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文道

一五一十 | 淡定之后的奋斗

作者: 启风  |  评论(0)  | 标签: 淡定 , 年轻人 , 奋斗 , 香港 , 文化   ——读许骥《同胞,请淡定》   杨津涛    刊于2012年1月30日《渤海早报》       曾经作为新一代年轻人的“80后”,如今年岁大的都已年将而立,事业有成;即使是1989年出生的殿后者也都要走出大学,面临就业与结婚的双重压力了。在 读过青年作家许骥的《同胞,请淡定:我们香港的蜗居、蚁族、富二代》一书后,我们就会发现,其实这些问题在香港也都一一存在。       许骥出生于内地,少年时负笈香港,后又回杭州上大学,现在则任职香港《明报》,在内地与香港间两进两出,自称是“一手福建人,二手浙江人,三手香港人”。 许骥策划采访了十位香港文化名人,让他们每人谈了一个内地青年所关心的话题。在书中,欧阳应霁谈“蜗居”、马家辉聊“蚁族”、邓小桦说“拆迁”、林奕华关 注“剩男剩女”、邓小宇言说“富二代”、汤祯兆指引“创业”、许子东纵论“考研”、李照兴大侃“微博”、廖伟棠关心“信仰”,最后以梁文道谈“粉丝”收 尾。       这本《同胞,请淡定》的选题显然是有趣且有益的,因为今天的内地某种意义上的确正处在香港曾经走过的阶段上:经济高速发展的同时,日益“贬值”的大学毕业 生在就业、买房、结婚上的压力陡然增大……相对于大陆青年的焦虑,香港人则要淡定许多,因为他们对此早都习以为常。让内地青年看一看港人在面对高房价、就 业难、理想失落等问题时的心态与对策,正是很好的借鉴。这就难怪,为什么许骥当初拟定书名的时候,想将自己这本书叫做“告大陆同胞书”了。       诚然,香港不是所谓的“文化沙漠”,但肯定也非某些媒体自诩的那样,可以跻身“人文城市”前列。香港评论家林沛理在《反语》中曾谈到香港的现状是“楼市如 暴走列车般奔向群众,阶级、贫富和不同利益的矛盾越演越烈”,而港人却依旧只懂得“用金钱来作为衡量一切的标准,以赚钱享受为生命至高无上的目标”。—— 当下的内地不也是如此吗?       许骥谈到杭州最便宜的房子也要一万多一平米,随便买一套就要一两百万的时候,邓小桦回答说,“一万多一平米,那很便宜啊!”原来香港房价虽然很高,但港人 开口要买的通常只是30平米而已。欧阳应霁在大学时租的地方就只有10平米,走入社会后买的第一套房子也不过30平米。从“蜗居”起家的欧阳应霁与妻子一 步步努力,才住上了在香港已如“豪宅”的140平米大房子。欧阳应霁的经历其实也可佐证马家辉对“蚁族”的独到看法:“‘蚁族’根本不是一个问题,它只作 为一个现象存在。”既然连问题都不是,那自然也就谈不到解决,我们所能做的仅仅是应对而已。       香港社会固然有明显的拜金倾向,但内地学生赴港留学却也成为新的潮流,在我的同学中,就有不少选择到香港读研。香港高校在亚洲的排名向来是名列前茅的,然 而在许子东教授看来,“香港学生考研就是为了赚钱”,这基本与内地相同,在硕士学位大众化的今天,越来越多的人考研不是准备投身学术,而仅仅是希望未来能 找一份相对满意的工作。相比于内地,香港的经济压力只能更大,年轻人也只会更现实。       《中国当代社会阶层分析》的作者杨继绳先生曾指出,“权力市场经济”使中上层职位为拥有权力、财富和声望的家族所垄断,导致中国下层民众的上升空间大为缩 减,让“知识改变命运”变得可望而不可即。其实在号称阶层间具有很高“流动性”的香港,社会阶层也早已固化。在这样的社会环境下,我们一方面需要思考问题 成因,一方面却也不得不以香港同胞为榜样,怀着一颗淡定的心,踏上奋斗的征程。   http://newspaper.jwb.com.cn/bhzb/html/2012-01/30/content_761182.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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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雜評 | 梁文道:凡事要有個過程

