勤:再议“告别革命”   1995年,李泽厚、刘再复在《告别革命》的序言中说:“影响20世纪中国命运和决定其整体面貌的最重要的事件就是革命。我们所说的革命,是指以群众暴力等急剧方式推翻现有制度和现有权威的激烈行动(不包括反对侵略的所谓‘民族革命’)。”在书中,作者主张“要改良不要革命”,“赞成英国式的改良,不赞成法国式的暴风骤雨式的大革命”,“解决阶级矛盾可以是阶级调和,协商互让,进行合作,即改良而非革命”,并宣布要告别法国大革命、十月革命、辛亥革命,以及一切革命。     《告别革命》一书出版后在海内外引发极大反响,呼应者甚众,“告别革命”成为上世纪90年代中国思想界集体性反思革命史观的标志性思想事件。在当时,反对“告别革命”的声音并非没有,但相比之下近乎微弱。1999年,《战略与管理》杂志刊登了李朝晖的一篇文章《 革命之不可轻言告别 》,文中写道:“反对那种自下而上的暴力革命,呼吁革命不可轻言诚然是正确的,但如果不能看到,革命之所以始终挥之不去,根本在于绝对的权力的不良运行,而不是野心家的推波助澜。那么,呼喊告别革命,就是一种过于简单的诉求。”     近20年过去了,中国社会的语境有了很大变化,然而对革命这个话题的热情一如往昔。先是去岁辛亥百年重启革命与改良赛跑的话题,而自去年岁末至今年初,从学界到坊间关于革命的话题热度再起,而托克维尔研究法国大革命的名著《旧制度与大革命》,更呈洛阳纸贵之势。     在改革还是革命这道选择题的背后,是如下问题:中国到底需要什么样的变革?中国能否避免革命?     日前,博源基金会举办了“中国能否告别革命”座谈会,与会人士围绕上述议题深入探讨,畅所欲言,本刊择其要者而刊之,以飨读者。 ——编者 荣剑:中国能否告别革命     中国目前面临的问题不是局部性的、暂时性的问题,而是总体性的、长期性的和制度性的问题     2012年,革命已成为中国思想界的一个重要关键词,革命已成为中国各个阶层的一个普遍关切。这是前所未有的现象,这意味着什么?     按照托克维尔的说法,革命并不是发生在社会最坏的时期,而是发生在社会较好的时期,或改革已经深入进行的时期。因为只有在这样的时期,社会内在的矛盾才被激发出来,人们的权利意识和改变现状的意识,也被充分调动起来。如果改革不能进一步满足人们的要求,革命就会成为现实的选项。     但按照列宁的说法,革命是发生在社会最坏的时期,是在统治阶级已经不能照旧统治下去、人民群众已经不能照旧生活下去的时候,革命就会爆发。     中国现在处在一个较好的时期还是最坏的时期?或者说处在一个特殊的无法进行历史比较的时期?如何判断需要我们进行认真思考。 一     从20年前的告别革命,到现在的不得不再次面对革命,这个话语转向表达出知识界一个怎样的思考线索,或者说社会的变化是如何被把握在思想之中的?马克思说过这样的话,思想是被把握着的时代。中国近20年的思想变迁,涉及多种主题,实际上涉及到的是中国社会变迁中的一些重大问题。20年前,李泽厚、刘再复明确提出告别革命,反映了那个时期知识阶层的一个普遍共识,彻底告别以革命的、激进的、暴力的方式来进行社会变革,代之以改革的、改良的、渐进的方式来完成中国的社会转型,应该说这个共识在现阶段还没有过时。我们今天在座的诸位都是这个意义上的反革命者,因为我们切身感受到了,革命的破坏性后果和影响,不仅对于中国当下社会,而且对于中国未来的发展都是难以估量的。     上世纪90年代,对革命的反思、对革命史观的批判、对革命谱系的清算,文章可谓做到家了,锋芒所指,包括法国大革命、俄国革命和中国革命等所有革命类型。与革命相关的一些激进主义的思想和行为方式同时遭致批判。托克维尔的《旧制度与大革命》恰好在那个时候被引进到中国,成了一面观察中国社会变迁的现成镜子。中国知识人从中看到的,不仅是法国大革命的局限性,实际上更多地是看到中国革命与专制轮回的历史和现实,由此得到的深刻体会是改革比革命更重要,自由比民主更重要,英国比法国更重要,伯克比卢梭更重要。     我认为,正是知识界的上述理论反思和传播从思想上配合了上世纪90年代的市场化改革,创造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稳定局面。权力、资本和话语这三大力量共同意识到和平渐进的改革对中国的重要性。邓小平倡导不争论,不问姓资姓社,发展就是硬道理,实际上是搁置了一切理论争议,用实用主义路线完全排除了激进主义的生存空间,革命话语基本终结,全民共同迎来消费主义浪潮,尽享物欲解放的快感。在社会的普遍改进状态下,哪里还会有对革命的焦虑。     事实上,直到2011年,学界在纪念辛亥革命100周年时,主基调依旧是对革命史观的批判,不仅涉及对孙中山革命派的反思和检讨,而且对晚清宪政改革多有同情的理解。李泽厚的看法是有代表性的,他认为,如果慈禧多活十年,晚清宪政改革就有可能成功。     然而,仅仅过了不到一年,即进入2012年,学界的整个调子就开始发生变化,就晚清宪政改革而言,提出的问题是改革和革命赛跑。人们问的最多的是晚清宪政改革失败,被辛亥革命取而代之,原因何在?现在来看,原因当然很清楚,因为晚清统治集团已经丧失了宪政改革的动力和能力,在它不能继续主导宪政改革的时候,它就只有成为革命的对象。辛亥革命尽管存在着很多问题,事后也没有导致一个更好的结果,没有产生一个合理的制度,但是作为晚清宪政改革失败的必然替代物,辛亥革命因其某种必然性,而成了中国社会变革的不二选择。以这样的历史尺度来观察现实的中国意味着什么呢?在我看来,至少意味着革命话语还没有彻底丧失其现实性,革命话语到2012年重新出场,证明了这一点。     金观涛、刘青峰写的《观念史研究》一书,从关键词研究入手,由此观察中国社会变迁和思想变化的关系,值得借鉴。按他们的统计,1902年报刊上出现的 “革命”一词是419次,到了1903年达到1398次,随后在1906年达到了第二个高峰,是2875次。这说明了什么呢?金观涛、刘青峰的解释是,这对应着中国知识分子对革命和改革的两极化态度,革命和改革存在着此消彼长的关系,在改革日趋失效时,革命热情就日趋高涨。2012年革命在中国成为全面话语,是不是也反映出改革遇到了困境?改革因其无法深入而唤起人们对革命的关切。     朱学勤对卢梭激进主义的批判,是上世纪90年代中国自由主义反思的一个重要成果,它实际上是对法国大革命思想背景的一个清算。秦晖、金雁两位对俄国革命也有持续的反思,尤其是金雁最近出版的《倒转红轮》影响巨大,对苏维埃革命所基于的俄国思想传统有极其深刻的分析。回过头来看中国,这些对法国革命和俄国革命的认识和反思,可以对中国的下一步变化提供何种启示呢?中国与法国、俄国同处一个革命谱系,法国和俄国的问题或许就是中国的问题,中国可以法国或俄国的方式解决它所面临的问题吗?我的困惑在于,当促成革命的各种要素在中国社会内部仍然广泛存在时,对革命的反思是为了阻止革命的再次发生,还是说在适宜革命生存的社会条件和思想条件下,革命一定会发生?     朱学勤在给我的信中有句话说的很到位,“改革不到最后死绝,不轻言放弃,革命不到最后关头,不轻言革命”,这可能是我们的共同心声。但这只是知识人的主观选择,从告别革命到不得不面对革命,这是否说明,告别的良好愿望和主观选择,并不是决定社会变迁的主要力量,来自于历史的经验和启示,对现实并不能发生根本性的影响,改革还是革命,一定有其各自发生的内在逻辑。我的观察是,改革一定是主动的,可选择的,可设计的,或者可调节的,后果可控的,而革命一定是被动的,不可选择的,无法预计的,后果不可控的。 二     革命的逻辑蕴含于社会不可解决的矛盾中,能否告别革命,只能基于我们对当下社会矛盾的判断,这些社会矛盾是否已到了现行制度无法解决的程度?实行宪政导向的改革,是否能够解决这些矛盾?按马克思主义的观点来看,革命的根本原因在于社会矛盾和社会冲突,而社会矛盾和冲突又是来源于社会中的少数人垄断生产资料,用现代流行的话说,垄断了各种资源。大多数人在丧失资源支配的情况下,为反对不合理的资源分配方式,必然会通过各种方式来进行反抗,以实现一种比较合理的生产和分配制度。这是基于对资本主义早期阶段诸多不合理现象的分析,马克思认为唯有通过革命这种方式才能推翻资本主义制度。     从1848年欧洲革命以来,马克思不断地预言革命,在每一次资本主义经济危机来临之际,都宣布更大规模的革命就要到来,资本主义马上就要灭亡。但是,资本主义并没有如马克思预期的那样,在革命中自取毁灭,反而一直存在下来,至今依旧看不到其灭亡的任何征兆,原因何在?是因为马克思没有看到资本主义制度在其演进过程中,始终是通过改革其不合理的资源分配方式来达到消解革命的作用。股份制是对少数人垄断经济资源私有制的改造,民主制是对少数人垄断政治资源 专制的改造。同时,实行司法独立、言论自由和保障一切人权,用宪政的原则实现多数人的权利和保护少数人。正是通过这样的制度安排,资本主义化解了根本性的社会矛盾和社会冲突,用自由、民主和法治彻底告别了革命。     中国当前的社会矛盾,主要根源和早期资本主义一样,都是在于少数人垄断了经济资源和政治资源。在这种制度安排下,垄断经济资源和垄断政治资源必然合为一体,形成权贵资本体。