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

自由亚洲:藏语文化保护引起的争议

在中国,讲藏语的人不仅集中在西藏自治区,也分散在其它省份的藏人聚集区。由于中国的中央政府一直在全国大力推动汉语普通话教育,很多年轻的藏族人抱怨,如果不学好汉语就不可能找到好的工作。有人担心,藏语和藏文化的传承会因此而受到影响。自由亚洲电台记者石山就此邀请旅居美国的少数民族语言专家朱学渊和旅美藏人扎西顿珠就保护藏语文化和促进藏区经济发展的平衡等问题进行讨论。 记者:“现在中国在藏区也加强了对学校的投资,加强了教育工作。但是很多藏人都认为教学里都是用汉语在教学, 除了藏语文以外其他全都是用汉语文教学,这样就导致藏语文慢慢弱化,最后被边缘化。先请问扎西顿珠先生, 您在原来藏区上学的时候是什么情况?” 扎西顿珠:“简单说我们那个地区是纯藏族地区,我们父辈一句汉语也不会讲,我们上小学直接学汉语。” 记者:“您现在还是可以说藏语没有问题对吧?” 扎西顿珠:“那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记者:“比如说写点什么文章能用藏语写吗?或者看藏语的书?” 扎西顿珠:“我只能很简单的看一点, 那也是我自己自学的。” 记者:“那您觉得现在的这个情况有没有一些担忧的想法呢?” 扎西顿珠:“作为藏人我实际上是很担忧的。文革以后整个形势都发生变化,从小学开始就是双语教学,就是学藏语也学汉语。小学基本上大家是藏语和汉语都学的。” 记者:“那您的担忧是什么呢?” 扎西顿珠:“现在的问题作为藏人我个人的感觉高等教育实际上现在没有能够用藏语言学习的专业,没有。大专院校只是把藏语文作为一种语言学,就是少数民族语言学或是藏语专业来学。他们学出来以后实际上是文科,而现在这个社会像他们这个专业显然机会很少,带来一个很大的问题就是生存问题、前途问题、谋生问题。” 记者:“朱学渊先生您怎么看这个问题,就是少数民族语言和汉语教学的关系, 这个平衡怎么才能把握好呢?” 朱学渊:“刚刚我从扎西讲话里面听出来一点,就是就业之后,走出了校门以外藏语吃不开了,就是要会说汉语才找到职业。是这样子, 这个问题是一个非常艰难的问题。汉民族是一个非常大的民族,藏民族是一个比较小的民族。藏民众到外面打工,小孩看小说看电影,慢慢的藏语使用的人口就会减少,最终这个语言可能会被湮灭掉。扎西您是不是担心这个问题?” 扎西顿珠:“对,我们实际上非常担心这个问题”。 记者:“如果语言湮灭掉, 那是什么样的后果呢?” 朱学渊:“因为语言转化了,就变汉族了。所以大概有几代他们也说不清楚就反正我是汉族了,不会讲藏话就是汉族。所以这个情况当然是我们不愿意看到的,对于藏民族同胞来说,他们也不愿意看到的,但事实上这个情况是在发展。这个发展的原因究竟是一个政治问题?还是一个经济或者非政治的问题?这个很难判定。去年我到达兰萨拉,当地新出来的藏胞到达兰萨拉的基本上全不会讲汉话。十年前有的一句也不会讲,现在出来的个个都会讲,所以现在大家年轻人都讲汉话,只有老奶奶才讲藏话。现在小孩从学校回来也是讲汉话,说汉话说起来很方便。扎西是不是有这个情况?” 扎西顿珠:“是有这种情况。” 记者:“扎西汉语说的特别好,找工作、就学方面是不是觉得特别方便?” 扎西顿珠:“一般可以肯定如果你汉语如果掌握的很好的话,机会肯定会很多。” 