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

张千帆 | 关闭打工者子弟学校是歧视性回潮

2011年09月20日 11:14:11        天则所关于打工者子弟学校的研讨会发言          孔子早在两千多年就说过:“有教无类。”中国现在的教育实在相差太远,教育资源高度集中,分配严重不均衡。其实有些资源集中以后,总体资源反而变得更少了。它会产生各种现象,包括扭曲这种社会动机。如果大学之间平等竞争的话,那么三流学校也可以成为一流,但是如果国家划定一流大学就那么几所,大学之间没有公平竞争,那么这些二三流学校就没有希望了。这样我们的“国内一流”学校永远只有那么几所,而且这些学校因为缺乏竞争,永远成不了“世界一流”。经常讲自由、平等和效率之间存在矛盾,但是它们之间更一般的关系是相辅相成、相互促进的,一个不平等的制度不可能促进效率。     中国目前可以说在所有的方面都存在巨大的平等问题,尤其是教育这个方面。尤其是因为传统文化的关系,中国人特别强调教育,教育对于决定人的一生确实很重要。也是因为中国人特别强调家庭,所以特别强调孩子的学习,都把希望投入到下一代、尤其下一代的教育上,而不同家庭投入教育的能力是千差万别的。这样一来,和中国本来就不平等这种社会结构结合起来,教育不平等尤其严重,教育平等的呼声尤其强烈。     这种不平等的后果是非常严重的。我们经常说,孩子是这个国家的明天,这句话一点没有说错。孩子教育不好,这个国家要出大问题。教育不平等在中国体现在这两个极端。农村的孩子可能得不到任何像样的教育,城市孩子的教育则严重营养过剩,各种各样的班,奥数班、英语班、各种特长班……营养严重过剩,吃成个胖子;或者饿死、或者撑死,还有各种各样的业余爱好、体育特长生、艺术特长生或各种各样的门槛,其实把城市的孩子折腾得也是筋疲力尽,最后这两方面都得不到很好的教育。这样下来,这个国家的前途是非常堪忧的。     即便在城市,即便在这种资源过剩、至少不缺乏资源的地方,将来这些孩子会长成一个什么样子?能否成长为合格的公民?我们都期待这个国家将来实行民主宪政,但是这种成长模式给他们心理的影响,从小就培养出人头地、高人一等的精英意识,能让他们成为民主宪政国家所要求的一个起码合格的公民吗?     [ 盛洪:他没希望了,成为伪民族宪政的合格公民。]     张千帆:城市的孩子都要得什么奥数第一、年级第一,将来进哈佛、耶鲁,都在想这个,做一个十几亿人之一的公民,这个能给我带来什么?农村的孩子则完全是破罐子破摔、自暴自弃,这种模式对中国未来的发展造成的危害和深远的影响是我们今天难以想象的。它的危害之大,或许不亚于“文革”。但是中国今天谁还在乎几十年后这个国家的百年大计、千年大计?国家领导人都在忙十八大,忙完了也是两届十年,只要这十年当中不翻船,不带来麻烦,就万事OK了。所以我们国家领导人对于远景的考虑就是十年,更何况很多地方官员,包括我们平民百姓,可能还没达到这个水平。     在教育上,存在众多各个层次的歧视。现在不仅是大学招生平等问题,我们过去几年一直在做这个课题,这个领域的歧视很严重、很明显;以前从考分就能看出来,现在考分没意义了,因为各地方试不一样,考分看不出来差别,但是歧视状况并没有改变。大约只有一半省份的考生参加所谓的全国统考,通常是不发达的省区。京沪等发达省市考自己的高考。清华、北大录取中国的学生和美国的学生,美国学生根本没有考试,你说到底平等不平等?根本没法说,因为标准不统一。但是大学招生的指标体系仍然存在,指标在各省分配严重不平等。中学、高中教育乃至小学问题更大,甚至幼儿园都是不一样的。我经常听说,连北京的居民都说上不起幼儿园,因为中小学毕竟是义务教育,幼儿园完全自费。     [ 赵旭:现在大量在居民区里面的托儿所,现在要搬进托儿所]。     [ 秋风:黑学校,黑幼儿园。]     [ 赵旭:现在昌平区出了一个决定,要不在居民楼里面的幼儿园都关掉。]     张千帆:关掉前,你首先要有替代,不论质量如何,至少要为家长提供一个把孩子放下的场所,这样也可以。