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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的空房

   恐怖的空房   本文来源于《新世纪》周刊 2010年第31期 出版日期2010年08月02日   首先要获取可靠的闲置房数据。不然,就只能“摸黑儿”制定国家政策   谢国忠   中国到底有多少闲置房?如今这可是个热门话题。有媒体报道说,中国电力部门报告,过去六个月,6450万城市住户的电表读数为零。据此推测,中国现有闲置房可供2亿人居住。另有媒体说,电力部门否认了这一数据。无论如何,首先要获取可靠的数据。不然,就只能“摸黑儿”制定国家政策。    两种泡沫   房产市场可以经历房价和数量两种泡沫。近代大多数房产泡沫都是房价泡沫。上世纪80年代,东京房价猛增,供应却没有相应上涨。上世纪90年代,香港房产市场也遭遇类似情况。房产市场易产生价格泡沫,因为一些独特因素限制了供给的反应速度。   首先,房产建设与政府管制息息相关,与其所在社区关系尤其密切。成熟社区中,通常规定新建楼房不得超过一定高度和密度。因此,这类社区实际上不可能迅速提高供给。   其次,基础设施建设耗时较长。缺乏土地通常与基础设施稀缺有关。基础设施建设很费时间。房价高时,假使资金充足,人们也对基建持谨慎态度,不敢一哄而上,担心费时费力的基建结束后,房价已然回落。因此,即使在较长的一段时期内,房产供应也可能无法对涨价作出反应。   房屋数量泡沫比价格泡沫少见,而且持续时间不长。出现房量泡沫时,供给增加,房价遭遇下行压力。此时仅需增加货币供应,就可稳定房价。房量泡沫有时为建设泡沫,但往往伴随建设周期一起结束。因为一旦供给抬头,房价将急剧回落。   目前,中国正遭遇房价泡沫。通过研究分析房价/收入比和房租收入,我们就可以判断,泡沫是否已经产生,程度如何。如果城市里每平方米房屋均价为居民平均月收入的5倍-10倍,房市规模相对家庭总量大得多,高房价就很可能是泡沫。成熟经济体的房价/收入比应在1倍左右。在发展迅速的经济体,比率可能为2倍。中国房产价值都集中在大城市,其房价水平无法通过理性因素来解释。   中国的房租也正在上涨,而如果真是遍地都是闲置房,两种现象无法互相解释。有人批评房产中介公司哄抬市场。除非市场待租赁房产都集中于一家之手,否则,难以积聚足够的市场力量形成垄断。中国房产中介产业非常分散,因此,这种解释很难成立。    中国特色的泡沫   中国的房产泡沫与其他泡沫的不同之处在于,它有着前所未有的数量,中国不存在供给不足。城市住房大多可分为单位旧房和私人住房。后者在过去十年突飞猛进,达6000万套。其中,约2000万套由开发商在建。地方政府土地储备大约还能再建2000万-3000万套房屋。大量单位公房拆迁后再开发。在最近一轮再开发热潮之前,单位公房量可能超过100亿平方米。相对于新建住房量,拆迁房数量不可能太大,否则,这些公房对地方政府来说就失去了商业意义。现有住房总量可能在90亿平方米左右。   除了商品房建设,公司和政府也自行建房,分配给员工。农村也建设了大量住房。在毗邻大城市的地区,此类住房影响房产供给。如果郊区农田被重新规划为城市用地,官方分类将农房变为城市住房。   获得城市住房总量的可靠数字实在很难。人均住房面积数据还比较有用。在大部分城市开展的调查显示,平均住房面积为每人28平方米-30平方米。我们不知道这项调查覆盖了多少人口,但是,这些数据肯定不包括农民工。我们不知道这项调查是否将空置房计算在内。粗略估计,中国城市住房总量约为170亿平方米,误差区间为上下各10%。   尽管数据不精确,但仍可断定,中国不存在绝对住房短缺的情况。如采用日本的标准,中国城市住房足以安置所有的中国人,所有农村人口迁到城市都足够。   掌握投机型(而非其他目的)空房的数量,比掌握住房总体数据重要得多。虽然政府未能公布空房数据,但我认为商品房空房率为25%-30%,比正常市场情况下至少高出100%。这种差异可被视为投机库存,如同有人囤积黄铜,待价而沽。这种投机库存的价值可能占GDP的15%左右。   更可怕的是,2010年-2011年将可能形成大量投机库存。近期信贷收紧,挤压第二套及第三套房购房者,导致全国交易量崩盘。我从房产中介发现,大多数房产需求被纳入调控范围,即投机购房。