记者:“您觉得怎么样才能保存藏语传统或者说文化资源,对藏族人来说是不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扎西顿珠:“作为藏族人来说,自己民族的语言、文字也就是文化的载体对自己的民族来说就是我们的生命,这个是肯定的。当一个民族的语言和文字无法生存的时候,那么你这个民族也就消亡了,这也是可以的肯定的。现在达赖喇嘛和他的流亡政府一再强调文化危机,在根本上实际上说的是藏语言文字的学习、掌握和使用问题。在外面呢达赖喇嘛和他的政府一直强调的是我们不谈独立,但要求一定要自治就是为了保护西藏的语言文化。我个人的理解是最终这个问题还是一个政治问题。汉语言又是中国通用的官方语言,在这种情况下,学习掌握和使用汉语讲的通,在法理上也都是说得通。我想对这个也没有人提出什么异议。但是在学习掌握使用汉语的同时,如何在藏族人自己的社区,在藏族人自己的地方,在藏族自己人内部能够让藏语言文化继续生存下去,这才是一个关键问题。当然这个问题依靠个体肯定是不可能的,这里面有很多因素,有文化语言强弱问题和政治、经济、文化各个方面的冲击因素。而且如何保护少数民族语言文化,本身也是世界性的难题, 这也是大家都公认的。藏人内部现在也有非常强烈的独立意识,他们实际上认识到自己民族语言文化的生存危机。我想这可能也是追求独立的一个最重要的原因之一。” 记者:“那么朱学渊先生,我记得采访过的一些人说过,在藏区如果你写信不是用汉语写信封的话, 这个信使寄不出去的。政府在这一方面是不是应该做一些更多的努力,您觉得呢?” 朱学渊:“当然、当然。中国政府可以做很多很多的努力。首先要努力的是要把汉民族语言的优越感要大大的把它打下去。这才是正确的。我举个例子,大概七、八年前,我到新疆,到喀什去旅行,坐新疆航空公司的飞机,在飞机上第一语言是汉语,第二语言是英语,维吾尔语一个字也不讲。我为此非常的愤慨,我觉得非常的不尊重人。我们应该在雇佣人员的时候,特别是政府机构雇佣人员的时候,会不会说藏语、会不会写藏语作为第一要求,这样就会大大的鼓励藏族小孩学习藏语。” 记者:“现在在西藏和在新疆都是这种情况。招政府工作人员的时候,主要是要求你能不能讲汉语。像您说的如果要求是双语,两个语言都必须会的话, 那就是对民族语言的保护有大大的促进作用,这个确实是这样。” 朱学渊:“而且是可以用经济刺激的办法,我倒不是说钱就一定能够做到,但是要通过努力去做,要想各种各样的办法去做。” 记者:“非常感谢两位。” 以上是自由亚洲电台记者石山邀请旅居美国中国少数民族问题专家朱学渊和旅美藏人扎西顿珠就保护藏语文化等问题所进行的讨论。 Copyright © 1998-2010 Radio Free Asia. All rights reserv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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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色:亚洲周刊:西藏天珠王判重刑奇案

