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权主义

萧瀚 | 0825 论政治革命与“社会革命” / 萧瀚

雲邊居士按: 本文发表于今日(2011年11月17日)发行的本期《阳光时务》(2011年第7期),现亦发表于此。 论政治革命与社会革命 萧瀚 摘要: 政治革命是要建立保障平等的自由等人权的政治制度,这是可能的,是一部分精英人物依靠共识、正确的观念以及意志的汇聚短期内可人为建构并完成的;社会改革是要改变由于良制的不完备性所导致的不公正,以及由于个人的懒惰等恶德或者每个人都可能发生的正常失误、神秘的命运所导致的不平等结果,因此它是不可建构的,是改良性的,是零星的、琐碎的、间歇的,它依靠永无止境的制度改进、人类的同情心和道德素养等落实到即使不是每个人但也得是绝大多数人的美德才能逐渐达成,并且是绝无可能完美无缺的乌托邦。 当代中国需要政治革命、制度革命,它是社会改良的一部分,甚至可能是最重要的部分。至于“社会革命”——这个伪革命话语体系中的虚假概念、伪概念早应该扔进垃圾桶了。 本文缘起 正如《布莱克维尔政治学百科全书》“革命的理论”条目所指出的,马克思对革命概念的使用使其进入现代语境。马克思使得“革命”第一次从以前的政变含义变成了一个包含着全息含义而非仅仅政权更迭含义的革命概念。 马克思在其《政治经济学批判》(第一分册)的序言中提出过“社会革命”的概念: “我所得到的、并且一经得到就用于指导我的研究工作的总的结果,可以简要地表述如下:人们在自己生活的社会生产中发生一定的、必然的、不以他们的意志为转移的关系,即同他们的物质生产力的一定发展阶段相适合的生产关系。这些生产关系的总和构成社会的经济结构,即有法律的和政治的上层建筑竖立其上并有一定的社会意识形式与之相适应的现实基础。物质生活的生产方式制约着整个社会生活、政治生活和精神生活的过程……社会的物质生产力发展到一定阶段,便同它们一直在其中运动的现存生产关系或财产关系(这只是生产关系的法律用语)发生矛盾。于是这些关系便由生产力的发展形式变成生产力的桎梏。 那时社会革命的时代就到来了。 随着经济基础的变更,全部庞大的上层建筑也或慢或快地发生变革。在考察这些变革时,必须时刻把下面两者区别开来:一种是生产的经济条件方面所发生的物质的、可以用自然科学的精确性指明的变革,一种是人们借以意识到这个冲突并力求把它克服的那些法律的、政治的、宗教的、艺术的或哲学的,简言之,意识形态的形式。”(《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3卷.页8—9》) 即使是在历史唯物主义学说的框架内,马克思也从未将政治革命与社会革命混为一谈,不但没有混为一谈,最先对这两个概念进行区分的恰是他自己,这种区分的原因也在于他并不认为两者必然是同步的,也不认为两者是可以相互替代的。在1872年的《关于海牙代表大会》的演讲中,马克思说: “我们知道,必须考虑到各国的制度、风俗和传统;我们也不否认,有些国家——像美国、英,如果我对你们的制度有更好的了解——也许还可以加上荷兰——工人可以利用和平手段达到自己的目的。”(《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8卷.页179》,这段话之后,他还加了一句“但是,即使如此,在大陆的大多数国家中,暴力应当是我们革命的杠杆:为了建立劳动的统治,总有一天正是必须采取暴力。”) 与前述《政治经济学批判.序言》中提到的“亚细亚生产方式”相榫合,马克思不可能认为(至少是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中国有社会革命的条件。但由于被歪曲的马克思主义以及列宁的《国家与革命》在中国的传播,革命话语一直是近百年来中国政治话语中的核心概念: 人们从欢迎革命话语到获得一个未必想要的革命后果,再到当今大量的革命恐惧论,无不充斥着对革命话语的语义歧义和误解甚至歪曲。 对革命话语的梳理和澄清,与区分并重新解读“政治革命”与“社会革命”具有密不可分的关系。本文就是出于这一目的的尝试。 一.概念:革命、政治革命、社会革命 英国政治学家海伍德(Heywood)认为“‘革命’一词的最初含义是周期性的变换(来自动词‘循环’,即‘to revolve’),正如1688年英国所谓的光荣革命对‘正当的’政治秩序的恢复一样。然而,法国大革命(1789年)确立了现代的革命概念,即革命是一个破坏与取代旧秩序的戏剧性与深远性的变化过程。”(【英】安德鲁.海伍德著,吴勇译《政治学核心概念》,天津人民出版社,2008年版) 海伍德对“政治革命”的定义是:“是包含超出法律范围的大众行为的群众起义,它们通常(并不必然地)带有暴力的色彩。这就将革命与(武装)政变——小团伙摄取权力的行为——区分开来。革命不同于造反和叛乱,因为革命导致根本性的变革,即政治制度的变革,这与纯粹的统治精英的更换或政策的变化并不一样。”(同上) 海伍德还认为“社会革命”是“所有制和经济制度的变革,在马克思主义的理论中就是‘生产关系’的改变。”(同上) 其实,上述海伍德对革命和现代革命的概念分析除了现象描述值得部分赞同之外,对革命、政治革命和社会革命的实质性分析都不到位。 在理解马克思的革命理论时,一个特别重要的前提是必须将其革命理论置于其历史唯物论的框架中,才能考察其思想的正确性和谬误性。由于马克思的阶级斗争理论存在着不可弥补的现实无法对应的漏洞,也就是说,作为一种社会理论,马克思的学说有其抽象的分析价值,但并不具有现实的指导性操作价值。(一个简单的道理是,阶级斗争学说是一种近似性的理论分析框架,而并非现实本身,例如工人罢工并不能被确切地定义为就是工人阶级的反抗,因为工人是具体的,参与和支持工人罢工的除了工人还有其他人,这种情况下每个具体的人都不能被抽象化,将抽象的理论机械地对应于人的现实身份常常是灾难的来源,例如1949年以后中国逐渐建立从而导致灾难并且最后在现实中被实际废止的阶级身份制。)因此,包括政治革命在内的马克思革命论,脱离了西方政治学主流,离开了政体以及限制权力、权力分立等最基本的主流政治学,而代之以抽象的阶级夺权这种与政治学本义毫无关联的空中楼阁,世界历史的发展充分地证明了马克思这套革命论用来指导政治实践和社会实践是极其有害的。(斯考克波尔的政治社会学名著《国家与社会革命——对法国、俄国和中国的比较分析》则只是对“社会革命”进行事实性研究,而未及价值性研究,并且由于是在继承马克思阶级斗争理论基础上的社会理论,因此将阶级斗争作为导致社会革命的最重要元素,因此其研究的结论对于如何理解“社会革命”有很高的社会学价值,但并无多少政治学价值。) 如果以阿伦特“革命唯一且向来的理由是自由”(阿伦特《论革命》)这一政治学而非社会学的根本性定义而论,政治革命究其实质,是指对政治制度进行变革,而且这种变革必须是有利于保障人权、保障个体与群体在不损害他人利益基础上自由选择符合自身幸福诉求的生活。并非对政治制度进行根本性变革就可以被称为革命,是否以暴力手段达成目的也不是确定一项政治制度变革是否称得上革命的关键,虽然需要大众一定程度和范围的参与可能是必不可少的。 至于“社会革命”,海伍德的定义至少与“社会革命”概念的提出者马克思的思想存在严重分歧,马克思所谓的“社会革命”,其社会概念本脱胎于黑格尔的“市民社会”,因此,所谓社会革命,在马克思那里,虽然所有制的变革、经济制度的变革都是其中根本性标志,但也不能将社会革命仅仅视为这两项的变革,马克思的“社会革命”内涵要比它们广泛得多,内容可谓包括社会生活的一切方面——当然包括政治,也包括人们日常生活的全面变革。因此,马克思在区分政治革命与社会革命的同时,其实在概念种属关系上存在逻辑上的问题,即政治革命其实是从属于社会革命,两者的区分并不具有逻辑上的平等地位,只是出于分析问题的需要而进行的区分。