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瑞金

章立凡 | 不可复制的“南巡讲话”(足本)

2012年02月16日 23:03:38   岁月不居,从意气风发的改革年代一路走来的人们,纪念邓小平“南巡讲话”二十周年,难免百感交集。或许是评价的时机未至,或许是这段历史的前因后果不便言说,未见有隆重刻板的官式纪念。眼见这难忘的日子悄然飘过,我怀着复杂的心情作此祭文,浇奠两代人消逝的岁月、理想与激情。     “南巡”在历史上曾是君主专用语,康熙、乾隆祖孙曾各自有六次南巡,均包涵政治意义。历史名画《康熙南巡图》至今传世,乾隆在《御制南巡记》中称:“予临御五十年,凡举二大事,一曰西师,二曰南巡”,将南巡和西征(开拓新疆)视为平生两大功业。     在共和国历史上,“南巡讲话”并非正式名词,官方的说法是“邓小平同志南方讲话”。“南巡讲话”也不是邓小平的创举,毛泽东生前曾多次出京“巡视” 尤其是当他的主张无法贯彻时,便出京沿途宣讲,造舆论扭转形势,这法子屡试不爽。最经典的事例,是他在1971年最后一次“巡视大江南北”,一路发话敲山震虎,最终引爆了林彪事件,这些讲话也被称为“毛主席南巡讲话”。以此类推,发表了讲话的“南巡”,往往政治意义非常。      一 “南巡”的政治意图     1989年11月,邓小平从他的最后一个职务——中共中央军委主席的位子上退下,成为他所自称的“平民”,但仍是拥有巨大政治影响力的“第一平民”,守护着他所开创的中国改革开放事业。     1989年6月的重大政治事件后,中国在国际上遭到孤立,外国投资纷纷撤离,改革开放陷于停顿,甚至出现倒退,国内否定改革开放的暗流涌动。他们把计划经济等同于社会主义,把市场经济等同于资本主义,将经济改革中的市场化取向和股份制改革统统插上“资本主义”“自由化”标签。针对这些挑战,邓小平1991年1月在上海提出开发浦东,不要“囿于‘姓资还是姓社’的诘难”。《解放日报》发表了署名“皇甫平”的几篇社评,转述邓小平的意见,提出计划和市场都是经济手段,而非区分两种社会制度的标志。这些文章招致了来自北京的围攻,提出了所谓“两种改革观”,质问改革“姓资姓社”。     中国的政治风波,也开启了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潘朵拉之盒。曾长期处于极权主义体制阴影下的社会主义阵营国家,因改革滞后民怨沸腾,政局出现连环动荡。1989年11月9日,柏林墙倒塌,东、西德国在1990年10月实现统一。在1990年7月的苏共28大上,对改革路线的分歧导致了苏共领导层的分裂;一年后发生“8.19政变”,导致苏联解体,有着74年历史的超级大国轰然倒塌。自1990年12月起,民主化浪潮冲击波所形成的骨牌效应,令共产党在波兰、匈牙利、捷克斯洛伐克、保加利亚、罗马尼亚、阿尔巴尼亚、南斯拉夫先后失去政权。     “老朋友”们一个个倒下,难免物伤其类。否定改革的人们打出 “反和平演变”的旗号推波助澜,逐渐成为当时的主流舆论。有人主张将“反和平演变”与十一届三中全会提出的“经济建设为中心”并列为两个中心。中央党校办起了省部级反和平演变学习班,农村准备重搞“社会主义教育”。除了利用报刊媒体上大造声势,各种“反和平演变”学习文件、宣传册子也纷纷出笼,下发到各单位。     在国内外政治气氛下,邓小平开创的改革事业岌岌可危,面临半途而废的危机。这位“打不倒的小个子”已经88岁,形式上不再拥有任何权力,两位得力助手已从政治舞台上消失,他不得不亲自出马,以打破常规的方式,捍卫自己的尊严和历史功业。      二 退休老人的政治奇迹     “大道废而有法,法废而有权,权废而有势,势废而有术,术废而有数”(《孙子兵法》孟氏注),统兵之道与为政原理相同。一生经历三落三起的邓小平,毕竟是运作政治形势的老手。与晚年的毛泽东相比,他虽已没有正式的权位,但丰富的政治经验、深厚的人脉资源和一言九鼎的影响力,无人能与之匹敌,这就是政治老人的所谓“势”。     1992年1月18日至2月21日,邓小平在家人陪伴下,视察了武昌、深圳、珠海、上海等地。这位高龄老人以颤抖的声音和手势,高调放言,形成巨大的政治冲击波。针对“姓社姓资”的争论,他指出:“应该主要看是否有利于发展社会主义社会的生产力,是否有利于增强社会主义国家的综合国力,是否有利于提高人民的生活水平。”他重申了对市场经济的支持:“计划多一点还是市场多一点,不是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的本质区别。计划经济不等于社会主义,资本主义也有计划;市场经济不等于资本主义,社会主义也有市场。计划和市场都是经济手段。”     在形成记录的文字中,最具震慑力的是这段话:     要坚持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的路线、方针、政策,关键是坚持“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不坚持社会主义,不改革开放,不发展经济,不改善人民生活,只能是死路一条。基本路线要管一百年,动摇不得。只有坚持这条路线,人民才会相信你,拥护你。谁要改变三中全会以来的路线、方针、政策,老百姓不答应,谁就会被打倒。     南巡中,老战友杨尚昆陪伴左右,昭示着他的抗争得到了军方的支持,这也是“南巡讲话”能迅速扭转改革倒退局面的关键所在。一个月之后,形势发生了戏剧性转变,《人民日报》发表了题为《改革的胆子再大一点》的社论,“南巡讲话”被整理成中央二号文件下达,《解放军报》提出“为改革开放保驾护航”的口号。被打压已久的改革派也高调反击,收复了大片舆论阵地。邓小平的“南巡讲话”思想,主导了同年10月中共第十四次党代会政治路线,最终确立了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地位。     中外历史上鲜见这样的奇迹:一位退休政治家在垂暮之年,以个人的政治余热,改变了一个国家的政治走向,也改写了未来的历史。邓小平做到了。      三  “南巡讲话”的性价比     “南巡讲话”已经过去了二十年,邓小平逝世也已经十五年。在这段时间里,中国的经济建设取得了骄人的成就,一跃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繁荣背后,则是急剧的体制腐败和社会两极分化。     邓小平在“南巡讲话”中提出:“社会主义的本质,是解放生产力,发展生产力,消灭剥削,消除两极分化,最终达到共同富裕。”他认为“社会主义制度就应该而且能够避免两极分化,解决的办法之一,就是先富起来的地区多交点利税,支持贫困地区的发展。”邓小平谈到了社会主义制度和税收杠杆的调节作用,但通篇未涉及政治体制改革。     此前,邓小平曾多次强调政治体制改革是中国改革的应有之义:“现在经济体制改革每前进一步,都深深感到政治体制改革的必要性。