西藏环保主义者、有天珠王之称的嘎玛桑珠被新疆焉耆县法院判刑十五年,罪名是“盗掘古墓葬罪”,而这是一九九八年的旧案,嘎玛当时被关一个多月后最终被无罪释放,但十二年后旧案重启,刑讯逼供的背后涉及生态保护及上访等问题。 穿着黄色囚服、从警车里走出来的嘎玛桑珠,被狱警簇拥着往这个边疆小县城的法庭里走的时候,珍尕也正风尘仆仆地往法院里赶。 告诉家中两个小女儿:妈妈出去挣钱了!然后三十六岁的珍尕从成都飞往乌鲁木齐,转机库尔勒,再辗转长途车到焉耆,在这个新疆维吾尔自治区中部的回族自治县,隔着法院的铁栏杆,她盼望着能见到自己六个月未曾谋面的丈夫。 在法庭的门口,她看到这个黄色囚服的男人。只是看了一眼,就扭头继续走。但几乎同时,她的目光就被迅速拉回。她盯着这个人,心头“一下子紧张起来”,“可能就是他了”!她不敢断定,那是那么瘦小的一个人,平头,高颧骨,尖下巴,和自己那个魁梧的大块头、大辫子、大圆脸丈夫,完全不是一回事了。 可是,“我感觉到了”,“就是他”,珍尕的眼泪当时就止不住了。 六个月以前,藏族人嘎玛桑珠还成天拿着手机,往返于西藏、四川、北京、深圳等地,为了建立他的个人“藏族民俗文化博物馆”奔忙。这个穿藏装、盘着大辫子、有一张满月般的面庞、汉语说不流利的商人被称为“天珠王”。他的生意经营得如此成功,又愿意以超出常规的高价收购藏民手中的天珠及其它古董,以至于他一度可以操控世界天珠市场的价格。“天珠王”也因此得名。他一边日进斗金,一边千金散尽,醉心于环保、文化、慈善事业,被老乡称为“想帮助全世界”的好心人,也曾被中央电视台选为二零零六年的“年度慈善家”。 二零一零年一月三日,牢狱之灾突然从天而降。 十二年前,嘎玛桑珠曾在乌鲁木齐“二道桥”的一家古玩店买了多件古代木器、丝绸残样。后来这家古玩店老板阿不力孜被确认为楼兰古墓的盗墓犯,被捕归案。而嘎玛也因为购买了盗墓品受到“盗窃文物罪”及后来的“唆使盗掘古墓罪”指控。一九九八年,嘎玛曾因为这项官司的牵连蹲过一个多月看守所,后来检察机关确认嘎玛无罪,予以释放。岂料十二年后,新疆司法机关再次离奇地重启这个案子,并在成都抓获了嘎玛,在换了三处看守所,收押了六个月后,二零一零年六月二十二日,在新疆焉耆县人民法院正式开庭审理此案。 开头一幕,就是嘎玛的妻子珍尕措毛在焉耆法院门口所见的情景。在向亚洲周刊记者描述当时的情景时,珍尕仍是止不住眼眶发红,眼泪随时就会落下来。 入狱前后变了样 “这次见大家都惊呆了。外形上完全认不出来。他以前就和浦律师一样,可魁梧了,现在就像个高中生一样,又瘦又小的。我以前不知道人瘦的时候还会个子小,肩膀也窄了,个子也矮了。这样的情况,不说刑讯逼供大家也都明白。这六个月他是怎么过的?我真的没法想象。” 一直陪伴着珍尕的湖南姑娘龙莹还记得嘎玛被抓的那一幕。龙莹是嘎玛桑珠与藏族学者耿登成立的“天珠之路研究所”的工作人员,因为爱好天珠文化与藏族文化,二十五岁的她与嘎玛夫妇成了好朋友。 二零一零年一月三日,龙莹和几个研究天珠文化的学者,以及嘎玛桑珠一起在成都武侯区的安逸一五八酒店里。朋友们正在聊天,忽然停电了。“电工来修,拨弄了一下就好了,但他抵着门没关。忽然进来一大批人,他们穿着便衣。”龙莹对亚洲周刊回忆当时的情景:“一开始我们不知道,以为是老师的朋友。但他们直接就冲着嘎玛过去了,突然按倒他。有人晃了下证件说我们是警察,就收起来了。我们从没经过这些事情,也不知该怎么反应。在场也没有人给我们任何文件,就把嘎玛蒙着头带走了。嘎玛当时只说了一句话:‘你们没必要这样。’” 朋友们回去告诉珍尕,珍尕也没有收到任何通知。因为担心有假冒警察的可能,当天晚上,他们跟当地派出所报了警,但也没有收到任何答复。直到一月八日下午,珍尕才接到正式通知,新疆若羌县公安局的刑侦支队长张卫东告诉她,说嘎玛犯了刑事案件,已经被收押在新疆。至于是什么案件,张队长说,不便透露。 珍尕那时也不怎么害怕。“我知道他。是个好人啊,他从来不犯那样的事情。跟政治更是没有牵扯的。