如果不将马克思的社会革命论置于其阶级斗争理论框架中,那么社会革命仅就其现象而言,后来的社会革命观念与马克思的观点也存在很大的内涵分歧,问题在于,即使抽掉了阶级斗争论基础的社会革命观念也存在严重的理论误区。 二 . 政治革命与社会革命的分野 进行上述概念澄清之后,对政治革命和社会革命进行深入的探讨才有可能。讨论任何现实的问题,即使以理论的方式进行,也不得不与具体现实相映照,讨论革命问题同样如此。 在人类历史的长河里,人类就制度进行的变革以及在社会演进方面都已经有了不少经验和教训,而社会理论家的一个重要使命,是在于对这些历史事实进行梳理、分类,从中寻找出某种具有普遍性的命题,以帮助现在和未来的人类尽可能少走弯路,少付代价——“革命唯一且向来的理由是自由”这一阿伦特命题不但是她对革命本身的精确把握,也是对人类的愿望,同时还是检验历史的重要根据。 没有哪个国家像英国人那样自豪地认为自己是自由最受保障的国度,这不是偶然的,从1215年的自由大宪章以来,英国建立了一系列保障人权的制度,自由大宪章本身就是贵族通过战争战胜国王的结果,制度意义上,这份被后世一再提及并且在现实中发生效用的宪法文件,本身就是革命。1640年的英国革命以及1688年的光荣革命,其根本问题依然在于限制王权,如何在议会和王权之间达成一种制衡性的权力平衡(并且能够保障人权)——所谓资产阶级革命之类的标签其实毫无意义,正如将这个标签贴在16世纪进行了独立革命的荷兰共和国头上也毫无意义。 18世纪发生了两场常常被相提并论的革命,就是法国革命和美国独立革命,法国革命是一场典型的社会革命——它包含政治革命,但远不仅是政治革命,它试图解决一切政治、经济、文化等问题;而美国独立革命则只是一场政治革命,政治革命之外的社会革命根本不在其考虑范围内,也没有任何意愿,就是11年后的美国联邦宪法的制定,也与此毫无关联,反倒是70多年后的美国南北战争是一场社会革命引发的战争(这次社会革命带来了近62万人死亡这一灾难性后果,而当时的美国总人口也就3100万人。)。 20世纪的苏俄、中国、北朝鲜、东欧等都进行了包括政治变革在内的所谓社会主义社会革命,另外还有土耳其的全盘西化社会革命。苏联和东欧并在20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发生了取径自由民主宪政共和的政治革命。 从上述社会革命与政治革命的历史以及革命之后的结果来看,没有一个国家的“社会革命”有什么好下场——包括美国南北战争,这场内战使得美国青壮年男子伤亡惨重。在这些进行社会革命的国家里,通常都出现人权状况比革命前更糟糕的后果。比法国社会革命更糟的是,20世纪进行社会主义社会革命的国家无一例外地建立了极权制度,连革命前虽然存在严重问题但基本尚可的制度都没保住,官僚集团的权力无限扩张,甚至基本人权都遭到灭顶之灾,更谈不上自由、幸福与安全,而财产公平正义和平等也都更是镜花水月。 用一个也许未必那么准确的词语概括,社会革命导致了“内战”——除了美国南北战争仅仅持续了四年,其他社会革命国家的这种内战长期持续,形成本国官僚集团对本国人民的持久奴役,这是通过暴力革命获得无限权力之后的官僚集团针对本国人民的国内战争。 之所以会发生这种后果,不仅仅与革命者集团无限的权力欲和乌托邦欲有很大关联,也与这些国家国民的愚昧存在很大关系。在以消灭私有制为基本经济追求的社会主义社会革命国家,革命前人们的私有财产就没有得到过严格的司法保护,而他们居然会相信一个取消私有制的制度能给他们带来福祉,这是非常典型的妄想瓜分他人财产的懒汉的报应。 由于制度与社会存在着某种逻辑关系,存在着互动关系,简单地将社会视为良制的基础,或者将良制视为美好社会的基础,可能都是偏颇的。如果仅仅从逻辑上分析,会发现一个奇异的现象,即 拥有尽可能多的有自由意志和美德的公民,确实会是催生良制的基础,这在逻辑上说得通,问题是,如果说只有有了良制才能催生一个美好社会,在逻辑上同样说得通。 于是,良制与美好社会之间的关系就变成互为因果的鸡生蛋蛋孵鸡的问题。 美国革命迄今已有235年的成功案例,给了世界一个十分重要的启示:建立一个良好的限权性宪政政治制度,是保障人权,继而保障全社会朝美好社会发展的基础。革命者非常清醒地意识到,他们只能尽最大可能将如何选择生活的权利留给人民自己,而不是越俎代庖假冒上帝替别人去选择。他们并没有自作主张地赋予人民“幸福”,而是保护人人有权追求属于他们自己的幸福的权利。 而掌握权力的社会革命家们却总是喜欢自充上帝,他们知道什么是幸福,他们甚至知道什么是别人的幸福,尤其是他们认为幸福只有一种,就是他们准备兜售给人民的那种,如果人民不接受,他们就要用暴力强迫人民接受。社会革命家们几乎无一例外地对建立限权宪政政府兴趣不高(孙中山从一个政治革命家转向社会革命家,最初也对于建立宪政政府下力有限,而忙于社会革命,以至于最后蜕变到要建立万能政府),不但兴趣不高,甚至反对宪政制度,从而建立极权政治。 依然以阿伦特的“革命唯一且向来的理由是自由”衡量,政治革命是要建立保障平等的自由等人权的政治制度,是要建立权力分立和有效制衡的政治制度,目的在于保障基本人权,保护人民不伤害他人利益也不受他人伤害的生活自由选择权。这是可能的,是一部分精英人物依靠共识、正确的观念以及意志的汇聚在短期内可人为建构并完成的,这是一种现实中可以兑现的,在有效的条件配合下,甚至是可以立刻建立的。 社会革命即使是全社会的共识,因为涉及每个人的经济精神利益,一旦实施,则可能导致大量的社会冲突,因此它会导致观念与现实的断裂。而社会革命家们可能会通过宣传,制造尚未到来时人们因利益未受直接损害时的认同,这种认同是虚假认同,在现实面前可能一秒钟就土崩瓦解。也许每个人都希望自己生存的所在是个天堂,但问题是不存在天堂,尤其不存在每个人都可以不劳而获的天堂。因此,社会革命家们用乌托邦说服人,一旦获得权力而要贯彻乌托邦政策,则只能使用暴力奴役人民——而奴隶是不可能建立什么天堂的,不但不可能建立天堂,连建立人间都很困难,只能建造地狱。 从一个正常的社会发展图景来看,社会改革是要改变由于良制的不完善导致的不公平结果,要改善由于个人的懒惰等恶德以及每个人都可能发生的正常失误与那些神秘的命运所导致的不平等结果,因此它是不可建构的,只能是改良性的,是零星的、琐碎的、间歇的,它依靠人类的同情心和道德素养等落实到即使不是每个人但也得是绝大多数人的美德才能逐渐达成,永无止境,并且是绝无可能完美无缺的乌托邦。社会改革的这些性质来源于人性本身,也来源于不可控的环境与自然因素,因此,它必然是与人——即使不是每个人但至少是绝大部分人的自身修为以及人类永远无法预测的好运与厄运相关,也因此, 社会改革是不可能用革命思维达到目的的,从这个角度看,如果将突变性作为革命的基本现象元素,那么社会革命这个概念本身就是错误的,因为,它在现实生活里是根本不存在的虚假概念,社会革命是一种伪革命。 (马克斯.韦伯在《经济与社会》中对阶级斗争分析法中就有类似深刻批判) 从美国独立革命以及其他各国大量社会革命的历史中,至少可以获得如下基本的经验和教训: 如果制度腐朽,那么以建立保障个体自由等人权为基本目的政治革命是必要的,甚至是必需的,但社会只能改良,不可能革命。否定政治革命的必要性,与倡导奴役有理并无本质区别,而动辄倡导社会革命,则是另一个极端,这种伪革命同样导致奴役。 三.政治革命与社会改革的关系 从马克思本义来看社会革命,那么政治革命从属于社会革命,但前文已经论证过社会革命这个概念是个伪概念,是个现实中不存在的东西,若以阿伦特对革命的限定而论,社会革命几乎都以失败告终,不仅如此,它同时也给千千万万人制造苦难与奴役,是阿伦特意义上革命的反动,是典型的伪革命。 政治革命与社会改革之间存在某种关联,不仅是逻辑关联,也是具体社会现象的事实关联。在人与社会的关系中,政府是作为制度代表者的一个中介,在人与政府的关系中,社会也是一个中介。在政府与社会的关系中,人也是一个中介。 