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

陳光誠事件 衝擊美中戰略對話

美中關係是現在全球最重要的雙邊關係,但也是最不穩定的關係,就在年度中美戰略與經濟對話召開前,維權律師陳光誠進入美國大使館,顯示歧見超過了共識,兩國關係令人憂心。  在這次美中戰略與經濟對話之前,由於王立軍事件,雙方已經瀰漫著猜疑的 氣氛 ;王立軍進入成都美國領事館,兩國的處理互動,本是秉持著「不能傷害既存關係」的共識,美國沒有給政治庇護,中方也不批評美方,副主席習近平也如期訪美。  但是實際上,北京卻懷疑,究竟王立軍告訴美國人多少內幕?從事後薄熙來被雙規,可以窺見在十八大之前,此事對中共高層的衝擊有多大,美國介入,更讓北京耿耿於懷。  就在美中兩國籌備第四輪高層對話,又發生了陳光誠事件,這次不僅是人主動進入大使館,大使館還出來接應;從中國的角度來看,如果未來政治上有不同意見的人,全都到美國使領館要求庇護,或者是美國大使館成了推動異議的中心,這是不能容忍的。  但是從美國來看,陳光誠與王立軍不同,即使不是在大選年,美國總統都不可能把政治異議者交出來,更何況共和黨的對手羅姆尼還在虎視眈眈的挑歐巴馬的毛病,美國必須要提供協助給陳光誠,中國要認清這一點。  六天以來,雙方密切談判,國務卿希拉蕊還兼程提前趕到北京,希望陳光誠事件圓滿落幕,不要因此妨礙對話召開,或是對話被此事件主導,原本 二日下午陳光誠離開大使館就醫,大家認為事件可以順利落幕,想不到他又表示自己並非自願離開。目前情況不明,還有太多的疑問,但可以確定的是,為期兩天的 美中戰略與經濟對話,將籠罩在此事件的陰影下。這一點頗令人遺憾,若雙方的歧見導致其他問題被忽略,實屬不幸。  首先是美中間的固定對話,以這個形式的層級最高,原本在小布希政府時,財長鮑爾森倡議時,還僅是經濟對話,但有鑒於相關問題越來越多,越來越擴大,目前除了元首高峰會,每年一度的對話,已經是推動兩國關係的重要項目。  美方在此次對話召開前,抱著很高的期待。據匿名官員一周前告訴紐約時報,中方近來在伊朗、北韓,甚至敘利亞問題上都有合作的跡象,美方希望能夠打鐵趁熱,希拉蕊國務卿甚至在開幕致詞時都表示,兩國合作可以解決全世界主要問題。  胡錦濤在致詞時也多次提到,大陸與美國應該發展「新型大國關係」,他說兩國應該打破大國必會衝突的傳統邏輯,兩國國情不同,雙方應學會相互尊重,開闢發展關係的新路徑,並指「這個星球有足夠大的空間」容得下美中兩國共同發展。  在中美對話之前,美日與美菲連續舉行了「2+2」 安全 會議,這當然是針對之前在東海「釣魚台」,以及南海「黃岩嶼」,中國分別與日本與菲律賓間發生的軍事緊張。中國也還以 顏色 ,廿九日三艘解放軍海軍艦艇,經過鹿兒島的大隅海峽,從東海駛往太平洋,日本防衛省認為離日本國土非常之近,是「異例事件」,中國國防部則回應是航行自由,其實大家都知道這在美日安全會議前一天發生,絕非偶然。  甚至在對話召開前五天,白宮致函國會議員時表示,願意考慮出售新戰機給台灣,過去台灣多次要求出售F-16C/D,但歐巴馬三年多任期內都未同意,最多只願意協助台灣將現有的F-16A/B 升級 。消息一出,台灣各界都表存疑,大多認為這是為了討好國會,給議員面子,訊息不能當真,還有人認為這是美國把台灣當成籌碼,好藉此在對話中換得中國更多的合作。  對於台灣來說,我們樂見中美溝通歧見,沒必要任意猜測對方的企圖,亞太有足夠的空間,可以讓所有國家共存共榮,新崛起的國家不用排擠既存的強權,而現在主導的強權無須刻意打壓。  陳光誠事件顯示,美中兩國間的基本歧異仍然存在,但是這並不妨礙雙方在其他領域的合作,畢竟兩國開始接觸以來,跌跌撞撞也走了四十年,雙方都體認離不開對方,對於同是亞太一份子的我們,美中兩國關係的順當平穩是亞太之幸,兩國關係緊張則是亞太之禍。 台灣 中國時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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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思想 | 张千帆:如何治理中国——走向央地关系法治化

张千帆:如何治理中国——走向央地关系法治化 进入专题 : 央地关系 法治    ● 张千帆 ( 进入专栏 )   熊文钊   王建勋 ( 进入专栏 )       主讲人:张千帆(北京大学法学院与政府管理学院 双聘教授、人大与议会研究中心主任)     熊文钊(中央民族大学法学院教授、法治政府与地方制度研究中心主任)     王建勋(中国政法大学法学院副教授)     主持人:朱天飚(北京大学政府管理学院副院长)     主办方:北京大学法学院人大与议会研究中心 北京大学法学社     时间: 2012年4月24日(周二)晚上7:00—9:40     地点:北京大学政府管理学院廖凯原楼报告厅          主持人:今天来的人很多,我们希望这是一个精彩的讲座以及精彩的讨论。今天的主讲人和评议人分别是:北京大学法学院与政府管理学院双聘教授张千帆教授,掌声欢迎!另外一位是中央民族大学熊文钊教授,大家欢迎!再一位是中国政法大学副教授王建勋。既然这是政府管理学院的地盘,所以我是主持人,我是北京大学政府管理学院的副院长朱天飚,谢谢。     我们直接进入主题,先请张千帆老师做报告,然后请熊老师和王老师加入到讨论中,如果他们三个打起来,而我拦不住,下面上几个人拦一下(笑)。          张千帆:谢谢天飚,非常高兴!我和天飚、付军等人不约而同到北大来,原来他们想让我去清华,没想到我们都来了北大。2002-03年过来,在北大也将近10年了,我一直是所谓的法学院和政府管理学院“双聘教授”,但几乎没有给政府学院履行过任何义务。今天第一次来廖凯原楼报告厅,也算履行我的一点义务吧。     今天谈论的话题是与政府相关——“如何治理中国”,不过我们有个副标题:央地关系的法治化。我把央地关系比作国家的脊柱。每个人有脊柱,国家也有脊柱,这个脊柱就是央地关系。它把中央首脑和身体各个部位,胳膊、腿啊、心脏啊都连在一起。如果一个人的脊柱出了毛病,他问题就大了;如果国家的脊柱出了问题,那么国家肯定是治理不好的。所以今天我们从央地关系角度切入,讨论如何治理中国。     央地关系这个题目很大,涉及国家的方方面面。比如说这个哥儿们(薄熙来照)原来大红大紫,最近混得不太好;现在正是好戏连台啊,还在继续上演着。我对中央的决定举双手赞成(现场笑),太神奇了!中国也会发生这样的事,从王立军跨入美国领馆的那一刻就成了一个神奇的国家。他在重庆做的那一套我全都反对,除了他还没有来得及抛出的什么民主15条,但恐怕也是欺世盗名的招牌。我是希望地方领导人有他这种个性,但是这个家伙搞的那一套太有欺骗性、太危险,目前多数国人确实容易受骗,所以打得好!不过,这样一来左派不高兴了,说这么做违反程序,他是重庆当地的一把手,应该由重庆人民来决定他的命运;据说他在重庆“唱红打黑”还很受欢迎,中央就这么把他给换掉了。居然还有个北大的说,这是“反革命政变”。这显然离谱了。如果是薄熙来换了胡锦涛,那是政变;胡锦涛换薄熙来,在党内绝对名正言顺。从陈希同到成克杰到陈良宇,中共从来是这一套做法,没听说过“政变”的。     当然,中国宪法所规定的是另一套治理模式,应该是非常自下而上的,但是宪法管不了党;相反,宪法被党管着,而党内的执政模式是严格自上而下的。所以薄先生落到这样的命运,一点不奇怪,如果不是这样反而就奇怪了。我觉得左派朋友需要从这些事情上反思,不要再反对民主、法治,因为独裁、人治这套东西,弄不好搞到自己头上。薄熙来自己在重庆搞的就是这一套。表面上是“民粹”,实际上一手遮天、为所欲为,重庆人民根本不知道他在那儿玩什么。我想随着中央调查的展开,更多的细节不久就会披露出来。我敢断定,他是重庆迄今为止最大的贪官,最大的黑帮首领。重庆的“打黑”实际上就是以黑吃黑,最后就剩下一个黑社会,那就是当地的公权力,黑老大就是他自己。这就是所谓的“重庆模式”的实质,只是真相都被他掩盖了。我个人从来主张在中国扩大地方自治。在他出事之前,我就说过要让“重庆模式”和“广东模式”自由竞争,中央不要随便插手;他出事后,我仍然坚持这个观点。但是良性竞争必须建立在言论自由和新闻自由的基础上。如果连什么是真正的“重庆模式”都不知道,怎么判断?谈何竞争?他在重庆,有哪个重庆媒体敢说他一个“不”字?全国都没有媒体敢讲他,看来在中央也有他的人。不仅重庆人不敢,北京律师到重庆不照样受迫害?如果哪个南方系的报纸揭露他的底子——当然,这本身就很不容易,因为你要进最大的黑社会卧底多年,敢冒巨大风险才有可能知道底细——他也照样可以来个“跨省追捕”……在这种万马齐喑的环境下,当然是没法搞什么民主的。只有从上面端掉这个黑窝,这是为什么我赞成中央处理的结果。     但是我和左派一样,对这种处理方式不满意。因为这么大一个国家,不能总是靠这种高度人治化的方式来治理。今天你可以处理一个薄熙来,明天可能有一个“厚熙来”,后来再来一个“厚东来”……这样下去永远没有尽头。那真正的治理方式应该是怎样的?在这个问题上,右派和左派的主张其实是一样的:自下而上,不是自上而下。都说“人民的眼睛是雪亮的”,我们不应该做“不明白真相的群众”,但我要强调的是,人民的眼睛只有在言论和新闻公开的社会中才有可能是雪亮的,否则大家尤其是重庆市的人民都只能是“不明真相的群众”。这是我国最近发生的事情,我认为中央可以做得更好,或者在今后应该换一种更好的处理方式,不该管的事不要管。地方的领导人应该在自由公开透明的环境下,让地方人民自己来决定,中央要做的恰恰是为我们保证一个自由公开透明的法治环境。     另一方面,中央该管的事情往往没有管起来。右边这张图是苹果和唯冠的争议,是关于IPAD的知识产权。我后来才知道,原告要维权,必须在全国两、三万个地方法院起诉,因为我国的工商执法在全国各地不一样,目前还没有一个机制由最高法院综合起来,下达一个统一判决,后交给工商局让它统一执行,不论是哪种判决结果。这种处理方式会让高度地方自治的美国都忍受不了,这样会带来巨大的资源浪费和高度的法治不统一。一个地方法院这么解释知识产权,另一个地方法院那么解释,一部法律岂非四分五裂?偌大一个国家岂不要“国将不国”?这恰恰是中央应该管的事,我们却没有管。