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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色 | 唯色: 没有牌照的黑车

没有牌照的黑车文/唯色直到在内蒙古旅行的第四天,在从二连浩特到满都拉的路上,才发现一辆黑色的没有牌照的小卧车,很有礼貌地跟在我们的吉普车后面。我们慢它也慢。我们停它也停。我们车上三个人。我先生王力雄与艺术家王我轮流开车。二连浩特和满都拉都是边境口岸。前一天,我们去了“国门景区”,50元的门票,便可见到承载东方列车的铁道伸向近在咫尺的蒙古国,就想起一本关于朝鲜现状的书里描写脱北者逃往蒙古国的情景。王我开玩笑说,如果跳到火车上藏起来,就不需要护照了。可是,无护照的我,怎么才能跳上火车又不被抓住呢?我们选择的路,用在书店碰见的一位蒙古人的说法属于路况差,没有铺柏油,也不够宽。不过与藏东康区的崎岖山路比较相当平坦。土路的两边是广阔的荒漠,有草但很稀落。天空非常碧蓝,团团白云只出现在天边,这让习惯了北京雾霾的我们心旷神怡,以至于那辆黑车是在拍摄路边矿区时才注意到的。矿区由分布在道路两边的采油机组成,至少有四五十个或者更多,正在很有节奏地上下运动。后来从网上查到二连浩特有丰富的石油,中石油公司就在这个口岸周围开采多年。我们走到采油机前拍照。从镜头里看去,无人管理的机器有着金黄的颜色、精确的线条,永不停止的动作仿佛势不可挡,与周遭安静的风景似乎存在着一种紧张的关系。一块刷白的水泥碑矗立着,一面写着“保卫边疆,建设边疆”,一面写着“军企共建,同创和谐”,难道这油田属于军队与企业合作开采?那辆黑车缓缓驶过我们停在路边的车。前后都没有牌照;车窗也是黑乎乎的,看不清楚里面坐了几个人。如果这是在我熟悉的藏区,无论是四川藏区还是拉萨,我都会认为车里的人是国保。的确,多数是藏人面孔的国保。但在蒙古腹地,我不太认为我们三个异族人会是这里的敏感人士。黑车渐渐远去。油田的人却开着小车出现了。我倒不是说他们是被黑车叫来的。虽然他们停在正拍采油机的王我跟前说着什么,让我有点紧张,但看上去气氛是友好的。王我还笑眯眯地跟他们挥了挥手。“他们跟你说什么?”我马上问道。王我满不在乎地说:“是我问他们,这地下的石油到底多不多。”我们重又上路,没再见到黑车,这让我大松一口气。由于经常被跟踪,我内心无可避免地有了阴影。抵达满都拉小镇前,路边一座庞大的废墟令我们止步。附近住的牧民是五十多年前因饥荒移民的汉人,只知废墟是个喇嘛庙,毁于文革。但我觉得也可能是1958年中共搞的“宗教改革”灭了寺。我们在汉人牧民家聊了一会。墙上醒目地贴着一张中共几代领导人的画像,个个都像做过美容。我以为就像西藏自治区,这画像是“上头”发的,必须挂,但汉人牧民说,是他媳妇自己花钱在市场买的。补充一句,他们不会蒙语,说是“不需要学,蒙古族已经会汉语了”。2014年8月(本文为自由亚洲电台藏语广播节目,转载请注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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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色 | 伊力哈木二次见到律师,他被指控组织“八个人的分裂国家犯罪集团”

伊力哈木·土赫提在他就职的北京中央民族大学。(拍摄于2013年4月27日)一个多月前,被关押在乌鲁木齐公安局的中央民族大学教授、维吾尔学者伊力哈木·土赫提,见到他的两位辩护律师李方平、王宇。据李方平律师的微信披露:“伊力哈木坚称无罪,他的所言所行都是为了实现国家、民族、汉族的共同利益的有机结合,他没有任何言行支持分裂,只是希望新疆的民族区域自治更加完善、更加法治化、民主化,民族关系更加和谐稳定。”由于当局不断施压,王宇律师被迫退出该案。之后,刘晓原律师接替王宇律师担任伊力哈木的辩护律师。他与李方平律师于8月3日抵达乌鲁木齐了解伊力哈木案。以下是刘晓原律师(‏@liu_xiaoyuan)8月4日-5日发布在推特上的消息:8月4日上午先到了乌鲁木齐市中级法院,刑事审判一庭答复,让我们下午去递交委托手续。 8月4日上午,我与李方平律师到了乌鲁木齐市中院,递交伊力哈木案委托手续。刑一庭称要参加全院会议,让下午再来。下午,我们再次来到法院,但联系不上法官和书记员。我只好打纪检监察组电话投诉,副院长接待了我们,副院长说负责案件副庭长出差在外无法给阅卷,过段时间再来。 8月4日乌鲁木齐中级法院 8月5日今天上午十时二十分,我与李方平律师在新疆维吾尔自治区看守所会见了伊力哈木,会见时间长达三个小时,至到中午一时二十分结束。法院在7月30日晚已将起诉书送给了他。他认为,指控与事实不符,自己没有组织、策划、成立分裂国家集团。 8月5日今天会见伊力哈木还顺利,但进入看守所大门办理登机(登记)时,让我们寄存手机。进入会见大厅办理手续时,又要求我们把随身携带的包寄存。 8月5日伊力哈木已收到起诉书。起诉书中引用的是刑法第103条第一款,没有引用刑法第113条。也就是说,如果分裂国家罪名成立,最高刑期只能判无期徒刑,不能判处死刑。 8月5日伊力哈木坚称,自己一贯反对国家分裂,反对恐怖暴力,反对煽动民族仇恨。自己作为一个知识分子,特别是作为一个维吾尔族知识分子,关注政治时事,关注社会事件,特别是新疆的问题,发表自己的看法,这是很正常的,与分裂国家无关。 8月5日起诉书指控伊力哈木组织成立了八个人的分裂国家犯罪集团,并认定其为首要分子,应按刑法第103条第一款判处。