可以假设,2010年-2011年,房产供给将接近GDP总量的15%。房产政策调控抑制市场过热,开发商势必囤积供给,作为库存。一旦再次放宽调控,投机行为将卷土重来,可能导致投机库存价值翻番。   放松现有调控措施的几率很大。部分城市的银行已经逐步放开信贷。地方政府靠房地产增加收入。如果交易量持续走低,他们将陷入财政危机。许多地方政府本已债台高筑。地方政府负债超过收入五倍很普遍。如果收入来源枯竭,地方政府会拖欠债务。有鉴于此,中央政府可能放松调控力度。调控放松可能秘而不宣。政府改变心意,虽然短期内可缓解政府的财政困难,但是,一旦房产泡沫破灭,问题将接踵而至。   除了商品房空置,其他类别的房产空置率也居高不下。优势群体或关系户(例如,郊区的农民和可以自行建房的公司的雇员)不受市场约束,将占上风。因此,这方市场的闲置率将比商品房市场更高。虽然这些房产不参与市场竞争,但它们却参与租房市场竞争。它们构成有效供给的一部分。计算房产市场过量时,也应考虑它们的闲置率。   即使中国的城市空房少于6450万套,也将达到国际标准的一半。这仍相当于城市住房总量的20%,高于台湾高峰期的闲置率。如果放松调控政策,空房量将超过城市住房总量的30%。   中国的房量泡沫的规模的确前所未有。中国住房供给过量并不稀奇。总的来说,过度供给很常见。它反映出资本价格过低。中国经济的结构决定了,供给将迅速增加。然而,闲置率居高不下,而房价还持续走高,真是咄咄怪事。在正常情况下,投机者会因为高闲置率止步不前。目前迹象很明显,房价将陷入困境。以下四个独特的因素或许可以解释中国的特殊情况。   一,实际利率持续为负,导致对货币需求下降,投机冲动上升。贪婪与对通胀的畏惧联袂催生了前所未有的房产投机需求。   二,大量的灰色收入需要“安全”的庇护所。中国形形色色的灰色收入可能高达GDP的10%左右。面对通胀压力增大,传统的避风港美元贬值的现状,中国红红火火的房产市场正成为灰色收入的理想去处。   三,中国大众从未经历过全局性房产泡沫。上世纪90年代的“房灾”仅触动了社会中的一小部分。外国公司和国有企业当时都未能幸免。从地域角度看,当时泡沫仅波及海南、广东和上海等地。大多数中国人从未听说过中国曾遭受“房灾”。正因毫无畏惧之心,贪婪加倍横行。   四,投机者们相信,政府不会眼睁睁看着房价回落。他们的判断是对的。由于地方政府完全依赖房地产收入,因此,它们将不遗余力地给高房价加油打气。但是,他们的“政府万能论”用错了地方。市场终究比政府大。政府行为只能延缓而不会消除市场力量。尽管如此,正是由于看穿了地方政府的心态,投机者对市场下行并无顾忌。因此,随着无休止供应信贷,投机需求也水涨船高。    “急就章”式的政策要不得   中国的房产调控政策仍像是“急就章”。含有购房者歧视内容的政策执行起来很复杂,而且导致市场过于反复无常。如果迫于压力改变政策,这将进一步煽动投机者。过量情况将呈成倍增长。最终做调整,无疑痛苦得多。提高利率是逐步降温投机需求的最好政策,并可避免市场波动。   可持续的政策必须从解决政府财政问题着手。方法是扩大其他收入来源,抑或限制支出。地方政府均采用以投资为主导的增长战略,必然四处寻找收入来源。这种搜罗通常导致地方政府将土地出让收入最大化。除非采取措施限制投资型增长的方针,否则,中国房产市场无法正常运转。开征房产税对增加收入作用显著。在大多数国家,房产税属于地税,为地方公共服务提供资金。中国应当采取相同模式。这样可以减轻地方政府的财政压力。但是,相对于提高收入,更需限制开支。因为没有其他收入来源能够代替房地产。   中国亟需连贯的房产战略,而非对投机行为不时发起不可持续的打击。大量房屋闲置应当鞭策政策制定者采取行动。很明显,这是危机来临的讯号。时不我待。如果放宽目前的政策,而不建立连贯的政策框架,最终的“房灾”必将阻滞经济发展。美国经济的现状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中国极有可能重蹈其覆辙。    作者为玫瑰石顾问公司董事,经济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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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透特别报导: 中国如何冲出数据迷雾?