中国当前出现的一系列问题,如腐败加剧,社会分配不公,贫富差距扩大,群体性事件大幅增加,均是来源于少数人垄断经济资源和政治资源的制度安排,是不受约束的权力和不受节制的资本共同操控的结果。     可以肯定地认为,中国目前面临的问题不是局部性的、暂时性的问题,而是总体性的、长期性的和制度性的问题。这些问题不解决,人们自然会发生对革命的联想。资本主义最后能够避免革命,是因为它找到了一条从根本上消除革命温床的正确之路,那就是通过合理的经济和政治制度安排,来实现尽可能公平正义的资源分配,不仅人有其利,而且人有其权,真正实现人民当家作主。中国能以这样的方式来解决它所面临的问题吗? 三     对中国面临问题的严重性,社会各界有广泛的共识,包括执政党也有清醒的估计。执政党十八大政治报告,明确把问题的严重性上升到了亡党亡国的程度。但是,如何解决这些问题,社会分歧巨大,朝野分歧巨大,分歧的焦点在于,按何种方式来解决这些涉及党和国家生死存亡的问题,其实质是走什么样的路,按哪个方向进行改革。     执政党目前的口号是不走老路,也不走邪路,继续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但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是一条什么样的路?是不是现在正在走的路?走这条路能不能从根本上解决中国所面临的制度性问题?现在恐怕谁也无法下结论。真正的道路自信、理论自信和制度自信,肯定不是嘴上说出来的,而是脚下走出来的。当我们在理论上还在闪烁其辞时,在时代潮流中还在摸着石头时,在需要做出决断时还在左右摇摆时,那就意味着中国的未来之路依然扑朔迷离,改革或革命依然是中国今后十年乃至更长时间持续不绝的话题。     马云有一句话,“改变成功者是最困难的,因为每一个成功者都有一大堆理由。”我套用他的话说,改变胜利者是最困难的,不仅如斯大林所说,胜利者是不受谴责的,而且的确还有更多的理由来证明胜利者的地位是难以改变的,但是有永远不败的胜利者吗? 荣剑为中山大学马克思主义哲学与中国现代化研究所研究员  秦晖:改良未必更和平     我们有一种假设是很靠不住的,所谓革命一定是暴力、无序,而所谓的改革一定是和平和有序,实际在历史上很多的改革要比革命更无序,流血也更多。我的看法是转型要推进,快慢看时宜,暴力/无序应力避     最近许多人推荐托克维尔的《旧制度与大革命》,引起了关于“革命”的热议。而不久前金雁的《倒转红轮》也被一些人当作鼓吹“保守主义”的书,说是与萧功秦先生的主张形成了呼应。后来我们一再说这里有点误解。金雁此书对俄国的“文化保守主义”传统的确很重视,有新评价(但也谈不上鼓吹,她对这一传统的局限性也讲了不少)。但是文化保守主义不等于政治保守主义。此书对俄国政治保守主义(如斯托雷平和马克拉科夫等所谓“寻人派”)有明确的批评,而她提到的 “文化保守主义”传统包括了从普加乔夫到索尔仁尼琴等人,这些人在政治上可几乎都是不妥协的反对派,我想萧功秦兄也不会自比这些人吧。 “告别革命”是个假命题     我们肯定是反对“革命崇拜”、主张反思过去那些被崇拜的革命。但反思革命并不是反过来鼓吹革命恐惧症,更不是简单地讲“告别革命”。朱学勤兄说他当年就对李泽厚的“告别革命”论持异议。其实,16年前金雁和我就与李泽厚此论发生过冲突,但这事发生在香港,很多人不知道。     1997年十月革命80周年时,我们在香港中文大学的《二十一世纪》杂志上发了一组反思文章。李泽厚看了很兴奋,写了篇读者来信夸这组文章“十分精彩,值得祝贺”,说这“使我更坚定自己的‘告别革命’论”云云。我们觉得有点啼笑皆非,就回了一篇,说你读错了,我们是批了“十月革命”,但主要还是反思斯托雷平改革,指出寡头主义导致民粹主义,专制者不公正的“改革”导致革命的危险,因此“坚持正义比‘告别革命’更重要”,实际上这是为改革敲警钟的。     结果李泽厚面子可能有点挂不住,又写了一篇措词很强烈的《以俄为鉴,避免革命》,说我这才发现你们的“本意所在”,你们是要“在近日数千万人下岗的中国现实环境下促动革命”,那口气就像在揭发“乱臣贼子”了。     我们回应说:其实早在1990年,即还在李先生“告别革命”之前数年,我们就曾在国内首先提出重新批判民粹主义,警惕转型社会的民粹主义危险。但我们认为,决不能以寡头主义来反对民粹主义,因为寡头主义与民粹主义看似相反,实则相成,以前者反后者犹如以油灭火,适足以增加民粹主义“革命”的危险。以俄国而论,正如李先生所言,1917年革命的确“酝酿有因,由来有自”,问题是其“因”其“自”何在?李先生难道至今还相信《联共(布)党史》的夸耀,以为沙皇的垮台(二月革命)是自号布尔什维克的那几个“激进知识分子”“有计划、有组织、有预谋”地“促动”的?     其实前沙皇总理大臣维特伯爵在1915年去世前便预见到:斯托雷平的“警察式改革”将使俄国陷入“严重的革命动乱”,而宪政进程的中断则是斯托雷平时代的一大错误。维特该比李先生更希望“告别革命”吧,但他对何以会有革命的认识却比李先生深刻得多。以不“正义”的方式谋“发展”于先,以不讲宪政民主的方式求“正义”于后,这不正是沙俄走向“革命”的轨迹吗?     16年后回头看,其实今天“革命”议论的语境和当年并无实质变化,只是问题似乎更尖锐了。不过今天引起议论的托克维尔观点与当年李泽厚先生的观点倒很不一样,其实托克维尔并不是个“告别革命”论者,多读几本他的书(不止《旧制度与大革命》)就知道,他不仅对美国革命是肯定的,对法国革命总体上其实也是欢迎的,他反感的只是雅各宾专政。他搞法国与美国的比较研究,也不是要肯定法国的“旧制度”而排斥无论何种的“革命”,他只是遗憾法国的“革命”未能像美国的那样处理好民主与自由的关系,避免雅各宾式的狂暴和走火入魔。他得出的结论更不是像李泽厚那样认为“发展是硬道理”,靠“发展”来消弭“革命”,恰恰相反,《旧制度与大革命》的主题之一就是指出法国革命并非因为经济不繁荣,革命正是在“发展”成就不小的条件下爆发的!     这事非常有意思,我们对所谓“十月革命”的否定众所周知。包括最近金雁这本书也是这样。但是我们肯定不想那么简单,把十月革命理解为只是一些激进知识分子想捣乱就搞起来了。《倒转红轮》也讲到,虽然俄国知识分子的心路需要反思,但“坑灰未冷山东乱,刘项原来不读书”。其实俄国知识分子中的激进主义到了 20世纪以后就逐渐冷却,尤其到1905年-1907年革命以后“路标”就变了,后来的激进主义已经完全是另外一种类型。 革命未必更暴力     所以“告别革命”这个话语到底多大程度上是真命题,我有点怀疑。在我看来,我们现在害怕“革命”的朋友主要的担心其实是两点:一是流血和暴力,这是我们最担心的。我们都不愿陷入以暴易暴的怪圈,希望看到一种完全不流血的变革方式,或曰转型方式。二是无序,如果变革以后造成一种无政府状态,或者造成社会的极度混乱,对大家都没有好处,而且无论哪种“文化”中,公众长期缺乏安全感就会重新呼唤铁腕,使转型失败。因此尽量避免流血和无序的确是个真问题。     可是流血/无序和和平/有序的区别是不是可以等同于革命和改良之别?避免流血/无序可以转换成避免“革命”吗?我觉得是转换不了的。     通常我们说的革命与改革(改良)是就变革的深刻性而言,像辛亥那样推翻帝制建立共和,我们就谓之革命,东欧废除极权制度建立民主,通常也叫做革命(所谓“天鹅绒革命”或“和平革命”,我们官方认为革命是好词,便带贬义地称为“剧变”,其实也是说它并非渐进改良)。而明治日本在维持天皇制下发生的变革,就叫改良或“维新”,越南那样政治体制不变的经济转轨,也叫改革或“革新”。     但是变革越深刻越快节奏,就越会有更多的暴力和无序吗?我想说:实际上我们有一种假设是很靠不住的,所谓革命一定是暴力、无序,而所谓的改革一定是和平和有序,其实在历史上相反的例子是很多的。     例如我们通常讲的最多的两个典型。过去一讲改良,日本的明治维新就是典型,一讲革命,辛亥革命就是典型。尤其在晚清这个话题上,中国为什么bu能搞成明治维新,为什么会搞辛亥革命,很多人都在讨论这个问题。有人说中国就是搞不成明治维新,所以辛亥革命是正面的。也有人说,其实本来中国可以走明治维新的路,所以辛亥革命是负面的。     但是,很少有人注意到,其实辛亥革命本身流的血并不多,而明治维新流的血远远超过了辛亥革命。不说别的,明治维新中那些名人有几个能够善终的?明治 “前三杰”“后三杰”六大名人,就有四人在维新过程中死于非命。从维新前夜改革派与保守派就不断以死刑、流血政变和恐怖暗杀等形式进行暴力斗争:所谓安政大狱、樱田门事变、池田屋事变、坂下门事变、禁门之变、功山寺起义等,更不用说维新过程中光战争就打了三次(征长战争、讨幕战争、西南战争),战火从日本最北的北海道五棱郭,一直燃到最南端的萨摩藩鹿儿岛。仅仅西南战争中的一场田原坂之战,就有3000多人战死。     所以后来中国戊戌变法失败,谭嗣同坚决不流亡国外,说是中国还没人为变法流血,就从我开始吧。那时中国的维新派也是把日本的明治维新看做流血变法的榜样,而非“和平演变”的模范。中国的维新派与革命派之别在于他们想保留帝制,反对共和,但他们并不是甘地主义者,从谋划兵变刺杀慈禧到发动自立军起义,武装“勤王”、暴力维新的选项他们是一直有的。     倒是辛亥革命死的人比明治维新少得多。