这两件事表明,央地关系是很重要的治国问题。     当然央地关系出错不一定总是带有喜剧性的方式出现,也完全可能体现为悲剧,甚至极严重的悲剧。中国数千年文明下,最大的一场悲剧是50年代末到60年代初期“大跃进”带来的所谓“三年自然灾害”,实际上就是一场大饥荒。大饥荒的直接起因不是什么“自然灾害”,而是中国的央地关系。为什么这么说?因为在我国按照自上而下层层管理方法,地方永远是听中央的;中央一个指令下来,地方没有抗拒能力。地方官员要保住自己的乌纱帽,必须迎合上级的指示和命令,甚至有过之无不及。1958年,中国风调雨顺,获得了粮食生产大丰收。1959年,老天爷少下了几滴雨,中央未估计到问题的严重性,还是照原来的粮食生产指标下达至下级。能否完成呢?当然可以,不然你的乌纱帽还想不想要?不仅要完成任务,还要超额完成任务;让我今年交50万斤公粮,地方就说能交60万斤。所以各地到处“放卫星”,这是毛泽东视察河南郑州(图)。河南是“放卫星”最厉害的地方,饥荒自然也是最惨烈的。中央一听,信以为真,又再加码。在粮食减产的情况下,中央不知道,增加了粮食征购的数量,而地方没有粮,就在老百姓头上克扣,导致全国农村口粮不足。     人是很脆弱的动物,一个星期断粮就可以饿死人;两周没有粮食,村子里的人都会死绝。河南、安徽等农业地区就是如此。当时一个村可能就剩下几个干部及其家属。他们之所以活下来,是因为他们守着粮仓。在饿死这么多人的情况下,某些地方的粮仓竟然是满的。你们在一些电视剧中就能看到这样的镜头:地方发生饥荒,粮仓有粮,官员却不敢开仓赈灾,因为要经上级同意,但等你派信使到北京报告得到批准再回来,当地人早就饿死了。有些好心的官员擅自开仓,是冒着掉乌纱帽甚至掉脑袋的危险的。多数官员当然不敢冒险,所以在饥荒发生的当时,有些地方的粮仓却是满的。只有在一个中央集权国家,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它体现了中央和地方之间信息交流的失灵。干部之所以能活下来,是因为他们能利用自己的特权偷点粮食出来,便足以养活自己一家老少。     这样的情况当然是中央不知道的。有些人妖魔化毛泽东,说他是杀人不眨眼的魔王,故意制造了这场灾难,我认为这对他来说是不公平的,也模糊了问题的本质。其实你在妖魔化的时候,你也在神化他,以为他是无所不知的超人,但实际上“伟大领袖”也是可以很无知的。这张图是毛泽东在郑州兴致勃勃地视察田里的庄稼,而当时信阳已经饿死了百万。信阳可不是什么穷地方,素称“鱼米之乡”。毛泽东在信阳事件期间两次去郑州视察,而郑州离信阳才300公里之遥。但是他在当地干部陪同下看着长得非常诱人的麦子,一定感到非常欣慰吧,对300公里之外的事情却一无所知。所以不要以为“伟大领袖”是万能的,他也有不知道的事情。等他缓过神来知道当地官员骗了他,开始处理这些省委书记、县委书记,可信阳百万民众已经成了地下冤鬼。这是当地饿死人的惨剧,是一个孩子。这类个案非常多,根据一些学者(包括国外学者)的调查,这个数字难以准确统计。我们谴责日本人南京大屠杀,据说死了30万,但是具体数字还是很难调查清楚。大跃进据官方承认非正常死亡至少有1500万,国内历史学者所统计的平均数字是3000万,一位在香港大学的英国学者统计“大跃进”包括饥饿其它非正常死亡(比如遭虐待和被殴打致死的)加起来有4500万多人。这么大的数字不可能统计清楚,但其中有很多个案是极惨烈。比如母亲自己拿到一点粮食,却不敢让孩子知道,因为怕孩子吃后告诉别人家的孩子,这样就麻烦了,结果孩子活活饿死了。在一个极不合理的央地关系制度环境下,毛泽东没有必要是魔鬼就可以造成如此严重的恶果。     到今天,中国中央和地方关系改善了吗?我想大跃进、大饥荒这样的事情在今天不会发生,至少希望不会发生。但是表明央地关系的本质并没有改善。“大跃进”没了,却出来许许多多个“小跃进”。这必然会导致产生很多和“大跃进”性质相同的事件,只不过后果没有如此严重而已,但是央地制度的症结多年来没有得到根本解决。这是为什么我们系统研究了各国央地关系的不同方面,我们尤其关心一个泱泱大国应该具有什么样的央地关系。这儿显示的是我们去年出版的两本书,一是《国家主权与地方自治》,另外一本是《权利平等与地方差异》。     首先,让我们来考察中央和地方关系的理论问题。中国自秦朝以来建立的高度集权的央地体制,中央一直作为一种至高无上的政府机构,它被认为掌握了全部国家主权。这种观念首先要修正,所以我们首先考察了国家主权和地方自治之间的关系。通过理论研究,国内宪法学者(主要是左翼的宪法学者)对主权概念尤为青睐,其实主权至上只是一种意识形态,而且是一种已经过时的意识形态。在宪法研究领域内,主权概念没有意义,因为宪法是国内的部门法,一般不涉及主权问题。只有讨论国际问题,至多讨论一些领土争议,比如南海问题或两岸关系时才涉及“主权”。中国央地关系的真问题不是国家主权问题,而是中央集权和地方分权的关系,为此要搞清楚“地方自治”这个概念和单一制、联邦制之间的关系,因为有个领导人强调“五不搞”,联邦制是其中的一个“不搞”。不搞联邦制是否意味着不能坚持地方自治?通过理论和概念上的研究可以发现,地方自治和联邦制没有必然联系,世界上有一些联邦国家可以是高度的中央集权国家,比如印度、拉美国家,有一些单一制国家可以是高度地方自治的国家,比如法国、英国。虽然联邦制和地方自治在历史上有过紧密的关系,我以美国为代表,地方自治做得最好的国家也是联邦国家,但实际上两者没有必然联系。《国家主权与地方自治》这本书探讨了地方自治的成本和利益。这个话题本身很大,地方自治有它的成本,中央集权也不能说没有好处,但在我们一贯把中央集权的好处看得过大,过分夸大了地方自治的弊端。所以在这里我主要凸显的是地方自治的利。地方自治可以给我们带来很多好处。     首先,地方自治能表达地方偏好。只有通过地方自治,地方人民想要什么才能够充分、准确的表现出来。在这么大一个国家中,这么大的地方差异,必须要有多元化的地方代表体制,否则不可能充分准确的反映地方人民的需要。其次,能够促进地方试验和制度竞争。我一直赞成“重庆模式”和“广东模式”在公开透明的情况下进行自由竞争,但前提是必须让当地人民知道你到底在做什么。随着事件的进展,重庆模式成本会逐步展示在大家面前。在这个基础之上,地方进行不同的试验(无论是左还是右)对中国而言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中央避免把重庆事件变成路线斗争,而事实上这不可怕,中国各个地方就应该有政策上的多元化和自主性,只要不涉及大政方针,只要当地不宣布独立分裂,有什么好怕的?重庆“唱红打黑”,如果成本和利益都由重庆人民负担,他们拥护“重庆模式”没有什么错,只有通过地方试验才能在全国形成良性的竞争,否则中央只有“五不搞”、“六不搞”,什么都不搞,怎么知道这个东西带来的好处与弊端?怎么选择治理模式?所以地方试验是一个能够帮助我们制度进步的非常有效方式,和当年1978年小岗村一样。小岗村在后来之所以在全国推广,是因为在当地的试验效果好。当然,也可以搞“人民公社”,河南的南街村据说搞“人民公社”;如果确确实实和对外宣传一样是一个地地道道的“人民公社”,它当然可以存在。只要对人民有好处,为什么不可以?但如果有欺骗,这种模式其实无法维持不下去,完全靠中央某部财政投入给他输血,那么这个真相必须让当地的人民知道。     再次,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好处是淡化族群矛盾。今天中国不断面临着分裂的风险,尤其是新疆、西藏少数族群边缘地区。一有危险就采用高压控制,但这是缘木求鱼,和所要实现的目的背道而驰,因为你越统,他越要独。让它地方自治,让他看到留在这个国家能得到独立所能得到的好处,还能得到独立得不到的好处,那么他为什么还想独立呢?新疆为什么要独立?这跟我们体制的过度统一有很大关系,比如宪法第10条把所有矿藏、自然资源归应为国有资源。“国有”是谁所有?是全民所有吗?所谓国有或全民所有,其实就是无人所有,最后意味着属于政府所有,因为政府掌握着管理权和控制权,所以国有制直接蜕变到中央所有制。中央政府把大量的资源从一个地方调拨到另外一个地方,收益首先是北京、上海这些东部发达城市,西部地区没有得到公平补偿。有穆斯林人亲口跟我说:“如果我本来能够成为沙特阿拉伯,我为什么要待在中国呢?”导致中国分裂,至少强烈分离主义倾向的,不正是宪法规定的自然资源国有制吗?如果当地的资源属于地方所有,就不会这样。美国联邦制就是如此,森林、矿产都为州所有,不为联邦所有,所以地方在联邦之内或联邦之外不涉及重大利益问题。如果采用这样的体制,新疆作为中国一部分不会让它在资源上受到任何损害,同时能更好保护自己、抵制别国侵略,用不着维持庞大的军队。这多好,如此还会想独立吗?这只是一个方面,还有地方官员以及被派去治理新疆、西藏的汉族官员出于一种极度的不明智,不尊重当地的宗教信仰、风俗习惯以及当地的经济利益等,损害了当地人民的感情,最后造成了这样一个综合恶果。所以政治上、经济上、财产上等一系列方面的地方自治会极大地淡化族群矛盾,强化中国的国家统一和民族团结。我们成天把这些口号挂在嘴上,但实际做法事与愿违。     同时,地方自治也能有效控制政府权力。这本来是联邦制的一个基本构想,即通过中央和地方的分权,既有助于中央政府控制地方的权力,也有助于地方制衡中央政府的权力,因为把中央和地方变成两级相对独立的政府,中央可以监督地方官员,地方反过来监督中央官员。最后加强权利保障。这是美国当年设计联邦制的一个初衷。这和刚才说的控制政府权力是一块钱币的两面。最显然的一个例子是,如果省或州政府通过权力侵犯了你的基本权利,你可以通过联邦诉讼来保护自己的权利,可能你最后还是会败诉,但这种体制安排为你增加了一层保障。     关于中央和地方的分权,大致涉及几方面:首先是央地的立法分权,如何界定中央和地方各该管什么,这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通过考察,我们发现各国在这个问题上没有太大的共识,联邦制国家之间也没有太大的共识,可以存在各种形态的中央和地方的分权。一般来说,国防、外交、军事这些方面由中央垄断,但即使在这些方面,各国都有一定差异。在其它方面的分权差异更大。     