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假错案

王小山 | 有关内蒙古青年呼格吉勒图的死刑案件访谈

1996年4月9日,呼和浩特市新城区诺和木勒大街北第一毛纺厂57栋宿舍西侧公共厕所内,一女子被强奸杀害,报案人呼格吉勒图被公安机关认定为犯罪嫌疑人,1996年5月23日,经呼和浩特市中级人民法院一审判决死刑,1996年6月10日呼格吉勒图被执行死刑,年仅18岁。 2005年10月23日,涉嫌杀害11名受害人的犯罪嫌疑人赵志红被捕,供认曾经在1996年4月的某日,在呼和浩特第一毛纺厂57栋宿舍西侧的公共厕所内强奸杀害了一名女性。 从2005年10月到2011年3月,犯罪嫌疑人赵志红仍被羁押中,呼格吉勒图的父母为死去的儿子讨回清白奔走上访,但仍然没有明确的答复。 2011年3月7日,艾未未工作室对呼格吉勒图的父母进行了采访。 视频下载: 115:http://u.115.com/file/t6b0ad3dae 飞速:http://www.rayfile.com/files/192b9db5-48d0-11e0-9c20-0015c55db73d/ 电驴:ed2k://|file|%E5%91%BC%E6%A0%BC%E5%90%89%E5%8B%92%E5%9B%BE.mp4|98789704|46DE0525772A18AB1E53552BB96CD201|h=YHIQNBSJZO4GAASUWURAGUORGOBMFPNC|/ Youtube在线: 呼格吉勒图 ————————————————————————————————————————————— 文字: 采访主题:有关内蒙古青年呼格吉勒图的死刑案件访谈。 采 访 人:艾未未 被采访人:尚爱云、李三仁(呼格吉勒图母亲和父亲,以下简称呼母、呼父) 采访时间: 2011年3月6日上午 呼母:我是呼格吉勒图母亲,我儿子叫呼格吉勒图,蒙古族。那是96年4月9号,晚上九点,我儿子刚跟他们同事换班终结,出去吃饭的时候,到一个小饭馆吃饭,吃完饭往回走的时候,他那天上中班,中班是12点半上班,九点下班,那天上中班忘了拿钥匙,两个人吃完饭往回走,他就到烟厂门口,就回家取钥匙。从家到厂子门口必须路过一个胡同,这里就有一个公厕,公厕里头就有这个女尸。不知道具体我儿子咋发现这个女尸的,然后我儿就到一个治安岗亭报案。报案以后,一个自治乡分局把我儿带走了,说是做一个笔录,从那开始没让我们家人再见一面。就开始怀疑我儿子是杀人犯。他和那个同事吃饭,两个人笑谈喝酒,两个人一直在一块,相差只有七、八分钟。我(不)相信我儿子七、八分钟能杀一个人。当时新城分局就把我儿子带回去,就逼供,也把那个同事带回去,同事在一间,我儿在一间。当时同事就听见我儿子喊叫的声音,他们就对我儿逼供,打我儿子,让他承认是他做的。当天我儿子没承认,第三天的下午,整了我儿子两天两黑夜,我儿子承受不了他们的严刑逼供,就签字画押,就是按了手印,然后就送到看守所,一直到没,也没让我们家孩儿见一次。那是96年的6月9号执行的死刑。就这么仓促。当时我儿子是去报案,然后把报案人当成凶手,59天执行了死刑。真正的凶手放脱,九年杀了十条人命。05年10月23号把真凶逮住,他自己承认这起案子是他做的。我们住的地方离公厕不远,10月30号,他们就把真凶拉着去指认这个地。这个地方都拆了,高楼大厦,他还能记住十年前的案发地点。然后邻里都知道了,李三仁的儿子白冤了。当年我俩一直都说我儿子白冤了,就去乡里分局找,人家说,我们家里人说的话,不能作为证据,就让他们严刑逼供。