但是现在很多措施有点不可理喻,把它先关了,之后相应配套的又跟不上,就像拆这些打工子弟学校。那么它为什么会这么做,背后的动机到底是什么?我们可以再进一步探讨。这次没有请他们有些当事人来,当事人了解的更加清楚。但是总的来讲,我们国家近年来、尤其是近十年不到的时间,一方面公民的平等意识在提高,但另一方面,政府部门通过制度化的歧视,在不断强化歧视。个别领域变得更好,比如以乙肝歧视,从学校录取到公务员,各种各样的企事业就业在逐渐取消歧视。现在也有一些反对歧视爱滋病方面的活动,可能以后在这个方面的歧视也会有所减缓。     [ 盛洪:这个道理,我觉得它的思路是随机的,就是说全市的,还是老百姓的,都是随机的。]     张千帆:它确实不触动非常大的既得利益。但是打工子弟学校也并不侵犯任何人的既得利益,最起码它已经存在了,为什么要把它给关闭了?我觉得这和我们政府部门在近几年总体思维趋向保守有关系,一种歧视性的回潮。当然,歧视在中国是根深蒂固了,只不过改革开放初期向农村开放,它甚至可能没有意识到它自己是在放开歧视,所以说打工者就来了。其实他们来到城市,受到的待遇肯定是不平等的,但是毕竟能进城了。现在大城市开始觉得这些人在挤占这个城市的资源,无论是教育资源、就业的资源等各类资源。所以现在又有一种趋势,那就是变相赶他们走,这当然这些都是拿不上台面的事了。     [ 赵旭:那个打工子弟学校存在以后,反而不挤占它的空间?]     张千帆:它就是希望这些人走。     [ 秋风:驱逐他们的父母离开北京,这是他们的目的。就通过这个东西,要把他们驱逐出去。]     [ 冯兴元:影响城市形象。]     [ 赵旭:那就更方便了,把他的父母都赶走了,然后保姆也没了,什么也没了,那就好了。]     张千帆:现在北京不缺这个,可能供需关系到了这样,廉价劳动力供大于求。现在越来越多的农村人过来,城市管理者认为他们造成城市拥堵,甚至加剧城市犯罪。     [ 赵旭:农民工在北京最多造成空间的问题,不会造成交通拥堵。]     张千帆:所以我想这可能是它背后真实的原因,这种趋势一定要想办法控制住。但是中国目前这种总体上的社会格局,既得利益肯定是属于强势方。如果说本地的居民也作为既得利益者不支持他们,本地的媒体呼声也不强烈,这样就很容易造成大城市又回到改革开放之前的相对来说闭关锁国的这么一种状态。     要问这个国家理想的教育资源分配应该是什么样的,这种图景是不难想象的,因为凡是出去到其他国家看过的,都知道不应该像我们现在这种样子的教育资源这么高度地集中,无论是高等教育还是基础教育资源。如果说要我们提方案的话,那就很简单了。从大学到中小学,都要保证公共资源的基本平等。现在中国什么都争要创世界一流,我看排了半天,北大、清华还是200名开外,国家每年投入这么多,我看成效不大。至少在义务教育阶段,各个学校应该完全平等,从硬件、投资到师资的分配,应该完全平等,这样才没有什么择校。为什么教育部三令五申禁止择校费,择校费却屡禁不止?就是因为每个城市只有那么几所像样的中学小学,资源过度集中。北京的教育资源够丰富了,但是我想不超过10所中学真正拥有优质教育资源。     [ 盛洪:其实很多的好学校不是真好,只是所谓的名好,其实全是虚幻的东西。不管是大学,还是所谓的中学,所谓的好学校,这是我经历过的。你看北大、清华是被强化的,北大、清华有多好?]     [ 赵旭:因为好学生愿意进那个好学校,好老师愿意进那个好学校,然后它就变成真的好学校。]     张千帆:我觉得中小学对这种择校非常明显,普遍以考取北大、清华的比例作为衡量指标。去年某个高中考取清华的人多,立即就受追捧。这样资源自然就更多,老师的工资也高,所以能请更好的老师,有了名师又能吸引更多更好的学生……要打破这种格局,有时不得不靠国家强制。当然,我不是说我们目前的格局是因为自由竞争造成的,它恰恰是国家不适当管理和干预造成的,但是自由竞争也会造成不平等。人类自由是天然的,平等则可能要强迫才能实现。但是义务教育的自由和平等并不矛盾,你可以要求平等,同时允许自由,这两者不矛盾。