如果指控被法院认定,依照这个条款规定,会被判处无期徒刑或者十年以上有期徒刑。 8月5日伊力哈木的精神状况还好,他说身体比进来时消瘦了很多,同室关押有七人,其他人犯涉嫌贩毒、盗窃。 8月5日伊力哈木称,自己选择汉语作为审理时的语言,这让法院感到很惊讶。另据李方平律师接受BBC中文网的采访时表示,估计案件可能最快8月底开审,不过仍然要视乎当局对案件的重视程度,当局也不愿透露。乌鲁木齐市中级人民法院在7月30日当晚已将起诉书送给了伊力哈木,效率十分快,估计当局可能想“速战速决”。伊力哈木最近在狱中没有绝食,精神状况不错,而且十分坚定否认所有对他的指控。看守所的人员不愿意向伊力哈木转交一些书籍,直接退回,只同意转交他孩子的照片。由于负责处理伊力哈木案件的法院法官表示未来一周都会出差,两位律师只好先离开乌鲁木齐并部署下一轮工作。又据德国之声对李方平律师的采访,伊力哈木从被羁押起至今已有6个多月的时间,他所穿的看守所囚服从43号变为41号。但此次会见相比较6月底的会见,伊力哈木的精神状态尚好,在收到起诉书后,他正在日夜书写自辩书。李方平律师还透露关键的一个细节,即起诉书中并没有早前乌鲁木齐公安局发布的“与境外东突势力勾结”指控。但直到目前,律师依然没有能够阅卷。李方平律师再次强调中共当局对伊力哈木的指控无法成立:“现在看到的情况都是严重的指控,包控伊力哈木自己发表的文章、被转载和翻译的内容等,伊力哈木也对这些指控提出了异议,从目前的证据材料来讲,这是不成立的。”所谓“八个人的分裂国家犯罪集团”,除伊力哈木外,其余七人是:在土耳其留学的原中央民族大学毕业生穆塔力浦·伊敏,中央民族大学研究生帕尔哈提·哈力木拉提,中央民族大学本科生阿克提木·如孜(女),中国人民大学研究生肖合来提·尼加提,NGO爱知行研究所员工阿可拜尔·伊明,还有一位也是中央民族大学的学生,名字暂不知。他们都是维吾尔族。还有一位原中央民族大学毕业生,他是彝族,名字暂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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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色 | 王藏:为自焚藏人立碑的汉人画家刘毅

深入分析刘毅的代表作,其作具备了“人权艺术”的两大类艺术流派特性或风格:一类是以“真理追求叙事”为主与“当代性”相关的当代艺术;一类是以解构政治禁区为主的“后现代解构艺术”。前者强调“不立不破”,“以立为破”,后者强调“不破不立”,“以破为立”。两种创作理念并行不悖,相互参照成立,在“人权艺术”的范畴得到有效的运用,因内容对象而有机的发挥。刘毅说:“我画自焚藏人,年轻的仁波切,僧人,牧人和女人。每天我在加持中绘画,在黑夜里守望。我内心悲苦,我忍受着人间的无情和冷漠。朋友!请不要用轻松的语言议论亡者。那珍贵的生命,决不是数字,它是藏人的神圣和纯洁。是壁天雪山,靠近大地,扶正人心。”从2009年2月27日至2014年4月15日,在境内藏地有130位藏人自焚,在境外有5位流亡藏人自焚,共135位藏人自焚,包括20位女性。其中,我们所知道的,已有115人牺牲,包括境内藏地112人,境外3人。@degewa 唯色推特一要自焚就尽情自焚吧让求生的诗句炫耀出旷世的光华只因匹配这旷世的苦难——摘自拙作《血色格桑花》,2008年3-5月自焚,是我长年诗写过程中内在的一个主要情象,也是意象。象形的火焰,如影随形刺激和陪伴着这冷酷的时空,焦热的故土,也将每一场于无诗废墟进行的文字诗性探险从个人对于现实苦难的乏力肺腑,不断焚化成湮灭于尘世喧嚣的灰烬。灰烬之上的缕缕青烟,于我来说就是可意不可及的自由。2008属鼠年,但在雪域图伯特,我们见证了铁幕之下雪狮发出的振聋发聩的狮子吼。就在纪念回应1959年3月10日西藏起义反抗中共殖民战火的这一吼声响起之后,从未间断的镇压以更为暴烈之势变本加厉,将西藏碾压成为继续往下沦陷的“息萨”之地。我在其间创作了《血色格桑花》一诗,满腔的悲愤喷溅到诗末,深沉的绝望之感再次将情绪点燃,“自焚”复成为我个人的一种精神反抗宣示与此诗的尾声。一年后,据西藏人民议会《在西藏自由抗暴50周年纪念集会上的讲话》:“中共的高压政策最终导致了去年3月份以来的大规模和平抗议活动,据我们所掌握的最可靠资料,从去年3月份至今至少已有219名藏人遇难,6,705名藏人遭到关押,1,294人受伤,286名藏人遭到不同刑期的判刑。更有无数藏人下落不明。”鼠年一年后的藏历洛萨第三天,安多阿坝,祈愿法会被取消。格尔登寺24岁僧人扎白,高举起雪山狮子旗和嘉瓦仁波切的照片,点燃油浸透油的袈裟,并裹着火焰冲上街头。让世人没有想到的是,扎白的浴火焚身,拉起了西藏境内的自焚抗议运动序幕。一团团的人火,为抗议笼罩藏地的黑暗,将世界的眼睛刺瞎,如一盏盏酥油灯,向苍天宣誓着藏人拒绝压迫、向往自由的决绝信念。(图1:境内第一位自焚藏人扎白,刘毅油画,以下图片除最后一张皆为刘毅绘画作品)藏人女作家唯色长年记述着西藏苦难的同时,我们共同的朋友汉人画家刘毅,也在红尘的浮躁与履带的缝隙之中,艰难举着不与压迫和沉默同流合污的画笔,一笔一笔刻画着那根根心脏的骨头,将没有墓碑的团团火焰,堆砌成一块一块的纪念碑。我个人的“尽情自焚”仅停留在诗歌的意象上,而藏人的自焚身心合一。今天我为给自焚藏人立碑的刘毅写一点肤浅的文字,一并对化为暗夜酥油灯的藏人同胞及没有对此掩耳闭眼的人们表达一些由衷的敬意。