按法律程序办我也不怕。” 她想象了各种可能,但完全没想到是九八年的旧案。那时,她和嘎玛还在谈恋爱,卷进盗墓案里的故事,只知道个大概。她往看守所送钱,送东西,都送不进去,看守所连这个人的名字都没有,里面的人告诉珍尕:嘎玛是秘密押往的。 珍尕找到了北京华一律师事务所的律师浦志强,原因是她看了艾未未工作室出品的《老妈蹄花》,觉得这个律师很有正义感,而且“太牛了”! 一月十七日,浦志强在若羌县看守所第一次见到嘎玛桑珠,对这个有信仰的藏族汉子印象极好。他对嘎玛说,相信嘎玛无罪,“我会把你带走”。 四个月后,浦志强的同事、此案的另一名代理律师李会清见到嘎玛桑珠时,形势已经急转直下。李会清说,嘎玛桑珠当时的样子,已经瘦了至少四十多斤,和开庭时出现在大家面前的一样,完全认不出人们熟悉的那个大胖子。 开庭持续了整整三天,每天都从早上十点持续到半夜。在旁听席上一直盯着嘎玛的龙莹记得,嘎玛的下巴瘦成尖尖的,佝偻着身子的时候,脊椎的关节透过囚服都可以看到。“他原来是一个怎么累都不会瘦的人,我们一起工作的时候,他经常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也不按时吃饭,就是怎么都瘦不下来。”龙莹说:“你可以想象,这样一个人在里面经历了什么?” 嘎玛桑珠在开庭期间,获得了陈述的机会。他描述在巴州公安机关被刑讯逼供的细节,令在场的亲友,眼泪一直扑簌簌地流。 珍尕记得,他说自己每天被提审十几个小时,总共提审了九十多次,只有三次被允许坐在凳子上,其它都被警察用各种扭曲的姿势虐待,如悬吊起来、反背扣押等等,难以言状。更有三班倒的暴力打骂,不允许睡觉;弯腰手脚并铐长达十八天;反铐在铁椅子里手腕下还要垫厚厚的书;堵上嘴,双手反铐,鼻中被塞入刺激性极强的药物,直接刺激大脑,眼睛耳朵会流出血来,据警察说,这还是“公安部特制”可以“合法”使用“死不了”的做法。 上篶所也得写欠条 回到牢房也有人折磨他,嘎玛怀疑是有关部门派来的狱友继续毒打他,并且像公安人员一样,一再要求他“老实交代罪行”。给他吃的馒头,都是专门用脚踩扁、踩烂了的。做什么事都要写欠条,吃东西要写欠条,上篶所也得写欠条,否则不让吃不让撒,在牢里半年,嘎玛被迫写了六十六万元欠条。 龙莹说,他的左耳几乎听不见了,经常左倾身体听翻译,眼睛也看不清了,反应也变得缓慢,若是被法官打断,他就想不起从何说起。 珍尕回想开庭的情景,几次都哽咽说不下去。她说嘎玛怎么打都不承认,“他们最后没办法了,就把嘎玛身上一件黄色的背心脱掉,以为黄色的在辟邪。到最后,看守所的黄色马甲也不让穿了。他们自己开始迷信起来”。 嘎玛平静地緕述这一切,最后陈述结束,他还站起来鞠躬,说感谢法庭给了他说话的机会,原来以为没有这样的机会了,说理解在座的人,麻烦押解他的狱警了。珍尕说:“他平时生活作风也是这样的。他从来不会恨一个人。他心里的境界和我们不一样。” 嘎玛最后的话是:“一个黄疸病人看雪山是黄的,但雪山永远是白的。因果报应会有的,我相信因果报应。”现场的亲友、翻译,甚至律师,都忍不住落泪。 在接下来的提交证据、翻译、质证环节,珍尕曾满怀信心。在她看来,公诉人提交的那些证据是那么可笑和自相矛盾,连她这个不懂的人都能很明显地看出问题。两位律师的质疑淋漓尽致,似乎对方已找不出理由了。但很快地,她发现了问题,“律师在这边,公诉人、合议庭在另一边,看起来像是一家人,感觉就想把嘎玛置于死地”,律师的质疑被各种各样理由打断:“与现在谈的问题无关”、“前面已给过解答”,或者干脆不予置评。 