你可以允许非常精英的私立学校,每年爱收多少就收多少钱,但是国家必须把义务教育做好,而且义务教育资源至少对于同一个城市的居民来说,无论他居住在什么地区,是城市中心还是在城乡结合部,都应该一律平等。不同城市之间,包括城市跟农村之间的基础教育水平也应该基本平等的。一旦义务教育出现不平等,显然是国家没有履行宪法规定的平等的义务。现在农村会面临一些困惑,比如说很多子女跟着父母到了城市,不得不兼并很多学校,学校离家太远,导致很多学生要寄宿这些现象。甚至有些地方,我听说一个学校七个年级,从一年级到六年级再加上托儿班,加起来才三四十个人,老师从幼儿园教到六年级。合班的现象我在加拿大也看到过,但是绝对没这么夸张,顶多是两个年级合在一起上,从来没有像我们这边面临这么巨大的农村生源的压力。这种现象就是不平等造成的。如果我们不把农村弄得那么差,造成这么大的城乡差距,导致农村变成没人想去的地方,是不会出现这种现象的。     所以,我是觉得现在原则上,这些问题应该都是可以解决的。当然,政府的惰性我们都知道是巨大的。如果你给它出个馊主意,可能马上就采纳了;如果你给他一个对这个国家真正有利的方案,譬如怎么促进教育平等,要它采纳往往比登天还难。     我再补充另外一点,就是歧视不一定要造成什么物质的后果,歧视本身就是恶果。在美国1994年的那个校区隔离案中,沃伦法官说;不平等未必是软硬件的实际的不平等,实际上不平等的本身就足以对人的心理就造成一种畸形影响,譬如毫无理由的优越感或自卑感。你去问问那些城市的孩子,对穿得破破烂烂的农村小孩怎么看,你得到的答案是清一色的鄙视。这种看法是非常自然的,如果长期维持这种状况,必然的结果是城乡两重天,中国真的会变成一个分裂国家,不同地区、不同阶层之间彼此是没有办法融合和沟通的。     谈到效率,我觉得我们的发展速度不能简单的跟效率等同起来。功利主义意义上的“效率”是指大多数人的幸福感,但是中国式发展根本不管大多数人如何;就和奥运一样,只管拿多少金牌,根本不考虑全民体育素质。在教育方面,大学现在越来越精英化,比如北大的目的就是培养精英中的精英;也许我们的形象上去了,也许若干年后折腾出个什么奖来,这就是教育的政绩,至于这对于多数学生来说意味着什么,不是他们考虑的事情。这就是中国的所谓“效率”,这种“效率”显然是很危险的。     [ 盛洪:它有点像铁路那样追求世界速度第一的理想。]     张千帆:把这个社会分割以后,什么事情都会发生;这些人不能自由交流,时间久了就会失去一些常识性判断。托克维尔说的法国革命就是这样发生的,社会各阶层分裂之后,彼此之间失去了起码的好感,各个孤立的人群最后都把希望寄托在强大的国家身上。     所以说,最终当然这个问题,其实打工子弟学校的事件,它包含着本地对外地的歧视,光是一个民主宪政的一般框架不一定能够解决。因为有时候像从多数报纸上可能会涉及这样的问题。但是最终我想,它涉及的还是这个国家最大多数人的利益,所以你一定要通过某一种方式,当然在一个制度不运行的国家,我不知道通过什么方式,但是你要通过某种方式,要让他们行动起来。     [ 盛洪:让谁?]     张千帆:让国家大多数人。不是当权者,当权的既得利益放在那儿。现在整个民族都图那点虚的面子,就只要看那个尖子;好比一座建筑,就看顶上一点,下面腐烂一片也不在乎。     [ 盛洪:但是大多数人怎么行动呀,要不像利比亚,就是这样,所谓大多数人就是这样的。]     张千帆:也不一定吧。当然大多数人所拥有的资源是极其稀薄的,几乎没有。但是毕竟像媒体、网络还是站在他们这边。但是也许网络受到了控制,关闭打工者子弟学校的影响似乎并没有激起太强烈的反响,也高峰已经过去了。如果北京市民能够发表一点意见,如果这种政策直接侵害了北京市民的利益,那么社会反响就会不一样,政府部门想这么做也要三思而行。     [ 盛洪:那块跟北京市民没有什么关系,侵害他们干什么。但是我们幻想的是大家有一个人权意识和平等意识,或者别人的权利受到侵害,我们应该怎么看的问题,其实就是这个。他们关他们什么事儿,哪天受到什么侵害。但是这个是个别的。]     