* 中国统计的传统理念惯于对上(决策层)不对下(百姓) * 传统平均值的统计方法,难适应差异化越来越大的中国现实 * 亟需推出GDP,投资,消费等重要经济指标环比数 * 幸福指数等软性指标可逐步纳入官方统计视野 作者 沈燕 路透北京8月4日电—十年前,中国人骑着单车报数据,只追求”电视有影,广播有声,报纸有消息”;十年後,有望成全球第二大经济体的中国数据发布,能瞬间在全球金融市场掀起波澜. 一位从业20多年的中国统计工作者发出感叹,”变化来的太快,现在想不被关注都不行”. 不过,当所有的数据聚焦在公众眼球下,分析师们的反应是,看着缺乏环比数据的GDP等指标,得小心翼翼地解读,以免在数字迷雾中误判经济形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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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艳刚:统计数据让我们读不懂中国

“统计数据要经得起市场和历史的检验”。

“中国的数目字管理从来就是一笔糊涂账”。

作者: 易艳刚  |  评论(0)  | 标签: 统计数据 , GDP 国家统计局不久前发布的统计数据表明,我国上半年GDP同比增长11.1%。近日,全国多个省市的统计部门也陆续通报了地方经济运行情况,从已经公布的统计数据来看,各地GDP增速均超过了全国总体水平。宁夏、陕西、湖北、湖南等省份的预期经济增速超过14%,其中宁夏预计增速更是高达18%。(7月21日《第一财经日报》) 与“数字化”一样,“数值化”也是现代社会的一个显著特征。各种统计数据将我们的生活量化、指标化,成为每个人进行选择和判断的参考系;政府部门部署战略、制定决策,更少不了统计数据的支撑。因此,无论是宏观层面还是微观层面,GDP、CPI、PPI等一系列符号化的统计数据,都是我们判断一定时期社会经济形势的重要依据。 然而,频发的统计失真、系数失准、数值失信现象,已经严重影响我们对形势的判断,以GDP为代表的统计数据正在让我们越来越读不懂中国。 作为衡量和反映一个国家或地区宏观经济运行状况的“晴雨表”,GDP往往被视作最重要的统计数据之一。蹊跷的是,绝大多数地方的GDP增速跑赢全国早已一种“常态”。以今年第一季度的统计数据为例,有28个省份的GDP增速高于全国11.9%的水平,增速高于15%的就省份就多达18个。国家与地方GDP数据频频“倒挂”,让这个“晴雨表”有点像经常“忽悠”大家的天气预报,难怪有人戏谑说“即使数学再好,要想读懂中国的统计数据也绝非易事。” 宏观层面的GDP数据让人雾里看花,微观层面的物价、工资、房价数据也时常与公众的感受大相径庭。当我们惊呼这是一个“想当房奴而不得”的时代,统计局却据宣称房价同比只上涨了1.5%;当我们觉得物价上涨的水平犹如狂奔的“兔子”,统计部门公布的物价指数却像一只不紧不慢的“乌龟”;而每当全国城镇职工平均工资公布,许多人都感觉自己的收入“被增长”……各种名目的统计数据不仅没能让我们的生活更精确、更便捷,反而常常让我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怀疑自己的感受是否太“非主流”。 毋庸赘言,数字上的问题终究是人的问题。地方GDP“虚胖”,扭曲的政绩观和“数字出官,官出数字”的潜规则难辞其咎;CPI“偏瘦”,不合理的核算体系“功不可没”。在网络时代,任何官方的统计数据都有可能被放在公众视野下反复审视,如果与公众感觉相差甚远,必将严重影响政府公信力,甚至引发信任危机。 学者熊培云在《重新发现社会》一书中曾指出,“中国的数目字管理从来就是一笔糊涂账”。远的不说,在新中国的历史上,我们就曾吃过“大跃进”时期虚报生产数据的亏。随便翻看一下新闻,电影票房数据造假、图书和唱片销量造假的情况时有发生,甚至有些地区连人口数据统计都有10%左右的“误差”。 统计数据比较特殊,除了反映某个时期的情况之外,还承载着记录社会变迁的历史使命。因此,从事统计工作理应具备做“史官”的道义感和责任心,此刻我们不忠于数据,将来注定无法还原历史。 近些年,为了在国家层面扭转统计失真的情况,有关部门已经采取了一些行动。去年,全国人大常委会修订了统计法,多部委联合制定的《统计违法违纪行为处分规定》也于5月1日实施;就在前不久,由国家统计局、监察部、司法部联合部署的统计执法大检查在全国范围内全面展开,GDP等指标将是这次检查的重点内容。这些都是一个值得肯定的开端,表明有关部门已经意识到了统计数据方面的问题。只不过,仅靠中央层面的重视还不够,更容易导致“数据腐败”的基层也必须积极转变观念。 此前,国家统计局局长马建堂表示,各级统计机构要一如既往地把搞准统计数据作为第一要务,“统计数据要经得起市场和历史的检验”。希望在更严格的监管和更为健全的制度下,我们能够及时获得准确的统计数据,并从这些数据中读懂一个真实的中国,弄清真实的形势。 博客:http://milktown.cn 一五一十部落原文链接 | 查看所有 0 个评论 易艳刚的最新更新: “误会之打”映照“身份社会”现实 / 2010-07-21 11:13 / 评论数( 8 ) 中产社会不是漂亮数字“报告”出来的 / 2010-07-20 11:06 / 评论数( 0 ) 一周新闻盘点:第一个疗程是回归常识 / 2010-05-31 11:35 / 评论数( 3 ) 卢安克:你与“他们”不同 / 2010-05-28 10:22 / 评论数( 5 ) “体面劳动”是劳动者的尊严底线 / 2010-04-28 09:47 / 评论数( 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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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磊:张春贤,如何治理新疆?