院子里的人说,我们的儿子可能真的是白冤了,说是哪天哪天,有人来指认现场,这个公厕五十年来从来没发生过任何案件,只有这一起案件。这在我们院里就传红了,后来我们就开始两个人奔跑,天天去找公安厅,法院,找检察院。过了六年了,也没有给我们任何答复,就说让我们等,来回的拖。现在找去,还是让我们等。 呼父:他们当年取了分泌物,但是没做化验,也没有做DNA鉴定,就认定我儿子是凶手。这么重要的证据他们不采纳。他们就严刑逼供,拿到我儿子口供就执行了死刑。 呼母:五十九天就执行了死刑。我儿子死的时候你们都没法想的,瘦的皮包骨头。 呼父:这个死了的女的是个打工的,她7点40从这个小饭馆出来上厕所,我儿子正是在上班,八点左右出来和一个同事约好去吃饭,大概有一个小时左右,出来后发现没带家门钥匙,那时我们毛纺厂的宿舍都是平房,他没有钥匙进不了家,回去取钥匙,路过这个厕所,不知道是咋发现这个女尸的,我们也不清楚。 呼母:当时我儿子去治安岗亭报案。 呼父:他去治安岗亭报案,让警察出来看一看,警察当时没出来,就打电话让公安分局的人来。分局的人过来就认定我儿子,说是就你了。当时他们审也没审,就说是我儿子,然后就对我儿子刑讯逼供。 艾未未:你能重复说一下,你儿子当年是多大,案发的时候。 呼父:那是96年4月9号,我儿子十八岁,正好十八岁。 艾未未:他在工厂做什么? 呼母:卷烟厂,做烟的。 呼父:卷烟厂上班。 呼母:在我们那个地方,卷烟上上班是很近的, 呼父:我们是第一毛纺厂,他们是卷烟厂,就隔了个楼,不远。 呼母:他的厂在那个方向,我们的家在这个方向,这么往回走的时候,必须经过这条路,用你们北京人说的就是胡同。他必须走这条路才能回家。他路过这个公厕,发现这个女尸。现在我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发现的,没见过我儿子。 艾未未:你们看过他的案卷吗? 呼母:他们不让我们看。我让他们把案卷给我复印一下,他们不给我,只要回了一个高院的判决书,中院的判决书。当年我请了两个辩护律师…… 呼母:05年的时候,我打官司啊,到哪儿打官司都要判决书。这是我们去从高院要回来一个复印件,高院那个判决书。 艾未未:那你的两个律师,他们是怎么付费的? 呼母、呼父:是我们聘的。 艾未未:那律师可以去要案卷的。 呼母:要案卷中院有了,中院有个案卷。高院这个就一直没有。 呼父:当时请这个律师,我们时间非常紧,就在开庭前,判我儿子死刑的前三天,才找的一个律师,叫张娣。当天开庭的时候我又找了一个律师,叫丁守君,当天找的,我们没有时间。 呼母:没有时间,时间太短,当时一下给了我们这么大的打击。晴天霹雳,啥都顾不了了。 呼父:不知道他们这个案子有没有,我们也不清楚。 呼母:我们一个普通老百姓,给了这个一个大的事情,我们没有时间来找律师,时间太短。最后找那两个律师,什么作用都没起。第二个律师,当天中院开庭的时候把他叫过去,他在那儿什么话都没说。另一个律师就给我辩护了一个:少数民族能不能从轻处理。就说了这么几句话。这就是律师给我辩护的,两个律师,啥也没说。 艾未未:这两个律师还在,你们是在呼和浩特吗? 呼母: 恩,一个得了脑瘫啥也不知道了。他那些当年给我儿子辩护的东西,啥也没有了。我问他,他说搬家搬得都丢了,就给我拿出一个判决书,中院判决书,就那么一个判决书,啥也没啦,就这些。 艾未未:那你们怎么知道后来这个凶手被发现了呢? 呼父:什么时候发现,就是05年的10月23号。 呼母:05年的10月23号。