身為香港人,每有機會和內地官員聊起國情,談到各種不如人意的現狀,諸如有待改進的問題時,我一定會得到這樣的回答:「凡事要有個過程。」 「凡事要有個過程」,這幾乎是句絕對正確的話,猶如人之必死,日出東方,放之四海俱准。問題是,絕對正確的話很容易變成廢話,它的意涵及效用,端賴其使用的背景與脈絡而定。尤其是在論及中國改革話題時,我就最常聽到人家告訴我「凡事要有個過程」了,在這種情況底下,它的意思大概等於「不要急」、「慢慢來」和「再等一等」。 還記得上個世紀80年代,北京的大學校園內興起過一股獨立參選人大代表的浪潮,聲勢不小,結果成功當選者寥寥,外間輿論非常惋惜。彼時便有人正告大家「凡事要有個過程」,我們也都信了,真覺得這種事急不得,必須慢慢來,一步一步地走。 過程之所以成為過程,得先有一個終點和目標,然後朝著那個目標逐漸改變情況,努力使眼下現實貼近設定的方向,就像任何旅程必有目的地一樣;否則那過程就不叫過程了,我們走出的每一步也只不過是散步而已。當過程不是真的過程,時間的流逝便毫無意義可言;所謂的「再等一等」實無異於「等待果陀」,根本沒人曉得我們究竟在等什麼。 八年前,在大陸看台灣大選簡直就像看笑話,一顆神奇的子彈居然能把陳水扁再度打上領導人的位置。一時間,大家都在批評台灣民主的惡質化,覺得當地選民太不理性,怎麼會那麼容易上當?那麼容易就中了煽情而虛矯的苦肉計?老實講,那幾年台灣的情形的確不容樂觀,不少觀察家甚至開始懷疑,莫非華人文化真的不適合搞代議民主? 那幾年連到台灣見朋友都不容易。約了甲,乙就決不出現;約了乙,甲便說改天再見——可甲乙明明都是相知相交幾十年的好朋友好兄弟呀!後來我才知道全是政治惹的禍,甲乙政見不同,居然鬧到恩斷義絕的地步。更誇張的是一些家庭因此失和,夫婦因此反目,父子也因此不再聯繫。政治意識形態的歧異,真能把一個社會割裂至這等程度? 這是真的,因為我有體驗。有一次坐出租車,司機閒聊間問起我對台灣統獨的看法。我曉得這是敏感話題,還聽說過台灣出租車師傅為了政見打群架的故事,於是小心翼翼地回答:「這恐怕得台灣人自己想清楚吧?」不料那名司機非常不滿:「你不是香港人嗎?香港人不就是中國人嗎?中國人怎能坐視國家分裂?怎能說出讓台灣人自己決定的屁話?」然後他把我罵了好幾分鐘。第二天再搭出租車,我學乖了,一被司機問到「統獨」問題,便亮出民族大義不可動搖半分的氣勢;可惜這回我遇上了深綠司機,他不收車費,只是把我轟下了車。 近來一段時間,大家猶在討論結束了一個多月的台灣大選,稱讚選舉之公正透明,社會氣氛之和諧穩定,甚至稱讚蔡英文的敗選感言落落大方,與八年前的詭局不可同日而語。在我看來,台灣民主的進步體現在民間社會的逐步成熟。我所說的「成熟」,是指公民開始懂得為政治劃下界限。雖然仍會在萬人造勢大會中慷慨激昂,仍會為了心目中的候選人落敗而痛哭斷腸,但朋友們又開始吃飯了,出租車司機也不打架了。政治是很重要,但政治到底不是一切,大家開始能為政治劃出一個領域,不讓它侵入及扭曲日常生活的肌理。換個角度講,這就叫做寬容;由於我們的生活之中還有太多其他重要的東西,所以我們可以接受彼此在政見上的不同立場。認識這一點,同樣也是民主的重要一課。有多少新興民主地區差點毀在急劇釋放出來的政治能量裡頭?台灣在十年不道德時間裡走到這一步,是很不簡單的過程。 