“新书记人很好,一口就答应按照我们的意愿进行拆迁补偿。”50多岁的买买提•吾迈尔谨慎地评价着初入新疆的张春贤。 5月4日上午,履新不久的张春贤突然造访乌鲁木齐的湖原巷社区,这是一个维吾尔人聚居的社区,买买提所在的巴哈尔路,整条街上住的大多是有着伊斯兰信仰的城市维族贫民家庭,他们自己建起的砖土房已经被政府列入改造范围。与大部分街坊邻居差不多,买买提的家相当寒酸,两间卧室和一个简陋的打铁铺子连在一起,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虽然没有事先通知,张春贤路过门口的时候,还是拐进来看了看。 刚进家门,买买提并不知道面前的人是什么职务,“看到努尔主席也在,我就想肯定是个大官。”事实上,对于大部分新疆人来说,这是一张陌生的面孔。10天前,张春贤接替在新疆工作了近20年的自治区党委书记王乐泉,成为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党委书记、新疆生产建设兵团第一政委。这在新疆绝对算得上是一件大事,这个中国面积最大的省区已经有15年没有更换过一把手了。 在湖南的5年里,张春贤被誉为中国最开放的省委书记,而新疆不仅仅面临着经济发展的困境,更有民族问题、反恐重任,毫无疑问是中国治理难度最大的省区。9个月前的7•5事件,诱发了中央政府对新疆政务的一系列调整。跟着新书记一起来新疆的,还有已经落实的数百亿援助。开明的书记加上巨额的援助资金,能给新疆带来什么? 铁腕与怀柔 到新疆的第一个星期,除了在机关开会,张春贤分别去了乌鲁木齐的公园里植树、到天山区黑甲山棚户区、湖原巷社区探望居民,黑甲山和湖源巷都是乌鲁木齐最典型的少数民族聚居区,也是乌市脏乱差出名的贫民区,前者原本是回族人社区,但是近年来,来自南疆喀什等三地州的外来打工者纷纷租住在这里,形成了大规模流动人口区域;后者则是乌市本地的维族人社区。 破败不堪的自建砖土房环绕着精心修葺的清真寺,再加上污水横流的街道,躲在乌市的繁华之中,是这一类社区共同的面貌,只有那些久居乌市的人才知道,这些地方隐藏着新疆最深层的矛盾。去年的7•5事件中,两个地方也都是重灾区,张春贤在乌市的第一站考察,就把这些地方跑了个遍,这让当地不少官员都吃惊于新书记对乌市的熟悉。 在黑甲山社区与群众座谈时,张春贤讲了三句话:群众第一、民生优先、基层重要。“这三点正是新疆问题的症结,过去10多年真的做到位的话,也就不会出现那么多问题,尤其是7•5事件。”新疆民政厅副厅长雪和来提•买提尼亚孜说。 古往今来,尤其是近代以来,从左宗棠、盛世才一直到解放后的王震、王恩茂到王乐泉,执政者对新疆的治理最终体现为两种方式,一种是所谓的铁腕治疆,打击恐怖分裂势力,这在特定的历史条件下,确实发挥了很好的效果,但是随之而来的社会动荡,尤其是对后人的治理带来的隐患特别大。再一个就是怀柔政策,采取温和措施缓解社会矛盾,改善民众生存状况,给当地百姓以更多自主权,减少中央与地方的隔阂,新疆与内地的差距,这在历史上取得的正面效果比较明显,长治久安的后续效果也持久。 张春贤每到一处,只问民生,不提反恐,甚至不谈民族问题。新书记的处处柔情,让乌鲁木齐的氛围发生了很大变化,7•5事件以来的很长一段时间,街道上的武装巡逻车,以及车载广播中王乐泉书记浓厚山东口音的喊话给这座城市带来了安全感,同时也让她笼罩在紧张之中。张春贤的一路笑谈给居民留下了好印象,也让不少当地官员揣测,中央政府对于新疆问题的处理是不是发生了重大变化,从铁腕治疆为主转变为怀柔政策? 对于新疆人,尤其是维吾尔、哈萨克等少数民族而言,自治区党委书记不仅代表着共产党,更代表着中央政府,代表着汉族人。在中国现任的诸多省委书记中,张春贤最突出的政治形象就是开明和亲民。雪和来提就认为,这个时候派这样一位书记来新疆主政再合适不过了。 不过,不是所有人都像他这样对新书记如此乐观。“稳定才是新疆人最大的渴望。”