这个真凶在内蒙凉城,集宁,乌蒙一个月杀害了三个女士都是少女,最后公安部下了一个命令,在一个月内必须把这个案子破清,要破不清的话有多少人在受害。有公安局下了那个,最后不是逮住了嘛。最后这个真凶带回来,他供认的第一起就在内蒙毛纺厂发生的这个事情。他的第一起杀人案,他的印象中肯定是最深刻的。第一起问他在哪作案,他就说出毛纺厂院里杀这个女的。第一起他是。 呼父:10月30号,公安办案人员把真凶赵志红带到案发地点,那个厕所进行指认。指认过程中我们毛纺厂家属院里很多人去围观。 呼母:很多人看到这个犯人、这个重刑犯,到毛纺厂来指认,一指认全毛纺厂的人都说,这个地方50多年了没发生过案件,后来就有人说肯定是我儿子这事白冤了。 呼父:一往出拉这个罪犯时,人们就认定了。 艾未未:那没有人通知过你们吗? 呼父:就是别人通知的。 呼母:就是听家属院里人说的。 呼父:当时我正在做了胆结石手术,一个星期出院回家后。院里邻居们告诉我,30号那天,公安人员带了一个脚链手铐的犯人来指认了。 艾未未:有没有正式的来自公安的通知呢? 呼父:没有。 呼母:来过,26号找的那个董阳。 呼父:没通知咱们个人。 呼母:到今天也没人通知我们,没人通知。 呼父:当时公安找的闫峰。 呼母:找我儿子那个烟厂的同事,当时一起吃饭,这个同事叫闫峰,一直他俩在一块,后来就相差开七、八分钟,就这个时间说不清楚了,他就说我儿子作案去了。我儿子当天去报案,公安把我儿子当天就带去分局,晚上开始就严刑逼供。当时把女死者取出分泌物,他没做DNA鉴定,就把我儿子严刑逼供逼,拿我儿子的口供就说我儿子去做的案。两天两夜,那就是24小时吧? 呼父:48小时。 呼母:48小时以后才承认的,打得严刑逼供逼,孩子在承受不了,这个情况下才承认的,当天二十四小时以前,我儿子没承认这个事情是他做的。 艾未未:当时你们怎么知道你们的儿子被抓了? 呼母:因为我儿子到的那个公厕,有(老头)弟弟。 呼父:我的堂弟和我儿子一个车间上班,说下了班之后就被公安带走了,当时以为是工作上的事故。 艾未未:你的儿子是从工厂带走的?还是报案的时候? 呼母:报案的时候,报案的那个岗亭带走了 呼父:从工厂出来他和同事去吃晚饭,吃完以后他去回家取钥匙,取钥匙路过这个厕所,他不知道咋发现的这个尸体,就是现在我也弄不清楚。.他去发现了以后,他去报案。当时,顶多30米那个地方,有个治安岗亭,就去那里头报案。 呼母:当天他(呼父)弟弟来说,儿子被带走了,他和弟弟两个人去分局一趟。去了分局了问怎么回事,他们说做个记录。他说我自己的孩子我自己了解,你们做完笔录,就把我的孩子放出来。他们说是会的。最后做完笔录就一直没放。 艾未未:你开始没说清楚,他是报案的时候就扣下了呢?还是在工厂里? 呼母:报案的时候,没回工厂。 呼父:当时就扣下了。 呼母:当时就扣下了。 艾未未:你怎么知道的? 呼父:这个后来我了解的,喊我一起吃饭的同事。 呼母:不对不对,说错了。他取钥匙,家也没回呢,不知道怎么发现了死尸,他又跑回工厂把他同事叫上看,他俩到了厕所,打着打火机一看,确实是死尸,两个人就去了报案处。他同事说回去请假,我儿子就自己报的案。当时就扣下了。 艾未未:他们俩一起去厕所? 呼母:嗯。 艾未未:看到了那个…… 呼母:死者。 艾未未:死尸当时是在厕所里? 呼母:厕所。 艾未未:在厕所里面? 呼母:里面。 艾未未:是什么样的厕所? 呼母:就是过去那种一个坎儿、一个坎儿的旱厕。 艾未未:旱厕。 呼母:嗯。这个期间也有几个女去进厕所……出来说里头死个女的了。还有几个老太太,俩个也去报案,看到我儿子。 