甚至就是俄国的“二月革命”“十月革命”,也没有流什么血。至于十月革命后俄国建立了一个杀人如麻的体制,那已经是体制杀人,不是变革杀人;是变革的方向不对,而不是“激进”还是“渐进”、革命还是改良的问题了。用托克维尔的话说,那就是“旧制度”杀人,而改变这个“旧制度”的“大革命”(所谓东欧“剧变”)在绝大多数国家倒真是一枪未放、滴血未流的“天鹅绒革命”。     所以,说革命一定会死很多人,改革一定会死很少人,这种说法在历史上是站不住脚的。     还有一个流行的说法是,改革一定要有“顶层设计”,有一个严格的路线图,上面规定好了,就按照这个步骤去做。而革命就是猛打猛冲,到哪是哪,走一步看一步的。其实很多的情况也是相反:革命有蓝图,改革反倒没有什么蓝图,用我们熟知的话就是摸着石头过河,这样的例子也是非常之多的。比如明治维新,谁当时有一个最终的设想?我们知道,开始推动明治维新的很多人,最典型的如西乡隆盛,后来就变成改革的对象了。明治维新一开始是几个比较开明的大藩(长州、萨摩等)反对中央(幕府),中央讨伐他们。但是到了天皇掌权以后,那些强藩都被镇压下去了。像萨摩藩的西乡隆盛本来是所谓明治三杰之一,他当时怎么能想到明治维新会搞到他头上呢?所以其实所谓维新也是走一步看一步的。 “革命类型”的区分很模糊     可见,我们以前对改革和革命的区分本身就是靠不住的,实际上这种区分非常模糊。     甚至这里我要跟学勤兄商榷,你讲的1.0、2.0、3.0版本,意思是不是它们有一个递进关系?是不是一个比一个激烈?好像也不见得。比如中国的“文化大革命”显然是你讲的3.0版,但是它连“城头变换大王旗”都没有,翻云覆雨的人为折腾固然堪称浩劫,体制却没有发生实质变化,连“王朝”也没有发生更迭。但是它就把大家都整得灵魂出窍。所以,我觉得是不是有这样一种递进关系也是值得怀疑。     还有一点,我们也不要把美国革命和法国革命的差别讲得太绝对。这两个革命的确是有很大的不同,但如果讲得太绝对会导致很多问题。首先美、法革命有很多互相学习之处。最初发动法国革命的拉法叶特等人就是支援美国革命回来后受启发在本国搞革命的。而美国不少革命元勋也是高度的法国崇拜者,所谓的亲法仇英情绪非常明显。杰弗逊就是个典型。他的亲法仇英不仅是在外交上,实际上也有仇视英国君主制看好法国共和制的意思。     都说法国革命太“雅各宾”,美国革命就很温和。其实美国革命中的清算也很厉害的,例如清算托利党人。当然美国托利党人死得比法国贵族少,因为美英终战时他们很多都跟英国人走了。他们是独立前的“爱国者”,当然爱的是英国,不是美国。后来托利党在美国完全消失,美国变成辉格党人一统天下,以后的民主党共和党实际都是从辉格党人中衍生的。英国的两党是托利党(后来的保守党)和辉格党(后来被更左的社会主义的工党取代),而美国没了贵族的托利党,穷人的工党也就兴不起来。所以有人说美国“既没有保守主义也没有社会主义,只有稍微偏左和偏右的两支自由主义”。     这与其说是美国有什么独特的文化,不如说是美国革命带来的社会变革使其不同于前宗主国。由于托利党退出美国,“贵族传统”在北美消失,新建立的美国成了纯粹的平民国家。这对北美社会造成的影响也是很大的。像美国政治学-政治社会学居于主流的李普塞特等人就不同意那种“英美”vs“欧陆”的两分法,他们认为由于美国革命带来的深刻社会变革,使得英美差异甚至大于美国与不少欧陆国家(如丹麦、瑞士等)的差异。所以,我们也很难说美国革命只是政治革命,就没有社会革命的内容。     相反,法国革命,我觉得也是被简单化了,法国革命最血腥的一幕就是雅各宾派掌权,杀掉国王,还杀了许多无辜者。但法国革命是不是由于有了卢梭的影响就必然会走到这一步,我觉得也很难说。要知道法国当时不但有社会变革,更在与几乎全欧洲都参与的“反法联盟”进行残酷战争。杀国王主要并非因为社会矛盾,而是当时反法联盟打进来,国王要跑到反法联盟那一边,结果被抓住,杀国王给他加的罪名是叛国,而不是国内矛盾意义上的“反动”或“反革命”。如果当时没有这种国际大战,法国革命会不会如此走火入魔?我看雅各派都未必能够掌权,当然更不会发生大恐怖和杀国王的事。卢梭的观点,我认为毛病确实很大,我也赞同批判卢梭。但是,把法国革命中的问题简单地说成是卢梭的必然后果,恐怕不对。     同样,现在一讲英国革命就是温和的“光荣革命”,好像英国革命就没有经历过杀国王,没有经历过克伦威尔的恐怖专横。其实英国杀国王倒是基于国内变革的理由,与国际战争无关。 避免转型中的暴力和无序     所以,与其说什么革命还是改良、美国革命还是法国革命,我们不如就事论事: 第一,我们到底要使中国有一种什么样的变革。这一点在中国目前还是一个没有解决的问题。也就是说,我们通常讲的革命和改良,都是指在认定了一个方向的基础上讲它的“速度”(激进或渐进)问题。但是方向问题首先是我们要搞清楚的。无论激进还是渐进,关键是往哪个方向进?在中国现在这还是一个很混乱的问题。     学勤谈到的1.0、2.0、3.0,与其说是层次的不同,不如说是方向的不同,讲简单一点就是:摧毁自由的变革,还是建立自由的变革?至于变革到哪个层次的确很难说。我们的确在历史上看到过有摧毁自由的“革命”,也有争取自由的“革命”,而且“改革”同样也有这两种。所以我们要解决的,首先不是通过什么途径,或者快慢,来达到我们想达到的目标,而是我们要想达到什么目标的问题。这个问题要涉及到更大范围内的主义之争,但在我们现在在座的这个圈子里应该不用谈这个问题,因为我们在这个问题上是有共识的。基本上就是要建立宪政民主,包括萧功秦在内,他也是认为有这样一个方向的。     如果方向是有共识的,接下来的问题是,我们希望在这个过程中能够避免流血、暴力和无序。至于流血、暴力和无序通过什么办法解决更好,一种办法就是加快政治体制改革的进程,讲简单一点这也是一种革命,这个意义上的所谓革命无非就是变革能够比较快。这个比较快,或者比较慢,我同意学勤的说法,这个东西否定也不合适,崇拜也不合适。因为快和慢不是哪个人能够决定的,如果没有这个机会,你想快也快不了。如果有这个机会你也没法不快,波兰就是个例子,波兰在圆桌会议召开期间,没有人能想象到马上就发生政党轮替。     还有一种,做不到一下子解决问题就循序渐进,一步一步地来。但是一步一步地来也得朝着这个方向。有句俗话叫做“不怕慢只怕站”,还是得朝这个方向走,不能某一段时期突然又倒回来了。对中国历史而言,真正现代化的政治转型从来没有发生过。但因为政治风波造成大流血,中国历史在全世界都是一个非常典型的案例,就是学勤讲的那句话,叫做“城头变换大王旗”,每一次王朝更迭死了多少人。从太平天国战争以来,一直到1949年,其实就是王朝更迭,但它死了多少人。要说这个更迭因为有了马克思主义的因素,可以假设它是一场革命,那明清之际呢,元明之际呢,唐宋之际呢,任何一个王朝“鼎革”之际呢。所以,这种纯粹 “城头变换大王旗”性质的政治不稳定,我们中国有一个2000年不变的特征,就是一个王朝不断地维稳,结果维到一定程度,稳维不住了,就来一场彻底的大不稳,而且流血的程度是世界各国都没有过的。     我前年在写辛亥的文章中写过,世界范围其他国家没有中国这种概念的改朝换代,不是说它们没有朝代,而是说换一个朝代就要死那么多的人,对社会的冲击那么大,全世界没有哪个国家有这种现象。包括中国的周边少数民族地区,也没有这种现象,像维吾尔族、傣族,没有像汉族那样,一个王朝维稳一两百年,就彻底陷入一场极端的、在历史上都非常罕见的无序之中,这个无序要死掉一大半人,然后再从头来。像这样的现象绝不是清末才有,我觉得不管怎么批评孙中山——孙中山值得批评的地方很多——其实主要不是在他发动革命,辛亥革命也不是他发动的,孙中山对辛亥革命有多大的贡献,也非常值得怀疑。我们批判孙中山,主要是批判孙中山思想中的一些不切实际的,甚至是很不对的一些东西。至于说孙中山要为辛亥负多少责,我觉得也是一个问题。 避免无序的关键在于组织资源多元化     如果回到当下,我觉得中国的变化到底是要快一点还是慢一点,根本不是我们能够想象的,而且这里头也没有什么好坏可言。我觉得这些东西都是得走一步看一步。 从逻辑上来讲,如果要在变革过程中避免我刚才讲的两个想避免的东西,一是避免无序,二是避免流血和暴力。道理很简单,要避免无序,很重要的一点,就是要有一种多元的组织资源,任何一种高度一元化的组织资源都是在超稳定和超不稳定之间反复振荡的。     当这个社会的组织资源高度垄断状态下,这个组织资源一旦解体,社会就陷入无政府状态。如果要避免这个,不管是走改革的道路,还是走革命的道路,前提就是你有没有替代的组织资源,或者说隐性的组织资源,也就是说这个社会一定要发展出一套公民社会,即便不完全是现代性的社会组织,带传统色彩的认同团体也行,比如封建制下就很难发生王朝末世的大动乱。你也不能说它有公民社会,但它有很多村社,甚至家族,总而言之,就是它的组织资源是非常分散的,不像我们中国上面一个朝廷,下面都是平民,而且中国的朝廷历来对非官方组织资源都是打压的。     大家知道,中国没有传统的宗教战争,但是中国经常有很多动乱和宗教有关,并不是因为他们提出了什么异端的思想,就是因为官方不允许非官方的组织资源存在。 