二往昔经幡飘雪山今日红旗竖血城 酒吧桑拿满宾客不是善男和信女——摘自拙作《血色格桑花》,2008年3-5月初见刘毅老哥是在去年3月下旬,那时宋庄糖厂艺术区正被强拆,我冒昧首次给同住宋庄艺术村的他发了条短信告知此事。因我和张海鹰、邝老五、吕上等几位艺术家孤零零站强拆废墟上,面对还在增加的强拆流氓,若有其他艺术家过来凑个场,真是雪中送炭。刘毅不久赶来了,光着个亮晃晃的脑袋,从三三两两的流氓中步履缓缓穿行而过,见着我们微笑着,一种久违的慈颜善目。随后不断有各地的访民和维权人士赶来,人权活动家胡佳、外地的艺术家吴玉仁等很多朋友也突破封锁纷纷赶来,大家聚到原住民张海鹰的工作室畅聊及商讨对策。刘毅抽着烟,不时冒出几句话,并接着倾听大家的讨论。此大家一同参与的“FUCK强拆”宋庄抗拆行为艺术之后,我和刘毅便经常往来。我早知道他画自焚藏人的事,也想找个合适时间去亲眼看看他笔下的火焰肖像,聊聊有关西藏的声音和他自己的故事——因此抗拆事件结缘,这就成了自然之事。关注现实问题的少量人权艺术家,在当局商业化、艺术家附庸化渗透逼仄的大环境下,有的被当局和“艺术同行”不断驱逐出宋庄,有的被驱逐出“中心地带”,散落到艺术村的边缘村社角落。而关注“敏感民族问题”中的“敏感人事”的刘毅,据他所说,他在宋庄偏僻的任庄村独门小院,也少有周围的艺术家光顾,他也不主动与周边的艺术家交往。人家知晓他的创作题材后,加之警方时常登门造访,都对他避之不及,怕惹上不必要的麻烦。他和我讲起他和王力雄唯色夫妇的长年友谊,他说这时代很需要这样的知识分子,话语中流露出他为这份友谊的自豪。在他签名赠送我的沿袭唐卡手法创作出一系列诸佛菩萨画像构成的名为《止观》的画册中,唯色在序言中这样写道:“刘毅则说:我既热爱、迷恋另一个冰清玉洁的高伟世界,也怜悯、痛惜这一个卑俗受难的世界。刘毅的画或也是一种游历、祈祷和见证。”某晚,胡佳和我们一行十多人吃完晚饭,与刘毅一起到他的画室参观。刚进门,一只壮实的藏獒迎着我们走来。居于长期形成的藏獒凶猛非常的概念,我内心默念“唵嘛呢呗咪吽”并靠边回避。刘毅微笑着说没事没事,它温和着呢,对藏獒我们有着些误解。我看着它心里想,朋友,你和刘毅是自己人,大家都自己人啊。随后,大伙儿进屋,一起与张张冷峻、厚拙、沉重的笔触雕刻成的因自焚而凝固的脸庞面对着。能说些什么呢?那晚,大家面对着这些黑白的、硬朗的画布,都没有谈及西藏和自焚,刘毅也没有过多介绍。我们心知肚明,有些心事是不用语言多余阐释的。那晚还难忘的是,刘毅将一串红绳送给我女儿并给她戴上,他说,此礼物是王力雄从远方带来给他的,有尊者的加持。还有,我头次与藏獒那么亲近,我楼着它,它温柔地爬在我面前,一起合影。多年前我前往藏地朝圣也接触过藏獒,我知我是异类,还是“入侵者”,从未敢搂抱。我还亲眼所见藏地各种汉人开的大小商铺,还卖一些贴满中文商标的仿名牌食品衣物及假饮料等。还有很多酒吧,里面喧哗着外地游客的各类鸡毛蒜皮呓语琐事,他们还不时将胸前手中的照相机神气十足摆出,对着眼前过往人和物以侵略性的态势任意拍摄。(图2:自焚流亡藏人图丹欧珠)(图3:自焚藏人丹增旺姆)某一天,我们没喝酒,慢慢喝茶。我俩单独处其画室,依然被一个个自焚藏人环绕着。我们谈及目前的西藏早已不是曾经的西藏,各色汉人拥挤而去,拉萨街头愈来愈少磕长头的原住民,多的是凝固的恐惧中与雪域圣地不相容的种种嘈杂,以及层层关卡,各种军警,漆黑的枪口。刘毅说,在西藏的历史上,在人类的历史上,从未有过如此众多的生命,以燃烧自己的方式表达出一种令人难以简单去理解的抗议。他在创作过程中,感受到了他们对他的巨大加持力,使无力的他有力地一幅一幅绘画着。三画的过程中心里特别压抑,他们实际上是为了人的尊严而自焚西藏和内地不一样,他更多地注重精神,不像内地更追求物质西藏精神更多地体现了信仰。——刘毅的话连续的自焚成为世界上从未有过的“奇迹”,刷新了人类面对强权的反抗方式。不知西藏绝境的人们,很容易将“自焚”看成“自杀”,且会联系到藏地几乎全民信佛教及其教义的文化语境。就算知悉西藏苦难,这么多人的自焚现实,也使旁观者很难以“应该或不应该”来做出个人的价值判断。毕竟,这是生命问题,不是一个或几个生命,是过百的庞大生命数据,且数据仍有增长的可能。当面对如此众多的用命点燃的抗议之火,如若用“不自由毋宁死”来解说,也会显得有些词不达意——短暂的死的方式很多,偏偏是此种烈火烧焦皮肉细胞痛苦显得分秒漫长实际死亡过程也漫长的极端方式。唯色今年3月5日刊发于纽约时报新闻网的《藏人的呼声终将被世界听见》文中说:“这几年来,我的记录常常追不上一个个生命被烈火燃烧的速度。至今,共有131位自焚者,其中只有少数跟扎白一样倖存,但数目无法核对,因为他们皆被当局扣押,全无音讯……只要藏人还有进行群体抗议的可能性,哪怕是面对镇压,就不会、也不需要采取自焚的方式。这出于绝望的行为,正如2012年10月4日在那曲县自焚牺牲的网络作家古珠所说‘要把和平斗争更加激烈化’。”极端的抗议反证极端的压迫,但这极端的抗议是个人自愿选择作为的,和平的,以此形成规模性的自焚运动亦非简单“情绪化”——如此众多生命接连选择失掉生命来抗议决不是个人的孤立的情绪化表现——而是理性的顾全大局的生命终极抉择,且无伤他者性命。我的理解是:这是宁死不屈英雄式的自我牺牲发出最强烈的抗议与地藏菩萨式的“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舍身供养、布施、救苦救难的深沉慈悲。我们还因此最为真切地体会到:这真正是一个绝不屈服于暴政的高贵民族。也正因此,这被红色铁幕笼罩隔绝的雪域,这些连迁徙走动也被限制且被整体消声的族人,不断让世界听到了他们孤绝的呐喊呼吁,让雪域之外的人们看到了几乎看不见的西藏的真相。