艾未未:那你们说为什么这么快就把这个案子给判了? 呼母:我也不知道咋那么快。我们都奇怪。应该一个人命,最起码得一年之后,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当时开庭之后我儿子那个脸色我看到了,他带着铁链,手铐,让那个警察拉着,我儿子给他拽着,就像这种…… 艾未未:你们去法庭了吗? 呼母:这些事情,那天出来,拉到警察大厅里头,我说那个是我儿子,让我说两句话,警察说不能,不让过。 艾未未:一审的时候有通知你们吗?有什么手续吗? 呼母:没有通知。我们刚刚知道那天开庭,我们那天去,没人通知,我们刚知道那天开庭 艾未未:一审进去了吗? 呼母:进去了。我提前去了,公安就用囚车把他拉到,他就出来了。一个警察拽着他领子不让他说话。 艾未未:二审呢? 呼母:二审我们就不知道了哪天,开庭也没开,二审没开,没开庭二审。就一个礼拜期间。 艾未未:是抓他的这个警局,还有审判官啊,这些人你都知道吗? 呼母:知道。抓他这个警局这个人现在立了二等功。我儿子这个案子破了他们好几个人立了二等功。现在这个人升了,现在升到赛罕区公安局局长,叫冯志明。 艾未未:升到哪儿? 呼母:升到赛罕区。那儿有四个区嘛。 呼父:四个区,其中有一个叫赛罕区。原来属于XX区管。 呼母:当年把我儿子这个案破了,就是杀人犯,凭多年办案的经验,四个立了二等功。现在这个叫冯志明。他那阵儿是一个刑警分局的刑警队队长。现在升到赛罕区公安局局长。 艾未未:后来抓的那个人叫赵志红? 呼母:嗯。现在杀人犯叫赵志红。现在赵志红还没判,还在看守所。 艾未未:不是说他杀了10个人吗? 呼母:杀了10个人,他因为我儿子这个事情,最高法院说现在有我儿子这个事情牵连着,它不公开审理,我俩还去来着。审了两天,最后没审下来,就停下了。我们开始就告嘛,一直不停的告,最后就告到这儿了。现在这个人还在还没判。 艾未未:在哪儿放着? 呼母:在我们那个地方,看守所放着。 艾未未: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告的? 呼母:从05年10月份开始告的。他做手术了,好了一点。从05的10月份,我们就一直,我俩就相信我儿子不会去杀人的。现在终于露出青天了。必须给我儿子讨回个公道,还一个清白,这就开始两个人不停地,到现在就没停过。那年今年两个月一趟,一个月一趟,去年开始就是。我俩就期盼着人大代表,来年10月份就来。 艾未未:那你俩见到这个代表了吗? 呼母:见到了。去年见到一个人。人大代表。 呼父:人大政协,去年。 呼母:没见,政协没见。人大代表那是个农民工代表,河南的,赵**,也是通过记者给我们介绍的,在大厦门口。他写出一个提案,06年、07年的大会上头提过我这个事情。我们这个事情周永康批示过两次,批示可能是…… 艾未未:批示什么? 呼母:批示可能…… 艾未未:查完的结果你们看了吗? 呼母:看也没看过。 艾未未:整个事情从开始到今天有人和你们仔细谈过吗? 呼母:没。这个是咋弄的。 艾未未:就是发生在九六年? 呼父:九六年。 艾未未:九六年以后,你们当时没有告?因为你们也不知道怎么告。 呼母:告?去哪告?人家说你儿子直接执行死刑了,你还告了,就是这话,当年在还没执行死刑的时候,去那找人家也不理睬我嘛!何况儿子死了呢!我们去哪找,那证据就沉入了大海,没有人听我们的话,没有是你儿子都承认了,死刑也判了,你还找?就是一句这话,你来哪来找?最后我们就不找了。但知道我儿子肯定是冤枉的。太荒唐了,那么短的时间,把一个人草率的就判了死刑。