不改革政治体制,就不能保障经济体制改革的成果,不能使经济体制改革继续前进,就会阻碍生产力的发展,阻碍四个现代化的实现。”(《会见日本公明党委员长竹入义胜时的谈话》)     1989年以前,经济与政治的两只改革车轮,相对而言是同步并进,即便后者稍慢,但距离不会太大。1989年的政治风波后,改革形势整体停步不前,国内矛盾尖锐。素持“猫论”的邓小平通过“南巡讲话”,机智地撬动杠杆,将全民推入商海,重启了经济改革的车轮,暂时渡过难关缓和矛盾。这固然是邓氏实用哲学的成功典范,但长远来看,赢得经济的代价是政治后遗症。     邓小平在1985年就说过:“如果导致两极分化,改革就算失败了”(《改革是中国发展生产力的必由之路》)。政治体制改革长期停滞,权力寻租所造就的体制性腐败和权贵资本,如今已盘根错节尾大不掉。以改革的名义滥用公权力,侵害民众利益的现象比比皆是,社会分配不公导致了严重的两极分化。以致人们在颂扬经济建设的伟大成就时,很难评价改革是否算成功了。      四 “强人政治”将走进历史?     随着经济全球化和信息时代的来临,进入21世纪以来,国际国内环境发生了巨大变化。互联网的普及打破了资讯的垄断,加快了普世价值的传播,地球村居民的智能插上了翅膀,领袖的“奇理斯玛”光环日趋黯淡,不仅穆巴拉克、卡扎菲等独裁者被扫进了历史垃圾堆,连普京这样的强人也面临公众的背弃。这个世界变得越来越讲究游戏规则,“强人政治”正在逐渐被“常人政治”所取代。     “南巡讲话”是改革开放史上的重大事件,确实影响了中国的历史进程,其历史评价或许还要再过几十年才有定论,而其所留下的思考,也是多层面的。     据学者王占阳统计:从1989年初至1990年底,邓小平先后四次使用过“稳定压倒一切”这一提法。但从1991年起他就不再讲“稳定压倒一切”,而是在思想和行动上都转向“改革压倒一切”了。最近,“皇甫平”的主要作者周瑞金先生大声疾呼:“改革,确实又到了需要狠推一步、击一猛掌的历史时刻了。只是,世上已无邓小平。也许,人们期待着一次新的‘南方谈话’?”     的确,世上已无邓小平。作为革命年代和威权时代的孑遗人物,他有幸成为共和国历史上头号改革家。“南巡讲话”的奇迹,是共和国历史上最后一位强人的胜利,同样也是不可复制的特例。在专制传统积淀深厚的国度,社会变革往往需要强力人物的推动,台湾的蒋经国就是一例。历史机遇稍纵即逝,邓小平未能在有生之年重启政改;时过境迁,一个淘汰精英的体制也复制不出他那样的政治强人。     改革开放和“南巡讲话”所推动的市场化经济,唤醒了国人沉睡数千年的权利意识,也给一切不适应经济基础的上层建筑培育了掘墓人。无论是在批判“两个凡是”后提出“四项基本原则”、保住毛泽东的偶像地位,还是在处置北京政治风波后发表“南巡讲话”、提出“坚持党的基本路线一百年不动摇”,邓小平所守护的政治底线,就是共产党的执政地位。近十年间,由于摸石头上瘾和短视的维稳思维,已错过了主动过河的最佳改革时机。尽管“永远执政”是历届领导核心的底线所在,但改革与革命的区别,在于后者必定打破底线,执政者须有所抉择。     当前中国的主要矛盾,是日益觉醒的民权意识与落后的执政观念的矛盾。正如汕尾市委书记所慨叹的那样——“老百姓变得越来越聪明”,最近广东乌坎村农民维权所达成的妥协,表明民众在与官方的博弈中变得越来越睿智和理性。群众已经过河,领导还在摸石头,一个长期执政缺乏竞争而活力尽失的政党,如何面对多元化的世界、觉醒的民众和成长中的公民社会?如何顺应民主化潮流而避免被历史淘汰?这已不是居高临下的“顶层设计”所能解决的问题。     特殊的经济和人文环境,令广东成为近代历史上新思潮和政治经济变革的发祥地,从变法维新到共和革命,从国共合作到革命军北伐,从深圳特区到“南巡讲话”,乃至探索中的“乌坎模式”……。睁大眼睛看看变化着的世界和中国,忍不住呼喊中山先生的名言:     世界潮流,浩浩荡荡,顺之则昌,逆之则亡。     2012年2月5日 风雨读书楼     《南方人物周刊》2012年第4期       上一篇: 章立凡自制贺卡,向各位网友恭贺… 下一篇: 没有了 阅读数( ) 评论数( 0 ) 0 条 本博文相关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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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思想 | 章立凡:不可复制的“南巡讲话”

章立凡:不可复制的“南巡讲话” 进入专题 : 改革 南方谈话    ● 章立凡 ( 进入专栏 )       岁月不居,从意气风发的改革年代一路走来的人们,纪念邓小平“南巡讲话”二十周年,难免百感交集。或许是评价的时机未至,或许是这段历史的前因后果不便言说,未见有隆重刻板的官式纪念。眼见这难忘的日子悄然飘过,我怀着复杂的心情作此祭文,浇奠两代人消逝的岁月、理想与激情。     、“南巡”在历史上曾是君主专用语,康熙、乾隆祖孙曾各自有六次南巡,均包涵政治意义。历史名画《康熙南巡图》至今传世,乾隆在《御制南巡记》中称:“予临御五十年,凡举二大事,一曰西师,二曰南巡”,将南巡和西征(开拓新疆)视为平生两大功业。     在共和国历史上,“南巡讲话”并非正式名词,官方的说法是“邓小平同志南方讲话”。“南巡讲话”也不是邓小平的创举,毛泽东生前曾多次出京“巡视” 尤其是当他的主张无法贯彻时,便出京沿途宣讲,造舆论扭转形势,这法子屡试不爽。最经典的事例,是他在1971年最后一次“巡视大江南北”,一路发话敲山震虎,最终引爆了林彪事件,这些讲话也被称为“毛主席南巡讲话”。以此类推,发表了讲话的“南巡”,往往政治意义非常。           一 “南巡”的政治意图          1989年11月,邓小平从他的最后一个职务——中共中央军委主席的位子上退下,成为他所自称的“平民”,但仍是拥有巨大政治影响力的“第一平民”,守护着他所开创的中国改革开放事业。     1989年6月的重大政治事件后,中国在国际上遭到孤立,外国投资纷纷撤离,改革开放陷于停顿,甚至出现倒退,国内否定改革开放的暗流涌动。他们把计划经济等同于社会主义,把市场经济等同于资本主义,将经济改革中的市场化取向和股份制改革统统插上“资本主义”“自由化”标签。针对这些挑战,邓小平1991年1月在上海提出开发浦东,不要“囿于‘姓资还是姓社’的诘难”。《解放日报》发表了署名“皇甫平”的几篇社评,转述邓小平的意见,提出计划和市场都是经济手段,而非区分两种社会制度的标志。这些文章招致了来自北京的围攻,提出了所谓“两种改革观”,质问改革“姓资姓社”。     中国的政治风波,也开启了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潘朵拉之盒。