联邦制和单一制存在一种趋同现象,因为在美国这样的传统联邦制国家,原先认为州和联邦形成了一个二元的主权,因为相互独立,但经过多年发展,二元独立不再纯粹,慢慢演化成复杂的州和联邦的合作。对于同一个领域,譬如环保,联邦有它的立法,州出于自己的需要也立法,两者之间是一种相互合作、相互配合的关系。关于央地的监管分工在各个领域有不同的特征,比如环保领域、知识产权领域,为了增加管理的效果,要求中央集权,由中央统一规定这方面的事项。在生产安全领域则更要求中央和地方相互合作、共同管理。社会保障领域,我国中央的投入远远不够,这也是一个中央和地方共管的领域,需要中央提供一定的底线保障。基础教育传统上属于地方职能,现在越来越多中央或者省、州层次的政府更多的介入;如果光是由地方政府管理教育,比如义务教育,可能会出现地方不平等的问题,因为各地财力实力不同。在中国这个问题非常大,尤其是城乡之间差距巨大;如果把这个问题完全归于地方,有的农村乡镇政府很穷,根本不能维持足够的投入,北京、上海等大城市过富,由此形成地区的巨大不平等。在这样的情况下要求中央对这样的事情要发挥一定的平等化和均衡化的作用。     和立法分权相联系的是财政分权。立法分权规定了事权分配,事权和财权必须要有一定的程度匹配,要基本匹配,做多少事必须有多少财力,否则这个事做不成。在中国,“中央请客,地方买单”现象非常严重。很多时候中央做的事可能是好事,但是地方财政不堪重负。乡镇企业在中国曾经是一支欣欣向荣的力量,但后来被搞滥了,因为中央要求每一个村都要有一个乡镇企业,无论是否有条件都上,不仅搞“一刀切”,也是典型的“中央请客,地方买单”,失败的地方大量欠债。另外一个例子是普九(九年义务教育),地方有条件上,没有条件也上,这也是造成地方欠债的一个主要原因。上面这张图体现了中央自上而下的体制,老板在秤欠条——乡镇政府吃喝,没钱打白条,一秤足足有一公斤重。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情况?在中国自上而下的体制下,各种各样的检查、评比、监督活动非常多,乡镇是中国最基层政府,要接受县、市、省和中央各级检查。每次检查的人一来,都要有所表示,至少在招待上要过得去,否则哪怕中央去一个处长就会给你制造不少麻烦。当然,在比较富裕的地方,不是一个很大的问题,但在贫困地区就出现了地方政府“打白条”。     分税制曾被称为“中国的财政联邦主义”,中央和地方终于要分税了。以前中央和地方是一套税制,一直实施到1994年,这么大的国家就那么过来了,所以听到分税后大家很高兴。可分税的结果,从地方土地财政看来,弊大于利。朱?基总理说,地方不是没有钱,中央大量的转移支付到地方。问题是这个转移支付很多不是一般性的转移支付,不能满足地方的日常公用开支,而是要跟着项目走,于是造成严重的“跑部钱进”。所谓的“财政联邦”其实是中央集权,中国的财政不仅没有向地方流动,反而越来越多的向中央集中。确实扭转了中央在全国总财政不断下滑的趋势,但这个是好还是糟,从地方土地财政看得非常清楚。     照理说,有了事权、财权,地方政府应该干事了,但是其实没有那么简单。如果政府不对人民负责,官员完全可以拿了钱不办事,甚至干伤害人民的事情。中国有一个现象,我总结为“资源越多越不幸”。这个现象和刚才提到的新疆问题联系起来,山西的煤源源不断的运到全国各地,给山西留下了什么?留下的是污染、矿难、地面沉降。最近在中央不断强调情况下,矿难好了一点,大的矿难有所遏制,但是生态环境污染难有改善。当地有一些所谓的商人、官员一夜暴富,但给当地人民带来了什么?上面这张图是湖南郴州的一个纪检书记,纪检照理是检查别人的,自己应该没什么问题,但恰恰他的问题最大,地方资源多,往往产生一批贪官。为什么中央不去查一查,像查薄熙来、王立军那样?当然也查,这个地方纪委书记也落马了,但不要忘记中国多大?中国有3000多个县,3万多个乡镇,几十万个村,每一个地方都可能会发生贪污腐败,靠一个中央地方能查过来吗?所以纯粹靠自上而下控制,是控制不了贪腐的。这条路是走不通的。     说到这儿,还涉及一个国家建制问题。即使中国将来实现了自下而上的民主机制,但目前的建制结构也是有问题的。我们的省太少,导致横向结构过窄,纵向结构过长。美国人口是中国1/5,但是有50个州,而我们才32个省级单位。这样意味着我们的省太大,省的人口往往相当于别的国家一国的人口,甚至还多,我们人口超过1亿的省不只一个,必然导致纵向的层级太多。宪法规定的是四级结构:中央、省、县、乡,但实际上县和省之间还插了地级市,村相当于乡镇的一条腿,帮助它执行任务,所以实际上有6级。这种结构纵向过长,对国家治理来说是不合理的。     最后,央地的司法分权。中国长期存在各种各样的“执行难”,哪怕打赢官司也很难执行。各种各样的地方保护导致“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中央政策很好,就是落实不下去,“政令不出中南海。”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主要原因是因为我们的司法结构不合理,我们讲要改革司法,改革了十年,实质性的改革几乎没有进步。司法改革到底改什么?该统一的要统一,现在中国司法一个大问题是过于地方化,法院领导都是由所谓当地人大选举,实际上是当地党委、组织部门决定,法院能对地方说不吗?当中央法和地方法发生冲突时,能站出来维护中央的法律法规吗?不可能,首先要保证自己的乌纱帽。司法对地方不独立,必然导致各种各样的地方保护主义和地方歧视得不到纠正,所以司法改革首先要厘清中央和地方司法上的关系。     综合起来,中央和地方的这么重要的一个领域应该制订一部基本法。我刚才说,央地关系好比人体的脊柱。人的脊柱歪了肯定要出问题,国家脊柱不正就不可能治理好。所以要理顺几个问题的关系:事权关系、财权关系、央地治权关系以及央地法律争议解决机制,专门建立一个央地法律规范审查制度,比如宪法委员会,也可以是一个比较低调的机构,比如法律规范审查委员会,只有这样才能够比较合理的理顺中国的央地关系。当然,央地关系不要光把眼光都集中在中央和地方;当中央和地方都不对各自选民负责的时候,怎么去调整央地关系都没有用。所以在央地关系上还要引入最关键的第三层次,也就是人民。人民要发挥作用,让中央对全国人民负责,让地方对当地的人民负责,这样的中央和地方关系才有意义,否则央地关系就是官员之间的个人关系。     回到“大饥荒”事件,大饥荒之所以如此惨烈,不仅仅是因为中央和央地关系失调,更重要的是在于那个年代的人民没有一点点权利。关于信阳事件现在已经有不少报道,当地做法极其恶劣,但是当时可是一点报道都没有,连我们的“伟大领袖”都被蒙在鼓里。信阳没有粮食,郑州有粮食,逃荒要饭不行吗?还就是不行,当地书记下了死命令,也是怕当地爆发饥荒的事情被走露出去,让警察、民兵在各个关卡守住,不让当地的人民逃荒要饭,许多人活活饿死在家里。如果这个国家的人民不是被当作牲口对待,有一点点起码的人权,有迁徙的自由、人身的自由或者言论自由,至少能说话,把这个消息报出来,“伟大领袖”说不定很快就知道了,也不至于饿死那么多人。所以中央和地方关系最关键的是第三个层次,即人民的权利保障。中央要为全国人民提供基本的、底线的保障,这不等于平均主义。地方有条件的可以多保障一点,没条件可以少保障一点,但中央一定要有底线的保障。这个底线的保障不是平均主义,不能消灭地方差异,也要顾及到地方的多元需求。     《权利保障与地方差异》这本书讨论了一系列具体话题:一是收容遣送与迁徙自由。2003年孙志刚事件引发国务院很快废除了收容遣送条例,这样做对不对?可能会引发什么样的问题?“三农”领域也存在同样问题,温家宝一声令下,把农业税给免了,但是地方的财政有没有得到满足?如果得不到满足,是否会诉诸其它手段?比如土地财政、强拆强征?     二是地方试验与良性违宪,这在我们国家也是很有意思的问题。我鼓励地方试验,中国宪政进步要靠地方试验推动。一个例子是地方对乡镇直选,当时在四川、云南、深圳一些地方开展,效果好像挺好。但后来全国人大常委会秘书处一声令下,说这是违宪。《宪法》104条规定,政府首长由当地人大选举产生,不能搞地方选民直选,若地方直选就违反宪法规定。但问题是违宪违的是什么宪?我们这个宪法有好的地方,虽然它跟发达国家宪法相比不怎么样,但跟我国现状相比可以做很多好事。然而,有的地方是有问题的,一个大问题是我们是一个单一制大国,而世界上没有第二个像我国这么大国家是单一制的,即便我们的邻居印度也是联邦制,虽然我前面说印度是一个比较集权的国家,但毕竟是联邦。我国单一制是只有一部宪法,这一部宪法把所有地方机构产生方式和地方官员选举方式都规定了,这个规定是否符合每一个地方需要?我们要主义,改革开放以后,我们宪法总是滞后于国家改革,比如1983年就基本取消了人民公社,但“人民公社”却一直在宪法里面,直到1993年修宪才把它拿掉,宪法严重滞后农村改革步伐。所以还不能因为取消“人民公社”、搞联产责任承包制“违宪”,就不能搞,这对中国的损失太大了,很可能再来一次“大饥荒”。我们现在吃的食品虽然不安全,地沟油等到处都是,但至少不会饿死人。这是1978年这场当时“违宪”的地方试验带来的好处。所以“良性违宪”还是要允许,但在宪法学界却有不少学者反对,认为我们的宪法已经不管用了,允许“违宪”——不论良性、恶性——都是不好的。但这要分清楚。我坚持至少有一种情况要允许“良性违宪”,那就是地方试验,因为中国在宪法源头上存在不合理的地方,这么大国家搞单一制,必然一统就死,不能搞“一刀切”,所以地方有一些有益的试验,不能用宪法僵硬的框架套住,否则会约束改革的步伐。     还有其它一些问题,譬如非常严重的大学招生地域歧视,以及我刚才提高如何保证族群和谐与国家统一,因时间关系就不展开了。     回到薄熙来事件,中国的央地关系怎么调整?我认为基本的方向必须是从人治、党治走向法治。党治必然走向人治,而中国已经饱受“大跃进”、“文革”之苦,不可能再走回头路了。走向法治的动力何在?最终在于人民。如果没有人民的自觉意识,统治的动力只能是自上而下的,这样要控制下级政府的各种贪污腐败、胡作非为就只有依靠中纪委,但我前面已经讲了,这对于这样一个大国是不可能的。所以必须要改这种自上而下的统治方式为宪法规定的自下而上的治理,尤其是要保证中央很多对人民有利的政策、法律得到施行,最终要靠人民自己管理自己。