而且我儿子是报案去的,九泉之下也死不瞑目。 艾未未:能讲下你儿子的情况吗?他不到十八岁就参加了工作呢,是什么样的人? 呼母:他心地善良,对警察是崇拜的,觉得这个职业至高无上,什么事都能找警察,为什么他会去报案,我儿子又不皮又老实。我有三个孩子,这是老二,这孩子不咋爱说话。那年想当兵,没当成,就去烟厂工作。他单位的人都说,这孩子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情,车间人不相信,院里人也不相信,他平时回家的时候,就看看电视、看看书啊,这么一个小孩。 艾未未:那个女的是你们的邻居吗? 呼母:不是,她是外地的,打工的,而且我儿子死的那年她都20多岁了,25、26岁,不认识。 艾未未:后来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 呼母:被掐死的。当年我儿子碰都不碰血的,他们说他指甲缝垢污里有这个女的血,和这个女的血型不吻合,哎,记不清了。 艾未未:这个叫赵志红的,是多大年纪? 呼母:赵志红呢,05年带走的时候是30几岁。 呼父:作案时大概二十五六,现在有四十几呢 呼母:具体多大也不知道,杀人犯离过婚。 艾未未:他是当地的吗? 呼母:不是当地的,也是外地的,也是内蒙的。他是外地的,死的这个女的也是内蒙的,他不是当地呼和浩特市的,是另一个乌蒙的。 艾未未:那你们这么告,有没有人给你们答复?说让你们等? 呼母:就让等的吧。 艾未未:对你们有答复的,他们让你们等啊。如果是你儿子的问题,都不已经结案了吗?等什么等! 呼母:他就是让等,我不指望他了。我就说案子很清楚了,真凶也落网了,你叫我们等什么呢?不能跟你们说,到哪找都不告诉我们,就是让我们等。 艾未未:那么你们已经上诉很多年了,是吧? 呼母:05年就开始上诉。 艾未未:每年都上诉? 呼母:年年,不停的上诉。这请了一个律师,当地也请了个律师。 艾未未:赵志红已经承认人是他杀的?他有没有讲他作案的过程? 呼母:他在公安那里做了笔录了。我们也不知道,人家也不让我们看说的话。 呼父:据我们了解,这个赵志红也是个打工的。当时看到这个厕所,厕所小便以后,他去那个厕所,听见女厕所里有高跟鞋走路的声音,他就断定穿高跟鞋就是一个年轻的女人,他小便完以后,就直接跑过去把那个女的掐死了。 呼母:报纸上有一篇写着赵志红这个事。 问:在赵志红事件出来后,你们找了律师为你们申诉,律师为你们做了什么工作? 呼父:律师就给我们写了上诉书。王律师帮我们递到最高法院,我们那里的律师就递到当地的法院。再其他的,律师就进入不了了。 问:律师努力过吗?去法院也好公安机关也好,复印案卷了吗? 呼母:不让,不让看。说是现在不允许律师进入的时候,案子没查清楚的时候不让进入,不让他们看,到现在也没有拿到复印件。 呼父:当时我们请律师,也就是你这个想法,请律师去把原来这个案卷及赵志红的案卷复印出来。当时我们去了不给复印。 呼母:我们到那个内蒙高院去要求了好多次,我们也要求把这个案卷给我们复印下。 问:杀人犯叫什么名字? 呼母:赵志红。 问:你们跟他的律师联系过没有? 呼母:他也没有请律师,到底请没请也不知道。我们是这样想的,就算是赵志红的律师肯定也不会给我们,他是给他辩护的,我们也没有找过,也不知道到底请没有请,到现在也不知道请没请律师。 问:当时你儿子判死刑的时候有没有给对方赔偿? 呼母:那个时候没那个,啥也没有。 艾未未:那女孩家属来了吗? 呼母:女孩的家属一直没见到,他们也没找过我们。 呼父:从96年发生这个案子,到现在我们也没见过这个女的家属。 