如果将存在一定疆域的具有封闭性的区域性生活视为一种权力场域,那么可以发现个体、社会、政府存在着这样一种权力关系:个体的选择成就个体生活,个体的联合造就社会,人的联合成就社会,政府维护两者。一个良好的生活状态应该是:政府保护人民的自由,政府保护个体的利益、社会利益和国家利益,社会通过制约政府保护个体的利益和社会利益、国家利益,个体通过联合的社会制约政府,保证其保障人权的职能。由于政府拥有合法的暴力和各种经济能力,因此,政府的权力必须受到限制,对权力的限制程度取决于保障人权的强度与保障社会利益、国家利益的必要性。因此,通常而言,政府权力的大小与人权保障程度、社会利益保障程度需要某种动态均衡,既非成反比(虽然在绝大部分情况下可能是成反比),更不可能成正比。而限权的方式,经过人类数千年的试错,已经基本上形成代议制立法、责任制行政、法官独立行使司法权的司法三权分立的权力内部制衡模式,以及社会通过选举、言论自由、保留反抗暴政天赋权利等形成外部制衡的双重制约机制。 一个成功的政治革命,通过建立自由民主宪政共和的政体(即上述内部与外部双重制衡机制)来实现“唯一且向来的理由是自由”这一革命目的。唯有有了这样的制度革命结果,人权得以保障之后,社会改良才可能通过具体的个体努力和社会的共同奋斗,点滴、零星、间歇地实现。相反,若无法建立上述保障人权的自由民主宪政共和政体,那么由于被奴役的人民无法自由联合成一个有力量有作为的社会,那么社会改良也就不可能。 清醒的政治革命者从来不会以为一个好制度建立之后就万事大吉了,在1787年的费城制宪会议上,华盛顿认为这部宪法能维持20年就不错了,而富兰克林则更是悲观地认为最后还是会以专制收场。因为任何好制度都需要人去操作,美国迄今还在使用这部宪法,而且这部宪法在美国人日常生活中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这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有一部好宪法好制度,还因为美国人民为这部宪法的实施作出了具体的看似琐碎却至关重要的贡献。制度并不直接创造美好,它只是保护并鼓励人们去创造美好,当好制度懈怠时,它也会妨碍人们创造美好。因此,好制度鼓励和保护人们进行社会改良,但它并不会直接进行社会改良——如果用权力进行直接改造,还可能带来恶果。因此,它与社会改良之间的关系是间接的,无论什么情况下,人本身的行为几乎都是最重要的。 华盛顿和富兰克林等这些美国国父们之所以会有这样悲观的想法,是因为他们谨慎,因为他们深知,好制度并不直接创造自由,好制度只能保护自由,自由也并不直接等于美好和幸福,并不代表就是创造与愛,在自由与一切美好之间还有很远的路要走,自由的基础性价值在于,它赋予你对美德和恶德的自由选择权。因此,自由未必产生美好与幸福,但没有自由也就没有美好与幸福。一个性质相同,结果相反的例子是,即使是经历了社会主义社会革命的国家,各自建立极权政治之后的人民生活虽然存在某种普遍性,但也有很大差异。例如,匮乏是几乎所有共产极权国家的共同特征,但人权被侵害、私生活被侵入的程度却因国而异。在朝鲜与中国行之有效的那些极权政策,在古巴就会大打折扣——一个那么热愛舞蹈的民族,灵魂本身的自由度是那些日常生活如墓碑一般死气沉沉的民族不能比的。可以说,这依然体现了类似的制度下,人本身的差异所产生的结果也有很大差异。 哈耶克因为极权主义的狂妄、愚昧与灾难而反对一切建构主义的社会革命,这反对并且包括了政治革命,他认为人类一切相对美好的制度与社会都是自生自发的自由扩展秩序。但哈耶克这一观点是错误的,在我认识到政治革命与社会革命的分野之前,我曾长期服膺于哈耶克这一观点,而历史事实表明,哈耶克这一观点不符合历史,甚至与其推崇美国也是自相矛盾的。如果哈耶克的观点能够成立,那么一切革命都是错误的——而历史上许多革命都是成功的这一基本事实就否定了他的判断。哈耶克的错误就在于他没有区分政治革命与社会改良的不同特性,并且以一种相对主义的立场论证自由未必对每一个人都是正面价值(尤其是政治自由)——但正如列奥.施特劳斯所说,如果一切都是相对的,那么吃人肉也只是个口味问题。哈耶克忽视了阿伦特所十分关注的一个问题,即在极权主义之下,个体确实很难有作为——这意味着热愛自由者未必能为自己的自由做什么,因此,失去自由甚至并没有为自由而奋斗并不意味着人们不愛自由——而这正是阿伦特的非凡洞见。再者,在长期奴役的国家里,绝大多数人对自由的向往甚至需要一个觉醒和熟悉过程,至少对于享受过自由乐趣的人们而言,要让他们重新回到受奴役状态绝对是极难忍受的。如果哈耶克将服从奴役视为自由的一种,那么他也就瓦解了自己的理论——因为奴役制下,他所倡导的社会改良是不可能的。 结语:什么是中国的问题 大陆中国人一大可悲,是62年来,普及教育才刚刚开始,国人就接受了一套全面洗脑的所谓教育,这套洗脑教育中存在着大量严重错误的价值观以及思维剧毒。 革命话语是洗脑教育的重点内容之一,数代人都被这套剧毒物所毒害——包括我自己。今日中国最重要的问题,与极为重要的革命话语混乱相关的是思维的严重混乱,这种思维混乱一方面来源于刻意的愚民教育和愚化宣传,另一方面也来源于人们自己缺乏思考习惯,以及思考能力。 就革命话语而言,自20世纪90年代以来,中国知识界和思想界的基本取向是否定革命(思想界最初否定革命,是对官方革命话语体系的一种反动,但这种出于逆反心理的反动并没有经过理论的深刻检验,一股脑儿囫囵吐枣式就全扔了,而其实89之后官方自己就已经讨厌革命话语了,因为他们深知那会是他们的坟墓),包括影响极大的李泽厚、刘再复先生的对话录《告别革命》,以及最近李泽厚先生再度用轻蔑甚至轻佻的口吻谈论辛亥革命。轻易否定革命者都对革命这个基本概念没有下过真正的功夫,他们既没有能力区分政府与社会,随之也没有能力区分政治革命与社会革命,同时包括李泽厚先生在内,这些政治学、法学(尤其是公法学)的外行知名人物,仅仅通过想象而不是建立在深入求知基础上的思考,就轻易地对革命问题发表意见,我甚至敢断定,他们连人民有反抗暴政的天赋权利都是不敢承认的——如果承认这一点就无法否定政治革命是任何一个奴役制度下人民的正当权利。告别革命,是一种奴性的话语体系,就其本质而言,与动辄倡导社会革命的极权话语两极相通。 无数成功与失败的案例都表明,政治革命要彻底,社会改良要耐心,政治革命的彻底成果要全心全意地维护与巩固,而社会改良要谨慎、节制、渐进。智慧的革命家如美国国父们严守自己的界限,不越雷池,让真正的选择归于人民自己;愚昧的革命家则热衷于当救世主,妄图用权力实现一夕成就天堂的社会革命美事,而对于政治革命却不下功夫,潦草对待,维护不力,甚至破坏有方。(可参考拙作《辛亥成败百年回眸》对孙中山后期的分析和评价 http://xiaohan.blog.caixin.cn/archives/25427 ) 我在《简议改良与革命》一文中说: “从奴役走向自由是革命,从专制走向民主是革命,从集权走向分权是革命,从伪共和走向真共和是革命,从极权走向宪政是革命,从统治走向自治是革命,从臣民走向公民是革命,从人治走向法治是革命。被称为转型时代的当代中国,这个时代就是革命的时代。对于自由而言,革命已无法拒绝。” 这段话所指的革命,是以制度变革为目标的政治革命,而非社会革命。 当代中国需要政治革命、制度革命,它是社会改良的一部分,甚至可能是最重要的部分。至于“社会革命”——这个伪革命话语体系中的虚假概念、伪概念早应该扔进垃圾桶了。                                          2011年10月22日於追遠堂   财新博客版权声明:财新博客所发布文章及图片之版权属博主本人及/或相关权利人所有,未经博主及/或相关权利人单独授权,任何网站、平面媒体不得予以转载。财新网对相关媒体的网站信息内容转载授权并不包括财新博客的文章及图片。博客文章均为作者个人观点,不代表财新网的立场和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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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选举与治理 | 美国想为中国装上“安全阀”