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新疆官员说,新疆社会现在就像惊弓之鸟,大街上发现一起普通的打架事件,都能引起大面积的躁动。一旦再发生一起暴力事件,其他方面的努力和成就会被大家忽略,这是新疆政治最大的现实,不管谁来当一把手,都是如此。 底层新疆 5月9日,记者来到乌市天山区湖原巷时,这里的居民正在为即将到来的拆迁改造议论纷纷。书记上门作客的买买提成了新闻人物,人们都聚集在他家门口,讨论着拆迁办给出的方案。 买买提说他家的房子占地有150多平方米,他希望政府能够给他两套60平方米的小房子来置换,但拆迁办只答应给一套,因为他的房子有40多平方米并没有产权证。事实上,他的房子,准确地说是窝棚,很难用精确的使用面积来计算,房子中央甚至还有一棵大树矗立其中,不被政府承认的那40多平方米是他贴补家用的简易打铁铺子,政府对使用面积的认定看起来并不是毫无道理,但他已经在这里住了30多年了,这里不用缴纳任何市政费用,除了极少的水电之外,他的生活成本也低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如果搬去新建的楼房,他的生活将变得无以为继。新社区的水电、燃气、物业都是需要支出费用的,而他根本就没有能力支付。“最重要的,我肯定是不能再打铁了,那是我家唯一的收入来源。”买买提说,如果能够给他两套60平方米的小房子,他可以让全家4口人挤在一套里住,另外一套出租以维持生计。 他生活中最大的支出成本是女儿在实验中学的开销,那是乌市最好的高中,一年下来,要4000多块钱。虽然生活艰难,但他还是下定决心要供到底,但是,他的想法在街坊邻居眼里并不那么明智,考上大学又能怎样,毕业了还是找不到工作。57岁的邻居艾塞提•阿吉,就正在为自己孩子的工作发愁。一双儿女,都已经20多岁,从新疆农业大学毕业后,呆在家里没事做,只能替人开开车,回自己家开的馕铺帮帮忙,7•5事件之后,他家的馕铺也关停了。 买买提所在的巴哈尔街上有100多户居民,是乌鲁木齐比较早的一批居民,他们的生活大都像买买提和艾塞提这样面临着种种困境。国家对这些贫困维族人的照顾,看起来比汉人要多,比如,买买提每个月能够拿到400多块钱的低保,艾塞提的孩子在读书期间,在18岁之前,每个月都能拿到国家发的150块钱补助,但这些并不足以改变他们生活的窘境。 他们的下一代,那些年轻的、接受过高等教育的维吾尔青年,并没有比父辈们好多少,大面积的失业让他们和父辈们一样挣扎于社会的底层,但对于生活,他们显然比父辈们有着更美好的想象和更多的要求。也因此,最近30年来,乌市每次民族事件引发的大规模游行示威,这些年轻的大学生都是最主要的群体。 在离开买买提家的时候,谈及未来的打算,买买提相当决绝:“不满足我们的要求,我是不会搬迁的,谁也别想拆我的房子。”这个维吾尔男人的决绝来自于对生存底线的捍卫,也让记者认识到,这个城市的改造不会那么一帆风顺,民族因素夹杂其间,任何一起由拆迁引发的恶性事件都将是脆弱的新疆社会不可承受的压力。 买买提所在的巴哈尔街并不是乌鲁木齐唯一的拆迁改造区,根据官方公布的信息,未来5年,乌鲁木齐全市将投入300亿用于234个棚户区的改造,涉及人口约20万,对于乌鲁木齐来说,这将是一场翻天覆地的变化,事实上,多年以来,棚户区的改造都是乌鲁木齐城市发展的最大困扰。 在城郊,甚至在最繁华的城市中心区,私搭乱建的各种棚户比比皆是,政府不敢随便拆,那里居住的都是一无所有的贫民,如果不能给他们妥善的安置,拆除这些棚户区,他们将变得无家可归,更重要的是,大部分都是新疆各地来的少数民族群众,但如果随便谁来搭建个窝棚,政府就给钱给房子,那将会起到更加糟糕的示范效应。 作为自治区的首府,南疆和北疆迁徙而来的贫困农牧民和乱糟糟的棚户区让乌鲁木齐的城市化以一种不同于中国其他城市的方式展开。