曾长期处于极权主义体制阴影下的社会主义阵营国家,因改革滞后民怨沸腾,政局出现连环动荡。1989年11月9日,柏林墙倒塌,东、西德国在1990年10月实现统一。在1990年7月的苏共28大上,对改革路线的分歧导致了苏共领导层的分裂;一年后发生“8.19政变”,导致苏联解体,有着74年历史的超级大国轰然倒塌。自1990年12月起,民主化浪潮冲击波所形成的骨牌效应,令共产党在波兰、匈牙利、捷克斯洛伐克、保加利亚、罗马尼亚、阿尔巴尼亚、南斯拉夫先后失去政权。     “老朋友”们一个个倒下,难免物伤其类。否定改革的人们打出 “反和平演变”的旗号推波助澜,逐渐成为当时的主流舆论。有人主张将“反和平演变”与十一届三中全会提出的“经济建设为中心”并列为两个中心。中央党校办起了省部级反和平演变学习班,农村准备重搞“社会主义教育”。除了利用报刊媒体上大造声势,各种“反和平演变”学习文件、宣传册子也纷纷出笼,下发到各单位。     在国内外政治气氛下,邓小平开创的改革事业岌岌可危,面临半途而废的危机。这位“打不倒的小个子”已经88岁,形式上不再拥有任何权力,两位得力助手已从政治舞台上消失,他不得不亲自出马,以打破常规的方式,捍卫自己的尊严和历史功业。           二 退休老人的政治奇迹          “大道废而有法,法废而有权,权废而有势,势废而有术,术废而有数”(《孙子兵法》孟氏注),统兵之道与为政原理相同。一生经历三落三起的邓小平,毕竟是运作政治形势的老手。与晚年的毛泽东相比,他虽已没有正式的权位,但丰富的政治经验、深厚的人脉资源和一言九鼎的影响力,无人能与之匹敌,这就是政治老人的所谓“势”。     1992年1月18日至2月21日,邓小平在家人陪伴下,视察了武昌、深圳、珠海、上海等地。这位高龄老人以颤抖的声音和手势,高调放言,形成巨大的政治冲击波。针对“姓社姓资”的争论,他指出:“应该主要看是否有利于发展社会主义社会的生产力,是否有利于增强社会主义国家的综合国力,是否有利于提高人民的生活水平。”他重申了对市场经济的支持:“计划多一点还是市场多一点,不是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的本质区别。计划经济不等于社会主义,资本主义也有计划;市场经济不等于资本主义,社会主义也有市场。计划和市场都是经济手段。”     在形成记录的文字中,最具震慑力的是这段话:     要坚持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的路线、方针、政策,关键是坚持“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不坚持社会主义,不改革开放,不发展经济,不改善人民生活,只能是死路一条。基本路线要管一百年,动摇不得。只有坚持这条路线,人民才会相信你,拥护你。谁要改变三中全会以来的路线、方针、政策,老百姓不答应,谁就会被打倒。     南巡中,老战友杨尚昆陪伴左右,昭示着他的抗争得到了军方的支持,这也是“南巡讲话”能迅速扭转改革倒退局面的关键所在。一个月之后,形势发生了戏剧性转变,《人民日报》发表了题为《改革的胆子再大一点》的社论,“南巡讲话”被整理成中央二号文件下达,《解放军报》提出“为改革开放保驾护航”的口号。被打压已久的改革派也高调反击,收复了大片舆论阵地。邓小平的“南巡讲话”思想,主导了同年10月中共第十四次党代会政治路线,最终确立了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地位。     中外历史上鲜见这样的奇迹:一位退休政治家在垂暮之年,以个人的政治余热,改变了一个国家的政治走向,也改写了未来的历史。邓小平做到了。           三 “南巡讲话”的性价比          “南巡讲话”已经过去了二十年,邓小平逝世也已经十五年。在这段时间里,中国的经济建设取得了骄人的成就,一跃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繁荣背后,则是急剧的体制腐败和社会两极分化。     邓小平在“南巡讲话”中提出:“社会主义的本质,是解放生产力,发展生产力,消灭剥削,消除两极分化,最终达到共同富裕。”他认为“社会主义制度就应该而且能够避免两极分化,解决的办法之一,就是先富起来的地区多交点利税,支持贫困地区的发展。”邓小平谈到了社会主义制度和税收杠杆的调节作用,但通篇未涉及政治体制改革。     此前,邓小平曾多次强调政治体制改革是中国改革的应有之义:“现在经济体制改革每前进一步,都深深感到政治体制改革的必要性。不改革政治体制,就不能保障经济体制改革的成果,不能使经济体制改革继续前进,就会阻碍生产力的发展,阻碍四个现代化的实现。”(《会见日本公明党委员长竹入义胜时的谈话》)     1989年以前,经济与政治的两只改革车轮,相对而言是同步并进,即便后者稍慢,但距离不会太大。1989年的政治风波后,改革形势整体停步不前,国内矛盾尖锐。素持“猫论”的邓小平通过“南巡讲话”,机智地撬动杠杆,将全民推入商海,重启了经济改革的车轮,暂时渡过难关缓和矛盾。这固然是邓氏实用哲学的成功典范,但长远来看,赢得经济的代价是政治后遗症。     邓小平在1985年就说过:“如果导致两极分化,改革就算失败了”(《改革是中国发展生产力的必由之路》)。政治体制改革长期停滞,权力寻租所造就的体制性腐败和权贵资本,如今已盘根错节尾大不掉。以改革的名义滥用公权力,侵害民众利益的现象比比皆是,社会分配不公导致了严重的两极分化。以致人们在颂扬经济建设的伟大成就时,很难评价改革是否算成功了。           四 “强人政治”将走进历史?          随着经济全球化和信息时代的来临,进入21世纪以来,国际国内环境发生了巨大变化。互联网的普及打破了资讯的垄断,加快了普世价值的传播,地球村居民的智能插上了翅膀,领袖的“奇理斯玛”光环日趋黯淡,不仅穆巴拉克、卡扎菲等独裁者被扫进了历史垃圾堆,连普京这样的强人也面临公众的背弃。这个世界变得越来越讲究游戏规则,“强人政治”正在逐渐被“常人政治”所取代。     “南巡讲话”是改革开放史上的重大事件,确实影响了中国的历史进程,其历史评价或许还要再过几十年才有定论,而其所留下的思考,也是多层面的。     据学者王占阳统计:从1989年初至1990年底,邓小平先后四次使用过“稳定压倒一切”这一提法。但从1991年起他就不再讲“稳定压倒一切”,而是在思想和行动上都转向“改革压倒一切”了。最近,“皇甫平”的主要作者周瑞金先生大声疾呼:“改革,确实又到了需要狠推一步、击一猛掌的历史时刻了。只是,世上已无邓小平。也许,人们期待着一次新的‘南方谈话’?”     的确,世上已无邓小平。作为革命年代和威权时代的孑遗人物,他有幸成为共和国历史上头号改革家。“南巡讲话”的奇迹,是共和国历史上最后一位强人的胜利,同样也是不可复制的特例。