也差不多是八年前,2003年的中國又見一波獨立參選人大代表的潮流,當時《人民日報》還發表過一篇題為「讓自薦參選者多起來」的評論。接下來到2006年,果然又有人自薦參選,只是那樣的評論不見了,倒是有個新聞培訓班教育記者們千萬不能亂發稿。最後是讓人印象猶深的2011年,幾百人在微博上公開宣佈自己要去參選,弄得好不熱鬧。然後呢?沒有然後了。 這便是我所知道的「凡事要有個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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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力建 | (转载)有良心的公共知识分子都支持韩寒

凤凰卫视记者闾丘露薇:“当然,我也是他的博客的忠实读者。也因为这样,决定采访他,因为他的受欢迎,也证明他代表了一群年轻人 … 听韩寒说话同样也是令人愉快的事情,印象最深刻的,是他说,自己其实在做着正常不过的事情,确实,现在这个社会总是为一些正常的事情叫好呐喊,表达真实感受,说真话原本就是从小受到的教育,但这样做了,却让人觉得很特别了。” 凤凰卫视记者闾丘露薇:“我希望喜欢韩寒的人更多一点。” 中国人民大学政治学教授张鸣:“近日,美国《时代》周刊评选本年度“全球最具影响力人士”,韩寒入围,委实名至实归 … 我曾经说过,就公共事务而言,就是整个知识界,其影响力加起来都不及一个韩寒。韩寒说话,胆子很大,虽然在用词上也有所考究,但似乎只要他想到而且想说的,就没有不敢说的。韩寒对于这个体制来说,是一个标准的异类。他天不管、地不收,连中学都没读完,自己凭一双手,杀将出来。眼下单单靠赛车,就活得好好的。如果凭他的影响力,文字也可以卖大价钱。他是一个完全独立于现体制的人,一个市场里游泳的健将,但又不像市场的经营者,需要对管理者折腰。……但是,以中国之大,这样的年轻人其实应该有很多 … 中国理所应当该有千千万万个韩寒,但是,我们却只有一个。我们这个国家缺乏创造力,甚至缺乏青春活力的根本原因,在于我们这个社会是个官气弥漫的闷罐,官僚程式,窒息了整个社会,让年轻人呼吸几难。但愿,韩寒的影响力,能给我们在这个密闭的罐子上,挖开一个小孔。” 凤凰卫视主持人、香港专栏作家梁文道:“假以时日,韩寒会是当今的鲁迅。” 凤凰卫视的主持人窦文涛:“当然韩寒是如此的成功,我有的时候看着,我觉得我除了羡慕、嫉妒、恨之外,也得对比偶像找差距,我觉得咱们作为观察家,就说这个年代的一个偶像,你知道吗,韩寒自己未必愿意戴这帽子,但是这个帽子是大家伙给你戴上的,那么这里面有什么元素。” 作家王蒙:“韩寒不躲历史,他不停地发表个人之意见,包括对我的批评的意见,但是他起码有一个意见,就是他说不要动不动搞‘举国暴怒’,这个他说得太好了。” 朦胧诗代表人物之一、当代诗人北岛:“我挺欣赏韩寒的。他在政论上的犀利是年轻一代中很独特的。但严格一点,他不构成一个公共知识分子。他还是一个年轻人,在文学写作上还是一个新手。但在网络时代,他的声音还是独特的,因为他是很犀利的。” 中国社会科学院哲学研究所研究员周国平:“我不是说要学生们去看韩寒有多么成功,去学习韩寒的成功之路。不要去学习韩寒的那些外表的东西,而是要学习韩寒对自我价值,和自我灵魂的一种深刻认识。不要被现在的教育所迫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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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砍柴 | 十年一觉盛世梦(序言)