在天山区的黑甲山采访时,记者碰到了肉孜•阿洪一家,他们来自于南疆的喀什,每个月花120块钱,租住在一家当地维族人的房子里,每天去收购旧电器,偶尔能赚到点钱,剩下的事情就是去清真寺祈祷,在乌鲁木齐,这样清苦的日子已经过了20年了。 与内地汉族大部分在外打工者不一样的是,他们似乎并不怀念家乡。“不会再回到喀什了,那里什么都没有,除了沙漠。”肉孜说,他希望自己的孩子将来能够获得乌市的户口,并在这里生活下去。黑甲山的出租屋里住满了他这样的家庭,街道的尽头,是一支武警部队的营地,7•5事件之后驻扎下来,一直到现在还没有走。 富饶与贫穷 南疆的贫穷历来都是新疆当地官员最头疼的事情,“在南疆地区,那些农民住的依旧是破旧的土房子,到他们家里去看看,可以说是一贫如洗。”雪和来提说,这和某些掌握资源的部门、利益集团对比形成了极大的反差,在新疆有很多阶层的人可以每年拿到十几万、几十万,但是在南疆,在农牧民这一块,很多人一年的纯收入也达不到2000元。从全国范围内,新疆城乡居民收入的水平不到全国平均水平的2/3,所以张春贤提出富民的执政理念是非常对路的。 但在学者们看来,这更多是历史地理原因造就的,“南疆三地州所在的区域,自古以来就很贫穷,根本就在于自然条件太差,降雨量就那么多。”已经退休的新疆社科院民族所所长齐清顺说,平心而论,这些地方根本就不适宜人类生存,自然环境恶劣,交通、贸易、气候、物产等都不行,新疆所谓的丝路辉煌,更多的是文人学者们牵强附会的结果,从经济上讲,在漫长的农业文明时代,恶劣的自然条件决定了这些新疆大部分地区古往今来的贫穷面貌。 齐清顺认为,今天南疆的贫穷显得如此扎眼,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打破了以前的闭塞,有了对比,不同区域的对比,不同民族的对比。事实上,在新疆的历史上,贫穷从来都不是分裂主义的最大动因,只是,近代工业文明以来,尤其是海湾国家坐拥能源发家致富的现代化历程让不少新疆本地少数民族精英阶层开始感到不公,站在工业文明的脉络里看,新疆原本不应该如此贫穷。新疆有广袤的土地,农用地面积接近10亿亩,牧草地近8亿亩,天山南北遍布石油、煤炭,新疆石油预测资源量占全国陆上石油资源量的30%;天然气预测资源量占全国陆上天然气资源量的34%,煤炭预测储量占全国预测储量的40%。这一连串的数字与新疆现实的贫穷形成了让人扎眼的对比。 不过,在齐清顺看来,这些仅仅是国家迈入工业文明以来才出现的问题,而且,新疆的地理位置决定了能源开采的成本代价非常高昂,资源转换成现实的生产力并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转化为现实的民众财富就更漫长了。事实上,对比中亚周边同样地域广阔、坐拥丰富能源的蒙古、哈萨克斯坦等国的现状,这个问题并不难理解。 但不管怎样,和中国西部大部分能源产区一样,贫穷的现实和丰富的能源带来的强烈反差让被剥削感油然而生。尤其是接受过良好教育的少数民族政治、知识精英群体,在新疆采访,这几乎是最常被他们提起的问题,事实上,这样的情绪不独维族人有,新疆的汉族人同样有。新疆社科院经济研究所所长王宁说:“最近几年的统计数据显示,新疆老百姓收入跟全国差距是越来越大的,但是GDP比例占全国比重是越来越高的,主要靠石油天然气等能源,这也就是说新疆对中国经济的贡献是越来越大的,但同时,百姓收入却越来越低。中央政府必须考虑国家利益与地方利益,企业利益与民众利益的协调问题。” 但当这些与民族情绪交织在一起时,汉族知识分子往往能够用服从大局来理解问题,将这样的情境纳入国家发展大局中考量。王宁就说,事实上,这样的情景都是当年邓小平设计好的道路,让沿海地区先发展,那个时候,包括新疆在内的西部地区应该服从这个大局,在资源、人力、政策等等方面服从大局,到现在沿海发达了,自然应该支持西部的发展,这也是另一个大局。 援助能带来什么? 在张春贤到来之前,新疆已经先后迎来了内地19个省市一把手带队考察,事实上,从去年7•5事件以来,中央政府对新疆的调研、调整一直在紧锣密鼓地进行中。