在专制传统积淀深厚的国度,社会变革往往需要强力人物的推动,台湾的蒋经国就是一例。历史机遇稍纵即逝,邓小平未能在有生之年重启政改;时过境迁,一个淘汰精英的体制也复制不出他那样的政治强人。     改革开放和“南巡讲话”所推动的市场化经济,唤醒了国人沉睡数千年的权利意识,也给一切不适应经济基础的上层建筑培育了掘墓人。无论是在批判“两个凡是”后提出“四项基本原则”、保住毛泽东的偶像地位,还是在处置北京政治风波后发表“南巡讲话”、提出“坚持党的基本路线一百年不动摇”,邓小平所守护的政治底线,就是共产党的执政地位。近十年间,由于摸石头上瘾和短视的维稳思维,已错过了主动过河的最佳改革时机。尽管“永远执政”是历届领导核心的底线所在,但改革与革命的区别,在于后者必定打破底线,执政者须有所抉择。     当前中国的主要矛盾,是日益觉醒的民权意识与落后的执政观念的矛盾。正如汕尾市委书记所慨叹的那样——“老百姓变得越来越聪明”,最近广东乌坎村农民维权所达成的妥协,表明民众在与官方的博弈中变得越来越睿智和理性。群众已经过河,领导还在摸石头,一个长期执政缺乏竞争而活力尽失的政党,如何面对多元化的世界、觉醒的民众和成长中的公民社会?如何顺应民主化潮流而避免被历史淘汰?这已不是居高临下的“顶层设计”所能解决的问题。     特殊的经济和人文环境,令广东成为近代历史上新思潮和政治经济变革的发祥地,从变法维新到共和革命,从国共合作到革命军北伐,从深圳特区到“南巡讲话”,乃至探索中的“乌坎模式”……。睁大眼睛看看变化着的世界和中国,忍不住呼喊中山先生的名言:     世界潮流,浩浩荡荡,顺之则昌,逆之则亡。          2012年2月5日 风雨读书楼 进入 章立凡 的专栏    进入专题: 改革 南方谈话    文章分享到 : 新浪微博 QQ空间 人人网 抽屉网 腾讯微博 豆瓣 百度搜藏 更多 本文责编: jiangxl 发信站:爱思想网(http://www.aisixiang.com ) ,栏目: 天益专题 > 专题文库 本文链接:http://www.aisixiang.com/data/50088.html 文章来源:本文转自《南方人物周刊》2012年第4期,转载请注明原始出处,并遵守该处的版权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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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思想 | 皇甫平:中国改革再一次到了紧急时刻

皇甫平:中国改革再一次到了紧急时刻 ——专访《人民日报》原副总编辑周瑞金 进入专题 : 改革    ● 皇甫平        《华夏时报》:周老师,您好!今年是邓小平南巡20周年。当年,您参与的以“皇甫平”为署名的系列评论文章,对邓小平南方谈话产生了重大影响。作为那段历史的一位重要见证人,您是如何认识南方谈话的历史意义和深远影响的?     周瑞金:在邓小平同志南方谈话的前一年,我主持解放日报社工作,于1991年2月-4月期间组织撰写和发表了关于进一步推进改革开放的“皇甫平”系列评论文章,传达了邓小平同志最新指示精神。这4篇评论在国内外引起强烈反响,但遭到了国内“左”的政治家和理论家们长达一年的大批判。这成了1992年春邓小平同志南巡的重要历史背景。     据说在1991年就皇甫平系列评论文章展开的交锋中,有一句话在北京流行着:“京都老翁,坐看风起云涌。”这表明邓小平同志当时非常冷静地、不动声色地观察和思考了1991年发生在我国的这场思想交锋。     进入1992年,中央就要开始酝酿十四大的主题、酝酿十四大领导班子的组成。这是我们党和国家最关键的时刻,邓小平同志选择这个时候,不顾88岁高龄,以巨大的理论勇气和政治胆略,亲自视察南方,发表重要谈话,应该说时机选得非常好,不愧是具有远见卓识的伟大政治家。     邓小平同志南下,走一路讲一路,从武汉一直讲到广东、上海,这是一趟重启改革、回暖人心的阳光之旅,是“大音稀声扫阴霾”之旅!应当说,20年前重拾改革势头,是党心民心军心所向。与此同时,我也想强调伟人对历史走向的推手作用。     邓小平南方谈话,为党的十四大召开作了充分的思想理论准备,不仅对当时的改革和建设,对开好党的十四大,具有十分重要的指导作用,而且对推动我国全面改革开放,对整个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事业,都具有重大而深远的意义。     完全可以说,1992年邓小平南方谈话,是中国共产党进一步解放思想、推进改革开放的宣言书,是动员全党全国人民冲破“姓社姓资”思想牢笼,大胆借鉴人类文明成果,推进市场化改革的进军令,成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的奠基之作。所以,邓小平南方谈话,与1978年十一届三中全会、1935年遵义会议一样,起到了挽救党,也挽救了国家的伟大历史作用。          解放思想 尊重地方          《华夏时报》:那么,具体地说,当前如何凝聚改革共识,再造改革动力?     周瑞金:目前上上下下,都觉得改革推进乏力,对于存在的一些社会问题和改革方向,认识也不尽一致。大家都呼唤形成继续推进改革的政治共识。今天需要什么样的政治共识?党内有同志主张从1981年《党的若干历史问题决议》再出发,有学者提出以宪法为政府和民众共同遵守的底线。我在这里不想展开讨论改革的具体指向,我想着重谈谈如何打造改革共识。     改革共识的形成,需要进一步解放思想,社会民主和党内民主并重。社会民主方面,建议重视互联网对社情民意的聚集作用,做好舆情监测,把握民意脉搏;同时,充分发扬党内民主更为关键。     与(上世纪)80年代甚至90年代初相比,今天各级领导干部的知识化、专业化水准更高,对主流民意并不隔膜。改革推进乏力,根源不在认识的局限,而在于深陷盘根错节的利益纠葛之中。     凝聚改革共识,另一个关节点,是尊重地方的首创精神。十一届三中全会关于农村改革,只有一个较为笼统的政策宣示:“必须首先调动我国几亿农民的社会主义积极性,必须在经济上充分关心他们的物质利益,在政治上切实保障他们的民主权力。”但是,安徽,还有四川、内蒙古等地,从广大农民、基层干部到体恤民情的省区政府,就是从中央打开的“小小的门缝”中看到了机会,合力把这道门缝越挤越大,一步步为“包产到户”正名,最终登堂入室。实际上,“三中全会”之所以成为新中国的伟大转折点,并不在于这次全会对改革做出了哪些具体部署,翻开会议公报和中央领导人的讲话,“改革”字样出现的频率并不高。“三中全会”的精髓,就在于邓小平的讲话《解放思想,实事求是,团结一致向前看》。据国务院政研室负责人于光远回忆,小平同志特别强调加强民主、解放思想、开动机器(脑筋),他说:“一个生产队看到一块空地没有种树,有一块小水塘没有搞养殖,睡不着觉。