要求图伯特自由,信仰和文化自由,要求民族平等,要求让流亡的达赖喇嘛回图伯特——这些比较明确集中的自焚者遗嘱,表达出了境内外博巴的心声。自焚的藏人们与境内外的藏人们,心肉相连,其所诉求的,并非关乎私人的蝇头小利,而是关乎一个民族的尊严和自由,以及存续问题。藏人作家嘉央诺布在《用更广阔的视野看待自焚》一文中说:“我认为这些自焚者是在使用一种宗教和历史的比喻手法,将一个广阔的政治理想人格化从而使之对普通图伯特民众而言更加简洁明了。我们应该还记得安珠仓•贡布扎西(Andrugtsang Gompo Tashi)曾经成功地通过为达赖喇嘛打造一个黄金宝座作为团结各个图伯特团体的手段,并最终形成了为图伯特自由而战的抵抗运动……对于所有的博巴、图伯特支持者和流亡政府而言,至关重要的是要在更广阔的视野中领会‘达赖喇嘛必须回归图伯特’这句口号,并且要让世界了解到图伯特境内的博巴们所要求的根本上就是让他们的主权领袖回归他独立的祖国。而这一诉求很明显绝非是仅仅一种修辞手法。”(图4:自焚藏人索巴仁波切)(图5:自焚流亡藏人拉巴次仁)藏人视自焚藏人为民族英雄儿女,刘毅立碑过程中虽然压抑,但也视其为精神标杆,他为藏人苦痛之时,充满着非同一般的敬意。他为了让更多人特别是汉人了解当下藏人处境,不断将自焚藏人画像上传微博及其它空间。封号了再传,传了复被封号,再接着传,因此,他在新浪转世了多次,国内被称较为“先锋包容”的《艺术国际》网其博客也早被封杀。刘毅在当局对自焚事件的全面封锁中翻墙浏览相关信息,从唯色的博客里找到自焚藏人的照片,为其画像。他在2013年初接受自由亚洲电台采访时说:“事实上这个事是很沉重的,我希望更多人能了解真实的情况。比如说在我身边几乎大家都不谈这个事。在国内,关于自焚的事,从新闻上根本看不着,我基本都是从网上得知的,包括自由亚洲和法广。”对于中共外交部发言人洪磊称“藏区发生的一些藏人自焚的事件,据我们的掌握,大部分跟达赖集团的煽动有关。”刘毅当然不认同中共当局认为“这是达赖集团分裂中国的行为”。他认为:“实际上藏区我去过很多地方,我觉得还是宗教上心灵上的创伤。我觉得达赖喇嘛尊者说的那句话特别好,西藏问题就是个道德问题,是文明和野蛮的一种较量。我现在画了40幅,我想还得继续画,我真希望再没有自焚了。”(图6:自焚藏人旺嘉)然而希望只是希望,在刘毅与自焚藏人的灵魂继续在画布上对话的时候,西藏的土地上,又传来不断更新的自焚信息。2013年12月1日,我和欧盟人权官员及一些外国友人一起与刘毅在其工作室会面时,他闭关在家许久,已完成了127幅自焚藏人肖像。这些朋友一眼认出了墙上的尊者画像和甘地画像,也看出了刘毅所画的地震现场(汶川地震和玉树地震),但对于将工作室占据大半个空间的自焚肖像,他们知道藏人自焚,但过半数人都只认识了解几位,有位在国内外企上班的朋友不知道任何一位自焚者姓名。有几位看后表示,他们一直很震惊中国的人权状况尤其是震惊藏人以自焚的方式表达抗议,同时也震惊刘毅的勇气,在恶劣的处境竟然不顾其它将这事件一一记录下来,据他们所知,当代中国艺术圈除极少数人外,都不关心本国人权现状更不用说西藏问题,大多是在“模仿西方陈旧的技巧”和“炫耀十分个人化的艺术理念”。12月3日下午5点左右,安多30岁牧民贡确才旦呼喊着“尊者达赖喇嘛永久住世”、“让尊者达赖喇嘛返回西藏”、“境内外藏人早日团聚”,在阿坝县麦尔玛乡政府前点火自焚。他倒下后被军警和警察抢走,他的妻子及其几名亲属等多名藏人因阻拦被拘捕。他为2009年迄今第128位自焚藏人。12月19日下午2点45分,42岁的安多桑曲人、阿木去乎寺僧人次成嘉措在阿木去乎镇的街上点火自焚,当场牺牲。他为第129位自焚藏人。自焚前他留下这样一份遗书:“雪域斗士次成嘉措为了藏人的团结与福祉而自焚——金子般的眼泪 /唉!眼泪,心口疼痛/亲爱的兄弟,你听到了吗?你看见了吗?六百万藏人的苦难向谁诉说?/黑汉人暴虐的监狱,夺走了我们黄金白银般的宝库,使百姓们处于苦难中,想起这,不禁流泪不止/将我宝贵的身体燃烧,为了尊者达赖喇嘛返回故土,为了班禅喇嘛获得释放,为了六百万藏人的福祉,我将身体献供于烈火/以此祈愿消除三界众生的苦难,走上菩提之路/ 佛、法、僧三宝啊,请护佑无助的人们,雪域同胞们,要团结xxxxx (此处字迹不清 )……———雪域斗士次成嘉措。”四我们现在的处境很困难根本没有自由——最近自焚藏人赤勒朗加的遗言2014新年伊始,2月5日晚约21时半,27岁的安多泽库多禾茂乡牧民、在家密宗修行者彭毛三智,在多禾茂乡第二完小(万青宁寄宿制完小)附近点火自焚。他迅即赶至的警察将重伤的彭毛三智强行带往泽库县,当局照常立即严密控制通讯,严防信息外传,因此彭毛三智目前状况不明,有消息指他在自焚现场已经牺牲。2月13日下午约18时半,25岁的安多阿坝贾洛乡人,曾为格尔登寺僧人洛桑多杰在被当地民众称为“英雄街”的阿坝县洽唐街(西藏自焚抗议运动的第一人扎白自焚之处)呼喊抗议口号,双手合十,点火自焚。部署在阿坝县城的大量军警迅即赶至现场,扑灭洛桑多杰身上的火焰后将他强行带走,目前状况同样不明。3月16日(被藏人称为“阿坝屠杀日”)早上7点,青海省黄南藏族自治州泽库县夏德寺外,29岁的僧人久美旦真自焚抗议。同日上午11点半,四川省阿坝藏族自治州阿坝县格尔登寺21岁僧人洛桑华旦也在英雄街洽唐街点火自焚,伤势严重的他被军警带走,五天后牺牲。洛桑华旦在遗书中有这样的话:“对全世界,特别是对汉人邻居要团结,只有相互团结有爱心,才可以将我们的想法向对方说明,也可以有所作为,不是吗?哦!我要向你们说的是,要时常把有利他人和有利自己区分来开,要常求有利别人,不求有利自己,因为幸福的根源是有利他人及团结一致。”