其实我跟千帆想的差不多,但是我只是说,或者这个统治集团还有所谓英明人士,或者他们就完蛋了。我就这个观点。英明的愿意听了,他可能接受,他可能挽救这个问题。没有英明人士,那它就完蛋了。只有这两种,我也没有更多好的想法。]     张千帆:这个完蛋可不止是一个执政集团的完蛋,而是整个社会也跟着一起完蛋。             上一篇: 中央与地方财政分权——中国经验…   下一篇: 没有了 阅读数(154) 评论数( 0 ) 0 条 本博文相关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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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小远 | 9.18,另一个耻辱

今天是9.18,一个现代中国人眼里有好彩头的日子,却曾让中国人遭逢一段屈辱的历史。 警钟长鸣也好,永世难忘也好,历史的荣耀和罪孽都该有人承当。 9.18事变是中华民族因为外敌入侵带来的屈辱,这个表面的耻辱众人皆知。9.18事变的另一个耻辱则是,民族罪人因为所谓站对了队竟然成了民族英雄,为了伪造这样的民族英雄,甚至不惜将一位真正领导中国民众进行抗战的领袖诬陷为民族罪人,甚至搞出莫须有的“不抵抗”手令。这个奇耻大辱,即使到了今天,还在官方教科书和大部分主流意识形态下顺民们的记忆里根深蒂固。 9.18的警钟长鸣和猎猎秋风里,让我们拒绝遗忘,更拒绝伪装!   小远2011年9月18日星期日 9:20多云  上海理道之理道文化兔,我只是一只有文化的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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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思想 | 张夏准:“国家发展战略”视角的公共投资和国企改革

  选择字号: 大 中 小                      本文共阅读 37 次 更新时间: 2011-09-18 22:58:20 张夏准:“国家发展战略”视角的公共投资和国企改革 标签: 国家发展战略 公共投资 国企改革 ● 张夏准        公共投资和经济发展          公共投资必须在任何意在缓减贫困的国家经济发展战略中发挥关键作用,包括联合国千年发展目标(Millennium Development Goals)的实现。市场是促进经济发展强有力的机制,但也常常不能产生实现可持续经济发展所需的经济推动力与社会正义。市场采用的是“一元一票(one-dollar-one-vote)”的以钱投票的机制,因而很可能难以充分满足穷人的基本需求。例如,全球用于减肥药研发的钱比花在治疗疟疾的药物研发上的钱多20倍,而每年全球有100多万人死于疟疾。如果我们想要实现基础广泛及政治上可持续的发展,我们需要去寻找那些满足每个人基本需求的机制。     此外,若个人完全受市场激励支配,整个社会就很可能出现“公共品”供应不足。法律和秩序、基本的基础设施、初级保健、基础教育以及科学研究部属于此类公共品。提供此类公共品的典型机制是通过税收和公共提供(public provision)来实现的。     没有合适的监管,市场鼓励短期利润追逐,其代价往往是牺牲可持续发展所必需的长期投资。其结果是,在过去20年里,伴随着自由化和金融市场的开放,发展中国家的投资率已经急剧下降。这并非什么机缘巧合。对此,必须采取的措施包括审慎的监管、适当的反周期宏观经济政策、遏制投机炒作的金融市场规则、税收以及鼓励长期投资的其他政策。     为了纠正市场的缺陷,公共投资能发挥、也应该发挥关键作用,在事关长期发展的方面尤其如此。长期发展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投资。