关于这一点,有一个很有意思的插曲,很多人以前认为白莲教在中国历史上经常成为造反者的信仰,就想当然地认为白莲教是一种革命的宗教,结果有些人专门研究了白莲教的经书,最后得出一个结论,说白莲教是最鼓吹稳定的,最鼓吹顺从的,按照他们的说法是最不革命的,或者是最反革命的宗教。为什么最不鼓吹革命的宗教还是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原因就是当局不能容忍任何非官方的组织,只要你是非官方的,他就要把你整掉,不管你的主义到底讲的是什么。如果我们要避免无序,恐怕就得解决这个问题。否则,不管是改革还是革命,只要原来组织资源是高度垄断状态,这个组织资源一旦出问题,社会就陷入无序,你是改革就是慢慢无序,你是革命就是快速无序,但这个无序是避免不了的。所以要避免转型过程中的无序,就必须创造条件发展多元化的组织资源。     第二,要避免流血和暴力,最简单的一个逻辑就是这个社会要有妥协精神,尤其是当权者要有妥协精神,最好是当权者有主动改革的精神。可是这个妥协精神和主动改革精神,不仅是中国,在世界上也是从它的利益考虑的。我不太倾向于简单地说某某国家的统治者就特别保守,某某国家的统治者由于受了某某思想的影响就比较开明。     我觉得所有的统治者当他倾向于妥协,甚至倾向于主动变革时,几乎都是基于两个动因,第一是如果变革了有比较好的预期,他相信不会受到清算,不会落到覆巢无完卵这样的下场。所以,现在有些朋友千方百计地要给官员一种意识,说这个变革对你是有好处的,你变了以后不但什么都不会损失,而且还会得到更多,会有大赦的,原来不合法的都会变成合法。等等。也许这的确是使他们愿意接受变革的条件之一。但是,我认为我们不要夸大这个条件,而且这可以说是一个比较不重要的条件,更重要的条件是要使他们感到不变革的压力。     我们现在老想把这个压力也变成一种利益的诱惑。比如,我们长期以来一直有一种诱导改革的思路,说改革对你是有好处的,一种说法就是说改革提供的市场机会都是你的,一开始你就可以占得先机。搞市场经济你是先捞第一把,肯定对你有好处。还有一种说法,这个改革可以给你减少很多麻烦,如果不搞改革,你会承担很多责任,柴米油盐都让你管,一搞改革了,老百姓就自生自灭了,不找市长找市场了,除了腐败不干别的事了。这样讲就不能使他感到有真正的压力,不能使他感到有真正的压力,他不会仅仅由于利益的诱惑去产生变革的。因为道理很简单,你再讲所谓的变革以后不会对你有妨碍,那实际上他在不变革的基础上,已经获得了太多的资源,他为什么要去担这个心呢,我不变那就更没有妨碍了。     所以,一定要使他觉得不变革对他是有压力的,这个压力是从哪里来呢?现在我们有一种很流行的见解,这些人不是想真的革命,但他们用革命来吓唬统治者,施加一种革命的压力,使统治者为了避免革命就愿意加快改革,这是目前很流行的一种观点。我觉得也是在这种背景下,很多人提出不赞成告别革命的说法。这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的,但是用革命来恐吓当权者,其实也有反作用的。     从苏联、东欧这些国家变革的路径来看,其实有另外一种施加压力的途径,一言以蔽之,就是自由主义和社会主义的双重压力。这种双重压力是促使东欧改革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们可以单独讲一下。 秦晖为清华大学历史系教授  朱学勤:告别或拥抱革命都是危险的     革命不可能像一些人的主观愿望那样,想抛弃就抛弃得了,想告别就告别得了,也不能像一些不太负责任的愤青,一说革命就来劲,一说革命就要拥抱,在这两个极端立场之间,我们要正视革命     告别革命,首先要告别的是李泽厚的“告别革命”,为什么呢?     我觉得告别革命非常容易混淆,实际上是泾渭分明的两个重大事情。我们知道,在上世纪90年代以前,整个80年代中国知识界有过一场启蒙,也有过一场对革命观念的再启蒙,到1989年以前大家形成的一个话语是,对历史上出现的法国革命、俄国革命、中国革命,这种暴力的大革命要有一个批判和反思的态度。     李泽厚的“告别革命”,既是对上世纪80年代告别红色革命、暴力革命的一个继承,也是一个扭曲。因为到了上世纪90年代以后,知识界悄悄兴起一个思潮,既有对法国、俄国、中国革命等以往革命传统的告别,还有一个新的东西,就是改革还是革命。     李氏“告别革命”的话语是借着对传统历史革命的否定来抽空当下的革命危机,抽空这个危机底下人们对革命的讨论。     因为李氏革命话语在形式上跟我对法国大革命的批判最接近,很多人认为我们是一家,我不断地重复讲不是一家。我不得不出来说我跟李氏告别革命是两回事,我要告别的是历史上的革命。     但对当下这个状况,我主观上认为要改革。如果不改革怎么办?那就是既没有改革也没有革命,这个状况就延续下去。这不是不可能。民众的底线没有到,继续拖下去,我们被拖掉了一代,再拖一代两代也不是没有可能。这是一种可能。     第二种,由于信息化,信息的平面流通、横向流通越来越快,中国人好死不如赖活的空间越来越小。革命会不以人们意志为转移矗立在你的面前,你不正视也得正视。在这种时候,知识界应该承担对革命话语的辨析,而不是笼而统之,说我们告别革命或者我们拥抱革命,这两种都是很危险的。     如果不改革我们可能遭遇一种危机,而危机来临的时候,我们束手无策,提不出更有建设性的意见。而拥抱革命同样危险,不分青红皂白地拥抱革命,最后肯定拥抱一场大革命。这时候要仔细辨析,革命是不是就只有一种,是不是有多种,人们可以在革命话语当中做某种选择。正是在这个背景下,我提出小革命1.0,中革命2.0,大革命3.0的细分的一个说法,供大家思考。     1.0的革命就是政治革命,就是改变旧制度,改变统治集团。用鲁迅的话说,是城头变换大王旗。大王旗底下社会是什么状况呢?就像邓小平曾经说的,马照跑,舞照跳,股票照样炒,这叫1.0的小革命:仅仅政治领域发生动荡,不波及社会。     2.0的革命就是社会革命,那就是经济上的诉求,包括贫富两极分化全部付诸革命手段来解决,那就是打土豪分田地,分工厂,分商店。     3.0大革命就是精神文化领域,与所有传统彻底决裂,塑造新人,铲除旧人,改造人性。     我最近知道一个新的情况,最早把托克维尔的革命和改革之间危险的关系引进中南海是在上个世纪80年代。1982年《国外社会科学》有一篇文章就介绍了托克维尔的观点,那时候他的汉译本还没有出现,海内有识之士立刻注意到这篇文章,而且复印下来送给高层领导看。高层里面有些人比那些自命不凡的知识分子明白,革命是要区分的,要警惕的是哪一种,要告别的是哪一种。     我认为革命不可能像李泽厚的主观愿望一样,你想抛弃就抛弃得了,想告别就告别得了,也不能像一些不太负责任的愤青,一说革命就来劲,一说革命就要拥抱。     我提出在这两个极端立场之间,我们要正视革命,革命当中有哪些是我们要准备面对的,有哪些是我们事先要说清楚,一定要防范,一定要警惕的。 朱学勤为上海大学历史系教授,曾著有《风声·雨声·读书声》《书斋里的革命》《帝国往事》《道德理想国的覆灭:从卢梭到罗伯斯庇尔》 https://blogs.law.harvard.edu/guorui/2013/02/20/荣剑、秦晖、朱学勤:再议告别革命/   青春就应该这样绽放    游戏测试:三国时期谁是你最好的兄弟!!    你不得不信的星座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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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之 | 集体主义与洗脑(转)

“学历高并不意味头脑不简单,如今不少中国人几乎没有接受过健全的人文教育,对政治学、经济学与文学艺术没有起码的常识,不理解何谓真正的人本主义。只是因为社会存在问题,便心怀不满,别人提出一些解决问题的理想方案,不加思考就欣然接受,根本不知道这些方案是否有违常识,是否对某些人的基本权利造成伤害。” http://www.thinkread.cn/culture/5459/   文庆:伪集体主义,真理想主义   作者: 文庆 2013-01-11 添加评论 阅读25次      童子: 先生,国共战争时国民党败走台湾的原因之一就是共产党更加盛行集体主义,凝聚力强。但是改革开放之后,集体主义似乎烟消云散,自私自利的个人主义盛行,人情冷漠,世态炎凉。曾经的集体主义能否多少找点回来呢?没有集体主义,办事效率低了不少。    先生: 中国的困境是,有了集体主义,就没了自由;有了自由就没了集体主义。在自由与集体主义之间,始终无法找到平衡。    童子: 集体主义如何扼杀了自由呢?    先生: 形成集体主义需要共同的目标与标准,人们只有符合一定的标准才有资格去完成伟大的集体目标。一个著名的标准就是“历史清白”,人必须是纯粹的。穷人最可能是纯粹的,只要上点档次有点想法的,就可以被挖出问题,对领导指示有异议被当成叛徒,写点文学被当成小资产阶级,有点土地或工厂被当成剥削阶级,与不清白的人物来往被当成反革命集团成员。这些事情现在看来是荒唐的,当时却被认为是当然的。    