珍尕说:“原来一切都早已定好了,一切编造证据开庭审判费尽周折的过程都只是做戏罢了。”她说:“我当时在下面想,天哪,要是律师和他们又是穿一条裤子的话,我可能会成为第二个杨佳。” 珍尕的家乡在青海玉树,刚刚发生大地震的地方。她家是当地的望族,相传是藏王松赞干布的后代。珍尕的汉语说得很好,也懂得很多。她知道杨佳,也知道赵作海。她说自己的丈夫嘎玛桑珠不是一般人,绝对不会成为屈打成招的赵连海。但是自己却体会过杨佳的绝望。 在宣判之后,她在庭上哭喊:“还有没有王法?这个社会想要当一个好人怎么这么难?他给这个国家这个社会做了那么多好事!” “真的,是浦律师不让我成为杨佳。”珍尕说。她在博客里写:“假如律师们也不能坚持法律精神、屈服于钱势并与之共同颠倒黑白,我将会置身何种境遇?那将是什么样深不见底的绝望,将会迫使我们笃信佛法的心灵背负什么样的恨意。没有人愿意嗔怒生恨,杨佳并不愿意成为杨佳。” 她写:“你们不仅保护了我们对法律与公正的信仰,也让我更加坚信:在是非曲直面前,从没有民族的分别。我们在一起寻求真相与正义,不分汉藏。” 在新疆,珍尕看到好多地方贴着“民族大团结”的标语。她说:“我感觉,要是像浦律师这样的人多一点,根本不用贴这样的东西。”眼神悲伤而犀利。 律师的作用,不只珍尕和朋友们意识到了,藏在黑暗里没有露面的人也懂得。 五月十一日,在成都正为丈夫的事如坐针毡的珍尕收到一条短信,陌生的号码,只有两个拼音词:“GA MA”。 是丈夫的名字。她觉得一定有事,就按照那个号码打了过去。一个陌生的男声告诉珍尕,“我是能帮嘎玛的人”,他让珍尕尽快到乌鲁木齐来见他,“我只待几天”。珍尕到乌鲁木齐之后,神秘男又要她到库尔勒见面。他们约在一个酒店的二楼咖啡厅见面。 神秘男告诉珍尕,嘎玛整得很惨,“一天只给半个馍馍”。珍尕流泪的时候,他又说,要营救嘎玛,只有新疆的律师。“这边把嘎玛也审累了,审不出什么,北京律师不好下台阶,新疆律师都熟得很,都是当地人,比较好下台阶,可能判个半年一年就出来了。”“实在换不了,让一个新疆律师参与进来也可以。” 珍尕打电话告诉了李会清律师。李会清当天凌晨从北京赶到库尔勒,见到这个神秘男子。李会清说,此人再次要求给嘎玛请一个本地律师。 最终,珍尕没有答应换律师。临走的时候,这名男子向珍尕索要五千元,说给嘎玛在八一一的牢里,只有他能送东西进去。珍尕取钱给了他,男子就消失了。 没有人知道,这个神秘人到底来自哪里。他叮嘱珍尕不要告诉任何人,说自己只认钱不认人,不相信任何人,而且混过黑社会。 但是在庭上,嘎玛緕述刑讯逼供细节的时候,提到一个人,引起了珍尕的注意。“嘎玛说有个叫王强的,可能是警察安排在号里的人,打他打得最凶。他描述个头、长相,都跟这个人差不多,脸上同样的位置也有一颗痣!” 要求律师“点到为止” 珍尕之外,浦志强和李会清也分别遭遇过北京和新疆律师协会的“提点”。北京律协的律管处人员找到浦志强,提醒他“案件敏感,注意安全”。新疆律协的高会长和毛秘书长则在开庭前找到李会清,说这是个“敏感案件”,要他“点到为止”。李会清问怎么敏感呢,不涉及七五事件,也不涉及三一四事件,律协的人说:“西藏人在新疆犯罪都涉及民族敏感问题。” 六月二十四日,三天的漫长庭审后,焉耆县人民法院当庭宣判:嘎玛桑珠唆使他人盗掘楼兰古墓葬罪名成立,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剥夺政治权利五年,罚款一万元。 朋友说,他们认识的嘎玛,不只是“商人”、“慈善家”,更是一个心中有信仰的人,一个“可爱”的人。