通过投资资本设备和物质基础设施(如交通、通讯等),公共投资项目能增加物质能力(physical capabilities);通过对健康、教育、培训和科研能力的投资,公共投资项目能够增加人的能力(human capabilities);适当的专项公共投资项目(比如着眼于贫困儿童的教育支出或者为帮助贫困地区出口产品而修建的基础设施),可以有助于扶贫并因此促进长期的经济和社会发展。     尽管过去20年里,人们倾向于认为公共投资会“挤出”(crowd out)私人投资,但通过“挤入”效应(the “crowding in” effect),公共投资也可以成为促进私营经济部门发展的关键措施。只有在经济接近充分就业的情况下,“挤出”效应(the “crowding out” effect)才很有可能出现。而在大多数资源未充分利用或者通过接受援助增加资源的国家,我们期望公共投资能“挤入”私人投资。公共投资能进一步促进经济发展,尤其在那些能对私营部门投资形成补充的领域(诸如在主要农产品出口区修建道路设施、为新扩张产业而投资培训工程师、投资于那些对私营部门而言风险太大的基础产业)。     尽管存在很多潜在收益,但公共投资在很多发展中国家还是有所下降。发展中国家公共投资占国内生产总值的比重,从1980年代早期10%的峰值,下降到了2000年的略高于5%。这一趋势在拉丁美洲更为明显,从1970年代末期的89%降到2000年的不足3%。这种大幅度下降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国际货币基金组织要求的条款所致。由于过分强调宏观稳定而压倒其他目标(增长、就业和发展),导致国家有激励去削减各种投资。与此同时,预算平衡的条款约束,没有对经常性支出和资本性支出加以区分,由此造成了政府削减公共投资而不是经常性支出——削减日常支出在政治上通常是比较困难的。     当然,我们对公共投资减少的担心,并不意味着公共投资完美无缺。在许多发展中国家,对公共投资的管理存在严重问题,需要改进公共投资管理的方式。本政策建议将着重解决这个问题。     这份政策建议包括公共投资管理的两个主要方面。第一个方面是国有企业的管理,第二个方面是自然资源的管理。本文希望提供切实可行的政策建议,但在此之前将首先简单介绍有关这个领域内主要政策争论的理论。对一个急于采取行动的政策制定者而言,理论分析似乎是没有必要。但我们坚信,理解隐藏在政策辩论之后的理论才是改进政策能力的最好方式。如果一个决策者理解了基本的理论,他就可以在不同的情况下加以运用。           如何管理国有企业          在开始分析之前,有必要介绍一些与国有企业相关的理论和实证研究的主要结果。     首先,没有明确支持或反对国有企业的理论。流行的信息不对称和“有限理性”理论,使“科层”安排(例如企业)而不是“契约”安排(例如市场)成为必要。此外,萨平顿—斯蒂格利茨基本私有化理论(Sappington-Stiglitz Fundamental Privatization Theorem)指出,只有在严格且经常不现实的条件下,私营经济部门的业绩才好于国有企业。     其次,需要强调的是,大型国有企业和大型私有企业面临的问题常常非常相似。由于庞大复杂的组织有为数众多、相互交叉的层级,他们都遭受着复杂的“代理问题”或者“委托代理问题”。当讨论国有企业问题的时候,许多人经常暗含地假设私有企业主们完好地掌控着他们的企业,也就是假设私有企业不存在代理问题。如果我们将理想化的私营企业与现实中的国有企业作比较,毫不惊奇,前者将优于后者。     第三,即使在逻辑层面,全面私有化——这一被当今经济学正统观点支持者们推崇的方案,也只是解决国有企业问题的可能方案之一。政府可以卖掉国有企业的大量股份,但仍保留国有企业中占多数的份额,或者至少处于相对控股地位。此外,不靠出让股份,国有企业的业绩仍然可以通过组织体系的改革、引入竞争及政治/行政管理的改革得到改善。这一点之后将细述。     