美国想为中国装上“安全阀” 作者:丁咚 来源:作者赐稿 来源日期:2011-11-15 本站发布时间:2011-11-15 9:57:19 阅读量:77次     在刚刚举行的亚太经合组织峰会期间,美国总统奥巴马警告中国改变汇率政策和保护知识产权不力的状况,称美国人民正在对中国失去耐心。面对美国颇为咄咄逼人的攻势,中国国家主席十分委屈地要求美国也应该尊重中国在亚太的正当利益,并且声辩说人民币汇率并不是导致美国经济衰退的因素,即使人民币升值了,美国经济也不会因此恢复,倒是美国一直以来对华严控高技术产品出口,限制中国企业对美投资影响了美中贸易的平衡。   中国国家主席在檀香山的表现其实正是当今中国外交处境的真实写照。中国为了实现稳定发展,对外战略以和为贵,避免一切对抗因素,从越南到印度,从菲律宾到美国,无论外界如何对华表示强硬,中国总是一副笑脸,只要与人家会谈,就希望有关国家如同中国一样“从战略高度和长远角度”看待彼此的关系,消除冲突,维护和平。正向我们看到的,我国不仅与美、日、印等大国如此,就连周边小国越南、菲律宾屡屡突破底线对华挑衅,中国仍然不厌其烦对其进行让步,直到对方实在不好意思继续板着脸为止。   这是因为中国的发展面临脆弱的微妙时刻,经过数十年的改革开放,在经济领域发生了深刻的转型,但也由此导致执政党对经济社会的驾驭能力变弱,在金融危机的打击下,其权威受到质疑,而且,随着国内矛盾的加剧,社会上群体性事件此起彼伏,规模越来越大,参与的人越来越多,对执政党造成了巨大的压力。因此,近些年来,中国经济出现了某些倒退的倾向,国家资本主义抬头,而私人资本主义受到打压。同时,在政治、文化上也出现了紧缩的趋势,加强政治和意识形态控制,在经济资本主义化的同时,保持政治和文化的社会主义传统,成为执政党的新追求,以此恢复执政党对中国经济社会的强大控制能力,并最终加强对人的控制。执政党认为,只有这样,才能避免国家失去控制,社会变得混乱,经济衰退,引起政权崩溃。   在这样的国内背景下,中国的对外表现令那些民族主义者心痛不已,他们通过种种方式表达不满,甚至罕见地在某些媒体上表达出与官方论调不相一致的观点来。前不久以民族主义堡垒著称的《环球时报》就因为这个被外交部发言人委婉地进行了批评。   我想,中国的“和平诚意”是任何人都不会看不到的,包括美国。美国是世界上最重视观察、研究中国的一个国家,对中国的情况掌握得一定很多,因此对于中国政权在内部困境下的对外政策应该了如指掌。   但我们看到,美国总统在亚太经合组织元首非正式峰会上大力鼓吹TPP(跨太平洋战略经济伙伴关系)协定,公开表明美国将主导这一多边国际组织,舆论普遍认为,此举针对中国的意图明显。除此之外,美国在近一段时期以来,在亚洲的姿态越来越高调,奥巴马、克林顿多次强调美国重返亚洲,克林顿说将加大美国对亚洲的战略、经济、外交投入,奥巴马明确提出将强化美国对亚太的领导,而从美国对亚洲的经济、政治乃至军事布局,特别是在本次峰会期间积极推动TPP协定谈判来看,美国已经着意要在亚洲与中国争夺影响力和领导权。   正是在这一情况下,中国国家主席才罕见地在外交场合表现出强硬的一面,声称中国在亚洲也有正当利益,并反击美国自我保护意识太强 才导致美中贸易不均衡。   中美关系由此进入一个更为复杂的新阶段。如何看到中美复杂关系,它们是敌人、朋友抑或伙伴?当然从官方的表态来说,双方所致力的是发展积极的全面的建设性的双边关系,在经过克林顿政府与中国的战略伙伴关系之后,中美关系重新进入务实的轨道,美方试图抛弃浪漫主义幻想,认真而负责任地处理两国关系。   我想给中国的民族主义者浇一盆冷水的是,把美国视为敌人绝对是个战略性的错误,在中国饱受列强侵凌的历史上,美国从未真正加入它们。现在有一种舆论企图强化中国民众对美国的一个印象,即美国在亚洲的经济、政治和军事布局,是为了围堵中国,乃至搞垮中国,就像当年对苏联一样。这个论调在某种程度上受到默许乃至纵容,以激起国内“爱国主义”热情,将焦点指向外国而不是内部累累问题,以此减轻内部维护稳定的压力。   种种迹象表明,美国对中国实施的是双轨战略。一方面从正式立场来说,是要与中国建立长期的积极的全面的建设性的关系,换句话说,就是要与中国进行国家间的合作,促进双边关系发展,并在美国主导下维护国际秩序的稳定。   另一方面,美国真切地感受到了中国发展带来的冲击,美国在亚洲乃至全球的利益受到了挑战,特别是随着中国经济实力的增强,不可避免地加深了与亚洲、欧洲乃至美国后院美洲的关系,同时,中国的发展并不透明和清晰,未来向何处走始终是个难猜的谜,我想这对于中国国内来说也是一片迷茫,个中道理不言自明,经济与政治、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的冲突如何解决,对中国而言是个世纪难题,而对美国来说,就意味着要防中国一手,防止中国成为另一个苏联,或者变成一个极权国家,并由此导致地区和全球秩序的不稳,对美国构成威胁。   因此,美国声称返回亚洲,领导亚洲,并加大对亚洲的经济、外交和战略投入,旨在对中国形成约束,而并非遏制。这是一种新型的国际关系模式。美国从国家战略来说,欢迎中国的经济增长,并变得稳定而强大,但又不能无视中国重新走极权或者苏联道路的可能,届时将导致严重的人道主义和国际灾难。   换言之,美国在亚洲的强大存在,将无时无刻不提醒中国,不要逾越,要遵守国际公认的规则,不能令搞一套;不要觊觎建立地区霸权,挑战美国全球利益;不要再走极权主义的死胡同,中国在享受资本主义经济方式好处的同时,不能在政治上搞机会主义,要保障公民权利,扩大自由,建立与经济相匹配的政治体制。   只要中国做到这些,美国在亚洲的势力,将会是中国的友好屏障;反之,其威力也会自然显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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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光诚! | 昂山素姬与陈光诚—— 陈礼铭

去年的今天,2010年11月13日,著名缅甸民权活动家、1991年诺贝尔和平奖得主昂山素姬(翁山蘇姬)在被缅甸军政府软禁于家中15年以后终于获得自由。如今,缅甸的民主化正在缓慢进展过程之中。在由衷祝福缅甸人民的同时,不禁想起被另一个政府囚禁于家中的民权活动家陈光诚,并且产生对这两位专制制度受害者进行一番比较的冲动。 毫无疑问,昂山素姬和陈光诚之间有很大差别:一位是美女,一位是俊男;一位是名将之后,一位是农夫之子;一位身体健康,一位自幼失明;一位是英国名校的哲学博士,一位是自学成材的赤脚律师,等等。然而,两位名人又有许多共同之处:他们都关怀草根阶层,都追求公平正义;面对强权迫害他们都没有卑躬屈膝的奴才嘴脸,为了社会进步他们都满怀英勇无畏的献身精神。 两位民权战士不仅行为和遭遇相似,连思想都不谋而合。 昂山素姬说:“不要仅仅依靠别人的勇气与无畏。你们中的每一个人都必须作出牺牲,去成为一个无畏的有勇气的英雄。只有到那时候,我们才能够享受到真正的自由。”陈光诚说:“人们常常会抱怨世道的不公、世道的黑暗,很少想想自己都为改变这些不公和黑暗作了些什么?一个爱憎分明的眼光,一句公道的语言,都会是改变这些不良现象的力量源泉。” 昂山素姬说:“极权主义是一种建立在敬畏、恐怖和暴力基础上的系统。