最终敲定的方案到现在也已经慢慢清晰,几乎是按照援助重灾区的模式要求内地19个省市对口援助新疆,各省单是明年一年已经落实的援助资金总量已经超百亿。 事实上,除了规模更大之外,这样的援助并不是头一次,内地对新疆的援助,古已有之。齐清顺向记者介绍说,从汉朝新疆成为中国的一部分起,中央政府都在援助新疆,汉朝以来,中央政府派到新疆的政府官员、军队等一应开支,一直都是中央政府支出,到清朝前期,中央政府每年给新疆200多万两白银,主要用于军政开支。“当时主要是把钱先给陕甘总督,由他来调配新疆。” 与历史上的治理模式相比,这一轮的援疆,同样是帮助新疆解决本该由本地财政承担的各种公共事业建设,诸如学校、医院、安居等民生事务。中央政府认定新疆民族问题的爆发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发展不足,民生困顿,但对于一个财政自给率仅仅只有40%左右的行政区来说,解决民生问题所需要的资金除了外来的援助,别无它途。这也是19省市对口援疆行动最大的动因,但这些援助能够解决新疆的根本问题吗? 在王宁看来,新疆当地应该思考的是如何借助援助的东风,实现本地的产业发展,从输血型向造血型转变。在产业发展上,最近几年新疆一直奉行的是优势资源转换战略,大企业大集团战略,这是根据新疆资源丰富、地域广阔的特点制订的适合本地的特有发展思路。 但对于新疆的社会矛盾而言,这两大战略看起来并无直接作用。如果说,经济援助有助于促进民族问题解决的话,根本还在于就业问题的解决,但过去几年花大力气引入的中石油、中石化、神华等能源大企业,并不能吸纳多少就业人口。“新疆的经济是典型的瘸腿经济,重工业,国有控股、大企业占的比例都在85%以上。”王宁说,对于促进就业作用最大的中小企业在新疆根本无法发展,比例还不到10%。 单从经济的角度,大企业大集团战略无疑是新疆发展的最优选择,“大企业有技术优势、资金优势、人才优势,管理优势,可以引进最先进的东西,这样有助于新疆跨过以环境为代价的传统发展模式。”王宁说。 可以想见,未来5年,新疆GDP的增长将会是耀眼的,但这些是否能够有助于提高老百姓收入,减少贫穷人口,以及解决环境和公平问题,还是个未知数。如果大企业大集团战略不能给当地百姓带来实在的好处,只会让业已存在的被剥削感得到强化,而不是消除。而就业问题也只会进一步恶化,从而引发社会的更加不安定。如何在经济增长和社会发展之间找到一条双赢的道路,是中国社会各个省区共有的难题,但对于新疆而言,显然更加紧迫,这也将是新的主政者最大的考验。 作为自治区专家顾问团成员,王宁通过各种途径提出了一揽子建议。“最根本的问题在于为中小企业发展营造一个低成本发展环境。”王宁说,现实可行的办法是作为能源产出地,新疆应该制订一个区域性能源价格,只要在新疆区域内,投资生活,价格比全国平均价优惠10%,甚至20%,北疆和南疆也不一样,总之是越贫困地区,优惠越大,此外,还可以由政府补贴,下调民航、铁路、公路等物流营运价格。 在王宁看来,能源是新疆最大的财富,新疆产业发展的第一桶金必须依靠能源,新疆也必须找到一条摆脱援助,自我发展的道路,激发整个社会的经济活力。但对于古往今来,习惯了依靠援助维持运转的新疆社会来说,这是个从未破题的命题,需要新的主政者足够的政治智慧来解决。 民族政策的调整 新疆问题能够在2010年提上中央政府如此重要的议事日程,很大程度上,缘于去年的7•5事件,现在,在全国援助新疆搞经济建设的大潮之中,民族矛盾似乎被搁置了,在新疆的采访中,似乎所有人都在刻意回避这个问题,这与去年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不过,在齐清顺看来,经济问题跟民族问题根本就是两码事。“经济援助能够打下民族团结的物质基础,这没有错,但同时应该看到,新疆的分裂势力越来越凶,有经济的因素,但不是主要的,更多的是政治因素,像7•5事件,不是经济诉求,更多的是政治诉求。”