艾未未:但是她是有家属的,对吧? 呼母:有呢,女的没结过婚吧。 呼父:没结过婚,但是找了对象了。拿我们当地话讲,就是已经找了对象了准备结婚了。 艾未未:你们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呼母:我们希望找媒体,就是希望你们帮助我们,在媒体上帮我们呼吁下,使这个案子尽快有个明确的答复。 艾未未:你们的要求就是给你们一个明确的答复。 呼母:对,希望他们尽快给我们一个明确的答复。找你们就是希望你们能帮我们,把这个事情往前触动的快一点解决,太拖拉了,我们心里的伤,拉得我们快撑不住了。六年了,白天黑夜的,我们没法正常生活。一到两会期间,我们往外走的时候,还没等开两会,我俩就被看住了,我俩都是偷跑出来,到来了北京不能露身份。 呼父:在北京住旅店不能露身份证。 呼母:平常我们俩来了都能去人大啊,公安部啊,去高院啊,现在这些地方都去不了,有我们当地的警察在那截我们,哪都去不了。 呼父:现在我们出来他们也不知道我们躲在哪。 呼母:我们在哪住都不能让他们知道,知道后马上就把我们截回去。 艾未未:你们被截回去过吗?截回去过几次?怎么截的? 呼父:截过好几次。 呼母:去年3月份去人大那,被截回去的。当时填完表出来后,就截住不让你走,哪都不让你去,必须得跟他们回去。被他们带到内蒙古驻京办事处,接着就给我们买火车票,派人跟着,半路都怕我们跑掉,.一直跟到我们回去为止。60年大庆的时候,24小时监视我们,怕我们来北京闹事,他们车就24小时在门口停着,我们出去买菜他们都跟着。 艾未未:你们也没有闹事啊! 呼母:我们没有闹事,也没有打算闹事。我们只想经过法律给我儿子讨个公道。我们来也不是闹事,我们是按法律程序正常的上访,我们每次都期盼这两会期间,给我们一个明确的、能到哪个窗口去办理,政协代表也来帮一帮我们。我们也不是来闹事,几年了我们也没有去哪闹过事情。 呼父:我们普通老百姓一直相信,这个法律是公正的,现在法律这么完善了,但是还有这样的事。 呼母:每年期盼,一年又一年,我们过的就不是正常人的生活,我们这个心情就没法平静下来,当年是那种的担心把我疯了,我儿子这一件事情我就快疯了,再后来十年以后又是一个打击。两次打击你说能承受的了吗? 艾未未:重新说下名字,职业,尽量说清楚一点,包括你们的孩子的名字。一个一个说。 呼母:我是内蒙第一毛纺厂的工人,我叫尚爱云,我儿子叫呼格吉勒图,96年的时候我儿子去报案,被警察认定为杀人犯,48小的严刑逼供,逼的我儿子承受不了,承认是他做的,59天后拉出去执行死刑。 呼父:我叫李三仁,我是一名退休工人,原来在内蒙古第一毛纺厂工作,我是蒙古族,我儿子叫呼格吉勒图。96年的时候我儿子去报案,被警察刑讯逼供,被屈打成招,59天就被执行了死刑。 呼母:而且真正的杀人犯,杀害了10个少女就这样逃脱了,我的儿子是为伸张正义去的。 呼母:10年了……凶手抓住6年了,到现在不给明确的一个答复。叫我们就那么上访…….叫我们没法过正常人的生活。 呼父:如果当年他们查办…… 呼母:如果当时要是查办,怎么会造成现在这种冤案?让无辜的家庭遭到这么大的伤害。 艾未未:这里说到,呼格吉勒图坚持自己是无辜的,就是在被枪决之前他仍然说他是无辜的。这些案卷你们都没看到过? 呼母、呼父:没有。 呼母:不给我们看,到现在别说我们看,连律师他们都不给看。我们要求说,(看)我儿子从头到尾说的那些话的案卷。一开始没有承认的案卷、后来逼供承认了的案卷,叫我们律师哪怕复印出来,他们也不给。说这不是给你们的时候。