3月29日下午3时多,住日登寺的31岁尼师卓玛在巴塘县(3月30日早晨去世的平措汪杰先生的家乡)被改名为“康宁寺”的曲德贡巴的转经路上点火自焚,在场藏人信众立即扑灭火焰并将烧伤的她送往当地县医院。医院随即被军警严密封锁,当地通讯曾被阻断,当时与她一起转经的三位尼师被警方带走,后无消息。4月15日中午12时多,32岁农民赤勒朗加在康道坞的孔色乡自焚抗议,当场牺牲。“我们现在的处境很困难,根本没有自由”;“藏人没有自由可言,连骑摩托车到县城购物都受到阻拦”;“如果自焚的话,对西藏整体利益有多大作用?对获得自由有多大帮助?”——这是他的遗言。2014年至今又发生了6起藏人自焚抗议事件,自2009年迄今,共有135位藏人自焚。据唯色记录的自焚者性别、年龄及身份为: “男性115人,女性20人。其中有24位父亲,10位母亲,遗下未成年的孩子。最年长的64岁,最年轻的16岁。大多数是青壮年,平均年龄约27岁。僧尼:3位高阶僧侣(Rinpoche,朱古),37位普通僧侣,7位尼师,共计47位僧尼,涉及藏传佛教格鲁派、宁玛派、萨迦派、觉囊派,以格鲁派僧尼居多;农牧民:67位牧民和农民,大多数是牧民;其中10位牧民曾是僧人,遭当局工作组驱逐出寺;4人曾是僧人,属自己还俗离寺。其中1位自焚牺牲的农民,原为藏传佛教噶举派寺院僧人;7位自焚牺牲的牧民,属藏传佛教觉囊派所在地区。1位自焚牺牲的牧民,是著名的贡唐仓仁波切的外祖父。其他:2位女中学生;3位男学生;3位在拉萨、康区或青海某地的打工者;4位商贩;1位木匠;1位网络作家;1位唐卡画师;1位出租车司机;1位党员及退休干部;1位护林员;1位洗车店店主。可以说,涉及藏人社会的多个阶层,其中这三个群体值得关注:僧侣;牧民;学生。还有两位是流亡藏人,是社会活动人士。”(图7:自焚藏人巴桑拉毛)刘毅和我都主要是通过唯色艰难的真相记录了解到稍微详细的自焚藏人信息,更多详尽的自焚者生平及自焚后续情况,因中共政府长期从未松绑对西藏的殖民镇压、精神专制和种族灭绝式的统治及信息封锁,外界很难全面得知。就算是《唯色博客》,其所发布的大量自焚者信息也难免“简要”。在其实时更新的《自焚藏人简况》文末,唯色补充说:“中共当局在全藏地颁布‘反自焚专项斗争实施方案’、‘关于反自焚工作暂行规定的通告’,强调‘哪里发生自焚案件就对哪里进行严打整治’,即对自焚者家人、亲属、所在乡村及寺院等进行连坐。并且,严密封锁自焚消息外泄,严厉打击外传自焚消息者,以及对自焚者亲友或所在地软硬兼施,令其闭口或编造虚假信息等等。在这种高压下,已经出现多起自焚事件在发生后数日、甚至数十日才艰难传出的情况,还出现了自焚者家人因遭威胁而不敢承认自焚实情的情况,还出现了西藏自治区高官矢口否认本藏区已有数起自焚发生的情况,还曾出现过流亡西藏政府与民间方面在统计自焚藏人人数上不一致的情况。更为严重的是,极有可能的情况是,全藏地及境外的自焚事件可能不止以上所记录的135起,可能有被当局动用一切力量竭力掩盖的自焚事件已经发生,外界却不得知。并且,仅依据目前所报道的(包括境外涉藏媒体和组织报道的,以及中国官方媒体如CCTV、新华社、新华网报道的)案例,至少有50起与47位自焚者相关的案例,其中至少有两百甚至更多的藏人因此被拘捕、被判刑,最高刑期是死刑(2013年3月13日自焚牺牲的四川省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若尔盖妇女贡觉旺姆的丈夫卓玛甲,被阿坝州中级法院以‘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最低也是一两年,更多的是数年重刑,但一定还有未被报道的连坐案例已经发生。”中共在1949年武装暴力夺取国民党政权建立“中华人民共和国”、开始极权奴役压迫统治的第一天,就开始军事威胁,通过北京的广播电台宣称:“中国人民解放军一定要解放包括西藏、内蒙、海南、台湾在内的中国领土。”据史料, 1950年10月7日,由军官王其美率领的解放军4万多人分八路向康区首府昌都发起进攻,大败只有8千余人的西藏军队,两天后侵占昌都。俘去多麦总管阿沛.阿旺晋美和其随行人员,打死4千余西藏军人。1959年,中共再次大举派兵入侵,武力镇压藏人,据说,3年间20余万军民遭屠杀。达赖喇嘛尊者在西藏3• 10和平抗暴50周年纪念集会上的讲话中说:“强压行为越来越严重,藏人被逼无奈,最终,於1959年3月10日举行了和平抗暴。当时,仅在几个月的镇压中,就有数万藏人被打死,关押、逮捕。同时,我和噶厦及政府的部分公务员,一起流亡印度。十万藏人,也先後被迫流亡印度、尼泊尔和不丹。这非同寻常的灾难,即使今天,藏人仍然记忆犹新。”(图8:自焚藏人多吉嘉)藏人的抗暴运动自此在从未间断的镇压之中从未间断,反抗压迫,护持佛法信仰和民族文化,以明确的政治抗议言行争取民主自由等权益,成为藏人超过半个世纪以来的真实主旋律。因为如被圈养的动物一般无自由,如此众多的藏人以自焚形成了自焚抗议运动,来对压迫者表达出强烈非常的抗议和诉求,也在呼唤着境内外各界的关注呼应。无论当局怎么掩埋屠戮真相,如何封锁与此相关的信息,自焚的火焰实在太强烈太刺目且太多,以一种极度鲜明的震撼真相撕破了中共对藏政策的画皮,不断晾晒出外界难以清楚看到或真切体会到的残酷的在目前中国政治生态中无解的“西藏困局”。藏人的自焚不会白白牺牲,海内外的呼应或多或少总在发生,且会不断增加。我感受到自2009年2月27日僧人扎白自焚抗议以来的与西藏有关的语境——海内外自由界谈起“西藏”,就联系起了“自焚”。自焚,成为“西藏问题”的热门问题,各国各界包括华人团体以不同的形式呼应着这异常壮烈的举动。仅就汉人知识界来说,王力雄、袁红冰、李江琳、朱瑞、唐丹鸿、傅正明、茉莉、盛雪、任畹町、胡佳、魏京生、郭国汀、黄翔、张玲、江天勇、滕彪、唐吉田、张博树、胡平、蔡楚、杨建利、廖亦武、贝岭、曹长青、北明、郑义、张敏、韦石、陈破空、唐柏桥、韩连潮、严家祺、潘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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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色 | 灰記:在香港看西藏電影 (2)—一個境內藏人的宣言