第四,由于理论研究结果存在分歧,关注现实世界的具体情况就尤为重要。毫无疑问,很多国有企业效率低下、缺乏活力和存在腐败,但没有明确而系统的证据表明国企是经济发展的包袱。此外,因为表现不佳的国有企业更容易招致关注,因此关于国有企业的实证资料存在某种程度的“选择性偏差”。有问题的国有企业受到更多关注是很自然的事,但这也给人以国企普遍业绩糟糕的印象。          支持国有企业的案例          尽管受商业媒体和传统观念的影响,这种“错误印象”非常流行,但还是存在高效且运行良好的国有企业。     新加坡航空,经常被评为世界上最好的航空公司,就是一家国有企业,其57%的股份被新加坡政府全资拥有的控股公司淡马锡所持有。备受好评的印度孟买交通运输管理局(Bombay Transport Authority of India)也是一家国有企业。世界级的企业诸如支线飞机制造商巴西航空工业公司、法国汽车制造商雷诺和韩国钢铁生产企业浦项制铁,最初都是以国有企业取得成功的,至今政府仍对巴西航空工业公司和雷诺汽车公司施加着重要影响。     事实上,许多国家凭借庞大的国有经济部门取得其经济的成功。除新加坡航空公司外,该国国有企业不仅遍布在电讯、能源(电力和燃气)、交通运输(铁路、汽车甚至出租车)和港口等“常规”领域,而且涉足半导体、造船、工程、海运和银行业。新加坡是世界上拥有一个最大型国有经济部门的国家之一。中国台湾也在一个庞大的国有经济部门而非私有化的基础上创造了经济奇迹。整个20世纪下半叶,奥地利、法国、挪威和联邦德国也拥有庞大的国有经济部门,且运行良好。特别是在法国,国有企业常常是工业现代化的领头羊。     相反,许多发展不成功的经济体其国有经济部门规模较小。根据世界银行的一份报告,即使在i990年代大规模私有化之前,阿根廷的国有经济部门比重不到40个发展中国家平均水平的一半。1978-1991年,阿根廷的国有经济部门仅占国内生产总值的4.7%,而同期40个发展中国家平均水平则达到10.7%,韩国也达到9.9%。菲律宾,另一个被公认为“发展失败”的案例,其国有经济部门甚至更小,仅占国内生产总值的1.9%。然而,阿根廷和菲律宾却经常被当作因大规模国有部门而发展失败的典型。     除了以上现实的例子不支持“私有好、公共坏”的传统观念,同时还存在许多值得信赖的理论支持国有企业的存在。最常被引用的依据就是自然垄断。当行业的技术要求决定了只能存在唯一的生产者时,自然垄断就出现了。自然垄断可以使生产者通过收取高价而获取高额垄断利润。如果出现买方垄断市场(单一买家),那么自然垄断者可以通过砍低价格剥削为其供货的供应商。当垄断企业的生产(或购买,对买方垄断而言)无法达到社会期望的产出,不仅导致经济剩余的不平等分配,而且导致经济的无效率,在这种情况下,应该设立国有企业并对其进行严格监管,以阻止滥用自然垄断。     另一个支持国有企业的论据是资本市场失灵(capital market failure),即私营部门不会投资于那些或许长期会带来高收益但短期却存在高风险的项目。例如,由于私营部门认为钢铁项目的风险太高,韩国政府建立了国有钢铁企业浦项制铁。为什么这些最后被证明成功的项目却没有私人投资者参与呢?这是因为资本市场存在对短期收益而非那些高风险、长周期的大型项目的固有偏好。解决资本市场失灵的一个简洁办法是政府建立开发银行,为这些高风险、长周期的项目进行投资,而不是自己建立和运营生产型企业自身。但是,大多数发展中国家由于私营部门缺乏创业人才,即使存在开发银行,必要的项目也无法启动。在这种情况下要解决资本市场失灵问题,政府直接建立国有企业就会比建立开发银行更有效。     浦项制铁的例子阐述了支持国有企业的另一个论据,就是外部性问题(externalities)。浦项制铁,在政府的引导下,没有滥用它的垄断地位去获取超额利润,反而让利于其产品的买家,从而使整个经济都受益。因此,韩国政府投资浦项制铁的“社会回报”——或者说是对整个经济的回报——要高于公司本身的回报。这种“私人回报”和“社会回报”的差异,在经济学术语中被称之为外部性,这是支持国有企业的另一个理由。     