(这是我在2011年11月初给南方都市报系列人物采访汇集的书《十人》所写序言,短短几个月,变化真大。我的序言当然是基于那本书的内容而写的,自己的文字,代表着自己当时的思想,是否定不了的。)   “非典型”的十个人 这本书的十位主人公,年长的梁文道、周云蓬、左小祖咒1970年生人,最年轻的韩寒出生在1982年。 对这一轮岁月中出生的中国大陆人来说,2000年是一个有着特殊意义的年份,这个年份似乎是幸福的终点,是整个国家的圆梦时刻。笔者也是这个年龄段的人,在小学、中学时,不断被老师灌输:2000年中国将实现四个现代化。“四化”可算是上世纪80年代最火的“关键词”。不止一次,语文老师让我们展开想象的翅膀,设想一下2000年我们这些已长大的孩子在做什么。 我们那些小孩们各有不同的职业理想,但我们笃信,2000年不论我们身在何处,我们一定会过上幸福美满的日子。因为教科书和媒体上无处不在的“党和政府”,就像父母承诺去集市上给自己买一把糖果那样,给我们一个“四化”的许诺,而履约的时刻就在2000年。 一转眼,当年憧憬2000年幸福生活的孩子们,已开始告别青春迈入中年人的行列。想起曾经被许诺的那个“2000年之梦”,可说是百感交集。对许多同龄人来说,包括《十人》中所采访的十位文化人,2000年,不是梦的终点,而是个人梦的起点。2000年过去又十年了,在阅读这十位同龄人过去十年的心路历程时,我总是不由地联想到自己,这十年是怎样过来的,对自己究竟意味着什么?改变了自己什么?走到今天,曾面临着多少次三岔路口的抉择?做出的选择是正确的吗? 《十人》这本书所采访的十位文化人,他们的名字我早已熟知,他们的文章,我也是时常拜读,其中一多半是我的朋友,我也在这个文化产业大圈子里谋生,算是他们的同行。和中国上亿同龄人相比,我们从事的职业不主流更不显赫,甚至可以说是相当“边缘化”地生存。以俗世的价值观衡量,这些人远称不上“成功”。就传统的两大指标即权力和财富而言,70后做到厅局级80后做县长大有人在,70后或80后成为千万富翁、亿万富翁的人也不少。 在万丈红尘中,他们当然不可能与无远弗届的政治权力毫无关系,同时也需要钱财在大都市里维持比较富足的生活。“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南宋大文豪柳永这句词读起来轻巧,却蕴含着他本人多少人生的辛酸与不得已。传统的中国文化人,他的文化成就再辉煌,若无权力和财富加持,就会被视为“不得志”,无论他是李白、杜甫、李商隐,还是曹雪芹、蒲松龄。幸好,这十个人生活在今天,这十年不是属于“文景之治”、“开元盛世”或所谓的“康乾盛世”,而是属于地球已成为一个村庄、利益和价值观多元化的21世纪之初。他们给同龄人展示了一种可能:在一味追求权力或金钱之外,人还可以相对自在地生活,追求自我完善,自由地思考与表达———这是一种对多数同龄人而言的“非典型之梦”。这个梦看起来寻常,但追寻起来或许比权力和财富还要艰难,要有天分,有运气,更要勤奋,耐得住寂寞,抵御住种种诱惑。   他们的这十年 当十年前梁文道进入凤凰卫视时,多数大陆人并不了解他,这个在台湾度过少年时光的生猛香港仔,其影响只限于香江边的年轻文化人小圈子。这十年,凤凰卫视提供的舞台以及大陆各媒体的专栏,让他声名远播,到了有自来水处必有梁文道文集的地步。这当然要归结于他的天资和勤奋,但尤为难得的是他总有一份清醒以及对知识人良心底线的坚守。如他自己所言:“需要寻找更有力的武器去和伴随着声名一起到来的东西抗衡,这似乎像是一个不得不去战胜的新敌人。”2000年柴静进入中央电视台———这个在中国影响力最大的官方媒体时,还是个24岁的小姑娘,大学毕业不久。一个女孩子进入这样一个名利场,要超越浮华与虚荣,更要克服权力带来的羁绊,而如她勉励自己“保持清醒和客观性”,则更加难得。