在“第二届西藏电影节(香港)”放映的6部电影之一《无畏》(即《不再恐惧》)在香港看西藏電影 (2)—一個境內藏人的宣言作者:灰記(盧敬華)轉自:灰記客「我不是要拍一部廣為人知的娛樂片。這部影片反映了西藏人的困境—無助而沮喪。」Leaving Fear Behind(不再恐懼/無畏),這部由境內藏人當知項欠(Dhondup Wangchen)拍攝的記錄片,是當知項欠和他在藏東相遇的藏人的一次集體宣言。他由07年10月到08年3月在藏東採訪了108個藏人,主要問他們對中國主辦奧運會的看法,但亦有很多關於西藏現況的感想和看法。當知項欠和協作人比丘久美喜措拍攝完畢沒幾天,就被中國公安逮捕。09年底,於青海以「分裂國家罪」,判監六年。他及時把毛片運往瑞士,由當地的「為西藏拍攝」前輯完成。影片除了採訪,亦穿插不少他向著鏡頭的獨白,也是他入獄前對自己故土的最後宣言和感受吧︰「現在中國常說,他們在保護和發展西藏文化和語言,他們一直向全世界發放這訊息,為此成立了很多機構和部門,然而他們說的和做的完全是南轅北轍。如果他們真的想保護和發展西藏文化和語言,他們就應該把住在藏區的漢人撤走,在整個藏區必須實施和使用西藏的文化和語言,否則談何保護。不可能。」「他們以建設文明城鎮為藉口,很多西藏人被強制搬遷。這些地方的建築從外表上看去很好。外人或許會認為西藏人得到非常優厚的待遇並且生活很幸福。而事實是西藏人不能自由地說出他們遭受的苦難。」事實上,拍攝這記錄片不但自己冒風險,受訪者也承擔說真話的風險。他在旁白中亦點出拍攝最主要的困難之一,是與人們面對面卻不能保證他們的安全。不過,很多受訪者對他說,如果他能將影片送給達賴喇嘛,他們那怕付出生命也不後悔。當他向受訪者說可以遮蔽他們的樣貌時,他們說,如不以真面目示人,給中國人看了便沒意思。顯示了決心和無畏。然後他隨著一個推著轉經輪的婆婆來到一個小寺院,一群長者秘密聚集,看達賴喇嘛接受美國國會金質獎章。看著這個場面,老人不是膜拜便是抺眼淚。有老人說,只要能死前看一下達賴喇嘛,100只牛和1000只羊也抵不過。一位老婆婆不失幽默,說如果達賴喇嘛能回到西藏,會高興得跳進河被淹死。然後一個長者說,達賴喇嘛回來是我們最大的心願,但難以實現,跟著便哭起來。鏡頭到了室外,一個年輕的女牧民對著鏡頭說,達賴喇嘛回來就是我的心願,說罷笑著轉身便走。然後一個男子打開鏡箱的門,裡面全是達賴喇嘛的相片。他說曾放在廳上,被警告不能展示達賴喇嘛的照片,現在只能偷偷收藏。達賴喇嘛是很多西藏人的核心應該是不爭的事實。灰記也曾因公於07年10月(與影片拍攝初期同一時間),同樣到藏東採訪。當地人很少願意主動跟漢人遊客交談。負責接載我們的司機跟我們混熟以後,知道香港跟大陸不樣,便主動向我們說出心裡話。他說他們內心是恨著漢人,至少八成以上藏人的心是向著達賴喇嘛的。我開玩笑說,你這樣說不怕後果嗎?在旁的一個藏人政府宣傳人員,裝作甚麼也沒聽到。他的表情灰記解讀為默認司機的說話,畢竟他們是相識多年的老朋友。前文談《對話》,內容講到達賴喇嘛對「投身」中共的阿沛阿旺晉美的看法。這影片亦有僧侶透露藏人官員被威迫利誘反對達賴喇嘛。中共要求這些官員在文件上簽字畫押,以顯示忠心,答允在公開場合表示不歡迎達賴喇嘛回到西藏,換來物質的犒賞。有僧侶乾脆說,達賴喇嘛不在西藏,根本談不上有宗教自由。這令灰記想起最近揶揄提前佔中的學生的基督教聖公會主教鄺保羅,他曾說過中國宗教自由沒問題。不知他聽到這些普通西藏人的說話會有何反應?西藏佛教和新疆伊斯蘭教固然受嚴厲打壓,大陸內地的希望獨立於官方組織的基督教和天主教活動亦受打壓,談何自由。而鄺保羅並非在中共威迫利誘下說出這些話。這些香港宗教領袖,以至香港其他領域的「領袖」,灰記不理他們是否為個人利益著想,這種千方百計要順應中共當權者,妄顧中國大陸無論藏人或漢人的生存狀況,以為這樣才能讓社會和諧的想法,終將會把香港的僅存的自由與自治斷送。而香港社會的上層正充斥著這些人。回到影片的「主題」,普通西藏人對京奧的看法。中國爭辦奧運會,與達賴喇嘛代表談判,曾令西藏人有過「遐想」,西藏的局面會有所改變。但…一位女士說,西藏人沒有獨立和自由,中國人有獨立和自由,她不想看奧運會;一位在路上的僧侶說,奧運會應該支持和平與自由,西藏人沒有和平與自由,不想看;一個青年乾脆說,達賴喇嘛參加這屆奧運會是千千萬藏人的心願;一位僧侶如此總結,原本很高興中國能主辦奧運會,因為中國答允會保障中國地區和西藏有更多民主、自由、基本人權。但中國獲得主辦權後,甚麼也沒有改善,而且壓迫愈來愈大。對很多藏人來說,壓迫發生在每日的生活當中。有牧民說,政府大量圈地,不准放牧,把藏人遷到一個地方圍起來。他們會支付補償金,不接受就說你違法。他們把土地放滿荊棘,令它長不出農作物,目的就是造成一種西藏人無法生存的環境;另一位牧民說, 中國人就要外界相信西藏就是窮困,需要他們援手。但其實西藏有的是土地及豐富的資源。他們就像哄孩子一樣,哄我們搬遷。目的要開發我們的資源。