他不太会说汉语,但常挂在嘴边的一句汉语,是“要按法律法规办事”,而他对自己要求的道德水平,又远高于“法律法规”。他们不相信他会违法,他们更不相信,一个信仰藏传佛教的西藏人,会去盗掘“棺材”和“干尸”。嘎玛桑珠自己在法庭上陈述:“藏传佛教推崇天葬和水葬,有大修行的才能塔葬,说一个人挖墓是最最恶毒的骂人的话,这就像焉耆是回族自治县,有人说你们大量收购猪肉,你说这可信吗?” 诸多的庭审细节让律师觉得无理和屈辱,结辩陈词时,浦志强说:“在这两天的庭审中,虽然我们感到很是屈辱,但我们一直在捍卫着尊严。” 牢狱之灾从何而来,十二年前无意购买的墓葬藏品真的是把这一个德高望重的藏族人送进监狱的原因? 就在嘎玛桑珠被抓前几个月,他的哥哥仁青桑珠和弟弟其美朗加二零零九年八月被捕。仁青案件至今未获审理,罪名是“煽动分裂国家”,原因是这个醉心于画画与佛经、致力环保、极少离家的藏族人所做的环保网站转帖了一篇与诺贝尔和平奖有关的文章。其美朗加的罪名则是“危害国家安全”,被判二十一个月劳教,原因是这个身患残疾的民选孜荣村村长,设立了非政府组织“康区安琼森格南宗生态环境保护志愿小组”,涉及村民揭发当地盗猎情况并因为退耕还林等问题上访。 就像楼兰古墓里的美丽薄纱,穿过薄纱,总还有更惊人的发现。嘎玛桑珠和他的藏族兄弟们,牢狱之灾的背后还有什么,才是更叫人忧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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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色:仁青桑珠被判5年!他抢救的经书,其光盘尽毁!(图)

被冤判15年的“天珠王”嘎玛桑珠的哥哥仁青桑珠,被西藏自治区昌都地区中级人民法院判处5年刑期,罪名“煽动分裂国家”。 此刻,我翻出2004年夏天在拉萨嘎玛衮桑小区,所拍摄的仁青和他的家人的照片。其实这些照片,有一些曾在我的博客上贴出过。但我想再多贴一些,希望看见这些照片的人们,可以多少了解到仁青桑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而且,我尤其想要补充的是,仁青桑珠及其一家人,十多年来付出极大心血抢救的藏传佛教大成就者香曲多杰所传下的这批珍贵经书,一个字一个字地输入电脑并珍存的所有光盘,在被恶官们带着警察搜查之后,全部没收,据悉已尽毁! 而这意味着什么,毋庸置言,我已经出离愤怒了。 恶人们,记好了,因果报应,如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 仁青桑珠,他曾经是僧人,如今也是虔诚的信徒和修行者,通晓佛教文化和藏医药,是当地乡村唯一的医生。又是一位才华横溢的民间艺术家,写诗、画唐卡、塑佛塔、刻经板无一不是专长。摊在地上的书页是藏传佛教大成就者、娘拉寺创立者香曲多杰所传的伏藏经书,包括佛法与藏医药著作,因为时间久远,多有残损,加之被“文革”破坏,余剩过半。十多年来,仁青桑珠绞尽脑汁想尽各种方法保存。一次到拉萨朝佛,看到电脑,喜不自胜,为此特意留在拉萨学习电脑技术,希望把经书输入电脑中,永久保存。 据《天珠:藏人传奇》(作者刘鉴强,2009年出版,现已下架,成为“禁书”)介绍:“大成就者香曲多杰的八千页著作主要在修行方面,另外包括藏医药,他研制了一百多种新药,这些药从未记载于历代医书。