也就是在这个时候,18岁的韩寒退学了,此前他的《三重门》让一位少年一下子成名,当时媒体对其不乏有“伤仲永”的惋惜。十年后,当他的同龄人中佼佼者名校毕业,通过考托福、G R E、雅思去了国外,他还留在上海,不但成了一名优秀的赛车手,而且已从一个文学少年变成笔法老辣、幽默而冷峻的时评人。成年的他针对所在的城市举办世博会的口号:“城市,让生活更美好”,如《皇帝的新衣》中那个小孩一样喊出“城市,让生活更糟糕。” 1999年,尹丽川从法国回到了北京,凭着在《芙蓉》上发表了《爱国、性压抑……与文学———致葛红兵先生的公开信》,成为《芙蓉》推出的“重塑70后”栏目的中坚作家。此时的廖伟棠作为“港人内地子女”获得香港身份不到两年,刚刚融入香港的他,没有立志做一个朝九晚五的“中环精英”,而是在十年内折返于北京、香港,在两座精神气质迥异的都市之间,寻找他的诗歌梦、摄影梦。 2000年,九岁失明的周云蓬已经在北京卖唱五年了,这一年,他搬到了西郊麋集着进京打工的、拾废品的和搞摇滚的树村,迎来了命运的拐点。2003年“非典”期间,他录制了第一张专辑《沉默如谜的呼吸》,2007年,《中国孩子》横空出世。也就在同一年,左小祖咒已经出版了两张唱片与一部小说,但没有给他带来财富,他反而为节省生活成本搬进了地下室。还是这一年,在东北一个朝鲜族聚居的小县城长大的罗永浩,来到了北京,这个和韩寒一样只念到高二的70后,有着梦幻般的奇遇:他应聘成为“新东方”的一名教师。而且他的讲课大受欢迎,从2003年起,“老罗语录”风靡网路。   同样是在2000年,宁财神进入了“榕树下”网站做运营总监。在90年代中期他经历了一场过山车式的财富梦:先靠期货交易赚了几百万,然后又全部赔进去且倒亏了几十万。从此远离金融投机的宁财神成了一位“文学青年”,在网络上无意插柳柳成荫,成为著名的网络写手,2002年开始创作的《武林外传》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声名。而和宁财神所生活的上海隔着一湾海峡的台北,朱学恒刚刚服兵役完毕,这一年他赚了合人民币50万的版税,比一个上班族要多很多倍。从那时起,他成为著名的“宅神”,宅在家里,翻译的《魔戒》大卖,给他带来丰厚的版税收入,利用G o o g leT rends来炒股,买进的股票在三年间翻了一倍。 这十年,不同以往 朱学恒说他要教导给台湾下一代人的东西不是别的,而是梦想的力量。“梦想”,多么美好的一个词,然而现实中做梦的人往往会收获到苦涩与失望。2000年的时候,我刚刚离开一个政府机关,进入一家报社。在湘中农村长大的我,从小接受的是“有权便有一切”的成功学教育,此时,就如宁财神发誓不再涉足金融市场一样,我知道自己的“做官梦”醒了,也许此生只能靠文字立身。但究竟路在何方,我自己也不知道。那时对这十人,除了韩寒外,我不知道其他任何一个人———原因之一是十年前他们还没有足够的影响,原因之二则是公权力系统内的人其实是相当封闭的,他们往往只对影响自己升迁的信息有兴趣。如果问那个时候什么对自己后来的路影响最大,可以毫不犹豫地回答:网络。2000年中国的网民才2000余万,我和宁财神一样,几乎是百无聊赖上网发帖、灌水、拍砖。但就是以2000年为节点,网民几何级增长,中国社会的信息传播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网络同时也反逼传统媒体的改革。无论是先在网络成名的宁财神、罗永浩,以及靠网络而能宅在家中的朱学恒,还是少年成名的韩寒、因主持电视节目让大陆观众所知的梁文道,如果没有网络,这十个人的十年之路也许会很不一样。 朱学恒在书中说道:你看以前“四五年级”(即大陆五十年代、六十年代人)成群结党。