齐清顺说,作为领导层,应该从深层次看到,经济援助并不能完全解决民族问题,甚至从某种意义上讲,随着人民物质生活水平的提高,其政治诉求会更多,更高。 在记者的采访中,很多汉族学者都认为,长远而言,随着经济的发展,维族精英群体的扩大,维族自治意识会提升,这是中央政府必须面对的难题,这个难题显然不是单纯依靠经济发展就能够解决的。 “根本的调整还在于民族政策。”齐清顺说,我们的民族政策,例如民族区域自治制度、民族优惠照顾政策,干部培养政策,都是解放初期定下来的,但是现在几十年过去了,国家的经济、社会、人口结构、民族关系等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民族政策却一直没有适当调整,来适应社会发展,这才是酿成新疆种种民族问题的根本。特别是7•5事件,应该借此机会,对我们的民族政策进行总结和反思,与时俱进,而不仅仅是关心经济层面的调整。 但民族政策的调整显然是个漫长而复杂的过程,中央政府现在能做的仅仅是艰难调整利益分配格局,倾听底层穷人的声音,解决他们的实际问题。“基本的民族制度无法改变,但操作层面的政策是可以先调整的。”齐清顺说,比如,教育、计划生育、干部选拔等优惠政策的适当改革。 事实上,在民族区域自治制度的框架下,数十年来的优惠照顾,给当地民族带来了什么,是个值得深思的问题。最大的三项照顾,计划生育的宽容、教育考试的加分优惠、干部选拔任用的倾斜,越来越让当地汉族人的不满溢于言表的同时,也并没有从根本上改善少数民族的生存境况。不加节制的生育、升学考试的优惠、干部任用的民族划界甚至限制了进步,并不是促进民族整体活力的根本之途。 但这些涉及每个人切身利益的具体政策调整看起来比基本制度的改革更加艰难,在新疆社会内部,基于不同的民族身份和不同的职位,人们对具体政策的优劣缺乏基本共识,甚至关注面都是完全不一样的。以行政体制改革为例,齐清顺就认为,在干部提拔领域,某一个职位,如果是哪个民族干部担任,他到期了,还非要在其本民族内寻找一个人接替,形成所谓的民族干部世袭制。这些就是其他民族反应强烈的,需要改革的,也完全可以改革的。 但对于大部分少数民族干部而言,这是在行政层面维护和开拓本民族生存空间再正常不过的做法。在接受记者采访时,雪和来提举了个例子:民政部门负责的村委会民主选举,群众提出一个候选人,组织部门有的时候就通不过,在基层有些个别干部,滥用职权,如果和他的思路不一致,他就马上要求按照自己的思路做,谁不听的话,马上给他扣上个民族分裂分子的帽子,这可能一时把问题解决了,实现了组织的意图,但是埋下了什么呢? 在缺乏基本共识的前提下,任何一项具体政策的调整,都可能招致社会的不安定。这样的政治现实,让过往的执政者面对棘手的新疆问题时,只能是在现行制度的各个层面不断妥协,以行政方面为例,妥协的结果就是造就了一个庞大且低效的政府。 根据中国社科院经济所研究员朱恒鹏的研究,国家机关、党政机关和社会团体职工人数占本省总人口的比例排行中,新疆和西藏是全国最高的两个省区,也是仅有的比例仍在提高的两个省区。这样的情境带来的后果不仅是财政困难,收支缺口大,更有整个社会活力的匮乏,在新疆,“行政饭”被认为是最好吃的,中国政治结构中最恶劣的因子在新疆显得尤为突出。 可以说,在全国各地援助新疆的大好局面下,张春贤面临的是一个充满希望,又问题重重的社会。从现有的治理思路来看,经济上高调富民,文化、政治上低调调整,恐怕是最现实的路径。在这一路径下,维持新疆的长治久安,将是张春贤对新疆各族百姓、对整个国家最大的贡献。 作者:田 磊  日期:2010-05-22 来源:南风窗   http://www.nfcmag.com/articles/2110/page/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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