开动脑筋可以增加多少财富?脑筋用在什么地方?四个现代化嘛!”下一步的改革,需要顶层设计,也需要顶层的包容,鼓励地方大胆实践。     《华夏时报》:近年来,特别是改革开放30年前后,社会上对于改革的议论比较多,有人认为改革已经变质,甚至出现了改革已死的说法,也有人认为当前是否需要再来一次思想解放运动,您怎么看?     周瑞金:制度变迁需要最大限度降低社会成本,其中包括减少思想观念的阻力。从改革之初全党的“真理标准大讨论”,到南方谈话所主张的“不争论”,再到广东前几年主张的“新一轮思想解放”,我看无论争论或不争论,其实都是党和人民在推进改革的过程中,减少思想阻滞和社会成本的艰巨努力。     与二十年前、三十几年前不同的是,今天深化经济体制改革,推进社会改革、行政管理改革和政治体制改革,需要着力破除的,主要不是“左”的纯意识形态的“画地为牢”,而是不彻底的市场化改革滋生的“特殊利益集团”的“步步为营”。有人拿出一些“左”的大帽子吓唬人,阻碍改革,恰恰是为了维护某些部门和一己的垄断权力、垄断资源,与民争利,甚至不惜与民为敌。     因此,能不能说,领导干部今天是否担得起改革重任,关键不在脑袋,而在屁股。脑袋清明开明并不困难,难在屁股是坐在利益集团那边,还是坐在人民这边,坐在中央政府和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这边。能否通过改革,毅然与不合理的利益格局切割,通过利益关系的重组,让利于民,提供社会公共品;放权于民,保障公民的知情权、表达权、参与权、监督权、选举权与被选举权;以重新聚拢民心,维系和提升执政党的公信力和合法性。今天的思想解放和改革攻坚,比当年更加考验党员领导干部的党性和政治伦理。          当前主要的社会问题          《华夏时报》:20年以来,我国社会发生了重大变化,也积累了许多问题,我们该如何认识和把握?     周瑞金:邓小平发表南方谈话20年来,我国大力推进市场化改革,扩大开放,加入了世界贸易组织,全面融进世界经济与政治,经济发展取得奇迹般成就,并实现了具有深远历史意义的社会经济转型,国家面貌发生了重大变化。     我国GDP以年平均9.7%的速度持续30多年增长而不衰,尤其在国际金融大危机之下仍保持高速增长。中国的经济总量已占到世界的9.27%。邓小平同志预计到本世纪中叶达到人均4000美元的目标,2010年已经达到,提前了40年。这真是谁都料想不到的。     尤其是改革开放推动我国实现了三大社会经济转型,即从封闭半封闭社会向开放社会转变,从农业社会向工业社会转变,从高度集中的计划经济体制向充满活力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转变,走上了现代化、市场化、城市化、全球化的发展轨道。由此经济体制、政治体制、文化体制和社会体制相应发生了深刻变化。     然而,社会经济转型期也是矛盾凸显期,市场化改革也积累了许多问题,使当前中国发展面临一些难题。     其一,大国崛起的烦恼。     其二,社会经济转型的困惑。三大社会经济转型带来了四大问题:     一是贫富差距拉大,出现了两极分化的危险趋势。     二是社会事业严重滞后,民生问题突显出来。特别是市场经济所必然要求的社会保障制度至今没有建立起来。     三是发展方式粗放,生态遭破坏,环境被污染。特别是水资源污染严重,全国七大水系都遭到污染,食品卫生问题更是十分严重。高投入、高消耗,带来能源、材料、资源浪费严重,吃老祖宗和下几代人的饭。     四是权力和社会腐败严重。     其三,市场竞争的焦虑。在市场化改革进程中,出现了权力精英和资本精英的勾结,形成特殊利益集团,堵塞了民众的上升通道。这就产生了市场竞争的焦虑。     对目前中国改革面临的态势,我们可以做出一个总体的判断:一是经济保持快速发展;二是政治基本稳定;三是社会矛盾突出。也可以达成五点共识:一是现代市场经济制度是发展经济的最佳选择;二是民主法治国家是长治久安的政治制度选择;三是公民社会是社会治理最有活力的社会选择;四是现代科学技术是发展先进生产力的主要选择;五是以人为本、思想自由、多元发展、和谐共融,是经济社会发展的最佳人文精神。          需要一场“社会进步运动”          《华夏时报》:当前继续推进改革主要面临哪些方面的阻力?如何选择深化改革的突破口,找到改革的路径?     周瑞金:从我国总体态势判断和五点共识出发,我认为要走出当前社会经济转型的困境,化解发展进程中的难题,必须要深化以政治体制改革为中心的经济体制、政治体制、文化体制、社会体制四位一体的改革与建设。这就进入当前的改革攻坚阶段。     鉴于中国目前的情况,以政治体制改革为中心的四位一体改革,又要分步骤实施。上世纪80年代初,邓小平同志提出了“三步走”基本实现国家现代化的发展战略。现在看来,中国的整体全面改革也需要一个“三步走”的路线图。中国改革要分经济体制、社会体制、政治体制三步走(文化体制改革融合其中),目前处于以社会体制改革为重点的阶段。     从1978年启动改革开放到2004年,用了大约25年左右的时间,以经济体制改革为重点,着重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实现从高度集中的计划经济,向充满活力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转变。2004年党的十六届三中全会通过《关于进一步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决定》为标志,宣告我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框架已经基本确立,还需要一段时间来深化、完善。就在这次全会上中央提出科学发展观,强调以人为本,全面、协调、可持续的发展,表明改革开放进入以社会体制改革和社会建设为重点的阶段。     这个阶段,需要花大约15年到20年左右的时间,如果从“十二五”规划算起,大约用两个多五年规划,到2021年建党一百周年左右基本可以完成。“十二五”期间正是启动社会体制改革的关键阶段。“十二五”规划纲要已经公布,转变经济发展方式,调整国民收入分配,建立社会保障体系,发展社会事业,加快工业化、城镇化步伐,切实解决民生问题,是“十二五”规划的重点内容。这也是社会体制改革和建设的主要要求。所以,推进社会体制改革,就是中国的一场“社会进步运动”,解决改革开放以来积累的一系列社会问题。从这个角度说,社会体制改革起着承上启下的作用,既承接经济体制改革的深化、完善的任务,又为政治体制的改革创造更为良好的社会环境和条件。     