童子: 这样折腾人,也能形成集体主义精神、有凝聚力吗?    先生: 能。这样一折腾,大家什么小差都不敢开了,一言一行非常谨慎,只想专心工作,因为与工作无关的毫不起眼的言行都可能引起别人恶意的联想,被打小报告的可能性极大。大家都专心工作,当然效率高。    童子: “历史清白”这种标准为什么能够得到大家的认可呢?    先生: “历史清白”只是达到集体目标的手段,只要目标是伟大的,手段如何不人道,并不重要。集体会将自己的目标与善行(包括打击集体“设定”的敌人)进行广泛的宣传,让人们觉得加入集体是神圣的,而且可以将压制他们的敌人打倒(包括报仇雪恨),翻身做主人。当人们加入集体的时候,一般都会自认为是清白的,就像我们大部分人现在也自认为是清白的,集体没在整风时并不会太介意成员清白不清白。    童子: 什么时候才会介意呢?    先生: 只有集体发现自身太过松散的时候才会来一次整风,原来清白的也会不清白,有人被冤枉在所难免,骨干人员想搞掉自己的对手,此时是最佳时机,但大部分骨干还是可以保留的,整风只是维持凝聚力的手段,集体的最高领导不愿意大部分骨干人员被整掉,他们懂得把握度。    童子: 无论如何,整风小题大做,指鹿为马,只会凉了集体成员的心。    先生: 整风也让人们不敢明显自私自利,心无杂念地专心工作成为保护自己的有效手段。    童子: 您的意思是,集体主义可以培养一定的品德?    先生: 不应该称为品德,道德行为是主动自发的行为,人有恻隐之心,懂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不少集体主义者的品德是逼出来的,他们不得不勤勉、忠诚、认真,否则很可能被告发,吃不了兜着走,品德是源于恐惧。实质上,很多集体主义者都是自私自利的,外在表现却冠冕堂皇,只会借着集体的名义谋私利。    童子: 他们对待符合集体标准的成员是和善的态度,对待不符合集体标准的成员与外人是恶劣的态度,甚至不把对方当人看,任意侮辱。所以文革中,剥削阶级、反动权威等等都是“非人”。    先生: 他们在团结同类人、打击异端的过程中寻获了人生的意义,在集体中被压抑的人性之恶在打击异端时得到尽情发挥,完全看不到道德的痕迹。对于真诚的集体主义者来说,行善与作恶都是一种责任,有助于实现集体的目标。他们在残酷打击异端时,其实内心也不忍,但是他们不听从内心的召唤,认定集体的目标高于一切。    童子: 他们为了实现集体目标竟然可以把人不当人,表明他们的信仰已经非常强烈。除了宗教,竟然还有某些集体能让人形成如此的信仰!    先生: 这些集体类似宗教,都有自己的一套人生哲学,集体成员只有在符合集体的标准、实现集体的目标时,人生才有意义,人类才能得到拯救。    童子: 您的意思是,集体成员被洗脑了。被洗脑的人,是不是都是些头脑简单的人,不过,有些大学生或者专家教授也会入邪教,他们也大脑简单吗?    先生: 学历高并不意味头脑不简单,如今不少中国人几乎没有接受过健全的人文教育,对政治学、经济学与文学艺术没有起码的常识,不理解何谓真正的人本主义。只是因为社会存在问题,便心怀不满,别人提出一些解决问题的理想方案,不加思考就欣然接受,根本不知道这些方案是否有违常识,是否对某些人的基本权利造成伤害。当把头脑简单之人的人生观世界观改造完毕,集体主义就形成了。    童子: 现在集体主义衰落是因为洗脑失败?    先生: 如今绝大部分集体都无力对其成员进行有效的洗脑,集体有纪律监督与绩效考核,但成员都不会尽心尽力工作,包括那些接受过健全人文教育的成员,让这些博雅之人与德国的文盲做都能胜任的工作,后者的表现仍然更胜一筹。    童子: 我们只有被洗脑才能有德国人的严谨、忠诚、责任心与干劲,所以有人认为为了振兴中华,需要改造中国人的国民性格,需要洗脑。    先生: 洗脑若不借用神的名义,就只能借用乌托邦的理想,这种理想只能维持一时,不能维持一世,当理想总是停留于理想,被洗脑的人会慢慢醒悟,品质从卓越回到平庸。所以,靠洗脑改造国民,意义不大。    童子: 德国人具有严谨、忠诚等等卓越品质,并非因为乌托邦理想的激励,他们非常自然地认为做人就得忠诚,做事就得严谨,在一个企业工作就应全心全意、一丝不苟地把事情做好,品德源于内心。    先生: 他们在任何一个合法的集体里,都会体现出集体主义精神,而我们只是在存在乌托邦理想的集体中才有集体主义精神,如此狭隘,只能是自私的小集团精神。    童子: 如何才能让我们有真正的集体主义精神呢?    先生: 只有靠润物细无声的教育,将卓越品质变成习惯,不是为了什么外在目的(比如乌托邦理想)而有道德,只是为道德而道德。如果非得设定什么外在目的,宁愿设定一个抽象的神,也不设定乌托邦的理想,因为乌托邦里,道德将成为手段,人们会在理想的名义下,为所欲为。   http://www.my1510.cn/article.php?id=91060   重建中国的常识观 / 神了旁逸斜出 2013-01-08 09:31     重建常识观?中国人曾经有过得到公认通行的清晰成熟之常识观么?中国人崇尚常识么?中国人凡事会以常识观察和思考问题么?答曰:在中国,从来没有“草根普通常识”和“公共知性常识”可以立足之地,即没有一个讲道理的由大众投票决定的政治平台和公共媒体,只允许强加于人的“政治正确”的知识当道,结果常识被压制,久而久之,大家都不敢用常识讲道理了。再久而久之,所有人都不会用常识判断和说话了。最后,百姓既不会讲道理也不屑于讲道理了,只承认和追随强势。在一个专制社会里,政治意识形态的所有目的就是致力于完全扭曲一般民众的基本常识,重新建构一个歪曲的价值观,给他们灌输一套“唯一圣教”,让百姓只是根据这“唯一圣教”做一个顺从者。举一个最经典的例子。在那个全民脑残的时代,一句口号叫做“爹亲娘亲不如毛主席亲”,这是人话么?但是在那个时代它就是“中国圣经”。这样违反常识的傻话是怎样流传成为“真理”的?首先凭空给穷人一个幸福生活的许诺,然后假设一个公敌并成功地借助民众的暴力推翻了它,把整个社会彻底打碎重新安排秩序,再然后给大众一些甜头,煽乎民众的感恩心理,塑造一个宗教般的神圣领袖的救世主地位,为百姓概括一个“二次重生”的假象命运,于是一个完全违反常识的定律就这样在愚昧狂热的功利实用主义之势利群体小人心理中渐渐孕育成了。——我们可以这么说:常识观、实事求是的方法论、人性论和自由独立的价值观是使人具有最清明冷静理性的智慧基础,假如这些最弥足珍视的精神被阉割了的话,那么则表示我们已经是专制社会里的奴才了。     中国的草根百姓其实具有普通认知的直觉常识,但是从来没有发言权。遇到复杂问题,草根常识无法应对难题,加上胆小,只好沉默。遇事涉及自家切身利益,大声疾呼常识却遭遇强势力量、道德高压和文化垄断评判的阻截,社会以权贵资本为潜、明规则,常识永远无效。文人知识分子则大多没有常识,因为中国教育词典里没有“公共常识”四个字,文化人从小被洗脑,学会了“权势雅言”,识字以后就不讲常识,只讲雅言。因此在中国,要特别警惕一种公然堂皇行之的“异化常识”,简言之,扭曲之后的“伪常识”更可怕,如党的答案即如是。例如这一条规则:“未经正当法律手续不得剥夺任何人的生命、自由或财产;凡私有财产,非有相当赔偿,不得占为公有”(美国法律修正案第五条),这是一个在世界上通行的公共常识。但是中国的知识系统是:“公共财产神圣不可侵犯,国家和政府有权可以侵占和剥夺任何人的私有财产。”然而谁是国家和政府?回答说:是党。那么党为什么等于国家和政府?回答说:是人民授权的。可是我们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以什么方式授权的?回答说:是我们把你们解放了,你们说让我们为你们做主的。于是又问:国家和政府是抽象的体系,为什么你们一部分人甚至几个人甚至一个人就代表了这个抽象的体系?他们回答说:东方红太阳升中国出了个大救星没有党就没有新中国。不可以再发言了,大家必须喊万岁!结果所有人不是在沉默中退缩,便是在委屈后沉默。房子在隆隆的机器声中被推倒,农民不得享受国家的任何福利权益,血汗钱被纳税后不知去向,私有企业被黑打后几十几百亿瞬间被蒸发。常识不得伸张,资产和权利便被强奸。党的答复完全、公然、明目张胆地违背常识,但是我们要听它的。因为他们有一个不合常识的金科玉律:党指挥枪!     既然从来讲常识的传统一直处于弱势地位,那么何以呼吁“重建”呢?无论世界怎么扭曲和异化,人类总是要认可1+1=2这样的直接道理的,越是简单的正道越是不可抹杀,因为常识是天赋人权和自然法则范畴的东西,任何人任何力量无法否定它。正如老话说:“终归一个土馒头!”你能绕得过去吗?当常识得到张扬正大的时候,就是正道高山仰止景行行止的时候,故人人必须为了重建一个公共知性的常识而努力。在中国文化体系当中,大约最值得补课的就是“学会常识”这个基本功了。 中国一日不奉行经过审视的理智生活,不以常识审察为基本逻辑的话,中国人永无幸福之日。     一般而言,常识有三:常识不仅仅只是“普通人直觉的生活经验常识”,至少还包括公共知性常识和思想逻辑常识两种。在一个民主自由法治社会,要承认普通人的生活经验常识与公共知性常识、思想逻辑常识有公约性,譬如大家都是讲道理的,道理是根据人性通识得出来的,普通经验的常识要得到法律雅言的升华认可,而公共知性常识也要转化为普通公民的通俗共识,在普通经验的常识和公共知性常识之间,都遵照思想逻辑常识的明确规则运作,思想逻辑常识也需要通俗化。