一个长时间生活在这个系统中的人会不知不觉成为这个系统的一部份, 恐惧是阴险的, 它很容易使一个人将恐惧当作自己生活的一部份, 当作存在的一部份, 而成为一种习惯。”陈光诚说:“如果总是这样,今天我的权利被侵害,你无动于衷;明天你的权利被侵害,我视而不见;后天他的自由被剥夺,你我都冷眼旁观——结果我们所有人的权利都不能够被保全。我认为所有这一切,只有用行动来扭转。维权和求生一样,应该是人的一种本能。因此,本能以外的、直接为他们的维权也就是间接为自己维权。” 昂山素姬说:“经常有人问到一个令人不安的问题:一个如此高压的政权真的会给予我们民主吗?而回答只能是:民主,正如自由、正义以及其它社会政治权利一样,不是‘给予’的,而是通过勇敢、坚定及献身挣来的。”陈光诚说:“在任何环境中,我们都是可以做事情的,只要你想做,只要你想办法去做,办法总是比问题多得多,而且总是能解决问题的。” 虽然昂山素姬和陈光诚在各自国家都遭到软禁,但两位民权战士的境遇还是有所不同。缅甸军政府软禁昂山素姬的依据是1975年的护国法令(State Protection Act),虽是恶法但毕竟还有一块遮羞布;而中共政权软禁陈光诚则完全没有任何法律依据。昂山素姬软禁期间可以收到她丈夫邮寄的书籍,跟外界可以有电话联系,甚至可以向联合国“文化与经济发展关系”国际研讨会寄交她写作的著名论文《自由、发展与人的价值》;而陈光诚与外界的一切正常联系都被中共政权切断。昂山素姬软禁期间可以就医,可以接受私人医生的探视,偶尔还有外国外交官员访问;而陈光诚软禁期间完全不能就医,也不曾有任何一个外人能够访问他。昂山素姬软禁期间并未受到肉刑虐待,而陈光诚软禁期间则三番两次遭遇暴力攻击,甚至连他的妻子都不能幸免,暴行甚至当着他们五岁的孩子进行。那些打手们,它们究竟是一群什么样的畜牲!两相比较,说中共政府比缅甸军政府还要恶劣,说这个政府中主持迫害陈光诚律师的官员及其豢养的打手是这个星球上最最下贱的人渣,应该是没有多少异议。 马丁·路德·金说过:“无论何处的不公正,对于任何地方的公正都是一种威胁。”对于中共政权施加于陈光诚律师的无法无天的暴行,我们没有一个人可以置身事外。面对中共政权赤裸裸的迫害,我们每一个人都应当尽一份心,出一份力。如果您在国内,可以向那些络绎于途前往临沂探望陈光诚律师的勇士们发出声援或资助,甚至加入他们的行列;如果您在国外,可以向国内的亲友通报陈光诚律师的遭遇,可以发表谴责中共暴行的言论,可以向您所在地区的民意代表和普通民众报告陈光诚律师的遭遇,争取驻在国政府对中共施加压力。 这个世界要有光、要有诚。衷心希望有更多正义人士像帮助艾未未一样帮助陈光诚,直到有一天他能够像去年今日的昂山素姬一样重新获得自由。 原文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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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思想 | 林建刚:极权统治下的人们

林建刚:极权统治下的人们 进入专题 : 文革    ● 林建刚       “文革”时期,海外的许多知识分子,或许是雾里看花的原因,有许多人都对“文革”抱着赞赏的态度,不论是科学家杨振宁还是历史学家何炳棣,都曾有这般迷思。后来有两本书对海外人士理解“文革”比较有帮助,一本是巫宁坤的回忆录《一滴泪》,另一本则是郑念写的纪实小说《上海生死劫》。这两本书在海外的影响可谓无远弗届,许多人就是从这两本书中认识到了当时极权统治下人们的生活状态。     《上海生死劫》的作者郑念,原名姚念媛,1915年生于北平,中学就读于天津南开中学,后升入燕京大学,而后留学就读于伦敦政治经济学院,并与同在伦敦政治经济学院留学的郑康琪结婚。     随着抗战的爆发,两人回到中国,其夫任职于国民政府外交部,后来被派到澳大利亚,他们在澳大利亚呆了七年,1948年回到上海。1949年,在面临留在大陆还是去台湾这一选择时,他们选择了留下,郑康琪后来任英国壳牌石油公司在上海的经理,直到1957年病逝。之后,郑念任经理助理,协助公司在上海的工作。     后来,“文革”爆发,郑念因其留学英国、丈夫曾是国民党高官及服务于“帝国主义”的公司的经历而遭非难,致其长达六年的牢狱之灾,她的女儿则遭到造反派红卫兵的毒打而意外身亡。随着“文革”的结束及社会的日益开放,郑念得以平反,并于1980年前往美国探亲,最终定居美国。     《上海生死劫》就是郑念在美国以其1966年到1980年这一特殊时期的经历为题材写成的纪实小说,其内容基本是按照自己的回忆来叙述的,因此也可以看作是一本回忆录。这本书对那个荒谬年代人与人之间的交往,知识分子的心理状态,无处不在的告密现象等都有淋漓尽致的描写。          自由与平等的消逝          说到自由,首先指的是法律下的自由。不论是政府,亦或者是政府统治下的民众,首先要遵循法律。尤其是宪法。而那个时代恰恰是无法无天的时代。     在这本书中,当郑念面临抄家的时候,她首先想到的是宪法。她写道:     虽然我认为这是白费力气,毫无用处,但我仍举起那本《宪法》,心平气和地说:“你们没有搜查证就随便闯入私人宅第,这是违反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的。”那青年一把夺去我手中的《宪法》,把它扔在地上,气汹汹地说:“这宪法已作废了。”     “只有人民代表大会才有权修改宪法。”我说。     “我们已把它作废了。你打算怎样?”那青年说。     当政策与语录凌驾于宪法之上的时候,自由也就消失了。而自由的消失也会导致平等的灾难。因为没有了自由,平等也就失去了意义。没有了自由,平等就成了选择性平等。     一个人可能因为自己的资产阶级出身(如主人公的女儿曼萍)而失去受教育的权利,而唯有根正苗红的贫苦大众才可以拥有这种权利。书中写道:     女儿曼萍,是个可爱聪敏的女孩子。她在解放后成长的,因此她并不意识到,一个像她这样教养极好且出身于富家的女孩,原本可以享受到更多。相反的,在这个提倡平等的社会恰恰就是她这种家庭出身的,不能享有与他人一视同仁的政治及生活待遇。在她整个童年时代,就常因为家庭出身而遇到种种麻烦。比如她想进一个质量高一点的中学,那她的入学考试成绩,就必须在八十分以上,而工农出身的学生,六十分就可入学了。……以后,她屡遭这种区别对待。每每这时,她总是自感负罪,为自己的出身感到羞耻。          极权统治与告密          自由平等的缺失必然导致人人自危。这样人人都成了受害者与施害者。人与人之间缺少了信任,不敢说真心话。对于天高皇帝远的暴君专制而言,这一人人都是暴君的暴民统治更加令人恐怖,因为你不能有任何精神放松的时刻,要时刻绷紧阶级斗争这个弦。而且,你根本不知道该信任谁,你不能有任何感情的自然流露。     在小说中,郑念写道:“在文化大革命中,陈列在橱窗里的商品都搬走了,取而代之的是毛的画像,因此当人们在商业区行走时,似乎有成百双毛的眼睛在盯着他们。”     这一“老大哥在盯着你”的描述不仅让人再次想到奥威尔在《一九八四》中的描述。还是亚里士多德说的好:“文学比历史更加真实。”     在这种人人自危的状态下,监视与告密也就层出不穷了,在《上海生死劫》中,不论与郑念同在监狱的狱友,还是她出狱时来跟她学英语的大德,甚至是她的邻居与保姆,都在时刻监视着她,并时不时向有关部门报告,这种隐私自由为零的状态很容易使人崩溃,这也可以解释“文革”中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精神病人。     正是这种不论在狱中还是在家中都遭受严密监视的状态,迫使郑念做出了离开中国的最终决定。