社会体制改革和建设,主要解决三个方面的任务:第一,建立一个有效的社会保障体系,从制度层面解决六大民生问题,即建立完善的现代化国民教育体系;建立覆盖城乡居民的社会保障体系,保障人民基本生活;实施扩大就业的发展战略,促进以创业带动就业,并努力形成合理、公平的分配格局;建立基本医疗卫生制度,保证人人享受基本医疗卫生服务;建立保障人人有房住的城乡住房建设制度,但不是人人拥有产权房,低收入者通过廉租房来解决;建立良好的生活环境,保证空气新鲜,特别是水源清洁、食品卫生。     第二,构建一个合理稳定的社会结构。主要是推进城镇化,转移农业剩余人口,壮大中产阶层。实现非农产值比重占到85%以上;城镇人口占总人口的60%以上,目前我国为50%左右,一年增1%,约10年左右达到60%的指标,发达国家达80%以上;非农从业人员上升到70%以上。这样,年收入在6万-18万元的中等收入水平即中产阶层的人数,可提高到占总人口的40%-60%,目前我国占20%左右。这就形成了一个“橄榄型”的社会结构,这样的社会结构才是政治社会稳定的基础。中产阶层既是推动内需、促进消费的主体,也是现代文化承载的主体,壮大中产阶层就可以大大缓解贫富悬殊的问题。     第三,要培育一个“三元构架”的成熟的公民社会。首先是政府公权力这一元要归位,不搞全能主义,统包整个经济社会事务。改革的目标是建立一个有限的政府,公共服务型的政府。政府主要政务是调节经济、监管市场、社会管理和公共服务。     其次是社会组织的发育,保障基层的自治权力。实现乡村自治、社区自治,社会问题让社会民众来管理,形成广大公民自我管理、自我服务、自我教育、自我监督的社会自治制度。中央一再强调社会管理创新,那就要转变原来对社会组织从管制为主变为培育和鼓励为主,广泛吸收社会组织参与公共政策的制订,鼓励他们承担更多的公共服务,努力营造官民共治的社会治理格局。     此外,以公有制、非公有制企业,以及个体工商户为主体的市场一元,要充分保证其资源配置的权利,尽量减少政府直接干预企业,真正实现政企分开、政事分开、政资分开、政府与中介分开。防止以宏观调控为名干涉微观经济,让创造财富的市场主体发挥更大更好的作用。以政府公权力为主导,把社会自治权利和市场资源配置的权利落实好,使社会三元构架各得其所,相互配合,相互协调,形成和谐的公民社会。          中国改革再一次到了紧急时刻          《华夏时报》:您认为思想理论界正在或将会重点关注和探讨哪些重大问题?     周瑞金:从当下的社会思潮来看,出现了多元化、多角度且水火难容的不同声音。各种利益诉求和价值取向一一浮出水面,互不相让,时有碰撞的火星迸出。然而,冲突各派的观点,其核心问题是相同的:如何破解社会各界都极度不满的社会不公?如何寻找解决之道的社会“最大公约数”?     抛开一些情绪化表达,中国当前所面临着这样一些迫切、公众反应激烈的“发展起来以后的问题”:贫富差距拉大,未能形成公平的分配制度;社会事业滞后,未能建立惠及全民的社会保障体系;公众幸福感下降,未能解决最基本的民生问题;环境污染加剧,高投入、高污染产业层出不穷,食品、水、空气被污染,开发和环境保护的尖锐矛盾一触即发,带来一系列群体性事件;社会腐败向纵深发展,腐败不仅仅发生在经济领域,更深入到吏治腐败、司法腐败和舆论腐败,这三种腐败直接与体制缺陷相关。     这些问题交织重叠,导致了与当年邓小平南巡时颇为相似的社会背景:曾经整合各方力量包括国际因素形成的改革共识,不但面临严峻的挑战,甚至有陷入分崩离析的危险。但与当时不同的是,争论各方的焦点不再是纯粹意识形态的“姓社”、“姓资”之争,而很大比重成了在改革进程中渐次形成的不同利益集团的利益角逐,这类博弈的激烈程度甚至超过了当年的意识形态之争。加之国际形势的错综复杂,欧美陷入金融危机、欧债危机,资本主义也同样面临深刻的挑战,中国周边亦危机四伏,时时遭遇不友好的摩擦,远交近邻均对经济高速增长、发展却充满不确定性的中国心存疑虑与戒惧……     历史注定了今天的中国改革,已经不可能再是一次“愉快的郊游”了。即便社会管理创新的提出,在现阶段有其合理性,但有些“暗礁”是深化改革时无论如何也绕不过去的。比如:如何制约公权力的无限膨胀,限制特殊利益集团的形成和壮大;如何通过科学的制度驾驭资本,限制权贵资本主义的形成和壮大;如何把行政财政转化为民生财政,学习借鉴欧洲推行全民福利的制度,尽可能地在分配中体现社会公平正义;如何在深化改革中扼制社会溃败,中国的经济体制改革虽有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框架,却缺乏科学理性的操作细则,目前正在交叉路口徘徊不前,要么在改革中走向法治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要么被权贵绑架,走向国家资本主义。     因此,或者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中国改革,再一次到了紧急的时刻。当前的中国,迫切需要党内健康力量发出类似邓小平南方谈话那样的登高振臂一呼,重新凝聚改革共识,凝聚深化改革的精神力量,打造和提升年轻人职业的安全感、营造人群的温暖感、国家的归属感,锤炼社会的向心力、凝聚力。如同中宣部部长刘云山所要求的,“壮大主流舆论,凝聚思想共识”。必须从思想理论上回答以上迫切需要解决的实际问题,以形成主流舆论。     同时加强党内民主必不可少。党内民主不能倒退,只能前进。各级党政领导一定要按照胡锦涛总书记的警告:“精神懈怠的危险,能力不足的危险,脱离群众的危险,消极腐败的危险,更加尖锐地摆在全党面前。”对照一下自己:你身上存在这四个危险吗?你要如何克服这四个危险?     2012年,是邓小平南方谈话20周年,中央提出“更加重视顶层设计和总体规划”,“大力推进经济体制改革,积极稳妥地推进政治体制改革”,表明了中央决心整体推进经济体制和政治体制系统改革的意向。因此,全国人民热切盼待有一个新的“南方谈话”,表明中央坚定深化改革,决不半途而废,着力切实推进经济体制、政治体制、社会体制、文化体制“四位一体”的改革。要决不动摇,更不空谈,切实努力,建立完善的实现社会公正和共同富裕的法治市场经济体制,而决不让中国走上由强势政府控制国民经济和整个社会的国家资本主义即权贵资本主义道路上去,推进从威权发展模式向民主发展模式的转型,真正向建设全面小康社会、实现宪政社会主义的目标奋斗。    进入专题: 改革    文章分享到 : 新浪微博 QQ空间 人人网 抽屉网 腾讯微博 豆瓣 百度搜藏 更多 本文责编: frank 发信站:爱思想网(http://www.aisixiang.com ) ,栏目: 天益评论 > 天益政论 本文链接:http://www.aisixiang.com/data/49998.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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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思想 | 周瑞金:特殊利益集团陷入末世疯狂