譬如说吧,“人人不得侵害公共财产”是一条公共知性常识,也是一条普通经验的常识,正如“人人要纳税”一样,那么这里的“人人”便蕴涵着思想逻辑常识在里面,不证自明,这是“周延”的,无人可以豁免。     为了说明上述道理,兹举一例说之:某些公共知性常识涉及到公共政治问题,必须出之以法律式的严肃陈述,当这些庄重陈述在普通大众的基本常识内生根了,于是形成了公共知性常识,即有了不必宣传的共识,因此这个社会才有了正当合法的公权力。例如关于公众人物的隐私权问题,以下的解释说理属于法律语汇范畴:“在美国法律中,政治家、官员属于三类公众人物当中的“完全目的的公众人物”(public figure for all purposes)。由于他们的地位使其拥有极大的权力和社会影响,其活动和言行都关系到公众的知情权问题,因此对他们的隐私应当作必要的限制。美国对待政治公众人物隐私权实行弱保护的理由可简括如下:政治家与官员对社会具有管理职责,其个人隐私与最重要的公众利益——政治生活发生联系,因而属于政治的一部分,其私人信息纳入公众知情权范围;其道德修养与其健康状况决定其能否正确及时地解决公众的问题;个人财产状况说明其是否清廉,值得信赖。这类人物的道德和性格上的缺陷,是对公众和国家利益的潜在威胁。法律如果保护公众人物的所谓隐私权,实际上等于主动放弃了对公众利益的有效保护。采取公众知情权高于政治人物隐私权,并不意味着可以对政治公众人物随意侮辱、毁谤。1964年,美国最高法院在《纽约时报》诉沙利文案,确立了‘真实恶意原则’,政治公众人物因新闻报导中的内容有失实的部分可提出诽谤起诉,但必须证明媒体的报导存在‘真实恶意’,并且还需证明自己的实际利益因为这一部分失实的内容还确实受到了伤害。”(《美国法律如何对待政治公众人物的隐私?》作者:Qing lian kulapati ,2012-11-26)当这样的道理成为了普通常识之后,在一般美国人中间,就无需这样庄重陈述了。然而对于中国人来说,那就是要不厌其烦地把道理说透,以重建常识规则了。     当这种常识成为部分中国公众共识之后,开始在大众中间掀起了要求官员公布个人财产的呼声;明白这个常识之价值的人越多,越深刻,那么呼吁的人就会越多,越不容许政府遮蔽回避;等到所有人都一起发出“让官员公布其私人财产信息, 让政府公布行政资金使用的来龙去脉”这样的呼吁时,说明这个法律常识已经充分普及了。——这时候,我们敢于说:中国的民主和法治时代来到了。     据我所知,最早使“常识”这个概念著名的是美国的托马斯·潘 恩(Thomas Paine),他的《常识》一书至今仍被奉为经典,乃美国奠基档案之一。《常识》在它出版的头一年里,这本可亲易读的小书扎扎实实地印出了五十万册。可别忘记当年北美十三州只有250万人口,其中又有多大的识字比率,说它造就了美国的独立,真是一点也不夸张。潘恩的“常识”来自哪里?他白天在屋子里写作,晚上到酒店、咖啡馆与人交谈和争论,了解一般人的思想见解。潘恩在书中这样说:“我将仅仅提出一些简单的事实、明显的论据和常识,请求读者摆脱偏见和成见,让理智和感情独自作出判断。”他根据常识要论证的是什么呢?人民主权和民主共和,北美独立和摆脱英国统治。他所依据的常识观是什么呢?天赋自然的自由、平等权利和社会契约道理。     美国《独立宣言》是这样运用“常识观”来发表公民宣言的:“我们认为下面这些真理是不言而喻的:人人生而平等,造物者赋予他们若干不可剥夺的权利,其中包括生命权、自由权和追求幸福的权利。为了保障这些权利,人类才在他们之间建立政府,而政府之正当权力,是经被治理者的同意而产生的。当任何形式的政府对这些目标具破坏作用时,人民便有权改变或废除它,以建立一个新的政府;新政府赖以奠基的原则、组织权力的方式,务使人民认为唯有这样才最可能获得他们的安全和幸福。”在当前中国呼吁宪政改革的大势下,这样的常识应当获得广泛的共识。       近年来香港的梁文道先生大力传播常识文化思维,他写作结集了一本小书《常识》,谈及政治、民主、民族、教育、新闻自由、公民道德等社会诸多方面。梁氏自言:“本书所集,卑之无甚高论,多为常识而已。若觉可怪,是因为此乃一个常识稀缺的时代。”读他的文章我就想:为什么会常识稀缺呢?由于权势利益集团的强奸,人类的许多知识都附带了遮蔽性,遮蔽什么?遮蔽人类的基本常识。常识是最简单的事实,最直观的经验,最基本的道理,最朴素的逻辑,是一般普世价值的人性,自然权利,所有人共同拥有和在人性基础上轻而易举沟通约定俗成的,是属于经验主义层面生成和可以用事实与经验加以验证的,上述这些可以统称为“公共知性的常识”。但是权势家和精英文化人却合谋制造了用弯弯绕的繁复陈述来表达的权力法典,他们宣布“人性论”和“普世价值”不合法,人没有天赋人权,没有自然的自由平等权利,结果常识就没有合法公道了。官家说:我们五个不搞,我只能说,这是严重违反常识的,三权不分立,例如司法不独立,那法官、律师和法庭都要听某些人的决定但绝不可以按法律来执行,那这个社会就根本没有法治。这样的社会合理和公平,打死我也不信!     我想承接梁文道的判断来发挥:此乃一个常识稀缺的时代,绝确。遍地稀缺、触目皆是。梁文道说:“举个最简单的例子,我记得在三聚氰氨的事件刚出来的时候,后来有很多的讨论,也看到一些学者出来谈,看到学者出来谈我就乐了,因为有一个教工商管理的学者说,中国太不重视企业责任,说企业要尽责的,讲了一大堆理论。但是对我来讲这不是企业责任的问题,而是常识。常识是什么?常识是你做食品不能下毒,这个如果算是企业责任的话我们的国家就完蛋了。我很难想象,比如一个开车的人在街上横冲直撞,你去跟他讨论一大堆现代城市的交通规则问题,这是废话,开车不能闯红灯,看到人不能撞,这是最根本最根本的常识,做食品出来给人吃就不要下毒。我觉得今天很可悲的地方是很多东西我们常识稀缺,但是一大套理论、名词、很好听的东西去包装,我觉得这是不必要的。”可惜梁生不懂得“中国人的常识观”(注:即“潜规则”),他是以西方的常识观来批判中国人的常识观。     画家陈丹青对梁文道的对应是这样的:“我看他的书,我很多事情不知道,很多书都没看过,因为他是受过完整的教育,他又是在言论自由的地区,他表达自己的时候,管道非常多。但是我的知识结构很有限,等到我出书以后,开始大量的读书,记忆力和说话能力其实不如年轻的时候,所以当我在说常识的时候,我和他可能不太一样,我是个画画的,我的常识都和眼睛有关系,所以我凡是谈到常识的都跟你看见什么,你没有看见过什么,或者你没有注意什么,都在这个范围里。但是我有时候怀疑我的常识对不对,因为我知道整个几代人,五十年代以后一直到现在,现在遇到五六十岁的人很可能是没有常识的人,在很多问题上是常识有问题的,包括我自己。所以很多事情是说给我自己听的,就是这样。我看到现在70后、80后的孩子,我心里会有尊敬,因为他们获得常识的普遍年龄要比我们小得多,我们还在发混的时候他们已经比较有常识了。”(《陈丹青和梁文道说“常识”》,2010年春节前夕央视“子午书简”谈话节目)     从陈丹青的经验我们知道, 我们缺乏正当常识洵由颠倒黑白造成 。文革时有一句豪言壮语:“宁要社会主义的草,不要资本主义的苗”,由于类似这样没有常识的道理横行霸道深入人心,所以60年前后饿死数千万人,不怪张春桥。既然那时候能够那样没有常识,今天依然如此,也不足为怪:西安的爱国者们竟然在2012年提出了这么一条令人热血燃烧的弱智帖子口号:“哪怕华夏遍地坟,也要杀光日本人;宁可大陆不长草,也要收复钓鱼岛!” 当年又有主席毛的狠话:“要斗私批修。”“凡是敌人反对的,我们就要拥护;凡是敌人拥护的,我们就要反对。”这些这么极端违背常识的断言,我们不以为谬,直到今天还有不少脑袋被驴踢了的人把他们奉为警句,即使他们口里不敢道出,潜意识还是这样想的。所以世界人民共享民主平等自由人权,我们都甘心做奴隶,自己人互害折磨死掉百万千万。对这些明显反人类反社会的丧心病狂违反常识的疯话,都不会用常识去反思一下,10亿中国人没有一个反对这样的混账话,该死,因为你没有常识头脑。另一方面, 凡是践踏常识然后把道德反复念叨的,就一定是腐败虚伪之至的。 谓予不信,你到中国任何一家医院去看看,处处张贴着“不准收取红包”的标语,还有写着“救死扶伤,发扬革命的人道主义精神”之类的,这样的道德警句就像“不准随地大小便不得破坏公物”之勒令条一样具有痛心疾首的反语意义。如果都有常识了,我们的大街上就不必有警察或道路协调员来维持交通秩序了。当然,“革命的人道主义”是非常语焉不详的,究竟何为“革命的”,何为“不革命的”,以我的常识来说,根本没有能力可以解释和区分。假如还是坚持这样“反人类思维”的立场来对待病人的话,那么是否所有有病的不革命者都要被彻底剥夺其得到治疗的权利?是否干脆把他们都投进焚化炉去消灭他们的肉体才符合革命的人道主义?——在中国遍地都充斥着类似如此不合逻辑一坨狗屎似的言行和决定,这样的标语是侮辱普通人智商的严重违反常识的反智语言,本身也是不合道德的,当然更不合宪法精神!     但是忽然之间明白:凡是不尊重常识的人都有故意胡搅蛮缠别有用心的企图,就像以“中国特色”反对普世价值的人常常喜欢引用的一句名言:“越是民族的,就越是世界的”,我经常嘲笑某些谬论不知怎么越传越荒唐,人云亦云者从来不经大脑,张口就来。