另外他自己创造和记录了一百七十多种佛塔造型,有些佛塔造型在西藏从未有人见过。” 我和王力雄曾在拉萨嘎玛衮桑小区的一个藏式院落住过一个月,正好跟仁青是邻居。我们经常往来,仁青在电脑上遇到的问题不少,老要问王力雄。我则喜欢听仁青讲的故事,尤其是伏藏大师香曲多杰的传奇故事。伏藏大师仁波切,还有几位有成就的喇嘛,他们的思想和著述成为仁青智慧的源泉,为此他经常充满感激地提到这些高僧。这是仁青在给我讲他从伏藏经书上描摹的佛塔,窗外是拉萨重要的神山朋巴日。 这是仁青桑珠从香曲多杰传下的伏藏经书上描摹的佛塔,而今这些画页何在? ********************** 以下摘自《天珠:藏人传奇》第四章: 这些年来,仁青总结了自己的三原则:真正的因果;自、他一致;无害的行为:如果有真正的因果观念,就不会做坏事,不需要法律和别人来监督。没有任何坏事可以逃过因果,种了青稞,就不会长出苹果,任何行为都会结出果子;而有了真正的因果价值观,就会发自内心地觉得:众生平等,你与我一样;没有你我之别,就不会做出利已损人的行为。 仁青说:“这三个原则是藏民族闪闪发光的核心价值观,它使我的信仰跟我的生活结合在一起,我此生没有当僧人的福分了,但我如果能坚守这三条,虽然不能当僧人,我也有活下去的希望。” 仁青承担了整理全部香曲多杰经书的任务。在他这个年纪,当地没有人在修行上比他更好,没有人比他更理解这些经书的意义。他的表现令老师嘎旺法王和弟弟嘎玛坚信,还俗没有妨碍他的修行,他是个了不起的智者。嘎旺活佛对他说:“我死后,经书的希望就在你身上。” 仁青埋头整理经书,15年之后的2003年,这一工作离结束仍遥遥无期。就在这一年,他发现了一种神奇的机器:电脑。他原来整理的经文需刻木版印刷,但保存木版是个问题,不但怕水怕火,还怕老鼠,已被老鼠咬坏不少。他看到电脑时极度兴奋:佛祖啊,感谢你保佑,我的问题解决了! 他带上老婆孩子到拉萨,租了一个小房子专心整理经书,请人录入电脑。在老家没人知道电脑是什么,连电也不正常。在拉萨请人打一页纸要六块钱,仁青身无分文,嘎玛在经济上支持他,一些佛教界人士也给予帮助。仁青很快学会如何将藏文输入电脑,并教会妻子和孩子们,于是全家日日夜夜在香曲多杰的经文中度过。 仁青在整理中研读香曲多杰的著作,他相信,这些经书会对全人类的幸福做出贡献。香曲多杰的经书博大精深,数量众多,目前仁青全家整理完的有一万多页。他说,仅从医药部分来说,要把香曲多杰发明的药复制出来,会治好许多人的病。 现在电脑录入的工作快要完成了,但仁青有点患得患失:“人生无常,我不知道有没有福分来做完这件事。”他又流下泪来。 “如果回到还俗以前,你有再次选择的机会,你会怎么做?” 我问。 “我肯定会当喇嘛,不要女人。” 仁青说。 “你有一群很好的孩子,夫妻和睦,他们现在也帮你整理经书,你难道不幸福吗?” 他回答:“做喇嘛可以帮别人脱离苦海,可一个俗人的幸福太渺小了。我如果当喇嘛,那三条原则能实打实地实现,但我现在做的,就像我所说的影子,不太真实,打了折扣。” (以上图片均为唯色拍摄于2004年夏天的拉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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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亚洲藏语:仁青桑珠的那些被毁的电脑资料