首先要通过地方选举等方式监督政府官员,当然还必须要具备适当的法律保障机制,比如建立一个具有司法性质的独立审查机构,只有这样才能既保证地方多元化,又防止地方歧视和保护主义,让中国公民的宪法权利在全国各地得到平等保障。     这样才能实现央地关系的法治化。     我先讲这么多,谢谢!          主持人:非常感谢张老师,下面请熊文钊老师和王老师分别做一个评论以及自己的感想,后面还有时间的话就进行互动。先请熊文钊老师。          熊文钊:谢谢有这么多人来讨论这样一个问题,也很高兴有这样一个机会进行交流。张老师讲了他出的两本书,一个是《国家主权与地方自治:中央与地方关系的法治化》,另外一本是《权利平等与地方差异:中央与地方关系法治化的另一种视角》,这两本书的视角不同。《国家主权与地方自治》这本书是从权力角度展开的视角,另外一本是从权利角度展开的。以权力与权利的路子来讨论,读这两本书有很多收获,先正本清源从主权问题说起,后谈到集权与分权问题。这两本书值得一读,因为其有很强的内在关联性,逻辑上相互支撑,内容上相互补充。     书里有一些问题,借着评论的机会跟大家讨论一下:     第一,在联邦制和单一制问题上,有很多人包括政治学、宪法学、法学的研究者、学生都喜欢关注这个问题。中国这么大一个国家,现行宪法当中并没有单一制的明确规定,但是作为一个统一的多民族国家,是选择联邦制还是选择单一制的国家结构形式?很多人都在关注这个问题。孙中山先生带着联邦制方案思考过这个问题,在建国之前毛泽东也思考过这个问题。但是到后来,孙中山放弃了在中国推行联邦制的方案,毛泽东也放弃了联邦制而选择了单一制的国家结构形式,这很值得我们思考。千帆教授从美国回来有很多联邦制的观念思想,但我看了他的书最近有一些变化,他说单一制的国家也可以容纳地方自治,他推崇地方自治。在这个问题上我认为采行联邦制抑或是单一制其实无所谓好坏优劣问题,而是牵涉到一个国家的政治、历史、社会背景的选择,恐怕没有办法简单的说是哪一个好、哪一个不好。既然不是一个简单的判断,也不是说联邦制一定就没问题,或者单一制就不能够容纳分权的东西即和地方分权是可以容纳的。联邦制的体制上有地方自治,单一制架构也应当有地方自治。其实,单一制为了克服其过于单一的、简单的模式更需要地方自治,也就是说没有联邦制,单一制更需要地方自治。所以有的单一制国家有很强的联邦制色彩,有些联邦制国家表现出中央集权特征,而且联邦制国家从二元结构(美国)走向合作的形态发展,说明各自有各自的优点。     那么中国现在是一个什么样的状态?或者应当是一个什么样的国家结构状态?欧盟为什么不断寻求一体化?欧洲的这些主权国家让渡自己需多多主权,马克不要了,要欧元,法郎不要了要欧元。要欧元的代价很大,很痛苦,但欧洲人还是坚定的要挺欧元。欧盟一体化的进程告诉我们国家形态在变。在当今的世界上,中国是世界的一极,美国是一极,欧洲各个国家太小都单独成不了一极,只有一体化后才能成为一极,只有一体化后才能有立足之地,有竞争的优势。可能有很多战略上的考虑,所以国家形态的这种变化不是一种简单的巧合。欧洲各国的政治家们并没有在单一制和联邦制之间作简单的选择,而是创造性的创设了地区国家的新的国家结构形式。这也很值得我们思考。孙中山先生带着联邦制从美国回来后为什么又变了?他研究了中国历史文化后,发现有些问题不是很简单就能做选择的。如果用单一的、高度集权的方式会造成很多问题,“天高皇帝远”的事一定会经常发生,那些饿死人的事情发生了以后才知道,那时的资讯没有现在这么发达,而且那时候的文化风气又是好大喜功的,导致信息了解不到位。     按当今格局来看,中国逐渐在形成这样一种格局:多元一体或者一体多元的中央与地方关系的基本格局。一体不是纯而又纯的单一制,但又有一体化的需要,这是中华民族共同的意志所需要,但又不能简单的用单一制方式,所以要多元。     如前所述,我国中央与地方关系存在着“一体多元”的格局。所谓“一体”,指的是这种模式具有的中央集权制特征,即中央与地方政府间政治关系的“一元化”方面。所谓“多元”,指的是这种模式体现出的中央与地方之间的分权色彩,即中央与地方政府间的政治—经济关系的“多元化”方面。中央与地方政府间的政治—经济关系的“多元化”方面反映出现阶段的中央与地方政府间关系已经不单纯地呈现为法律规定上的政治关系,也体现为社会事实中的政治关系,同时还体现为经济生活中的经济关系。     特别行政区制度就是一体多元格局的具体体现。其实,我们在特别行政区的制度走得比联邦制还远,千帆教授也是这么看。中央与特别行政区政府关系是一种特殊的中央与地方政府关系模式。属于国家主权范围的事务,由中央管理,特别行政区必须服从中央的领导;属于特别行政区的地方事务,而又涉及国家整体权益范围的事务,由特别行政区自己管理,但要受中央的监督;属于特别行政区自治权范围内的地方事务,由特别行政区自行管理,中央不作干预。从基本法对特别行政区高度自治权的制度安排可以看到,特别行政区的高度自治权,不仅高于内地省、自治区、直辖市,甚至高于联邦制国家联邦成员的权力,明显突破了单一制下地方行政区域传统权力的范围。我们有可以让特别行政区保留终审权甚至可以让台湾保留军队等做法,特别行政的体制、制度并不比联邦制所得到的少,它是一种高度自治,是需要多少给你多少的高度自治,还可以有很大的空间让你有更多的自主、自治的权利。在单一制国家我们容纳了这么一个极端的地方自治、高度的自治,这在世界其它国家,即便是联邦制国家,联邦都得不到的权利,中国的特别行政特区得到了。     当然,中国处理央地关系的问题还要考虑到多民族问题,这也是一体多元格局的重要体现。中央与民族自治地方政府,作为一种特殊的中央与地方政府关系模式,它有三个特点:一是民族自治机关享有广泛而全面的自治权。二是民族自治机关自治权保障的法制化。三是国家通过制定实施特殊规定及照顾政策为民族自治地方自治权的实现提供政治保障和经济保障。中国有55个少数民族,60%土地上的少数民族,对于现在经济发展的影响,不容小觑。实际上,少数民族的地方资源是最多的,同时地方权力大,这使得现在我们有这样的一种需求,这就是地方怎么来处理好民族地方问题,这都带有一体多元的特点。     另外,中国东西部发展水平也存在差异,一些地方设立经济特区。由此我们可以看到,这个多元至少还有以下几种形式:地方体制的多极化,财政分配关系的多元化,民族区域自治。面对着行政区划的问题,改革开放以后推行的计划以及财政、税收、价格、投资、外贸政策,从而扩大经济管理的权限,都促进了中央地方政府间的经济多元化。开放特区、开放沿海城市和开放地区的设立,导致区域发展打破传统区划界限,由此也引发一些区域行政事件。这就使得央地关系的多元化特征越来越显著。     以上是我们所讲的一体多元,对于一体,大家有很多体会,其中一种体会就是国家要通过宏观调控解决问题。碰到金融危机之所以能应对是因为有整体协调的能力,使得承受金融危机的能力比过去要强,比如我们可以扩大内需。整体一体性和我们的切身利益有关,不要说这种整体性一元一体化一定是不好的,这种宏观调控是需要的,但同时要承认有多元,不同的利益诉求不同的特点,这是我对中央与地方关系基本格局的一个基本判断。     今天的题目很有意思“如何治理中国”,历朝历代的统治者非常重视“治理”,纵向结构问题是权力配置的最基础的问题,不管是政治学者还是法律学者我认为首先要关注最基础的结构性问题,如果不关注,就不会找到权力配置的一个最好的位置,所以我们应该重视最基础的权力配置问题,结构问题搞清楚以后再来研究权力的配置问题才有可能找到最合理的方案。     我们应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治理比较好?我认为先要有战略考虑,即建构“强国、虚省、实县市”的中央与地方关系的战略格局。中国实现分税制以来,逐渐形成了一个上头大、下面小的结构,中央财政占比50%多,各省加起来占比40%多,各县(市)只占比10%左右,这是一个“五四一”的结构,从财政上讲也大体上是这个比例。事,地方要做,上学、就医、养老、保险、住房保障等都在县市,但地方经费往往不足,靠的是大量转移支付,造成了“会哭的孩子有奶吃”,“跑‘部’‘钱’进”等现象的出现,有的地方没招了,就靠土地财政解决基本问题。因此,这个结构不好,要建立一个合适的结构,建立一个“四二四”的财权与事权相匹配的新型结构,即中央占比40%,省区占比20%,县市占比40%。另外,中央保持有足够的宏观调控能力,面对东中西部差距比较大,需要协调式的发展,我们要调整战略上的思路、研究结构上的问题。从这个意义上要虚设(省),虚设的方式有很多,比如增加省区的数量,将分配结构调整好,增加数量不是由32个简单的增加到50个,我觉得讲分成50个省区这个话的学者是在拍脑袋,并没有进行科学论证。为什么就一定是分设50个而不是更多的以一级区呢?因为美国是50个,所以中国也要50个,讲这个话的教授名气很大,他的这个说法流传很广,但这个说法没有讲清楚道理,事实上也没什么道理。中国这样一个大国划分多少个一级政区是合适的?对于这个涉及多学科多领域的复杂问题我做过很长时间的研究和沙盘推演,如果有机会我来单独谈这个问题。     基于前面对于我国央地关系“一体多元”格局的基本认识,“强国——虚省——实县(市)”的逻辑进路实际上也与此一脉相承。所谓的“强国”即加强中央政府的宏观调控和全局掌握能力,在根本上维持“一体”结构的稳定性;所谓的“实县(市)”则是通过强调对县域经济的极大盘活并促使其因地制宜地实现各方面事业的个性化提升,以提高同公民基本权利的享有息息相关的基本公共服务的供给规模和质量,最终实现不同地方的“多元”化发展;所谓的“虚省”,对上构成了对大量基层管理单位的协调,以符合管理幅度的一般规律,对下则构成了对同区域内不同地方的议事协调机制,从而“承上启下”地促进“多元”和“一体”的良好实现。     对于以上央地关系的问题,我们可以总结出有以下几条原则:一体性与多元性相结合原则,就一体性的实现而言,焦点多在中央的层面,正如前面所说的,中央通过宏观调控解决问题,代表的是国家整体利益。就多元性的角度而言,焦点多在地方的层面,这要求充分照顾地方的具体情况,发挥地方的主动性和积极性,最终使两者达致最优均衡、相互结合的状态。     正如前述,集权和分权相结合,央地关系应该遵循集权与分权相平衡的原则。