首先我们不妨用常识来分析一下这句话。三寸金莲肯定是绝对中华民族的,不知谁愿意告诉我它的世界性在哪里;汉字系统也绝对是中华民族的,不知道世界上有那个民族愿意从善如流哪天就废除本国文字干脆照搬汉字符号。世人应当记住一个最简单的常识:许多被认为是定论的话,未经常识精确分析和智慧严格审视过的,都不值得当作没有问题的道理使用。据说这句话是鲁迅说的,我考证了一下,鲁迅的原话是:“木刻还未大发展,所以我的意见,现在首先是引一般读书界的注意、看重,于是得到鉴赏、采用,就是将那条路开拓起来。路开拓了,那活动力也就增大。现在的文学也一样,有地方色彩的,倒容易成为世界的,即为别国所注意。打出世界去,即于中国之活动有利。”(《致陈烟桥》,1934-4-19)看仔细了,鲁迅的原话是这样的,我很怀疑把鲁迅的话改动成为“越是。。。就越是。。。”格式的,是搞包装装修的包工头高手,鲁迅只是说“地方色彩”,并且界定“成为世界的”是“即为别国所注意”的意思,没有概括为“民族的”。鲁迅还特别说是“容易成为”,没说一定,更没说它们之间肯定构成了连锁递进的因果关系。我确切地分析鲁迅的意思,应该是:要想让世界注意到中国文学,要想让中国文学容易在世界文学中成为有一席之地的作品,就应当突出我们的地方色彩。后来改动者用“民族的”和“世界的”两个定语代词,都是模糊的抽象的语焉不详的泛指,暗示民族的东西会成为世界流行的潮流,民族特色的,可以成为世界著名的,越是奇特,越是世界品牌。那么,政治局7常委,开大会期间不得出售菜刀,开车出了交通事故后,干脆把人辗死,地沟油,唱红打黑,给医生塞红包等等,都应该是成为“世界的”普世价值。总之,凡是有人跟你说“越是。。。就越是。。。”,你立即就要警惕了,江湖术士来了。用常识头脑想想:这个世界究竟什么东西是具有连锁递进升级因果关系的?究竟要有多少限制条件,才能够越是。。。就越是?我再饶舌一句:下面这一句才是符合常识的:“越是世界的,就越是民族的。”普遍公共人性而已。苟非是,世界人民都吃饭,我们都吃屎?     重建中国全体公民的公共知性常识是一个漫长而艰巨的过程,也是建立现代化的必由之路,简捷地说, 常识不能高举,则民主宪政、自由精神、人权等等普世价值观都没有可以生长的土壤基础 。我的结论就是:让中国每一个普通人的生活经验常识与全社会的公共知性常识,与全民的思想逻辑常识具有公约性,使人人成为讲道理的,用常识给几十年的专制政治谎言和“政教合一”的神圣思想祛魅,是当下我们现代化自我启蒙的重大课题。道理是根据人性通识得出来的,通识要得到法律雅言的升华认可。而公共知性常识也要转化为普通公民的通俗共识,在经验常识和知性常识之间,都遵照思想逻辑常识的明确规则运作,思想逻辑常识也需要通俗化。准此,一个法治社会和现代化的民主宪政才可以运作起来,一个文明社会也才可以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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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之 | 一个港漂的心里话(转)

转按:人与动物的本质区别之一是言说,如果不能真实地言说,人就没有尊严,还不如动物,即使锦衣玉食,也与奴隶无二。作者这样的年轻一代,令我尊敬和抱有希望。   一个港漂的心里话 / tracy可宝 2013-01-08 16:55 我是一个港漂,在香港已经生活了四个年头。我看到的香港,既不是小时候警匪片里遍地黑社会红灯区的堕落之地,也不尽是理想主义者描绘下富足荣华的人间天堂。这个城市,在很多方面,与我出生成长的地方并无二致。比如富裕和贫穷的天壤,比如权力与民意的制衡,比如政治与民主的角力。我常问自己,是什么让我心甘情愿留在这里? 我成长在体制中。从小学开始,每一篇课文都有着非常明确的中心思想。老师怎么教,我们就怎么背。背错就扣分。我至今记得备战高考的那个学期,我在语文模拟考时写了一首批判内容的新诗。那是我第一次不仅挂了科,还被整个年级组的语文老师叫到办公室谈话。他们对我循循善诱:你写得好不好我们不予置评,但高考考场上绝不能写新诗!你怎么知道阅卷老师喜不喜欢新诗体??从那次开始,我知道了无论内容还是形式,迎合阅卷老师的喜好才能拿高分,才能进好学校,才会有好的未来。我不知道如今的领导是否也经过那样对刻意逢迎和自抒己见的筛选,我不确定对权力卑躬屈膝的人进入社会后,报纸上说的和谐安稳是否已是粉饰太平,我不清楚若民与官斗,执法者会致力于探究真相还是第一时间考虑站队。我不知道什么是真,什么是假。我越来越没有安全感。后来,我来到香港。 我成熟于体制外。2012年,我有幸经历了国民教育一役,政府门前嘹亮的『天与地』至今在我的心中延宕。我惊见话语的力量原来可以撼天动地。我们平凡渺小,我们无权无势,但我们为同一个诉求而发声时,政府所谓势在必行的决策也变得无力。我知道我说的是我真实所想,我清楚或游行或示威的活动,很快就会见诸报端,我知道我身处的是怎样的社会怎样的氛围。这让我觉得安全。 语言是人区别于动物的一大功能。能够说话,能够自由地表达自己的想法,让我觉得自己更像个人,更有安全感。这就是我愿意留在香港的原因。 2013年的第一天,由媒体挖出了「派钱撑梁」事件,各种线人材料图片报道,看报纸比看TVB台庆大戏更过瘾。立场不同的媒体做出角度不同的报道,就算是最底层的市民都能根据自己的喜好在报纸上寻找茶余饭后的谈资。没有宣传部修改稿件,没有审读员举报负面信息,更没有微博老秘书压抑民众的声音。报不报道在我,相不相信在你,由始至终,只有媒体和民众在传播管道的两端,各尽所能,各取所需。哪怕,梁振英已经是香港政府最高领导人。 可是,在新年的同一天,隔着体制栅栏的那一边,一个省委部长,可以用几通电话,几个短信,就改变一个拥有全国甚至世界影响力的报纸的声音。连一个如此地位的媒体的话语权都可以随意剥夺,我不敢想象,平头百姓该如何发声。大人喜欢的话就天花乱坠地说,大人讨厌的话就吞牙落肚只字不提,一旦时间磨去了为人的骨气和思考,剩下的怕只有摇尾的奴性。靠阿谀奉承来获得生活的保障,把学习实务的时间与精力拿去猜度人心,这样的人,有朝一日登上高位,掌握了那高高在上的话语权,除了给更高层溜须拍马,还会做什么?你不能奢望,一个习惯于看人脸色说话做事的人,可以有多少自己的想法与决策,顶多是带着一班听他话的人一起向上献媚而已。这才是基层话语权被剥夺的真正可怕之处! 我深深的爱着我的国家。我希望我爱的人可以自由的生活在自己的国度,表达自己最真实的想法,凭自己的真本领在社会里生存,而不是或自欺欺人委屈求全,或处心积虑机关算尽,只为拿到一纸移民书逃离这里,永远离乡背井。 好在,寒冷的夜晚我们并不孤独,还有那么多人愿举灯同行。许多年前,先辈用血肉筑起的长城保住和平的家园,许多年后,我们的后代会也会记得,曾经有人为了他们说话的权利,死死抗争。 一切终将归于平静,但真理会在记忆中长存。虽然我只是无数港漂中最平凡的一个,但如果港漂组织有任何声援活动,我必加入。 这一次,我愿竖起鲜明旗帜,为公平与正义站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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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之 | 媒体究竟该做谁的“看门狗”(转)

媒体究竟该做谁的“看门狗”? / 应学俊 2013-01-06 00:06 昨天才听说南方一颇有名气的大报出了点“媒介事件”——据《环球时报》介绍:该报“新年特刊被广东省委宣传部改动一事,被该报记者通过微博抗议后,昨天在互联网上已是沸沸扬扬,一些境外媒体也关注到此事。”据说经过改写的文字不仅违背编辑和作者初衷,且出现低级常识性错误——央视网和东方卫视已有题为《〈南方周末〉新年献词出现多处低级错误》的公开报道。所以据说该报该栏目责任编辑拒绝签名负责,一些编辑记者意见怨声载道。说是“媒介事件”是因为连《环球时报》也以《有必要冷静思考〈南方周末〉事件》为题发表文章,才看出这的确是一“媒介事件”了。 其实笔者倒以为,这一事件正说明了我国在《宪法》赋予公民言论、出版自由权落实上的进步。试想,若在三十多年前,领导改编辑记者的稿子那可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啊,领导嘛;而那些编辑、记者们不听领导尤其是上级主管部门领导的话那还成?叫你咋写就咋写,弄不好运动来了挂上大牌子斗你个人仰马翻还株连家属小孩。三十多年前,编辑、记者的稿子如果“写错了”不处分你就算万幸了,现在领导亲自操刀,不逼着你自己改了,就是要你最后按报社程序签个字,这还不是“进步”?然现在就是不行了,编辑、记者们发现自己的合法权利受到侵害懂得发声说“NO”了。这不是进步是什么?有的编辑、记者也许因此会掉了饭碗,但没事,现在打工的自由还是有的,大约不至于说一声“NO”就被“革命”被批斗,大不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这样的例子不是没有。