仁青桑珠用十多年抢救的经书,其电脑资料也成了被没收、被毁损的违禁品。在康地藏人嘎玛桑珠被冤判15年之后,那把杀人不见血的快刀也落到了哥哥仁青桑珠的头上,他被判了5年,而所谓的罪名,持刀的刽子手竟不知羞耻地说得出口,指控在仁青的网站上转帖过一篇有关达赖喇嘛的文章。仁青当庭否认自己有罪,并讽刺道,他所犯的错误只是没有尽快删除这篇文章。 在此需要介绍这是一篇怎样的文章。原文发在官方的一个藏文网站上,作者并非仁青桑珠,也非他转帖,并不长的文章中有段话的大意是,许多人都认为藏人野蛮,藏人社会落后,不文明,但事实上,在荣获全世界最为知名的诺贝尔和平奖的行列中却有一位藏人,这让身为藏人的我们可以自豪地站立在大地上。就是这样一篇连尊者达赖喇嘛的名号都未有提及的文章,居然就成了仁青桑珠获“煽动分裂国家罪”及5年刑期的缘由,实在荒谬。 仁青桑珠之所以蒙难其实另有他因,就跟嘎玛桑珠获罪的理由与早在12年前就已经了结的一桩文物案有关,都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其真实内幕是嘎玛兄弟们冒犯了上上下下的恶官所组成的利益集团。一个个贪赃枉法的恶官既不体恤民众,也不顾及要求长治久安的政权,所作所为只图个人的私欲与利益,为此沆瀣一气,构成庞大的权力联盟来构陷所有揭露其黑幕的平民百姓。嘎玛兄弟们的事例即非常典型。 嘎玛兄弟们蒙受的苦难乃当今西藏真实现实的缩影。然而正如嘎玛在法庭上所说:“因果报应,我深信不疑。”中国古训也说多行不义必自毙。无人相信,恶人们会在深夜里睡得安详,在白日里醒得安稳,在所有的时刻里都会活得无愧无疚。即便其本人可以若无其事地作恶多端,心安理得地享受生活,然而这人世间的规矩不是这样的。在人类的历史上,大到国家民族,小到个体生命,其生生死死之间既有客观规律,也有因果报应的法则。 令人尤为心痛的还有一件事,即仁青桑珠与家人付出极大心血抢救大成就者香曲多杰所传下的宝贵经书。多达上万页的经书包括佛法与藏医药著作,因遭1950年代末对藏地的镇压以及“文革”的破坏,多有残损。这十多年来,仁青想尽各种方法予以保存,甚至特意学习电脑技术,希望把经书输入电脑中,永久保存。然而这所有的、一个字一个字地输入电脑并珍存的光盘、硬盘,在被恶官们指示警察搜查之后,全被没收,据悉已尽毁! 我不会忘记六年前在拉萨嘎玛衮桑的一幢藏式院落里与仁青一家成为邻居的往事,亲眼目睹了全家人是如何夜以继日地沉浸在抢救经书的工作之中,也多次听过仁青讲述卷卷经书的宝贵价值,以及在历次劫难中是如何被乡间藏人艰难不易地珍存下来,为此我在博客上贴出那年所拍摄的照片,为的是让世人见证藏人及其文化在这个国家的命运。 一位国际藏学家看到照片后,通过Skype联络了我。他难过地说:一直以来,我们都听到在西藏所发生的各种不幸,一个个无辜的、优秀的藏人不断地被迫害。而仁青桑珠的故事更具有象征性,说明西藏文化在今天面临的危险甚至超过文革。文革对西藏文化的摧毁是不加掩饰的,视之为必须要彻底扫除的垃圾。而今天这又一场对西藏文化的革命很无耻,因为它百般掩饰自己的破坏行为,厚颜宣称自己在保护西藏文化,然而事实是,历史上从未有过的灭顶之灾正降临于西藏。 2010/7/6,北京 (本文为RFA自由亚洲藏语专题节目,转载请注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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