这一原则要求避免过度的中央集权,实行中央与地方政府的适度分权,同时应把由中央集权中统一行使的权力收归中央政府。形成中央与地方政府之间合理协调的分工合作关系,实现集权与分权的动态平衡。     公民权利决定公共权力原则,这是我国宪法第2条的具体体现,也是当代我国宪政制度的必然要求。国家权利不得超越宪法和法律所规定的范围,同时国家机关行使权力的方式也应由法律规范予以规定,从而形成公民权利决定公共权力的有效宪政模式。另外,中央的意志源于全国人民,地方的意志则很大程度上源于本地的人民。     同时,还要强调地方自治原则,从理论上说,地方自治其实是马克思主义的国家学说之一,也是充分调动地方积极性的最有效方式。民族区域自治制度正是社会主义地方自治制度的典型代表,港澳特别行政区的高度自治制度则是新型地方自治制度的实践先例。     经济区域和行政区域协调原则,建立公权和经济区域相关的行政区划,促进经济区域发展,否则没有办法突破行政区划界限。不合理的区划制约了区域经济的发展,因此要相协调。     另外,司法区域和行政区域相分离原则。其实这一原则并不难实现。比如说,中国人民银行总行设在北京,但分行并没有按省区设立分行,实现了金融区域与行政区域的分离,也就是说分行行长不归地方省长和市长管,总行发挥着维护国家金融信贷安全和货币发行的统一和宏观调控职能。法院作为那么捍卫国家法治统一的职能的机制则更需要这种与行政区域的分离。中国人民银行能做到:一声令下,省长管不了9个中国分行行长。不归省长管时,金融安全就有了。司法保护安全比金融的体制更需要这种架构,从而完全可以做到司法区域和行政区域相分离。     公共权力成本最小原则,央地关系的互动过程本质上就是一种公权力的运行过程,其价值目标在于如何在最小的成本范围内实现央地关系协调效益的最大化。有鉴于此,我国地方行政建制应当采取切实举措,调整结构关系,合理减少层级,提高行政效率,精简机构,减少公共支出,真正落实三级地方行政建制。     最后一条是央地关系法制化的原则。央地关系的方方面面,都要求运用法律的办法,应建立在法治的基础上。因此,央地关系的基本框架应当是一个法律的框架,其基调应当由宪法确定,同时央地关系的具体制度应主要由法律进行规定。     其中,对于地方自治往往存在这样的现象:过去中国人地方自治搞得如火如荼,当时搞完以后,国家却被各个军阀利用处于分裂状态,于是便觉得地方自治不好,就否了,现在谈地方自治色变。其实,这种地方自治是马克思主义国家学说之一,是跟民主、宪政结合在一起的。地方自治是一个好方法,让地方自己去管,国家不要什么都管,特别是大的国家治理。但对于地方自治制度我们采取本能的排斥,这是很奇怪的认识。张千帆教授的书也提出,我们要重新对待地方自治、看待地方自治是什么样的。     最后,我想谈谈如何实现一体多元。首先,对于怎么样实现一体化的问题,我认为应通过中央对地方应监督和控制。从现状来看,中央对地方的监督和控制仍不容乐观。正如千帆教授上来讲了重庆例子,这里面表现出了中央和地方的关系,中国的省区太大,社保基金会的主席能管得住中央政治局委员陈良宇吗?管不住,这属于行政控制的无奈。实际上,立法控制被地方性法规支解,地方法院要执行地方性法规时,把地方性法作为判案依据,这是有联邦色彩的做法。立法控制受地方保护限制,司法控制、立法控制、行政控制没有什么效果,财政控制有效吗?对没钱的地方有效,对有钱的地方没效。     中央对地方的控制总共6个手段:立法控制、行政司法、司法控制、财政控制、人事控制、政治制控制,后面两个控制有效,前面四个控制无效。制度性控制没有效果,很脆弱,重庆最高官员如果是地方选举决定的时候,中央则可能没有有效的控制手段了。如果民主搞到那一天,地方省区选的官员中央不能撤换时,那中央完全没有办法解决重庆问题。同时由于地方性法规有可能架空中央立法,使得立法控制也很有限,财政、司法的方式都没有足够力量制约地反复帮户主义的力量时,这些方式解决不了像陈良宇的上海和薄熙来的重庆这类的问题。现在之所以还能控制,所采用的方式就只有人事控制最有效,而人事控制背后是共产党的党管干部原则,而这变成中央对地方最有效的一种方式。因此,如果没有这一条,说党内搞民主,要让地方选时,中央将没有一个真正有效控制地方的制度性手段方式,这很危险。所以,建设法治化的央地关系要在立法控制、行政控制、司法控制、财政控制、人事控制、政策控制等方面建立有效机制,使这些手段能真正有效。如果没有,上海会失控,重庆失控,无法控制,则没有办法收摊子。     然后,对于如何实现多元的问题。保障多元实现的形式是地方自治,让地方管理地方事务的权利,知道地方需要什么。现在中央感觉到地方总是有点控制不住的感觉,中央不放心,导致了地方老感觉我想做点事,做点促进地方发展的事,老是做不了,中央老不批。中央对地方无法控制的事情会找很多事由来加强控制,地方很难受,两头都有难处,都觉得有道理,实际上是两头都不高兴,怎么样解决这两头的“两个积极性”的问题,让地方有空间去做是关键。     总体说来,对于中国这样一个“多元一体”的多民族的大国的治理,按照“强国虚省实县市”的战略,奉行上述8项原则,采行上述6种调控方式则是当今中国的治理之道。这个问题很宏大庞杂,由于时间关系,我只能很原则地很概括地讲到这里,希望有机会再来专门讨论。谢谢!          主持人:感谢,有请王老师发言。          王建勋:谢谢主持人!感谢张千帆教授邀请我参加这个讲座。刚才张老师讲了很多,大部分的内容我都同意。现在中国的中央集权太严重,应该搞地方自治。在熊老师评论中也表达了同样的意思,在具体操作方面可能存在不同的看法和分歧。在这里我结合张老师在这两本书当中提到的重要问题谈几点看法或者感受,有的是做点儿补充,有的是跟张老师一起讨论。     第一点,我想谈谈“主权”概念及其与央地分权的关系问题。张老师主张抛弃传统的主权理论——认为主权至高无上、不可分割的学说,建构一种“相对主权理论”。这一点,我基本同意。在联邦政体下,联邦和州之间通常是主权分享的关系,即联邦和州都享有部分主权。麦迪逊在《联邦主义者文集》中提到,无论是联邦还是州都不享有全部的主权,而是各享有部分主权,联邦只对全国性事务(外交、战争等)拥有主权,而州则对剩余的事务拥有主权。     其实,在某种意义上讲,把美国的“state”翻译为“州”就是一个错误,因为它本身就是“邦”或者“国”的意思。当然,将“United States of America”简称为“美国”也是一个错误,因为它不是法国或者中国意义上的国家或者民族国家,而是一堆(准)国家组成的联合体,一个联邦。正如今天正在演化的欧盟一样,它不是一个国家,而是一个超国家的联盟。这种联邦或者联盟,与传统意义上的国家或者民族国家完全不同,它是一种全新的政治组织形态,一种全新的政治共同体。     当然,严格来讲,说联邦和州分享主权仍然是不准确的,因为在美国或者其他联邦制国家,主权既不在联邦手里,也不在州手里,而是在“人民”手里,即“人民主权”(popular sovereignty)。这里的“人民”既不是与“敌人”相对的政治概念,也不是卢梭意义上的抽象存在,而是单个个人的简单相加。从这个意义上讲,真正的主权在个人手里,于是有学者提出“个人主权”(individual sovereignty)和“公民主权”(citizen sovereignty)的概念。在一个自由社会里,个人拥有一些不可让渡、不可剥夺的基本权利,而这些权利构成了对政府权力的根本限制,因此政府必然是有限的,必然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得擅自侵犯个人的私域。     基于这种理解,中央与地方的关系完全是个人创制的产物,个人有权利决定如何安排不同层级政府之间的关系,有权决定什么样的制度设计更有利于保护自己的基本权利和自由。无论是中央政府还是地方政府都不享有真正的主权,都必须受制于民众的基本权利和自由选择。如果民众要选择联邦制,政府没有任何理由要坚持单一制,无论这种理由是“主权”还是其他。     第二点,到底该如何理解联邦制与单一制之间的区别?或者说,单一制与联邦制之间到底有没有根本性的差别?二者是否可以达到同样的地方分权和地方自治程度?如果答案是肯定的话,那显然应该抛弃这两个概念,否则,就应当承认它们的价值。     在刚才的演讲以及《国家主权与地方自治》一书中,张老师似乎认为二者之间没有根本区别。譬如,他在书中提到:“事实上,没有任何理由认为单一制达不到联邦制的地方分权程度。”(P.31)“虽然联邦宪法确实为地方自治提供了制度性保障,但是这种保障并不是不可打破的。就中央和地方分权的现状来看,联邦制和单一制之间并不存在任何不可逾越的鸿沟。”(P.33)“单一制和联邦制的最大差别在于地方自治是否具有宪法地位,仅此而已。”(P.34)“在实践中,单一制国家完全可以通过立法赋予和联邦国家同等程度的地方自治。”(P.34)     那么,到底该如何看待单一制与联邦制之间的区别?在我看来,首先,这涉及名与实的问题。是否所有国名之中含有“联邦”的国家都可以被认为实行了联邦制?是否那些名称中不含有联邦或者流行的看法不认为其为联邦制的国家就不是联邦?比如,前苏联、前南斯拉夫等国家都被一些学者认为是联邦制国家,尽管那里奉行的是高度中央集权,甚至根本是个人独裁。再比如,英国长期以来被认为是一个单一制国家,然而它的地方分权和地方自治却高度发达,历史悠久。既然如此,或许有必要区分形式上(名义上)的联邦制和实质上的联邦制。形式上或者名义上的联邦制,实质并非联邦制,而是单一制。正如形式上或者名义的“共和国”不是共和国一样。一个国家是不是真正的“共和国”并非是由于其名称决定的,那些国名中带有“共和国”的国家并非一定是一个共和国。个中道理与联邦制一样。那些名称中含有“联邦”或者外观上形似联邦的国家,可能是个真正的单一制政体,而那些名称中不含有“联邦”或者外观上不象联邦的国家,可能是个真正的联邦制政体。当我们分析一个国家的政体性质或者国家结构时,不应当看其名,而应当观其实,千万别被形式或者名称欺骗了。     其次,单一制国家是否可以同样实现联邦制国家的地方分权和地方自治?如果它实现了,还是不是单一制?这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对这两个概念或者两种制度安排的定义问题。