到了我们,结果忽然之间发现,机会没有了,台湾这边的房价变得很贵,你要买一套房得不吃不喝工作四十年———大陆的同龄人亦有相似的感觉。但因为有了网络,70后的一代能在思想文化领域,一下子打破往昔山头林立、按部就班的旧秩序而“超常规”地发展,直接站在和50后、60后相同的起跑线上,或者说他们比自己的前辈更敏感、更善于使用新的传播渠道。而信息的革命,对政治和经济领域的固有程序冲击显然不如文化领域明显。因此,可以说,过去的十年,进入文化产业领域揾食的70后,面临的竞争环境几乎在中国所有领域里是最公平的。这个领域和政界、商界相比,家庭背景、人脉因素对个人成就的影响要小得多,在这里,一个人凭着能力单枪匹马奋斗亦能赢得公众的肯定。 对我个人而言,我庆幸在十年前世纪之交时,自己选择的路是正确的。不知道这本书中十位同龄人是否有相同的感觉。 今天,再回想少年时被许诺过的“四化梦”,因年岁增长认识到人世艰难,任何时期梦和现实总会有差距。但必须承认,单就“四化”所包括的那些“硬指标”,说“四个现代化”已经实现亦不为过。“四化梦”显然是一个唯物主义者之梦。1979年12月6日,邓小平在与日本首相大平正芳会谈时,把四个现代化量化为,到二十世纪末,争取国民生产总值达到人均1000美元,实现小康水平。照此标准,这个目标已经达到。在2010年时,中国的G D P总量已是世界第二,神舟系列飞船上天。 可是,这就是“现代化”么?从晚清开始,“现代化”一直是这个老大帝国许多人特别是知识分子的一种心结,一百多年来念兹在兹。国贫民穷,工业、农业、军事及科技落后于西方列国,自然称不上现代化。可是,国家财力雄厚了,掌握了先进技术,就能算得上“现代化”么?单就政府掌握的财富而言,有人说今日是“盛世”也有道理———盛世,或许是物质至上主义者所言的现代化一种传统的表述。可是,这样的“现代化”来到了,许多民众反而有一种强烈的被伤害感,觉得自己过得不幸福,自身权利是异常地脆弱。这样的“现代化”,又有什么意义呢? 走一条摆脱为物、为权所奴役的路 如果按照唯物主义者的现代化标准,这十个人对“四化”无甚贡献,既没有进入官员序列领导“四化建设”,也没有在工业、农业、国防的第一线做出贡献,同样也没有在高等院校的实验室里进行科研公关。然而,这十人十年来在年轻人中产生的影响已经证明:70以及更为年轻的80后、90后对“现代化”有着和“四化梦”设计者不一样的理解。物质上再丰富,如果没有制度的现代化、人的现代化,整个社会的现代化是不靠谱的。 人的现代化是什么呢?或许争议颇多,但我以为有起码的标准:每个人不再是臣民而是公民,他们作为公民的诸多权利受到法律保护,公权力不能轻易伤害他们。他们的人格是独立的,思想和言论是自由的,因此才会有丰富的想象力和不竭的创新能力,他们组成的民族、国家才可能在文化上其命维新,生生不息,云蒸霞蔚,蔚为大观。———这也是执政者一再强调的“软实力”。 一个国家的现代化,财富的积累不能是目的,而只能是手段,如果人普遍地身为物役或人为权役,积累了再多的财富,也许还是“反现代化”。 这十人这十年来走过的路,就是一条尽量摆脱为物、为权所奴役的路,在压力和诱惑交织的浮世中,尽量保持自由的思想和独立的人格,坚持文化从业者的良心底线。他们的生存方式得到越来越多的同龄人以及更年轻一代人的肯定与赞赏,从而产生较大的社会影响。这也说明,越来越多的中国年轻人认识到:自由之思想,独立之精神,这是从事文化和学术事业的核心驱动力,舍此而外,再多的金钱也堆砌不起伟大的文化和学术。 2008年在北京举办的奥运会,被许多人理解为一个大国证明自身地位的“加冕礼”,这场盛会的主题口号是“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已经有70亿人的世界,如果要说有一个相同的梦想,显然只能取最大的交集,也就是说全人类普遍追求的生存状态,那一定除了富足外,还有人的尊严、人的自由、人的安全感。