周瑞金:特殊利益集团陷入末世疯狂 进入专题 : 特殊利益集团    ● 周瑞金 ( 进入专栏 )       在新中国成立60周年之际,我写过一篇文章《勇于解决发展起来以后的问题》,标题直接源于邓小平1993年9月16日与其弟邓垦的一段谈话。重温这段谈话,愈觉得邓小平极具前瞻性与洞察力:“十二亿人口怎样实现富裕,富裕起来以后财富怎样分配,这都是大问题。题目出来了,解决这个问题比解决发展起来的问题还困难。分配的问题大得很。我们讲要防止两极分化,实际上两极分化自然出现。要利用各种手段、各种方法、各种方案来解决这些问题??中国人能干,但是问题也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复杂,随时都会出现新问题。少部分人获得那么多财富,大多数人没有,这样发展下去总有一天会出问题。分配不公,会导致两极分化,到一定时候问题就会出来。这个问题要解决。过去我们讲先发展起来。现在看,发展起来以后的问题不比不发展时少。”(《邓小平年谱》下卷,中央文献出版社2004年版,第1364页)     中国现在果然就被“发展起来以后的问题”层层堆叠裹挟。在一些基层组织,这些堆叠的问题,几乎把这些年的发展成果渐渐掩埋,让民众悲哀且愤怒。改革启动已经33年,曾经在“摸着石头过河”式的改革进程中有意无意绕过去的问题,以及在改革过程中新出现的问题,正在不断地积累和叠加。     一方面,中国的经济“蛋糕”确实是越做越大,从GDP的总量看,中国已经成了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仅次于美国。事实上,在被中国的传统正史评价为“积贫积弱”“落后挨打”的清王朝中期,中国的经济总量依然在世界上称冠。然而,中国此后的命运所有人都已经清楚。因此,GDP再强大,也不足以保证一个国家“从胜利走向胜利”,甚至可能走向败亡。按英国经济史学家安格斯·麦迪森的说法,从1700年到1820年,也就是在伤透了中国人心的“鸦片战争”前,中国的GDP不但排名世界第一,在世界占比也从22.3%增长到32.9%。西方工业革命之后,停留在农业和手工业时代的中国,才步履迟缓起来。这位安格斯先生甚至很精准地预测:中国可能在2015年恢复其世界头号经济体的地位,到2030年,中国占世界GDP的比重可能增加到23%,他甚至还乐观地声称,那时,中国的人均收入水平也会超过世界平均水平的1/3。然而,头号经济体或相距不远,但中国的人均收入水平在世界的位置却一直徘徊不前。     所以,对当今中国来说,另一方面的问题更严峻:为什么做大了的“蛋糕”却没有能消解中国的怨气与戾气呢?     从表面上看,有两类直接的问题必须解答,也是决策层目前深感棘手、但已经开始着手试图解决的问题:一是“蛋糕”的配方是否科学?是否含有有毒的“三聚氰胺”?是否携有计划经济时代顽固的“转基因”?二是“蛋糕”的分配是否公平?能否吃进最广大的人民群众嘴里?     深究下去,就不得不直面中国改革开放33年来一直没能解决的“瘸腿”效应:经济改革单兵突进,政治社会改革步履滞缓。结果,经济是发展了,而利益群体的分化也愈加明显,利益博弈的规则不透明、不公正,使社会阶层流动趋于停滞,权贵资本主义地位渐渐稳固,而沉沦在社会底层的草根民众及后代,却失去向上的、积极的、理性的动力。     忆及邓小平最初推进的改革,往往是草根阶层率先获益。农村包产到户,获益的几亿农民迅速解决了温饱;城镇改革之初,是众多自谋职业的“个体户”甚至是“刑满释放人员”率先成为人人争羡的“万元户”;而高考制度的改革,让无数看不到未来的、正在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从田头直接来到课堂,通过接受高等教育,走向精英阶层……     今天最大的问题,并非贫富间、官民间的财产和收入差距,而是这种阶级的、阶层的分野正在大规模世袭。草根阶层失去向上流动的可能,并在愈演愈烈的通货膨胀中生活窘迫;中等收入阶层由于高房价等产生了严重的被剥夺感;新富阶层则出现严重的移民倾向;官商勾结的“特殊利益集团”则陷入捞一把是一把的末世疯狂。 进入 周瑞金 的专栏    进入专题: 特殊利益集团    文章分享到 : 新浪微博 QQ空间 人人网 抽屉网 腾讯微博 豆瓣 百度搜藏 更多 本文责编: lizhenyu 发信站:爱思想网(http://www.aisixiang.com ) ,栏目: 天益评论 > 天益时评 本文链接:http://www.aisixiang.com/data/49590.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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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者 | 《中国简报》中国残存的自由派人士努力保持自由主义的火种

核心提示:随着党内标志性的改革人物的离世,改革派知识分子的处境日趋式微。不过,党内外的残存的自由派人士仍在努力维系着改革火苗的羸弱之光,这意义重大。 原文: China’s Remnant Liberals Keep Flame Of Liberalization Alive 来源:詹姆斯敦基金会”中国简报”十二卷 第三篇 作者:林和立(Willy Lam) 发表:2012年2月3日 本文由” 译者 “志愿者翻译并校对 【左图:胡耀邦之子胡德平】 中国似乎进入了政治改革和人权问题的深水区。尽管中国共产党竭尽全力来压制异议人士,党内外的知识分子仍在推行自由主义的理念。在最近党的理论期刊《求是》中,党总书记胡锦涛重申需要”坚定不移的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并且避免照搬西方的政治模式。”国际上的敌对势力正在进一步密谋西化和分裂我们”,他强调,党必须”永远警钟长鸣”,防止西方渗透。(求实,1月1日)。过去两个月中,三位异见人士,陈卫,陈西和李铁因宣扬非暴力的政治自由化的网文,被判”煽动颠覆国家政权罪”,面临九到十年的有期徒刑(纽约时报,1月20日;香港 明报 1月20日)。 上个月,余杰在狱中被拷问之后,被强制驱逐出境。余杰是国际上知名作家和温和的改革派,他宣扬人权和民主权利等普世价值。在报道他抵达美国的一篇文章中,余杰引用了一位看守的话,”在我们国保看来,反对共产党并且有影响力的知识分子不超过200人。””如果中央当局认为他们的统治面临威胁,他们一夜之间将会逮捕所有这些人并活埋。”国保人员如此警告。(中国人权 1月18日; 洛杉矶时报, 1月18日)仅仅是中国学术和知识分子圈中的几百人宣扬胡主席所认为危险和颠覆性的观点就能够挑战中共的统治吗? 