如果我们在定义这两个概念时包含地方分权和地方自治的程度问题,那么就可以考虑将单一制定义为低程度的地方分权和地方自治,将联邦制定义为高程度的地方分权和地方自治。二者之间存在着程度的差别,当单一制的地方分权和地方自治程度达到了联邦制政体下的程度,它就变成了联邦制,而不再是单一制,不论其名称或者形式是否改变。至于二者之间程度的边界划分在哪里,则是另外一个问题。但无论如何,程度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并且程度(量)的变化会导致质的变化,正如专制社会和自由社会之间的重大区别之一也是自由的程度一样。即使在极端专制的社会(极权主义社会)里,人们也享有某种程度的自由,但无论如何,我们不把这样的社会称为“自由社会”,这样的社会与自由社会存在着根本性的区别。当一个社会中自由达到一定程度之后,它就从一个专制社会变成了一个自由社会。但专制社会和自由社会之间的区别,仍然是不可抹杀的。     如果将单一制和联邦制的区别界定为地方自治的程度地话,那么,该如何衡量一个共同体中的地方自治程度?哪些因素值得考虑?第一个因素是地方政府权力的来源,即地方政府的权力是否来自于全国性政府的授权。如果答案是肯定的,则为单一制。在联邦制下,无论是中央政府的权力还是地方政府的权力,都是直接来自于人民。第二个因素是,地方政府是否有权制定自己的宪法和法律,是否承认法律多元主义。如果答案是肯定的,则为联邦制,否则为单一制。此外,司法体系是否多元,公民身份是否多重等都是重要的区分因素。在联邦制国家,司法体系都不止一套,有两套甚至多套司法系统,各自在自己的管辖权内行使司法权力。在联邦制国家,公民身份通常是多重的,比如,在美国,公民有两重身份,每个人既是某个州的公民,又是美利坚合众国的公民;在瑞士,每个人都有三重公民身份,既是某个市镇(municipalities)的公民,又是某个邦(canton)的公民,还是联邦的公民。     如果这些区分有意义的话,那么,联邦制和单一制之间的实质区别就是存在的。尽管单一制下也可以存在一定程度的地方分权和地方自治,但无论如何也无法与联邦制下的分权与自治程度相提并论,正如专制社会中的自由程度无论如何也与自由社会中的自由程度不可同日而语一样。实际上,当麦迪逊等美国国父们创立联邦制时,他们就意味着它与单一制之间存在着根本性的区别。在《联邦主义文集》第51篇里,麦迪逊说:“在一个单一制共和国(single republic)里,人民让渡的所有权力都赋予了一个单一的政府;对权力的滥用依赖于该政府不同部门之间的分立。而在美利坚复合共和国(compound republic)里,人民让渡的权力首先在两个不同层级的政府之间分享,其次每一个政府的权力又要在不同的部门之间分享。因此对人民的权利形成了一种双重保障(double security)。不同的政府之间将相互制约,同时每一个政府又受到自身的约束。”可见,在麦迪逊看来,单一制政体与联邦制政体之间存在着根本区别。     在谈到单一制下也可以实现高度地方自治时,张老师在演讲和他的新作中都举了港澳的例子。他在《国家主权与地方自治》一书中说:“虽然在统计上,联邦制一般更倾向地方自治,单一制则更倾向于中央集权,但是正和联邦制也可以选择扩大中央权力一样,单一制也完全可以选择高度的地方自治,中国在港澳地区实行的‘一国两制’就是最显著的例子。”(Pp.34-35)那么,我们该如何看待港澳的地位?应当承认,港澳的情形是非常特殊的。港澳是在非常特殊的情况下收复的,这种收复是以其实行独特的制度作为代价的,是建立在中国与英国和葡萄牙之间的协议基础之上的。当我们考虑它们的高度自治状况时,不能不考虑到这种特殊性。当然,当大陆的其他省区都能够象港澳一样高度自治时,中国就几乎转变为一个联邦制国家了。之所以说“几乎”,是因为港澳的自治程度在某些方面还是有限,比如,它们的“基本法”(宪法)都不是自行制定的,而是由全国人大为其制定的。     最后,应当承认,单一制和联邦制的概念时常造成误解,尤其是当一些联邦制国家存在着中央集权倾向而一些单一制国家存在着地方分权倾向时。比如,美国在两次世界大战和罗斯福新政之后联邦政府的权力越来越大,如果麦迪逊等美国国父们仍然活着,他们一定痛心疾首、焦虑万分。在这种背景下,是否可以考虑放弃单一制和联邦制这样的概念呢?可以,用单中心秩序和多中心秩序代替之。前者意味着在一个社会里有一个最高的决策中心,而后者意味着在一个社会里有无数个决策中心,它们之间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多中心”的概念较早由哲学家博拉尼(Michael Polanyi)提出,用于分析科学研究、市场和司法等领域的制度安排,后来,奥斯特罗姆(Vincent Ostrom)将其扩展适用于立宪选择和政府架构。与联邦制相比,多中心这个概念的好处是,它不仅意味着纵向的权力在联邦政府和州政府之间分立,而且意味着在州以下的不同层级地方政府之间同样践行分权的原则,也就是说,州政府并非一个集权者。实际上,瑞士的联邦制就是三级分权制,而非美国式的两极分权制。     第三点,我谈一下中国应否放弃单一制的问题。在我看来,为了实现真正的地方自治,中国应当放弃单一制,不只是放弃单一制的形式,而是放弃单一制的实质——中央集权和大一统,走联邦制之路,确立多中心秩序。历史上以及现在的中央集权贻害无穷。托克维尔曾经在《论美国的民主》的一个注释中说:“旅行家告诉我们,中国人有安宁而无幸福,有勤劳而无进步,有稳定而无活力,有公序而无良俗。那里的社会条件总是可以容忍的,但决不是极好的。我可以想象,一旦中国的国门对欧洲开放,欧洲人将发现中国是世界上中央集权的最佳典范。”     著名汉学家白鲁恂(Lucian W. Pye)也曾指出:“所有的中国人都承认,中国人坚信所有的权力都应当掌管在中央政府手里,由中央政府来行使,这是塑造中国历史的最有力因素之一。这种想法使中国保留了单一制的政治制度,并使中国人,在其文化世界被竞争性的政治权威分割之时,感到不安。在很大程度上,中央政府可以声称其无所不能,因为大部分中国人已经由较直接的基本上是民间的权威体系来治理了:这包括关系紧密的家庭、受人尊重的宗族组织或者其它的民间团体,它们减少了官方的负担。作为一个乡土社会,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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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黃雀行動:陳光誠大逃亡背後

中國失明維權人士陳光誠被軟禁山東臨沂東師古村家中多時後,四月二十二日晚躲過嚴密監控,成功逃脫,獲維權人士何培蓉、郭玉閃等接應,逃往美國駐華大使館。這項奇蹟的背後是曾任教北京黨校的傅希秋牧師負責的美國對華援助協會,該會近年展開救援中國受迫害人士及其家屬的「新黃雀行動」,協助維權者擺脫迫害。對華援助協會曾協助維權律師高智晟的妻子耿和及兒女逃亡,繞道東南亞到美國,過程驚險離奇。 墨鏡遮掩著失明的雙目,他心如明鏡;眼前一片漆黑,卻透射現實社會的良知和險惡。盲人陳光誠單身突破了政府已經投入了六千萬人民幣(約九百五十萬美元)巨資,設立每天三班、每班二十二人全天監控編織的監禁網,月黑風高下擺脫了山東臨沂東師古村的恐懼,在網友們的幫助下走入中國土地上可以保護他個人安全的美國大使館。再次演繹的是近年海內外仁人志士攜手救援中國受迫害人士及其家屬的「新黃雀行動」,是中國維權者擺脫迫害、控訴專制、捍衛人權自由的大逃亡的又一幕。 黑夜並不是盲人的障礙,維護人生的光明才是他的選擇。陳光誠二零零五年始揭露臨沂地區在計劃生育中使用暴力,為農民提供法律幫助而遭政府迫害。據悉二零零六年殘聯主席鄧樸方收到投訴信,曾到臨沂調查,並提出釋放陳光誠的意見。但隨後,時任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政法委書記羅幹又到臨沂作出嚴懲指示。二零零七年一月在律師被毆打、證人遭綁架不能出庭的情況下,陳光誠被以「故意毀壞財物罪和聚眾擾亂交通秩序罪」判刑四年零三個月。二零一零年九月九日陳光誠刑滿釋放後,繼續被政府囚禁在家,去看望陳光誠的各地聲援人士都被村內惡棍打出來。 囚禁在家的黑暗中,陳光誠策劃著走向光明,走向維護人權的天堂路。四月二十二日晚,陳光誠翻過了圍著家的那堵牆,更穿越了四周的監視探頭及巡邏者的囚禁網。接到求救電話,飛車前往迎接陳光誠的南京維權人士何培蓉(網名「珍珠」)向外界透露:一段時間「他很少離開家,總是躺在床上,這樣看守就會覺得一個星期看不見他是完全正常的。他整晚都醒著,傾聽看守的腳步聲。他知道看守要花五秒鐘去取水,然後再花五秒回來,他就利用這十秒的時間跑到另一個房間,躲在那兒,然後翻過了牆」。 即使看不見也要走向光明,陳光誠下了決心。他曾經試圖挖地道逃跑,但是被發現了,當局在他的後院澆上水泥。何培蓉說:「那天晚上,光誠摔倒了很多次。因為不是很了解那個村子的地形,他一直在翻牆。他還趟過了一條小河。他設法和我聯繫上了,我用車子接上了他。他的衣服全濕了,渾身是泥,他的腿也受傷了。」 那一天,同樣因維權刑滿釋放的胡佳接到神秘電話,他和妻子曾金燕一起避過樓下看守,乘夜走出家門。他走進那間小屋,在北京接應陳光誠的維權人士郭玉閃問陳光誠:「看,誰來了。」接著說:「是胡佳!」陳光誠聞聲,雙手抱起站在面前的胡佳。剛剛被北京公安傳喚回到家的胡佳對亞洲週刊表示,陳光誠很興奮,「他雙臂有力,把我抱起離地約一二分鐘,一直說,好兄弟!好兄弟!」兩個患難與共的兄弟各自遭受牢獄之災,好多年未見,這一刻都不顧尚未在絕對安全中,流露出自由的笑意。 胡佳雖然自由,但家門口同樣有人看守,除了他父母家人,其他陌生人都被攔在樓下。平時出門都會有二輛警車、八個警察跟著。他不願意透露他是如何擺脫公安監視,哪一天見到陳光誠的。但他確切的說,陳光誠出走山東時根本就沒有想好要到哪裏去,「大家一起在想,接下來怎麼辦。想來想去,這麼大的國家沒一處安全的地方,就連中南海也不安全,多大的官也會在權鬥中倒下。最後覺得唯一能去的只有一個地方」。 四月二十五日,週三下午,有警察不平常的到胡佳家中,隨後大家覺得國安、公安有異常情況。胡佳說,二十六日下午,陳光誠被飛車送往美國駐中國大使館。