我和本书十位主人公在过去十年中追寻的,也就是这样的梦。 这样的梦,在古老的中国能实现吗?或许,要再过十年才能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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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雜評 | 梁文道:做你自己(選擇太多之二)

【味覺現象】在餐廳點酒,假如不太在行,又不信任侍者推介,往往就會出現以下兩種狀況:一是自家人吃飯,看了半天,結果選的是既非最便宜也非最昂貴的中價酒。二是掏腰包請客,想來想去,於是叫了瓶單子上比較貴也可能比較不合適不划算的酒。 在這兩種情況裏面,我們的選擇都不純粹是「我們」的,因為我們腦後勺好像裝了另一個人的眼睛,盯着我們。前者是侍酒師或餐廳服務人員的眼,我們怕他瞧不起自己,所以不願選最廉價的酒,太貴又怕傷了荷包,於是把目標定在價格中游便是理性選擇了。後者是客人的眼睛,一方面要擔心自己的吝嗇太丟臉,另一方面則害怕人家懂行暗笑自己品味差,在貴一點大概好一點的推理下,就乾脆咬牙忍痛來個高價貨吧。 選擇太多,於是焦慮。斯洛文尼亞哲學家莎樂塞(Renata Salecl)在《選擇的暴政》(The Tyranny of Choice)裏講了自己的故事。那是紐約一家高檔食品店,她進去挑選派對上吃的芝士,一照面卻是來自世界各地五花八門的不同芝士。由於不是專家(其實又有多少人是呢?),她只好像個學生似的,仔細研究每一款芝士的小圖標,認識它們的名字、產地和風味簡介。如此豐盛的選擇,簡直就是一個永遠做不完的功課。眼花繚亂,乃至於她甚至忘了自己曾經試過的好口味。要問櫃台後面那個看起來十分專業的傢伙嗎?又怕他故意兜售一些根本賣不出去的貴東西。最後,她就和很多遇過同類處境的人一樣,隨便挑了幾款,奪門而去。 事後,她發現當時的焦慮原來包含了幾個層面:1.她擔心派對上的客人會怎麼看自己選的芝士。2.她不滿那個售貨員一副內行專家的模樣。3.她恨自己是個知識貧乏的消費者。 如果這個世界只要我們選擇葡萄酒和芝士就好了,可惜人間並非天堂,事情從不這麼簡單,因為這是一個充滿選擇的年代。你要慎思明辨地選擇酒、芝士、手機、電腦、家具、服裝、住宅、工作和伴侶;甚至你可以選擇自己的身體,比如說小一點的肚腩,大一點的胸,高一點的鼻子,尖削一點的下巴。不久的將來,我們還可以選擇自己的孩子,只要透過基因技術的操作。自從啟蒙時代以來,撐起現代世界觀的自由主義就告訴我們,人生的藍圖操之在我,有沒有意義,有甚麼意義,全憑你自己決定。到了資本主義爛熟的階段,人生變得更自由了,意思就是更多的選擇,而且總是和消費相關的選擇。 生命成了一趟購物之旅,而世界則是一個超級市場。我們不只消費雜貨,甚至還消費愛情,因為我們用來計算理想對象的思維方式和計算一把牙刷優劣的辦法是一樣的。有些婚姻諮詢專家還推出了「情感存款」的概念,勸夫婦們要多點「投資」,花了多少心血時間就存了多少「情感資本」。只有支出沒有投入,情感嚴重「赤字」,一對伴侶很自然就得分手。 如此自由,如此多的選擇,那還有甚麼好焦慮的呢?有的,因為這一切選擇據說都「表達」了我的品味,乃至於「自我」。就像那個選酒的例子和選芝士的故事,只不過是瓶葡萄酒和幾小塊芝士罷了,竟然就沉重宣示了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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