她回忆道:“看来我人虽然出来了,但还是在受监视,可能只要我人在上海,不管多长久,都不能放松警惕。那晚我独自一人坐在房里,第一次生出一个念头:离开中国为上策。唯有这样,才能彻底摆脱政治上那种阴沉攫人,提心吊胆之感,才能获得真正的解脱。”     应该说郑念在《上海生死劫》所描述的情形,具有相当的普遍性,黄苗子与聂绀弩、冯亦代与章伯钧、英若诚的经历等等,都是历史中真实发生过的一幕。许多知识分子在平反之后都写了控诉那个时代的文章,说出了自己所遭受迫害的事实,但仅仅有控诉是不够的,我们还应该反思在这种制度下每个人的罪恶。     或许郑念是基督徒的缘故,郑念在小说中不仅有控诉,更有反思,这种反思表现了郑念对幽暗人性的深刻认识,她曾写道:     能否说,我们每个人身上,都潜藏着一种天赋的毁灭狂?我们所披着的文化外衣是十分脆薄,不堪一击的,事实上我们每个人内心都潜伏着一种兽性,假若我还年轻,工人阶级出身,自幼接受并崇拜左的教育,相信这是正确的,那我会不会同他们一样行动?     在这里,郑念反求诸己,表达了每个人既是受害者又是施害者的观点。或许在极权统治下,每个人都是有罪的,正是每个平庸的邪恶导致了集体灾难的降临。     在汉娜·阿伦特看来,或许这种每个人所有的“平庸的恶”才是极权主义起源的人性基础。郑念的这本书也为此做了一个有力的注脚。          后悔与无悔          1949之后留在大陆的知识分子,在经历“文革”劫难之后,大多会不由自主的做一些假设。如果1949年不留在大陆,那自己的人生又会怎么样呢?多数知识分子在回答这个问题时,都把自己的行为跟爱国联系在一起,并对自己在1949年的选择表示不后悔。     与这些知识分子不同,郑念是明确表示自己后悔的一个人。在这一点上,郑念有些像陈寅恪,陈寅恪就曾在诗中对自己的选择流露出后悔之意。得知女儿曼萍的死讯,郑念曾自责道:“一九四九年把她从香港带到上海而自责。我责问自己,怎么看了那么多有关斯大林统治下的苏联的书,却还看不到个人崇拜之国的本质?”     郑念还写到在大学任教的朋友薇妮、亨利夫妇。“文革”后,躺在病榻上的薇妮向其诉怨道:“曼萍死了。我的儿子也无前途。一九四九年我们原可以离开的,不是吗?我们留在这里都是傻瓜。”     郑念及其朋友对自己选择所表达的后悔,表现了她的诚实。许多知识分子用爱国的言辞来表示自己的不后悔,难道离开的人就不爱国吗?书中曾写到她其离开祖国时的感受:“让我心撕肺裂的另一个原因是,我要与生我育我的祖国永别了。这是个粉碎性的断裂。上帝知道,我是多么渴望着效忠祖国。”在此书的《跋》中也可看出她对中国的种种关注。这一切无不体现郑念的爱国精神。     或许他们对于爱国的概念有所分歧吧,在陈寅恪、郑念看来,爱国的前提应该是国家爱护我们。一个生命都得不到保障的地方怎么能激发起人们对它的热爱呢?对于这样没有人权的地方,最好的选择恰如《诗经》所言:“逝将去汝,适彼乐园”。    进入专题: 文革    文章分享到 : 新浪微博 QQ空间 人人网 抽屉网 腾讯微博 豆瓣 百度搜藏 更多 本文责编: jiangxl 发信站:爱思想网(http://www.aisixiang.com ) ,栏目: 天益专题 > 文革博物馆 > 文革阅读 本文链接:http://www.aisixiang.com/data/46223.html 文章来源:本文转自经济观察报,转载请注明原始出处,并遵守该处的版权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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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昌海:中国崛起,何谓正道?

9.11事件十周年,美国提高纪念规格,现任和前任总统双双出席。纽约世贸中心遗址处,开放了落成的纪念池:两个大水池,水瀑从四周滑落,象征生命的失落;纪念池周边如围墙般的黑色大理石长碑,镌刻着每一个遇难者的名字。纪念仪式中,最冗长、也是最感人的程序,十年如一,由遇难者亲属大声朗诵每一个遇难者的名字有2731个,一个不少。 这就是美国。生的意义,在于每一个生命;民权,落实到每一个人。无所谓多数或者少数,更没有“绝大多数”和“极少数”之分别。不能放弃任何一个生命,不能忽视任何一个个体,不能省略任何一个名字。 每一个人的相加,才是民族,才是国家,才是人类。也正是为了这失落的近三千个生命,美国不惜代价,展开了十年反恐战争。先是阿富汗战争,后来又延伸到伊拉克战争。阿战中,美军阵亡1360人;伊战中美军阵亡4471人。更有经济代价:两场战争,美国共耗资逾2万亿美元。而中国大陆权贵集团,借此嘲笑美国:代价太高,虚耗国力。值“9.11”十周年之际,北京官方喉舌连篇累牍地发表文章,叫板美国,论调中,没有对9.11死难者寄予丝毫同情与悼念,仅集中于嘲弄美国,吹嘘自己。声言:“9.11”十年后,美国“陷入前所未有的僵局和危险”(罔顾十年来美国本土并未发生任何一起恐怖攻击的事实);美国反恐十年,中国大陆国力又增长了四倍(9.11之前,中国大陆经济就一直处于增长中;而十年来,如潮水般涌入美国旅游或留居的中国大陆人,猛增幅度,又岂止四倍?);中国大陆“闷声发大财”(发美国国难财?);美国衰落,中国大陆兴盛(仅仅从经济数字上下结论)。 诚然,美国为反恐战争付出了巨额代价,之后又遭逢金融危机,加之小布什上任之初曾大规模减税,多种因素相加,使美国政府支大于收,债台高筑。目前,美国经济不景,财力相对吃紧,乃是不争的事实。然而这从一个侧面,又恰恰解说了美中两国价值与制度的根本区别:为了生命的尊严和安全,美国不惜牺牲经济利益;而口称“以人为本”的中国大陆中国大陆权贵,绝不会为了生命的尊严和安全,而牺牲“经济发展”(中国大陆权贵的面子工程);不仅不会,还反其道而行,借口“以经济建设为中心”(中国大陆权贵腐败集团从中贪污获利的幌子),而践踏人的尊严、乃至屠戮生命。在中国大陆,中国大陆权贵因吃人血馒头而暴富;如今喉舌更直言不讳:“中国大陆崛起,借力于9.11”,等于承认,在国际上,中国大陆权贵也靠吃人血馒头而暴富。 面对9.11惨剧,权贵喉舌掩饰不住幸灾乐祸,反射的不仅仅是中国大陆权贵腐败集团的失德与不义,更激发人们怀疑,9.11恐怖攻击的背后,到底有没有中国大陆权贵的煽动、策划和运作。众所周知,恐怖主义的实质,是极权主义;恐怖份子与独裁者,原本是孪生怪胎。奉行国家恐怖主义的中国大陆权贵,与9.11事件究竟有没有关联?仍然是一个待解的历史之谜. 至于9.11引发的美国反恐战争,在中国大陆尚有“有仇不报非君子”的说法,而在国民利益至上的美国,其民选政府又岂能坐视本国平民被害?即便从复仇的角度而言,美国的反击也是天经地义。为了替几千条生命讨还公道,美国奋起倾国之力,征剿制造9.11恐怖攻击的基地组织,推翻庇护该组织的塔利班政权,并跨境追杀恐怖大亨本·拉登,直至将其就地正法。常人谓“报仇雪恨”,美国人雷厉风行而践之。射向基地组织和塔利班的导弹,被美国士兵刻上NYFD和NYPD字样,便是直接的复仇之意。NYFD,即纽约消防局,因9.11救火而牺牲343人;NYPD,即纽约警察局,因9.11抢险而牺牲50人。 其实,相对于其它国家和民族,美国属于仇恨意识最淡薄的国家。二战中美国打垮德国和日本,并不图占领其领土、瓜分其资源,而是改造其制度,建立其民主,并扶助其国家重建和经济复苏,以至于日、德两国,迅速而和平崛起为第二、第三经济强国。同理,美国推翻阿富汗和伊拉克独裁政权,并不图占其领土、夺其资源,而是打造中亚和中东的民主板块,让阿富汗妇女恢复上学和工作的天赋人权,让伊拉克各族获得选举与共治的公平机会。 而阿富汗和伊拉克的民主示范效应,与随后爆发的北非与中东茉莉花革命,不无因果关联。如今,在阿拉伯世界,激进主义式微,而温和主义渐成主流,与中国大陆权贵断论“回教世界的激进化”正好相反。