西藏人與香港人同樣面對粗暴的規劃和發展,但西藏人要抗爭更困難。此外,他們更面臨重大的語言和文化危機。一位青年說,一個西藏人便有十到十五個漢人,到處都說著漢語,談甚麼保護西藏語言和文化。影片末部,採訪了一個為牧民開辦的非官方文化及語言學習班,由一個二十歲青年發起。他的目的是希望藏人親如一家,希望不懂藏語和文化的人可以有機會學習。一位婦女讓兩個孩子來這裡學習,希望孩子掌握一些技能和藏語。這個學習班令灰記想起西藏官方愈來愈傾斜漢語的所謂雙語教育政策,愈高班越愈少用藏語。最近藏人作家唯色發現一些政府的工作證,漢字部分沒錯誤,藏字部分有超過20%的錯字。她苦笑道,超過20%錯字應該考試不過關。這宗「小事」反映藏文的嚴峻處境,一是西藏人的藏文水平在官方偏漢語政策下沒落,二是政府部門也懶得請一個有一定藏語水平的老師校對一下,覺得藏文有錯字沒有甚麼大不了。想當年港英政府,中文翻譯的政府告示可能文法有些古怪,但絕不會發生錯字的情況。這顯示中國殖民者對當地語文的鄙視到了一個甚麼程度。如果連藏人也習以為常,後果如何,不難想像。謀生途徑、語言、宗教、文化面臨如此衝擊,西藏人無助與沮喪可想而知。如果說香港現在面對大陸愈來愈粗暴的干預和衝擊,西藏可能已進入民族和文化「生死存亡」之秋。片末導演呼籲所有西藏人,無論境外還是境內,都要思考如何讓西藏回到西藏人那裏,不能靠一人之力,必須大家同心協力。「我們不要求完全獨立,達賴喇嘛的中間道路是我們的主要主場,循這條路繼續走下去。」不知道有多少西藏人看過這影片,是否有受「感召」?當知項欠六月出獄,正在調養身體。零八年至今,西藏情況不斷惡化,已有超過一百三十名西藏人自焚。除了自我犧牲,西藏人心中的憤恨還有甚麼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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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色 | 唐丹鸿:《西藏问题:帝国三部曲之三——转型帝国的西藏最终解决方案》

唯色拍摄于拉萨去年9月。西藏问题:帝国三部曲唐丹鸿之三、转型帝国的西藏最终解决方案1.你们这样的民族已不能拥有主权图伯特人卓玛嘉在《骚动的喜玛拉雅》中对他的同胞说:“研究政治学的那些精英们,并没有完整的告诉我们,什么样的民族拥有主权?什么样的民族已经不能拥有主权的问题?” 这位1976年生于安多的年轻的历史教师,为思考这个问题付出了自由的代价1。在离圣地拉萨不远的曲水监狱里,十年刑期的卓玛嘉也许能望见空中自由的白云。白云之下,那片河山壮美的高原上,谁诞生并一直生活在那里?谁创造了那里的文明?谁管理了那里的土地和子民?谁记忆了那里的历史?对于这一切,卓玛嘉都有清晰的答案:“曾经强有力地影响过我们的生活的区域,树立了我们的信念,创造了我们的文化,塑造了我们历史的这所有的集合,被另一个组织形式在未获得法律的许可之下,摧毁了——我们的主权。”这所监狱,以及五十多年来兀然在高原建起的成百上千牢狱里,杀害了、关押了无数像他那样坚持的人:“我们从自己的历史了解到,我们曾经确实有过一个完美的主权……具有一套独特的政治制度,包括军队、法律、外交等,直到1951年为止……西藏过去是一个独立的国家,现在是一个殖民地,未来将会成为最后一个新兴的民族独立国家。”若无意外,距今再过一年,卓玛嘉就服满他的十年刑期。他出狱后将会面对这样一本书《中国民主转型中的西藏问题》2,作者是被称为宪政学者的、自我定位为“站在宪政自由主义立场的”张博树先生3。在张先生的论述中:西藏“臣属”于元朝、西藏“臣属”于明朝、西藏“臣属”于满清,西藏的事实独立没有得到中华民国的承认,1949年中共建政后占领图伯特,不是侵略而是“行使主权”——归结到未来,中国即使转型为民主制度,根据《国际法》“民族自决权”中有一条限制,即“民族自决权不能被用作分裂主权国家的法律工具”,因此藏人没有民族自决权4。2.一口通吃的“中土政权”《中国民主转型中的西藏问题》在梳理图伯特(西藏)与蒙元帝国、与明朝中国、与满清帝国的关系时,有一个频繁使用的词“中土政权”。无论谈及“历史上”,还是论及蒙元、明朝、满清,行文中都会时不时用“中土政权”置换。这个“中土政权”有时笼统指代“历史上”、有时指代蒙元、有时指代明朝、有时指代满清。图伯特历史中的吐蕃政权、萨迦政权、帕竹政权、甘丹颇章政权,尽管具体的施政者不同,但都是藏人:同一血缘种族、同一文化背景、使用同一语言文字、信仰同一宗教,可贯穿统称为西藏政权,藏人也认同是同一性的国家政治实体,因此可以说存在图伯特(西藏)政权的史实,能得到藏、中以及国际学界的共同认同。与西藏政权相对应的、《中国民主转型中的西藏问题》多次使用的“中土政权”,到底是个什么政权呢?难道中国历史上有 “中土政权” 这一政治实体吗?“中土政权”是一个史实吗?作者在书里大量使用这一表述,刻意将“中土政权”植入不同的政治实体中,例如:“元朝以来700年西藏与中土政权关系”、“西藏和蒙古帝国乃至元朝中土政权”、“明代时期西藏对中土政权”、“满清时期是西藏-中土政权关系史上”等等。作者为何不将政治实体对应政治实体即西藏与蒙元、西藏与明朝、西藏与满清呢?为什么非要把蒙古帝国、华夏中国、满清帝国统统归于一个并不存在的“中土政权”呢?如果藏、蒙、回(东突厥)认同蒙古帝国和满清帝国是中国政权,如果世人和学界都认同蒙古帝国和满清帝国就是中国政权,如果中国人自己不曾痛表“崖山之后无中国,明亡之后无华夏”之伤怀,《中国民主转型中的西藏问题》还有必要创造一个“中土政权”的表述吗?