到现在,我们请的律师,到现在这些东西都没拿到手。 艾未未:现在北京什么律师代理你们? 呼母:王律师。 艾未未:他也去过? 呼母:去过,去过。 艾未未:他也拿不到? 呼母:恩,不让他看。 问:你们就没有想过找那个受害者家属和凶手的家属? 呼母:没有用想过,我们想过找过。 呼父:那家虽然也是受害人,但是不是我儿子弄死的她,我们找他们没有意义。我们也想过找现在这个杀人犯的家属,后来想了想没有用,后来没有去找他。 问:我看有报道说新华社有记者采访公安局里的人,他们得到什么信息,能说一下吗? 呼父:新华社记者发了五个报道,他叫汤计,他是非常正义的,我们见过很多次。人家采访有这个便利条件人家就能采访,有些东西人家就能拿到,我们看不到。 呼母:我们也看不到,具体人家采访说啥呢,我们也不知道,人家也不能和我们说。 呼母:现在一说起我儿子的事情我浑身都发抖,控制不住。 艾未未:这个事情,也只有你们来帮你儿子申诉了,因为这不是一个短期的事情。 呼母:跟公检法的人,找他们的时候就说了,你们不给我儿子还一个清白,我俩老死了,我们还有俩个儿子,也会为我儿子打下去,终究会有一天会还给我清白的。我这个儿子百分之百是冤枉的,终究是要还给我儿子清白的,我老俩口就是打到死、打到倾家荡产,也要为我儿子讨回公道。我儿子是正义的,他是去报案;我儿子是被冤枉的,我老俩口死了,我还有两个儿子,我会坚持到底的。 艾未未:你们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呼母:没了。 呼父:我就希望媒体和你们这些好心人帮助,我们老百姓一点办法都没有。只有依靠你们给我呼吁呼吁,推荐推荐这个事情。 艾未未:你们有受到其它的威胁和迫害吗? 呼母:现在还没有。就是一开两会,就控制住,走不了,那年60年大庆也看着我们,怕我们走,也是24小时监控的。 艾未未:我也是24小时监控的,门口有两辆车,你们俩来了,他们可能也知道,我的电话也被他们监听的,他们肯定知道有2个人来找我,他们问我是谁,我说我也不知道。 呼母:所以我们也不说。 艾未未:你们说不怕,我当时是不知道你们是谁啊,只有聊过以后才知道啊。我会把你们这个整理一份交给关心这些事情的人,如果我们放到网上也可以,是吧? 呼母:你也可以上网上看一看,现在我们自己贴…… 问:刚才你们谈到冤屈,完了以后你们还相信法律,为什么十多年后还相信法律呢? 呼母:法律她是公正的啊,总有一天会给我一个,法律是人来执行的,并不是法律执行人去,对吧。 问:你相信这个法律条款,你认为在中国现在这个环境下,还能给你公道吗? 呼母:我相信总有一天会有公道的,毕竟是好人多,正义人多,就像你们一样,这不是正义的帮我,毕竟有正义的人。 艾未未:谢谢啊 (完) 艾未未工作室 2010年3月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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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晓明:你的至爱与至痛,必须被看见——吴国锋:46张照片的故事(六)