二十七日(週五)晚,他還和郭玉閃通了電話,知道沿路還發生追車情況,懷疑被國安人員盯上,「最後有驚無險將陳光誠送到了安全的地方」。二十八日上午,胡佳和郭玉閃失去聯絡,他估計,郭玉閃和何培蓉都已被國安抓捕。郭玉閃隨後獲釋。 中國外交部發言人劉為民五月三日說,山東省沂南縣人陳光誠於四月下旬進入美國駐華使館停留六天後自行離開。並指出,美國駐華使館以非正常的方式將中國公民陳光誠帶入使館,中方對此強烈不滿。中方要求美方就此道歉。 律師江天勇向亞洲週刊表示,五月二日,陳光誠委託他身邊人致電李勁松律師,希望所有的朋友到朝陽醫院去看他,他正由美國駐華大使駱家輝陪同在北京朝陽醫院看病,之所以到朝陽醫院看病,是因為經過各方對他明確保證了人身安全之後的選擇。 五月二日抵達北京的美國國務卿希拉里發表聲明稱,陳光誠與中國政府就其未來達成了一系列共識,包括在安全環境下接受高等教育的權利。但曾金燕在推特上表示,陳光誠告訴她是受到了威脅才離開美國大使館,「如果你不離開美國使館,袁偉靜(陳光誠妻子)和孩子就要送回山東」。 陳光誠向總理三呼籲 自由的陳光誠通過視頻向總理溫家寶發出三點呼籲,要求溫親自過問,調查對他的迫害事件,保證他家人安全,徹底調查中國貪污和濫用權力,給人民一個答覆。陳光誠質問:「這一切不法的行為,究竟是地方黨委幹部違法亂紀胡作非為,還是受中央指使,我想不久您應該給民眾一個明確的答覆。」 視頻通過網絡被廣為傳播,震動海內外。這一刻,胡佳被警方整整傳喚了一整天,期間只能在椅子上睡三小時,還算是開恩了。胡佳認為,囚禁在家的盲人陳光誠在中國人權的黑暗中出現,攻破了七年來幾百人上門探訪被驅趕侮辱、被毆打搶劫的「維穩」神話,創下的奇蹟令大家鼓舞。胡佳周圍有不下幾十個朋友呼喊著要去喝酒。「他嚮往自由,就那麼摸索著出現了。突破專制,一個公民的潛力由陳光誠練就,他成為標桿,令我們有信心。」胡佳強調,那天晚上,陳光誠緊握著他的手,「他認為,公民權利的崛起已到了不可逆轉的時代,改變的時間不會久了。他要在這塊土地上繼續戰鬥,他選擇堅持」。 胡佳相信,在中國,堅持正義、維護人權自由的力量正日益強大,你可以發現,陳光誠背後有一個團隊在支援著,「雖然看不到什麼組織,卻是一股強大的力量,並通過網絡傳播,成為越滾越大的維權『雪球』,成為援助行動的直接支援力量。」 美國對華援助協會(CHINAaid)的負責人傅希秋牧師就是推動這個「雪球」的重要人物之一。美國對華援助協會在四月二十七日,最早向全世界發布了陳光誠大逃亡成功的消息。接受亞洲週刊訪問,傅希秋表示,對華援助協會一直關注陳光誠被迫害、人權嚴重被踐踏的狀況,在陳光誠釋放出獄被囚禁家中這段時期,傅希秋通過國際外交的援助,支援國內維權律師為陳光誠維權,「我也多次在歐盟、英國議會、美國國會為陳光誠事件聽證提供證詞,推動議員簽名呼籲等」。 如何可以保證陳光誠安全?傅希秋表示,他們做了非常周密的協調,美國國務院還和他建立了二十四小時開機保持通訊暢通的熱線,隨時向美國國會報告陳光誠及其家人救援的情況。傅希秋說,對華援助協會已向美國政府簡報建議,確保陳光誠安全,同時也要避免他的家人及營救他的人遭到迫害。「我們與美國駐華外交官保持著聯絡。美方承諾,很關心事態發展,會向中國政府表達關注。」 正值中美戰略與經濟對話舉行前,白宮發言人表示,總統奧巴馬認為美中關係非常重要,希望在發展兩國關係之餘,亦在人權上取得平衡。美國主管東亞事務的助理國務卿坎貝爾四月二十九日凌晨時分突然飛扺北京,美國次國務卿伯恩斯亦抵達北京。分析均認為,他們出現,與陳光誠事件有關。傅希秋認為,最好的結果是,中美都同意陳光誠全家到美國治病,雙方保全面子,陳光誠會犧牲在國內繼續維權的努力,但安全是最重要的」。 中美在五月三日高層對話正式開始之前就陳光誠一案達成協定。據傅希秋透露,陳光誠最初不同意離開中國的方案,但後來同意赴美,條件是他的家人一同前往。傅希秋稱,情況在這兩天發生了變化。陳光誠終於明白他已經不可能再回到山東老家。傅希秋說,如果沒有家人的陪伴,陳光誠不會離開。 救援範圍比六四更廣泛 為了「安全」,傅希秋和美國的一些人權機構近年營救了不少追逐自由、維護人權而遭受迫害的中國公民,被稱為「新黃雀行動」。「黃雀行動」,是為一九八九年「六四」事件中秘密拯救、運送被通緝民運人士的行動代號。「黃雀行動」在一九八九年六月中下旬展開,直至一九九七年前才正式結束,共救出約三百人。 所不同的是,參與「新黃雀行動」的救援者不僅不收取費用,還向國內受害者提供支援費用;受援者不僅有「六四」事件的受害者,更多的是宗教人士、維權者及其受害家屬;「黃雀行動」隨著香港回歸而落幕,「新黃雀行動」將一直是中國人權受害者的守護神,只要有需要就為他們提供援助;參與援救的,有身處安全的機構和人士,也有中國境內的維權者網民,範圍更廣泛。 二零零二年初,傅希秋正與部分前學運領袖及基督教人士在美國國會退休中心舉辦「基督教信仰與中國未來」研討會。會議期間傳來湖北省荊門市判處了華南家庭教會的十七位領袖,其中五位被判處死刑,三位實刑。大家驚呆了,即場為他們禱告,商量協助的方式。當時在國內聘請了五十多個律師為華南大教案辯護,美國方面發動教友捐款,卻沒有一個基督徒機構敢將錢轉進去。傅希秋說,為這事生氣,基督徒要愛自己的兄弟姐妹,現在有難,沒人幫忙。「我一氣之下,就在費城成立了『對華援助協會』,最初就為法律維權來辯護,在媒體上發聲音。」 不久,「六四」後第一個美國國會訪華團成行,安排與當時的國家主席江澤民談宗教問題。美國國會議員在北京向江澤民面呈了華南家庭教會案的情況,會談進行了至少三十分鐘。當時江澤民表示,他「也讀聖經,也想將來中國社會村東頭一座教堂,村西頭一座寺廟,大家和平共處」。不過,十年過去了,中國的宗教自由、人權狀況改變得並不明顯。 傅希秋說,當時奠定了對華援助協會的三個方向:通過媒體呼籲;最高層外交;法律的辯護維權。二零零二年十月份,華南教會案被湖北高院以事實不清,發回重審。十月十日作出重審判決,全部推翻死刑,其中四位被當庭釋放了。「但宣布無罪的當天又全部被勞動教養了。」 對華援助協會的目標就是推動中國實現宗教自由和法治建設,自然和維權律師聯繫就比較多。零五年開始,傅希秋數次邀請維權律師訪問團訪問美國,一些著名維權人士范亞峰、張星水、滕彪、李和平、李柏光、余杰、郭飛雄等都有應邀赴美,也成功關注了不少中國受迫害的宗教案。但著名人權律師高智晟幾次受邀都不能成功出國。 零五年始,高智晟因為拒絕官方要求他放棄為法輪功辯護等敏感案件,被強行關閉了律師事務所並吊銷律師執照。二零零六年八月十五日,警方突然非法綁架了他,並以他的夫人耿和及孩子做人質,強迫他認罪。最後,中共當局以「煽動顛覆國家政權罪」給高智晟定了罪,並判三年緩五年。這期間,當局極不人道對待高智晟,使他遭受令人髮指的酷刑折磨。傅希秋說:「高智晟的命運揪住我們的心,我們一直在禱告,也和他的家人保持聯絡。」 二零零九年一月三十日,傅希秋接到高智晟夫人耿和的電話,她帶著二個孩子輾轉來到了泰國(見框文)。傅希秋記得那天是週五,布殊政府最後一個工作日。他趕緊和白宮協調,希望能以最快的速度由美國直接接收而不必通過聯合國。傅秋希說:「和我溝通的美國一個高層官員告訴我,再過二個小時,所有的電腦都不能用了,凍結後移交給奧巴馬新政府。是國務卿賴斯作出了特別的決定。我想,這是布殊政府作出的最後一個、最重要也是英明的決定。」 傅希秋拿到了開綠燈放行的指令,為了趕時間,買了一生中坐過的最貴機票,飛去泰國。盡快協調美國政府幫助耿和一家辦理手續,還要保護耿和和兩個孩子的安全。「雖然中間一波三折,但也是我辦過所有難民手續最快的,在十一天內從面談到健康檢查,移民局和司法部的手續全部辦完了。」 期間,中國又一位維權人士的太太帶著二個孩子來到泰國,已在美國華盛頓協調耿和一家入境美國事宜的傅希秋向奧巴馬政府提出請求,但新任總統奧巴馬接任後,實行去布殊政策。無論傅希秋如何努力,美國政府不願再作出如耿和案的處理方式。傅希秋和美國國務院負責難民事務的官員吵了一架。無奈下又回到聯合國難民署,想不到聯合國竟然也把這位維權人士的太太及孩子三人的難民申請給拒絕了。理由是沒有證據顯示她們會受迫害,回去後也不會有太大的危險,唯一的危險是非法出境會坐監。傅希秋看了回覆目瞪口呆。這意味著泰國隨時可抓捕她們遞解出境,後果十分嚴重。 回到泰國,傅希秋看到她們住的其中一間房間巧合的竟然是「六一零」(公安打擊邪教辦公室的代號),他哭笑不得。同時也看到一些國安模樣的小平頭的人在酒店住下了,甚至還邊打電話邊靠攏過來。在去聯合國機構取文件的路上還發生了奇怪的車禍。 無望中,傅希秋本已打算放棄爭取返回美國了,但小女孩看著傅希秋,那雙充滿恐懼的眼神令傅希秋心痛。一個大膽的念頭產生,他掂量了法律和良心,最後天平傾向良心。那位太太有護照有美國簽證,他把隨身攜帶的自己兩個孩子的護照給了兩個小朋友使用。男孩太小,與護照像相差太大,他們讓男孩坐上輪椅,用一件大衣服蓋在他的身上,推說他不能講話。奇蹟發生,在泰國安全出關了。 按美國移民法,到了美國機場馬上作出宣布就沒事,美國移民官員不會問怎麼來的。不過,傅希秋知道,宣布以後是要坐等律師來保。當時他只想,這兩個孩子在中國和泰國都沒坐監獄,最好到美國也不坐監獄。但他忽略了,他們拿了傅家孩子的護照,這兩本護照是沒有出境記錄的。結果被查出,護照也被沒收了。傅希秋因此被調查了二三年。講到這一段,傅希秋還是開心的說:「欣慰的是,她們全家來到了人權受到保護的天堂。在移民局邊境的辦公室呆了一夜,第二天讓她們自由了。」遺憾的是,傅希秋的一位英國朋友陪送到美國,他也被扣押起來,美國的綠卡被吊銷,五年內不能進入美國。這樣的救援行動,是有一批國際友人在一起聲援付出代價的。 傅希秋是農民的孩子,在學生時代參加了「六四」運動,後期遭審查,無意間看了一本講信主後走上正路的書而信基督。他在人民大學國際關係的雙學士班畢業後,到了北京市委黨校當教師。他稱這是上帝開了一個玩笑,希望傳福音的教徒卻走入了黨校。傅希秋邊教書,邊參加家庭教會,還組織了一個地下神學會。一九九六年五月,他被北京市公安局抓捕,和太太同時被關了二個月,罪名是非法傳教。 出獄後不久,有朋友帶信,臨近「十一」,公安還要抓他們,這時太太懷了孩子,傅希秋從黨校的二樓廁所跳下,太太則化妝出門逃離了北京。他們躲在農村家庭教會,也想開餐館。最後參加旅遊團到泰國,又轉到香港,滯留了八個多月。當時美國香港領事館不知道中國有迫害宗教自由的問題。最後由美國總統克林頓介入,成為第一例中國家庭教會受迫害而被美國接受的難民。