研究中国历史、谙熟中国改写术的人,看见“中土政权”这个词一定心领神会:在中国政府宣传中,也常用“中央王朝”、“中原政权”、“中央政府”来模糊中国(汉唐宋明等)、蒙古帝国(元)、满清帝国(清)三种性质明显不同的政权:三者血缘种族不同、历史文化背景不同、语言文字不同,中国与藏蒙满的宗教也不同。最重要的是,在历史的当时,并不存在一个“多民族的统一国家中国”。无论是当时的中国人,还是当时的蒙古人、满洲人、藏人,都不认为蒙古人、满人、藏人是“中国的少数民族”。现代中国为了把周边国邦说成自古以来的领土,就把中国史改写成“自古以来的多民族统一国家”,用“少数民族入主中原”来表述中国的亡国史。外国人打进中国,在中国旧都上建新都,说难听点那叫骑在头上拉屎好不好?《中国民主转型中的西藏问题》一书的作者、学者张博树先生不可能不知道,藏、回、蒙、满被成为“中国的少数民族”是哪一年?跟中宣部使用“中央王朝”、“中原政权”一样,张先生既用“中土政权”表述历史中的华夏中国政权,也用“中土政权”表述蒙古(元)外来政权、满清征服政权,经过这一替换,它给国人一种错觉,好像中国是一以贯之的、从未亡国的、“自古以来的多民族统一国家。”张先生措辞含混地解释了一下不使用汉藏(中藏)关系而使用西藏与“中土政权”关系的理由:“元朝、清朝均为少数民族入主中原,但蒙、满统治者接受、继承了前朝汉人统治者留下的文化理念和治国纲常,这就为过去的‘蛮夷’统治现在的‘华夏’提供了合法性依据。”“元朝、清朝均为少数民族入主中原”——《中国民主转型中的西藏问题》原封不动地用了中共改写的中国历史说辞。呵呵,700年前的蒙古人就是中国的“少数民族”了吗?有什么考古文献能证明,宋朝中国是一个多民族国家,统治过长城之外那片蒙古人的地区和那时的蒙古人?是依凭中国统治者自己“天朝上国”的帝国想像吗?天下都是你国的,修长城干什么?蒙古帝国是世界史的一部分,该“少数民族”先已经占领了俄罗斯,28年后打过长城,将“中原”变成了蒙古帝国疆土的一部分,那时的华夏中国人是蒙古帝国的“奴隶中最底层的第三等”。这个蒙古帝国,与图伯特萨迦政权建立的供施关系,跟“中国”有何相干?同理,明朝末代皇帝知道女真人是大明的少数民族吗?明朝皇帝统治过长城之外满人的地域吗?满清立国难道是“少数民族”造反政变吗?清军和明朝军队打仗是中国内战吗?对应于图伯特,那时的藏人知道是在与“入主中原的中国少数民族”即“满族”建立供施关系吗?中国宣传里用“少数民族入主中原”,是精心设计的政治操作和洗脑术,给国人制造“中国自古以来就是多民族统一国家,有时少数民族当政”的幻觉,改写亡国史,从而以此“继承”同被殖民的藏和“新疆”的权属。“继承了前朝汉人统治者留下的文化理念和治国纲常”—— 天朝人的眼中,蛮夷是没有文化的。连驿站这么普通的交通设施,在《中国民主转型中的西藏问题》一书里,也被说成了蒙古人“仿照汉人”。接下来的逻辑是,只要你用了汉人的统治术,你就是中国人。蒙元、满清皇帝笃信藏传佛教,将图伯特高僧大德作为上师喇嘛供养,蒙元、满清皇帝作为施主布施军力保护,这难道是“前朝汉人统治者留下的文化理念”?若说朝贡册封,世上其它殖民国家也用朝贡册封这类“治国纲常”呢,都继承你国的?《中国民主转型中的西藏问题》,“重构解释”了西藏与蒙元和满清的历史关系。作者张博树先生作为一名曾经的中国社科院的学者,显然很清楚图伯特人关于蒙元帝国和满清帝国的认知,也不会不知道蒙古人自己对元朝的认知,也有渠道了解国际史学界对元蒙古帝国和满清帝国的学术判断。正因心知肚明,才那么心思绵密地虚设“中土政权”, 将“元朝、清朝均为少数民族入主中原” 植入文中,与中共手法一样,用今天的格局改写历史的实在,这还是学术吗? 张先生说:“蒙、满统治者接受、继承了前朝汉人统治者留下的文化理念和治国纲常,这就为过去的‘蛮夷’统治现在的‘华夏’提供了合法性依据”——好穿越,好魅惑,一时半会儿还看不懂,原来说的是:过去的外国人统治了中国,由于过去的外国人“以华治华”,所以现在的中国汉人追认过去的外国人是合法统治者——张先生怎么不早说呢?怎么不在南宋和明末的时候就说呢,要是您穿越到当时告诉了中国古人,陆秀夫何苦背着幼帝投海自尽?明末遗民何故不速剃发易服,以免扬州十日、嘉定三屠!那才叫真正改写历史。英国殖民印度期间,也使用了“以印治印”的统治之术。按张先生的逻辑,今天的印度人是不是可以认为,英国是印度的合法统治者呢?印度能否凭维多尼亚女王也曾是印度女皇,就宣称拥有不丹、缅甸等其它英属殖民地的主权呢?蒙古帝国统治中国97年,统治俄罗斯257年,这个“少数民族入主中原”的政权被明朝打出“中原”后,还在俄罗斯统治了一百多年,张先生何不将俄罗斯“臣属”给中国呢?说实话,中国特色的史学和法学方法让我挺不好意思的。被国共两党都推崇备至的孙中山已经说了:“中国几千年以来,受到政治上的压迫以至于完全亡国,已有了两次,一次是元朝,一次是清朝。”现在,为了利用藏蒙、藏满关系中的殖民因素,给中国占领图伯特寻找合法性,你们又表示蒙古人和满洲人统治中国是合法的了。公信力几乎为零的中宣部说“西藏自古以来就是中国领土”;张博树先生有着“宪政学者”的身份和“体制批评者”的公开形象,在《中国民主转型中的西藏问题》里,却根本不敢政治实体对政治实体,探究历史上的中藏关系(张先生表述为“汉藏关系”),却“论证”了西藏自蒙元帝国起就“臣属”于一个蒙、满、汉通吃的“中土政权”,这么“学术”地包装政治操作,真机智啊。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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