中国大陆权贵又妄言,阿战、伊战,是美国“两场失败的战争”,似乎并不睁眼看,在阿拉伯世界,民主版图的急剧扩展。 提9.11,权贵喉舌却不敢提“报仇雪恨”四字,大抵源自一个潜意识的忌讳。先后遭权贵政权迫害致死的中国大陆人,数十年多达数千万,设若中国大陆人民立下“报仇雪恨”的意志,权贵们的灭顶之灾,可想而知。 权贵喉舌又借美国政治学者亨廷顿之《文明冲突论》,断言恐袭与反恐是美国与回教世界的“文明冲突”,其用心乃是乐见美国与回教世界长期对立,并从中挑拨。然而事实却是,在中东阿以冲突双方,都寄望于美国(而非中国大陆)的调节角色;美国拥有世界各地的盟友,阿拉伯世界也不例外,沙特、科威特、阿联酋、巴林、埃及等,都是美国长期盟友(相比之下,中国大陆权贵几乎没有一个靠得住的阿拉伯盟友);9.11及其后续十年演变显示,越来越多的阿拉伯国家与美国为友而不是为敌。所有这些都使“文明冲突论”在这里站不住脚. 如果要扯到“文明冲突”,历史上倒不乏落后文明颠覆先进文明的成例。农业和商业发达的宋朝竟遭蒙古灭国;已越洋通商的明朝竟遭满清灭国。这两例都是相对落后的游牧文明,以野蛮之力征服相对领先的农商文明。近代世界也发生过类似逆向颠覆现象,比如共产主义的阶段性取胜,在中国大陆,以苏俄为背景、依靠农民武装的共产集团,颠覆了具有英美基因、以中产阶级为依托的国民政府。 论9.11,大陆权贵借题发挥“文明冲突论”莫非指望这个世界,再度发生落后取代进步、黑暗战胜光明的文明颠覆?中国大陆权贵向非洲输出专制与腐败,力挺世界各地的流氓政权和极端势力,并急速扩军,颠覆世界文明的野心昭然若揭。对这种野心的最好诠释,或许来自一个名叫张召忠的大陆极左“将军”借大陆军力暴涨,航空母舰下水、隐形战机上天,张狂言:“9.11”十周年,中国已让美国惹不起!可幸的是,当今世界民主阵营不仅拥有相对先进的价值取向,而且拥有相对先进的技术手段。极端势力图谋咸鱼翻身恐怕比登天还难。庞大如苏联尚且在冷战中败北,抱持新冷战思维的中国大陆权贵又岂有翻天的本领?! 试看美国因反恐战争,确曾将精力国力集中于中亚和中东地区,大陆权贵从中取巧得以在亚洲坐大。而美国一旦“重返亚洲”,仅仅施展“巧实力”就让大陆权贵在自家门口陷入全面孤立。变迁易如反掌,顿使权贵喉舌的“中国强大”论、“美国衰弱”论变得苍白无力。近期的缅甸变局,也充分论证了这一点。 2011年9月底,缅甸政府宣布停建密松大坝。该大坝由中国大陆权贵投资、中缅合作兴建,于2009年动工。建成后,将形成面积达766平方公里的水库,比新加坡的国土面积还要大;将拦截缅甸的母亲河——伊诺瓦底江,犹如中国大陆三峡大坝在缅甸的翻版。该工程遭到缅甸环保人士、政治反对派、以及居于当地的少数民族强烈反对和抵制。预计大坝建成后,90%的电力将输往中国大陆,缅甸民众愤怒抗议:“我们的伊诺瓦底江不是为中国谋利的!”中方投资该项目,预计达36亿美元。缅甸当局突叫停,令北京不安;继在利比亚失手之后,中国大陆权贵再度面临在缅甸人财两空。而更令北京不安的,是缅甸政府搁置该工程的理由:“不能违背民众的意愿”。 实际上,除了经济损失,最让权贵喉舌心乱如麻的,还是缅甸出现的政治变局。长期执政缅甸的军事当局,先后于1988年,血腥镇压民主运动;1990年,拒绝承认大选结果,强行解散反对党;之后,悍然软禁反对派领导人、诺贝尔和平奖得主昂山素季;2007年,再度血腥镇压以僧侣为主的民众请愿。中国大陆权贵对之赞赏有加,视如“最亲密盟邦”。2010年11月,缅甸军事当局突然宣布举行“大选”,在没有真正反对派参与的情况下,军方背景的巩发党宣布“胜选”,并由那些脱下军装的原军方将领组成“文职政府”,原军事将领吴登盛出任“总统”。国际社会拒绝承认这一“选举”结果。 然而,这个变了装的政府,也开始变脸。2010年11月,无条件释放被软禁长达15年的昂山素季,颇令国际社会意外;今年以来,变化更大,放宽了对反对党的限制,允许流亡者归国,并表示可能修改“限制政治犯加入政党”的法律,当局也呼吁与武装对抗的少数民族举行和谈;8月,吴登盛总统与昂山素季首次会面,谈及民族和解。接待联合国人权专员到访;9月,官方媒体停止刊登反西方口号,解除对境外网站封锁;10月,缅甸外长访问美国,会晤美国高级官员,表达回归文明国际的愿望。 缅甸当局的和解与改革姿态,究竟是真是假?诚意几多?引人关切。或许仅仅是为了结束它的国际孤立局面而采取的权宜之计;毕竟,还有超过2000名政治犯仍然被关押在狱中。国际智库评估,缅甸新政府“对改革是认真的”,呼吁国际社会抓住机遇,支持缅甸发生的“重大变革”。昂山素季称许缅甸当局的变化是“积极的”,但表示“民主之路仍然遥远”。联合国、美国和西方世界,鼓励缅甸当局的开放政策,但谨慎乐观,尚未解除对缅甸的经济制裁。 缅甸政局变化,直接影响到中国大陆。20多年来,备受国际孤立和制裁的缅甸军政府,与中国大陆权贵当局互为依存。北京的大举投资,几乎将缅甸变成“中国大陆的一个省”。中国大陆权贵对缅甸的“经济开发”,近乎资源掠夺,比如出于中国大陆泡沫式经济需求,缅甸木材被源源不断地运往中国大陆,以至于,中缅边境之缅甸一侧,原先茂密的森林乎被砍伐殆尽。北京不仅向缅甸输出带有殖民色彩的经济模式,也向缅甸输出“中国特色”的政治模式,那便是,专制与腐败。如今的缅甸变局,不仅让中国大陆权贵的经济项目搁浅,也让中国大陆权贵的灌输的意识形态搁浅。 权贵喉舌以不满的口气,评论缅方叫停密松大坝的举动,借机“奉劝”缅甸政府:“缅甸此举面临着火药桶上玩火的风险。如果缅甸没有做好全面政治改革的准备,此举不但会得罪中国,更主要的是,会激发国内改革派的快速成长,从而对缅甸现政权造成巨大的冲击。缅甸高层无论是真心和假意都或需真正面对。这是否或称为巫师唤出的魔鬼,唤出之后,不但无法指使这些魔鬼反而为其所制,则是一场危险的游戏。”在这里,中国大陆权贵把“民主”或“民主派”称做“魔鬼”,把“改革派的快速成长”和“对现政权的巨大冲击”形容为天底下最可怕的事。再次准确诠释权贵喉舌价值观:仇视民主;恐惧民主;当政的最大目的,不是为了人民,而只是为了维护“现政权”。 面对随时可能失控的缅甸“小兄弟”,权贵喉舌干脆将事态演变扭曲宣传为美国的“拉拢”与“挑拨”,诬指美国“离间中缅关系”。他们心中有数,缅甸走出中国大陆,就是走进国际社会;缅甸走出孤立,中国大陆权贵将更形孤立。仅此一点,足以令中国大陆权贵尴尬。且不说苏联解体与东欧解放,且不说北非与中东的民主剧变,就说中国大陆周边,论专制复辟,俄罗斯还尊重经由全民公决的宪法,尚有选举,尽管沦于走形式,同时还允许反对派的存在;论社会主义,越南已有差额选举,党代会公开辩论、电视直播;论军事独裁,缅甸走向宽松与和解。陷入政治僵局而一成不变的,几乎只有中国大陆,也几乎只有臭名昭著的朝鲜可以相提并论。仅此一点,足以让中华民族蒙羞。 当代中国大陆的官员多,早已是个不争的事实。这个数字不仅远远高于世界其它国家,也远远高于古代中国。很多中国大陆人甚少注意的是,与其它国家相比,中国大陆不仅有从上至下的政府系统,更多了一个从上至下的党务系统。例如,北京市有北京市政府,还有北京市市委。两套系统,两套班子,自然官员翻了一倍。以此推算,中国大陆官僚系统超大也就毫不奇怪了。有资料显示,中国大陆目前官员约有4000到5000万。 庞大的官僚系统自然要依靠老百姓缴纳的税款维持日常开支。且不说每年成千上万亿的“三公”消费,单是官员的工资、福利、保险等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这些都要由老百姓来买单。更为可怕的是,不仅中国大陆老百姓要养活现任的政府官员,甚至还要养活那些退休的官员;而且民众还不知道的是,那些中国大陆权贵高官们每人每年的支出在几十万、上百万乃至上千万。据几年前中央组织部、中央老干部局公布的数据显示,在职的政治局常委每个人每年的开支预算估计要几千万元人民币,而离任的高官们的花费也毫不逊色。 