傅希秋說,有相同的受迫害經歷,體會就很深刻,「我至今很難忘記小女孩聽到可能要被遣返回去那一雙恐懼的眼神,還有男孩什麼都不知的單純笑容。我怎麼能丟下他們呢?唯一過意不去的是,這麼大的事沒有和家人商量,就冒了如此之大的風險。但這只在一念之間,如果斟酌一下的話,可能就會遲疑放棄了」。 南京師範大學文學院副教授郭泉曾在網上公開致函中共中央總書記胡錦濤、全國人大常委會委員長吳邦國及國務院總理溫家寶等黨和國家領導人,又發表文章,反對中國共產黨的一黨專政。二零零九年十月十六日,江蘇省宿遷市中級人民法院以顛覆國家政權罪判處郭泉有期徒刑十年。郭泉的妻子李晶及十二歲的兒子難以忍受遭受的株連,在對華援助協會和美國一些教會的幫助,輾轉印尼、新加坡和韓國,最終在龍年年初一抵達洛杉磯。 李晶對亞洲週刊表示,開始不懂這些,怎麼可以寫寫文章就要被關十年?她想找媒體呼籲,國保警告她,不能透露任何情況,不能接受採訪。她只能夜夜禱告。李晶從事外貿工作,但郭泉的事情發生後,公安三次去公司施加壓力。李晶只能辭職,去做點小生意,也遭阻撓。兒子是少先隊大隊委員,原來很活潑,事發後,某些老師整天批評他,扔他的書包。孩子雖然嘴上不說,內心很受挫折,這一切都讓李晶心痛。 生活的壓迫和政治壓力,讓李晶想到離開。她暗中和兒子一起申請了美國簽證,她說:「似乎有一種力量在對我說,去美國幫郭泉呼籲。」她帶著孩子來到美國。對華援助協會將她和孩子安排住在洛杉磯埃迪(Rev.E.Perez Romero)的家。埃迪是一個十分關注中國人權狀況的美國牧師,他們一家不僅為李晶的到來提供生活上的幫助,還支援李晶呼籲美國各界關注郭泉案,希望郭泉早日獲得自由。 高智晟太太美國作證 二月二十四日,美國國會以及行政當局中國委員會在華盛頓舉行人權律師高智晟以及中國良心犯的聽證會,高智晟太太耿和同郭泉的妻子李晶分別在聽證會作證,希望美國國會以及國際社會關注那些正在受到官方殘酷對待的中國異見人士。 李晶在作證時表示,丈夫只是和平地表達自由民主以及人權的思想,卻被中共當局收監十年。她說,丈夫是一名哲學博士和教授,二零零七年開始在中國的公開場合發表自由民主和人權的言論,並對一黨專政、貪污腐敗進行無情的抨擊,就是這樣他得罪了權貴,當局剝奪了他工作的權利,並將他送入監獄。李晶說:「郭泉熱愛這個國家,我呼籲給他一個公正,讓我們家庭早日團聚,希望妻子可以在丈夫的身邊,孩子有父親。」 聽證會後,李晶和耿和同住一個房間,她們一直聊天,「某種角度我們的經歷相似,她比我受的苦還多。一個個和睦的家庭被拆散了,出來幫丈夫呼籲,從本性來說,我們不願意這麼做。但這是做妻子的責任,丈夫不在,要挑起支撐這個家、營救丈夫的責任」。同樣,傅希秋、陳光誠,還有更多追求自由民主人權的知士仁人,他們都在為自己、為更多的家庭承擔責任,挑起營救更多受害者的責任。 從中國一個省部級幹部王立軍,到一介平民陳光誠,都選擇了美國使領館作為自己躲避風險的安全港,更多受迫害的維權人士及家屬被營救出走海外。美國蓋洛普調查一百五十一個國家移民美國意願,中國人二千二百萬,居全球之首,一些先富者選擇移民,更多考慮的是政治環境,躲避的是政治風險。 不過,亞洲週刊在訪問中得到更多的資訊是,那些身在海外的民運、維權者都表示:祖國,哪一天,你重展魅力,我們還會回來! 紀碩鳴,亞洲週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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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BC | 大家谈中国:患者死亡,凭啥要医生下跪?

医闹屡屡升级,确是法律打击不力惹的祸。 陕西榆林横山县百信医院患者胃穿孔死亡,院长带领全院40余名医护人员悼念死者,致辞检讨忏悔,集体下跪磕头。该院医生称,死者家在当地势力很大,院方被迫接受家属条件,与之签订协议,停业3个月,违约赔300万。据医生透露,至今并无证据表明医院存在过错。(5月2日《南海网》) 患者在医院死亡,并不代表医院就一定有责。有些病医院根本来不及治疗,有些病医院按照规定程序进行最大的努力,除了误诊、漏诊、误治、懈怠、医疗事故之外,虽然患者不幸死亡,医院也没有责任。所谓“死人头上有死胶”,只是一种歪风恶俗,并不是硬道理。然而,纵多医疗人员、医院经不起“死人”的折腾,虽然无责,却也愿意赔偿息事宁人,致使“死人”讹活人一泻千里。 陕西榆林横山县百信医院患者胃穿孔死亡,在没有责任鉴定之前,死者家属就对医院“大闹天宫”,不仅“私逮刑讯”对医院“封门”,还强迫医院签订“不平等条约”,威逼医院全体人员“下跪悼念”,这本身就是“无法无天”。法治社会法律当家,别说医院全体人员暂未“定罪”,就是有责、有罪,也得法律程序说了算。私人权势再大,也不能绕过法律;逼着医院全体人员“下跪悼念”,就侵犯了医院全体人员的人身权利,已经越过违法,直达犯罪行为,这是逼人更害己行为。 医闹屡屡升级,确是法律打击不力惹的祸。这一方面是执法者更多地顾及了医闹者的情绪,一方面是医院希望退让而委曲求全;可是不少医闹者得寸进尺,越来越恶性升级;直接使医院瘫痪或沦陷。法律打击不力,最关键因素是刑责对医闹界定不详而难以操作,更容易引发新的“战火”,这也是“此跪悼念”的根源。好在5月1日卫生部、公安部发通告,对医闹刑责伺候进行了“细化”、“量化”;其中就包括“在医疗机构焚烧纸钱、摆设灵堂、摆放花圈、违规停尸、聚众滋事,在医疗机构内寻衅滋事,非法携带易燃、易爆危险物品和管制器具进入医疗机构,侮辱、威胁、恐吓、故意伤害医务人员或者非法限制医务人员人身自由。” 显然,这一刑责规定对闫家医闹形成霹雳震撼,立马推说“没有逼迫,都是自愿”;而“300万违约赔付协议”和“锁上医院大门不准开业”,不是“逼迫”是啥呢?此医闹正好跨越“刑责伺候”时间点,法律部门该出手时要出手,该鉴定责任的要鉴定责任,该赔付的要赔付,该刑责伺候的要刑责伺候,一切回归法治轨道,这是第一步。其次,此事件更暴露当地吏治“沦陷”,上级吏治要对该地恶权、恶势、官僚腐败一查到底、惩治到底,治好当地“吏治病”,才能治好当地“执法病”和“医闹病”。 本文不代表BBC的立场和观点。网友如要发表评论,请使用下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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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共南海議題的軟硬功夫和拖刀之計

社論 南海爭端,成為近期北京最熱門話題。在南海,實際上已開始打了起來,不過打的是外交戰、國際層面的輿論戰、當事國間的心理戰。人們非常好奇的,這次南海之爭,在外交、軍事等各個方面,都是不對稱的爭端,中共外交當局軟弱乏力,中共軍方時隱時現,整個線條是被菲律賓牽著走,這種大而強對小而弱的爭端,有何玄機。 當然,已是老問題的南海問題,近年成了中共當局的新難題,因為東盟諸國,大概除了新加坡,都在南海問題上與中國交惡,其中越南和菲律賓,更是衝在前面,圈占島礁,驅趕甚至拘捕大陸漁民,到最後不惜與中方艦船對峙。相關的爭論、衝突,持續發生。現在看來,國與國間已和平解決了,國際平台上的仲裁調解,中方不肯,各方都不願退讓,除了持續摩擦下去,唯一出路是一戰而休。 但北京方面,已定調不戰,或者說即使有戰,也不開第一炮。據中共軍方消息,解放軍總政治部主任李繼耐上將,最近在一個傳達軍委決定的講話中,透露出中共領導層對南海問題的應對策略,已有一系列重要的決定。 中共領導層的相應決定,包括三方面重要內容。其一,堅持南海爭議,以政治解決為主,甚至把政治解決,定為「必由之路」,這就是說會以與東南亞相關國家的政治交涉、談判為主;其二,在政治解決的前提下,就目前的爭端中,以維護地區和平為主,要持有理有節的立場,堅持不開第一炮;其三,不希望爭端升級,但又不能退讓,要採取一切可行的方法,維護領海領土主權不能退讓。 從實的層面來看,這樣一個決定,一方面可以說是有軟有硬,軟的一面,是在人人以為南海爭端一觸即發的時候,有不打的底線;硬的一面,則是不打不等於讓,應當維護的權益還得繼續維護,該鬥該玩的還要繼續,這就有了中菲艦船對峙,拘扣越南漁船的故事發生,這意味著主權還是紅線。 從虛的一方來聽,中共領導層的決定和中共軍方的相應部署,大有拖刀計的意思,有點像交手兩個回合,佯作無意戀戰,拖刀而走,再看時機殺回馬槍。 不論是否軟硬交替,不論有沒有拖刀而行,此時此際,中共領導層因何會有這樣一個決定呢?最關鍵的,應當是出自軍事、內部政治、中美關係三方面的考量。 首先一個考量,是軍事考量。中共在南海軍事上的考量,真有拖刀而行的意思。近年中共海軍戰略已有重大調整,在發展和壯大海軍的同時,近海防禦戰略已經調整為全球防禦。這一戰略調整,帶來相應的軍力部署調整,其中重點就在南海。預計今年秋天,中共海軍第一艘航空母艦將部署在海南島,其主要任務就是佈控南海。與之相配套的,是中共海軍的南海潛艇基地、海軍航空基地,分別在興建和擴建。在這種戰略部署調整和兵力轉移中,如果一戰,將打亂相應部局,所以必須拖刀,備而不戰。 第二個考量,是政治上的考量。有人認為,中共領導層正面臨亂局,包括薄熙來事件牽出的頂層內鬥,包括長期以來的左右之戰,也包括圍繞中共十八大而來的全方位權爭。在這種局面下,不妨以外戰來轉移內鬥的焦點。但也有識者相信,今天的中共領導層,是沒有戰爭經驗的一代,既然使用不熟悉的武器可能有更大風險,還不如不用,這就是所謂「不熟不用」的道理,由之就帶出軟硬兼施的策略。 還有一個較為重要的考量,是美國的角色。中共智囊機構的意見,認定南海問題因美國而起。對東盟諸國而言,是想利用美國重回亞洲來制衡中國,爭得更大的海洋利益。而對美國來說,南海問題只要東盟諸國一轟而起,中國不予退讓,則相對中國來說,又一個美國勢力的新月成形,這是極低成本的重回亞洲。而中共領導層不願也不相信中美將有直接的軍事衝突,現在要做的,就是令美國模糊的立場清晰化,曖昧的態度明朗化,美國如與中國有妥協,南海問題迎刃而解。 世界新聞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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