众所周知,在天安门事件以后,如前总书记胡耀邦(1915-1989)和赵紫阳(1919-2005)这些标志性人物都已去世,改革派知识分子的处境日趋式微。但是党内外的残存的自由派人士仍在努力维系着改革火苗的羸弱之光,这有着重大的意义。一些组织设法在当局的管控中生存下来,例如胡耀邦史料信息网和半官方的期刊,《中国改革》和《经济观察报》都曾经组织过沙龙来讨论政治改革的新方向。这些头脑风暴集会的知名庇护人包括胡耀邦的长子胡德平,著名法学家、前中国政法大学校长江平。胡德平作为前中共统战部副部长,是政协常委委员。或许是由于这些公共人物的地位特殊,使这些沙龙免于警察或者国保的干扰。(明报 1月19日;自由亚洲电台,1月19日) 以新年前不久的纪念邓小平南巡20周年纪念沙龙为例。1992年初,这位老家长尽自己最大的努力重启经济和意识形态的自由化,提出来著名的论述:”不改革只有死路一条”。超过200位中老年知识分子,包括许多共产党员,都参加了这次北京的沙龙。胡德平在开幕词上号召全国的知识分子继续发扬南巡精神。在提到广东的官员平稳的安抚了乌坎的农民抗议时,胡德平评价说:”只有农民的权利得到了保障,农村地区的政治稳定才有可能实现。”(台北《中国时报》1月20日; 财新网 1月29日;中国简报 以乌坎模式处理异议的前景黯淡 1月6日). 其他的与会者则要求中国全面引进国际政治理念。例如,年过50的经济学家韩志国,主张建立一个普选的多党制、媒体自由乃至军队国家化。”没有一人一票的选举制度,中国人民不可能真正的拥有尊严”,他说,”美国政府除了自己的人民不害怕任何人,而中国政府除了不害怕自己的人民害怕所有的人。”资深外教学者资中筠表示,在民主方面”台湾已经领先中国,””中国大陆没有任何转变”她说,”甚至还有迹象显示正在倒退。”(明报,1月19日,美国之声,1月19日) 在去年秋天另一个备受关注的沙龙中,这些活跃的知识分子受到了左派干部们的中伤,包括致力于复兴毛主义的重庆市委书记薄熙来。这次的研讨会是为了纪念通过《关于建国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20周年,此份决议是邓小平评价”文化大革命”和毛泽东在中国政治上的地位。胡德平隐晦地批评了极端保守主义者致力于复兴毛泽东的概念。”一些人正在做的是努力纪念文化大革命,这是一种倒退的”,胡德平说,”30年前的决议中,我们并未做彻底的自我批评。而决议的底线——否定文革是绝对不允许被突破的。最近,有人妄图推行另一场文化大革命。” 江平,在会上发言说,胡锦涛试图以”维稳”为借口来加强集权统治。这位著名的法学家谴责了中国政治中两类谬论:”稳定压倒一切“和”中国国情论”。江平说:”谁来决定什么影响稳定?维稳这个概念是违反法律原则的。” “过分强调中国的独特国情意味着忽视人类普遍具有的共同信仰。普世价值包括宪政、法律制度、人权等概念,是最重要的。”(明报,2011年8月28日;联合早报,2011年8月28日) 尽管胡德平和韩志国这些知识分子他们的活动和演讲并未在官方媒体上报道,这并不意味着人们没有注意到这些声音。由于互联网的飞速发展,好奇的中国4亿5千万的网民能够得到这些先锋沙龙的讲稿。尽管安全部门重判陈卫陈西他们来警告异议人士不要在网上试图传播不稳定或者反社会主义的观点,信息高速公路上还是充满了政治不正确的内容。举例来说,在上个月的纪念南巡的沙龙期间,几百位网民向组织者发送短信纪念赵紫阳去世七周年。一个人说:”我们应该高举赵紫阳的改革火炬。”(明报1月20日,苹果日报,1月20日) 最近台湾大选的新闻在中国广泛传播昭示了中国多达五万名网络警察也只能延缓自由的观点在网络平台,如人人和微博上的传播。台湾大选由一些半官方的网站给予了全面的报道,包括视频和投票过程。一个门户网站甚至提供了大陆读者的投票,来测验他们对于候选人的看法。尽管现任总统马英九在虚拟投票中赢得了多数,代表独立的民进党蔡英文依然的到了20个百分点。更令人惊讶的是,在蔡英文的失败演讲中所提到”存在一个反对党的重要性”的观点,在城市中受过良好教育的网民中得到了广泛的传播。(新浪, 1月14日;经济学人, 1月21日; 苹果日报 1月16日)。 问题是,这些著名知识分子和匿名网民对于民主的呼唤到底对中国共产党制定政策有多大的影响,特别是当下,党的精英们似乎倒向了极端保守派。值得注意的是两位政治局委员,总理温家宝和广东省委书记汪洋对公众呼吁改革做了一些反应。(中国简报 温总理的南巡:中共的意识形态转换? 2010年9月10日)上个月的中东之行,温家宝和主办方讨论了北非和中亚民主运动的爆发。”为人民谋福利是每一个政府的责任,”温家宝说。提到中国时,温家宝重申,”我们不只需要经济体制改革,我们也需要相应的政治体制改革。”(中国新闻, 1月11日;明报,1月 12日)  广东省委书记汪洋在平稳解决乌坎抗议之后得到了国内媒体的广泛赞誉,他也承诺要扩大了邓小平在广东省开始的改革。”改革是广东的根基和灵魂,”汪洋最近说,”改革最坏的情况就是停滞不前”,”与其在争论中不前,为什么不试一试?”尽管汪洋经常提到的是经济体制改革而不是政治体制改革,他最近还是通过了使广东的NGO更容易注册的规定。不止如此,广东的报纸和网站一直是全国最敢于讲话的和最发人深省的媒体。(纽约时报,12月31日, 2011; 南方都市报2011年11月23日; 人民日报 2011年11月23日) . 在《人民日报》前副主编周瑞金看来,中国的改革已经”遇到层层矛盾和阻碍”。在网上一份广泛传播的纪念邓小平的南巡的文章中,周瑞金写道:”中国改革又一次到了最紧要的关头””只有改革才能减轻我们的焦虑”。周瑞金指出,我们应该更加努力着重政治体制改革,没有了它,经济和社会改革都不可能深入(财经,1月15日; BBC新闻, 1月24日).尽管中国取得了准超级大国的地位,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地位似乎受到了深层的社会矛盾和来自西方”和平演变”的扰动,打碎了党营造的和谐天堂。党内外的自由派人士看起来无力影响党内主流的决定,不过,党的领导层也冒着自己要承担的风险正忽略掉他们的观点。 本文版权属于原出版公司及作者所有。©译者遵守 知识共享署名-非商业性使用-相同方式共享 3.0许可协议 。 译文遵循 CC3.0 版权标准。转载务必标明链接和“转自译者”。不得用于商业目的。发送邮件至 yyyyiiii+subscribe@googlegroups.com 即可订阅译文;到iTunes 中搜索“译者”即可订阅和下载译者Podcast;点击 这里 可以播放和下载所有译者已公开的视频、音频和杂志。(需翻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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