三年前离家的新津少年,父母为你在自家小铺面外摆设灵堂,你是那样光荣地离开,却如此凄惨地归来,亲友和路人,一队队前来悼念。   图三十六 家乡灵堂 夭折的孩子,你的弟弟国宾为你守灵,此后,生计艰难,照顾父母的重任落在他肩上。他没有上过大学,在家乡开出租车挣钱谋生。后来得了尿毒症,父亲天天陪你去成都治病,母亲在家里带着你两岁的奶娃娃。再后来,父亲对你说,家里实在没有钱了,国外的钱又进不来。找到国安局,国安的人说,个人的钱可以,组织的钱绝对给你没收。个人捐款,一百两百,又有好多呢?孩子你理解爸爸,爸爸实在是莫法了。  图三十七 小弟国宾 1989年6月27日,你父亲亲自去成都,找了开照相馆的亲友,把照相师给的底片交给他,并叮嘱说,不许给任何人看。这位信守承诺的朋友洗出照片,直接交给了你的父亲。拿到照片,是你的23岁生日前夕——你生于1976年7月3日。你父母万万没有想到,那位无名的摄影师,在打开裹尸布清洗遗体过程中,拍下你这样的一幕幕:  图三十八 打开的情景  图三十九 中弹后的血衣 带照相机的孩子,你就这样和我们相见了,你显然头部中弹,因为你肩头的衣服已经被血染红了一大片。你的表情竟然没有恐惧、没有挣扎,你清醒地看着我们,你的凝视,从那一刻起,穿透永恒的时间,对世界诉说。  图四十 弹孔与血痕 打开你的衣服,能看见你肩上的弹孔,还有些散开的小孔,我没有知识来解释这是怎样造成的。  图四十一 国锋遗体 你的腿上都是血,脚趾间还塞着一团棉花,扑面而来那夜的血腥。  图四十二 刺刀下 你下腹的伤口,被军人的刺刀屠戮的创口,再也不可能愈合,它让你的生身父母肝肠寸断,它还要让后世一代代正视,让未来一天天面对。     图四十三 父母心中永远的骄子 二十一年过去了,今天,陈云飞带我来拜访你的父母。云飞,是你的同龄人,1989年堵过军车,那时他是北京农业大学的学生。也正是他,在六四遇难者十八周年祭时,在《成都晚报》上登出一条广告:向坚强的64遇难者母亲致敬!    图四十四 爷爷 奶奶和小孙女 国锋,你的朋友陈云飞,每年都会去看望你的父母。你的弟弟前几年不幸病故,他的女儿,和你父母相依为命。你家的客厅里,一直挂着你的大照片,那些记录着你欢乐与痛苦的遗照,则被你的母亲珍藏在自己卧室的衣柜里。   图四十五 尊严与希望 你的父亲,在送走你的弟弟之后,把你们兄弟俩的骨灰埋在一起。他这时才有空去医院治疗肾肿瘤。他说去的是一家军人的医院,主任医师得知你们兄弟的情况,非常关照,尽可能地用了有效和便宜的药物,让他顺利手术。  图四十六 母亲的等待 你的母亲,因为丁子霖老师的寻找,终于遇到了和自己共同命运的人,张先玲老师来了,更多的朋友们来了。你的母亲宋秀玲加入到受难母亲的群体,她们共同的名字是:天安门母亲。 零时16分,2010年的6月4日,我编完这些图片,匆匆写下说明文字,以此纪念你,一位六四之夜带照相机的人。你用生命说明记录的重要,而你的父亲、那些无名的摄影师——为你拍照、为你洗印照片的人,则显示了普通人记录历史的勇气。经过你父亲的同意,我把你的照片,我此行拍摄和翻拍的照片以及我先生1989拍的几张照片编辑在一起,祭奠六四亡灵,并向所有记录真相的人,表达我深深的敬意! 2010年6月4日 后记:亲爱的读者,吴定富、宋秀玲两位花甲之年的老人,大儿子1989年遇难,小儿子2002年病故。他们目前靠微薄的退休金大约一千多元,支持三个人的生活,还要将小儿子留下的孤女抚养成人。吴先生肿瘤手术后,依然需要治疗。宋妈妈身体也不太好。如果您愿意给他们打个电话表示慰问,请拨:028-82510512。如果您愿意帮助他们,可以将捐款寄给《参与》编辑代收并转交。他们困难。虽然吴老伯很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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