所以笔者倒以为与三十多年前相比这还应该算是一种“进步”——只是这“进步”似乎离《宪法》所赋予公民权利的真正实现还是有着相当大的距离。 这时,笔者想起《环球时报》2012年2月10日曾发表过一篇文章,作者好像还是复旦大学一位叫沈逸的“学者”,文章的题目很新鲜抢眼:《媒体应是国家利益的“看门狗”》,且多家大媒体转载。于是,笔者不能不想想,这一说法是否可以成立? “看门狗”的特点大家都知道,无疑是很听主人话、忠心耿耿为主子效劳的,教你咬谁就咬谁,教咬几口就咬几口——而当下,看来《南方周末》一些编辑、记者没有担当好“看门狗”的角色,竟然不听主人话了。你看,《环球时报》在最近有关这一媒介事件的评论中也说道“中国的政治体制与西方不同,媒体无法脱离国家政治现实而单独、浪漫地存在”。言下之意,你们《南周》这帮家伙也太“浪漫”无知了,怎么能不听话呢?你们忘了你们是在哪个国度?你们还真的以为你们是“外星人”?——可如果联系到在2013年1月4日我国外交部发言人华春莹明确宣示“中国不存在所谓新闻审查制度,中国政府依法保护新闻自由,也充分发挥了新闻媒体和公民的舆论监督作用”,《环球》所谓“媒体无法脱离国家政治现实而单独、浪漫地存在”一说,就与我国外交部发言人所说自相矛盾了,而广东省委宣传部强行修改《南周》所发文章,此举也与我国外交部新闻发言人之说相悖,更与我国《宪法》相悖。 据《环球》2012年那篇有关“看门狗”的文章说:“‘看门狗’,是经典自由主义传播学说对媒体的定位:秉持公正、客观立场的媒体,是代表民众监督政府行为的‘看门狗’。”不论实际情况究竟如何,不论对媒体的这一定位来自东南西北方,至少从理论上笔者还是挺赞同对媒体这一定位的,理由很简单,因为它靠谱。真能做到这样难道不是一国百姓之大幸?——而既是百姓之大幸也就是国家之大幸,因为即使我国,现在也是崇尚以人为本的,百姓如果不幸,何来国家之大幸?民为国之本,无民何谈“国”? 为什么笔者不甚认同“媒体应是国家利益的‘看门狗’”这一定位?也很简单,因为它不靠谱。理由有三: 1、在中国,“国家”与“祖国”的概念常常是混淆不清的。其实“国家”与“祖国”“人民”“民族”是不同的概念。列宁将“国家”明确定义为“国家是一定阶级的统治机关”(《列宁选集》第3卷第176页);列宁还说:“国家是一个阶级压迫另一个阶级的机器,是使一切被支配的阶级受一个阶级控制的机器。”看来,国家即政权。《环球》大约不会反对吧?国家政权有代表人民的,但也有披着人民之外衣而代表独夫民贼的,这是历史客观存在。因此不问青红皂白,即把媒体定位为全称肯定判断的“国家利益的‘看门狗’”,这怎么靠谱? 2、“国家”不代表人民利益的例证很多。1949年以前,我们无法说蒋政权不代表中国,国际上也是承认的。然而那时它代表了中国人民的利益吗?希特勒曾经也是狂热的“爱国主义者”,他声称他所推行的是“国家社会主义”,也曾一度赢得本国人民呼之为“大救星”的美誉,甚至其治下之德国经济发展也曾令西方发达国家颇有些瞠目;然而,当时的希特勒德国政权代表了人民利益吗?使德国人民过上美好生活了吗?我们还可以联想到,日军侵华时,一些顽固分子负隅顽抗切腹自尽时也是高呼“大日本帝国……”,他们也认为他们是为“国家”而行“圣战”的。试问,那时如有日本媒体反战,那是不是就属于“卖国贼”呢?所以,不问青红皂白,把媒体定位为全称肯定判断的“国家利益的‘看门狗’”,这怎么靠谱? 3、即使在咱国家的某些历史时期,媒体皆为“国家”宣传机器,曰“……专政的宣传喉舌”,可谓正宗“代表国家利益的‘看门狗’”了,那时绝无私人、民间办报、办电台的。然而就在这样的“国家”媒体上有时也会充斥“亩产万斤、几十万斤粮”的虚假新闻,甚至一年多以前还有官方媒体匪夷所思地发布某副市长“休假式治疗”、唱“红歌”能使多年不孕的妇女怀孕、癌症患者止痛这样一类如今沦为国人笑谈的谎言和谣言。更不用说10年文革时期了。那时的所谓“国家利益”应与人民利益也是相去甚远了的。所以,不问青红皂白,把媒体定位为“国家利益的‘看门狗’”,这怎么靠谱? 由是观之,“国家利益”有时会和人民利益一致,但也有与人民利益背道而驰之时。因此从理论上将媒体定位为“秉持公正、客观立场,代表民众监督政府行为的‘看门狗’”更靠谱,也更可靠。这符合逻辑和客观事理。更何况民主监督也是中国《宪法》赋予公民的权利甚至是义务,在国家领导人的讲话中也被多次郑重宣示。 至于《环球》那篇关于“看门狗”的文章中说“在实践‘看门狗’职能时,西方尤其是美国媒体,严格遵循着一条潜在红线:政治正确。这包含一个基本取向,即站在美国国家利益的角度,而不是外星人的角度。”这应属无稽之谈。这篇文章的作者举出一些例子,证明美国媒体在关键时刻是站在“国家利益”“政治红线”的角度在伊拉克战争问题上帮政府说话。这是抓住一点不及其余的诡辩伎俩。 我们不必核实那篇文章中所举事例的真实性和前因后果的细节。即以《环球》自己的报道为例:2007年4月24日《环球•国际在线》报道“美国名导演拍反伊战宣传片呼吁政府撤军(图)”就是一例,《环球》报道中并未说到这些电影遭到政府部门的禁止,文中还提到在越战期间和战后媒体和影视界如何反战的事实。这又作何解释?2003年4月3日央视国际文本网页报道也说“美国媒体和政府因为对战争看法不同而日渐产生怨恨”。这能说美国媒体在“严格遵循一条‘政治正确’潜在红线”吗?美国媒体在做“国家利益的‘看门狗’”吗? 至于说到美国媒体在伊拉克战争之始大多对政府出兵持支持态度,这有何奇怪呢?难道伊拉克在一夜之间占领了弹丸小国科威特这样如希特勒强盗般的行为不应受到联合国所决议同意的打击吗?而在后来美国脱离了联合国的决议,任意扩大和拖延伊拉克战争时,美国媒体和人民恰恰没有站在“国家利益”一边,而是纷纷反战,乃至游行抗议。早年的越南战争也是如此。越战的终结和美军撤军伊拉克,能说与媒体及人民反战宣传和长期抗议毫无关系吗? 我们还可以美国著名媒体人华莱士为例。作为美国新闻行业的象征、全世界媒体业界尊崇的华莱士——哥伦比亚广播公司著名新闻节目《60分钟》的创始人,他一贯以其辛辣、强硬的主持风格和近乎“审讯”的采访方式著称,他的采访报道从战争到政、商丑闻黑幕,他曾追踪水门事件,令总统和政府非常头疼。我们不知华莱士是否同意将其列入所谓“国家利益‘看门狗’”之列?我们不知在华莱士那里是否有一条不可逾越的“政治正确”的“潜在红线”? 再如美国《华盛顿邮报》记者鲍勃•伍德沃德和卡尔•伯恩斯,他们依据内线“深喉”的消息,捅开“水门事件”的内幕,导致当时的美国总统尼克松辞职下台。伍德沃德不但在他撰写的一本书中描述了鲜为人知的“国家秘史”,还抖出一批猛料,称包括伊拉克总理努里•马利基在内的伊政府官员遭到美国政府严密监视。我们不知是否亦可将其列入所谓“国家利益‘看门狗’”之列?我们不知在这两位资深媒体人那里是否也有一条“政治正确”的“潜在红线”遏制着他不得“乱说乱动”? 《环球》那篇关于“看门狗”的文章想以几个个案论证媒体天然应当是“国家利益的‘看门狗’”,这不是以偏概全又是什么?如此抓住一点不及其余的立论怎能站得住? 不管怎么说,此次《南周》媒介事件若与三十多年前相比,确实彰显了我国民主、法治的“进步”,《南周》的有关编辑、记者没有做某些主管部门的“看门狗”,他们坚持了一份媒介责任——不能认同即拒不签名并表示抗议。如果没有足够证据证明《南周》相关人士涉嫌违法,他们应当拥有《宪法》赋予的言论自由权和署名权。这正如习近平总书记所说:“宪法与国家前途、人民命运息息相关。维护宪法权威,就是维护党和人民共同意志的权威。捍卫宪法尊严,就是捍卫党和人民共同意志的尊严。”从这层意义来说,笔者以为《南周》相关编辑、记者正是在维护《宪法》的尊严——因为中国《宪法》第三十五条明文规定:“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有言论、出版、集会、结社、游行、示威的自由”。现在的问题恰恰是如何实施《宪法》,如何践行习总书记的讲话。 在《南周》媒介事件上,我们正关注着有关方面如何以《宪法》及相关法律来处理和看待。我们想看到,媒体在不违反《宪法》和相关法律的前提下,是否必须如《环球》载文所言之须做某主管部门领导或曰所谓“国家利益”的“看门狗”并因此而无发表观点和言论的权利与自由?倘若坚持这样依据《宪法》的诉求不知是否即为《环球》所言之“浪漫”? 2013.01.05. 【参考文献索引】 1、《环球时报》:有必要冷静思考〈南方周末〉事件(央视网转载) 2、央视网/东方卫视2012.01.04报道:《南方周末》新年献词出现多处低级错误 3、我国外交部新闻发言人称“中国不存在所谓新闻审查制度” 4、2012.02.《环球时报》载文:媒体应是国家利益的“看门狗” 5、2007.04.24.《环球•国际在线》报道“美国名导演拍反伊战宣传片呼吁政府撤军(图)” 6、2003.04.央视国际报道:美国媒体是如何报道伊拉克战争的 7、中国网2008年报道:资深记者揭秘伊战:军方怨布什只关心杀死多少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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