2004 年,中央政治局常委、人大委员长、国家副主席、中顾委副主任一级的离休高干12人,公费开支3亿2600万元,平均每人2725万元;政治局委员、人大副委员长、副总理(国务委员)、中顾委常委、中央军委委员(包括享有同级待遇的第一代老前辈遗孀)一级离休高干105人,公费开支6亿7100万元,平均每人630多万元。他们可享受的特权待遇包括各地行宫、专机、专列、高级轿车、专家医疗组等。截至2005年7月底,中央政治局常委、人大委员长、国家副主席、中顾委副主任一级的离休干部,有 12人;政治局委员、人大副委员长、副总理(国务委员)、中顾委常委、中央军委委员(包括其遗孀)一级离休干部105人;省部级离休干部(包括享有同级待遇的各界知名人士) 5537人。总计5654人。5537名省部级离休干部(包括享有同级待遇的各界知名人士),每人配备工作人员3至5名不等,每人每年公费开支70 多万至600多万元。如汪道涵,在其去世前,每年公费开支达900多万元,医疗开支500多万元,他在上海锦江宾馆、大公馆设有两个集医疗设施的“汪办”。北京、上海、广东、浙江、福建的省部级离休干部,平均每人每年开支都在500万元以上。据说,广东省每年支出的离任的副省级干部的轿车费就达到1亿1230多万元。 高官们凭什么可以如此挥霍老百姓的血汗钱?他们是因为给中国和中国人民做出了巨大贡献,还是仰仗一党专政制度而如此肆无忌惮?想必每个中国大陆人心中都有明确的答案。或许“善解人意”的“五毛”们会辩解道:美国和西方一些国家的离任总统和高官们的待遇也都不错,凭什么中国大陆的高官们就不能享受高福利?这似乎言之凿凿。那就不妨看看美国和西方其它国家总统们离任后的境遇。迄今为止,美国42任离职的总统中,风光依旧的不过7人,他们是克林顿、里根、老布什、小布什、福特、卡特、西奥多•罗斯福。他们风光,是因为他们找到了新的赚钱的方式,比如公开演讲、着书、翻译、经商、撰写自传等。有10多人过着平淡无奇、归隐田园的生活,比如华盛顿、尼克松;还有的投身学术研究,创办大学;但也有5个人生活陷入窘境,贫困潦倒,比如第5任总统门罗。当然,生活陷入窘境的这5位总统,皆是美国早期的总统。除了自身不善于经营外,更主要是因为在20世纪之前,美国的各种机制还不健全,总统薪俸也不够高,不足以支付任内的高额开支,卸任后的福利也不多。不过,现在每位离任总统的待遇大有提高,每年有18万美元薪水,政府还会负担他们办公室人员的工资、差旅费、电话费和办公用品费,并且会给退休总统建一座图书馆,收藏他们所有的私人物品。然而,与中国大陆领导人每年上千万乃至上亿的开销比,美国总统的支出也不过是小巫见大巫了。而且前提是,美国人和中国大陆人的工资水平、美国和中国大陆的经济发展水平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 美国总统级别的官员不过如此,其它级别的官员的待遇当然比不上总统,所以很多离职后的官员们都会再去另找工作。同美国一样,英国、德国的离任官员离任后如果靠退休金也是无法维持体面的生活的,还是需要另谋出路。像英国前首相布莱尔通过巡回演讲、投资房地产而所获颇丰。德国前总理施罗德下台后除了演讲,还出任多家公司顾问,因为他除了要负担自己家庭的开销外,还要支付3位前妻及儿女的生活费。 同西方政客届满就回家“自力更生”相比,中国大陆的高官们则终生都依附在民众身上,而且对于不停的吸血连一丝丝的愧疚也没有。显而易见,根本原因在于根本制度不同,西方国家的高官们不是终身制,而中国大陆权贵的官员们则是终身制,即便不在其位,但待遇确是绝不打折扣的。试想想,当中国大陆农村贫困、儿童失学、矿难频发、下岗工人生计维艰,民工工资惨遭拖欠、物价居高不下、买房难、看病难等问题比比皆是时,中国大陆高官们依旧一掷千金,挥霍无度,居然还口口声声说要“为人民服务”!他们真正信奉的是“在我死后,哪管它洪水滔天!”这也就难怪中国大陆老百姓感叹生之多艰了。 当前,全国在进行市区县人大代表换届选举。德国《法兰克福评论报》驻京记者通过一名邹女士做了个争取选举权的试验。她从9月中旬开始,经过近4周的不懈努力,终于拿到选票,但她只能在官方推举的候选人名单上做出选择。该报认为,这就是中国大陆纸面上的民主。该报写道:“邹女士三十四、五岁,与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所有成年公民一样,有选举人民代表的权利,这是宪法第34条规定的。但在中国大陆只有极少数人知道自己享有的这项权利,因为这部法没有实际意义。在中国大陆,选举是政治闹剧,服务的目的是要给共产党统治涂上一层民主的色彩。所以,除了被委派去投票的公务员和其它国家职员外,几乎没有人投票。可是如果有一天中国大陆人真的使用自己的选举权会怎样呢?比如用潮水般的无效选票抗议党,或者自己作为独立候选人参选,因为这也是宪法第34条允许的。普通公民到底是否有机会获准参加选举呢?” 报道说,当周女士询问自己的母亲和北京的朋友是否参加过选举时,“他们都觉得这是一个相当离谱的问题。可是,谁要是关注批评政府的网上论坛的讨论,就会知道在知识分子圈子中许多人都在研究选举的题目,在中国大陆只有通过软件绕过被称作’防火墙’的审查机器才能进入这些论坛。维权人士和民主活动家一再试图作为独立候选人参选,实际上,官方媒体几年来也骄傲地介绍那些自己登记参选的人民代表。然而,更仔细些调查就会发现,这些人仍然是共产党员或者是制度的支持者。真正的独立候选人总是被告知,谁要是顽强地坚持,就得想到会被逮捕或软禁。安全部门施加压力要他们退出选举。著名博客主李承鹏最近表示,只要他到选举之前不再公开表达意见,或许才有机会获准成为候选人。也就是说,他要想被选上,就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参选。 “邹女士不是活动家,她只想投票。她找到居住所在地北京朝阳区政府,那里没人知道该拿她怎么办,因为一个想登记投票的公民在那里是不常见的。她每打一个电话就得到一个新的号码,而电话却常常没人接。中国大陆的官员上午只在9点到11点之间才能找到,然后他们有一个长长的午休,下午经常在3点左右才露面,为的是5点左右可以准时下班。”报道说,邹女士最后找到街道委员会姚主任,得知需要户籍所在地出具不在当地投票证明才能在居住地投票。当她专程去出生地沈阳办理证明时,党政办公室的王书记说:“我在这里10年了,还从未碰到过这种荒唐事。“他一再重复说:“你根本就不需要选举的。” 经过将近4星期的不懈努力,邹女士终于得到北京朝阳区的选民证。这个选区的4名候选人都是干部,3名党员。“……谁要是关注批评政府的网上论坛,就会知道这个区至少有一名女申请人想作为候选人参选,她从9月份起就被切断与外界的联系。候选人名单在选举前一周被公布时,却找不到她的名字。” 这篇报道说,候选人不竞选也不得深入民众。“这就是中国大陆的民主,对邹女士争取投票权的报酬。尽管她会在星期二去姚主任的办事处投票,却不会在候选人名单上打勾的。” 从美国纪念9.11事件十周年,到阿富汗和伊拉克的民主示范效应;从权贵喉舌宣扬“文明冲突”,到缅甸吴登盛总统与昂山素季谈及民族和解与接待联合国人权专员到访、官方媒体停止刊登反西方口号,解除对境外网站封锁乃至叫停密松大坝;从大陆高官们挥霍老百姓的血汗钱,到西方政客届满就回家“自力更生”;从沈阳邹女士做了个争取选举权的试验,到著名博客主李承鹏选举之前不再公开表达意见,或许才有机会获准成为候选人……;受中国大陆权贵蛊惑而单纯迷信物质、推崇金钱至上的中国大陆人,倒是应该反省,关于中国崛起,哪条道才是正道?在经济和军事的崛起之外,是否更应该有价值与文明的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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