第四,国有企业可能从广义上帮助解决公平问题。例如,如果听任企业追逐利润最大化,那么生活在偏远地区的人们也许不能享有邮政、供水和交通等基本服务。在这种情况下,由国有企业来确保全体公民普遍享有基本服务更容易实现。另一个例子是,私营的养老金和医疗保险体系拒绝接受“高风险”的客户,这些客户通常都是穷人。国有企业运营这样的体系将可以确保弱势群体得到最基本的社会保障。     理论上,以上这些支持国有企业存在的理由,抛开道德因素,都可以通过私有企业解决。但前提是必须设立适当的监管体制或税收/补贴机制,使得私人与全社会的收益/成本等同。例如,政府可以补贴从事高外部性项目(诸如研发)的私有企业。再如,政府可以通过从业许可证来强制要求那些希望从事“基本服务”(例如,邮政、用水、铁路等)的私营企业确保所有人都可以享受这些基本服务。如果能这样,国有企业就不再是必需的了。但我们不能忽略一个要点:监管或税收/补贴机制都涉及合同协议——不管是直接监管还是间接地税收/补贴机制,其管理成本总是非常高。     抛开经济学教科书中的理想世界,在现实中明确合同内容的所有条款是不可能的。例如,设定的管制价格上限或者补贴的金额可能需要修改,而修改合同通常涉及很多次的协商,甚至会出现法律纠纷,所有这些会导致高额成本——在经济学上被称为“交易成本”。这就涉及1991年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罗纳德·科斯的经典解释:为什么市场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而必须有企业存在?     当然,若选择国有企业而不是在政府监管和税收/补贴机制下的私有企业,这种选择所节约的交易成本,必须能够抵消国有企业运行的“组织成本”。更重要的是,这种降低透明度的制度安排与契约化程度更高的制度安排相比,前者更易受政治影响(“俘获”),出现赤裸裸的腐败。     但是,即使考虑“组织成本”,交易成本的存在意味着建立国有企业并通过政府内部指令来处理无法预期的事情,比通过建立基于契约的机制(监管或者税收/补贴)来解决这些问题的成本要小得多。这种情况尤其发生在那些国有企业通常从事的行业,比如市场价格信号不存在(如自然垄断)或者不可靠(如外部性),这对于那些更为缺乏的是法治能力而非行政管理能力的发展中国家尤其适用。          反对国有企业的例子及其局限          尽管有前面那些理论支持国有企业的存在,同时也有许多经营良好的国有企业,那为什么还有众多国有企业运行不良呢?最流行的解释包括两个方面:委托—代理问题和搭便车现象,这两个问题都基于个人会自我追逐利益的假设。     从定义上讲,国有企业由没有企业所有权的经理人来经营。反对国有企业的观点认为,人类具有自私的天性,没有经理人会像经营自家企业那样有效率的经营国有企业。由于很难界定(尽管经理人自己知晓)国有企业经营不善到底是由于受托经营的代理人(经理)自身不负责任,还是经理人无法控制的外部环境因素所致,委托人对代理人的监控总是不完备的,最终导致了企业管理缺乏效率。这就是所谓的委托—代理问题。此外,作为国企所有者一分子的公民个人没有激励和手段去监控国有企业经理人——其个人监控国企经理人的成本由自己负担,改进管理后的收益却被所有人分享。这就意味着到最后没有人有动力去监控国有企业经理人。这就是所谓的搭便车问题。     委托代理问题和搭便车问题是真实存在的,而且对解释国有企业经营不善也非常重要。但这些问题也同样存在于所有权和经营权分离的大型私有企业。如果私有企业由被雇佣的经理人经营且有数量众多的小股东,经理人将有一个激励将其努力置于一个次优的水平(从股东的角度看),同时个人股东也没有足够的激励去监控企业聘用的经理人。换言之,对经理人的监控是一个“公共物品”,对这个“公共物品”的提供,既是国有企业也是私有企业面临的问题。     事实上,在某种情况下,对国有企业的监控应该比所有权和经营权分离的私有企业更容易。一方面,如果国有企业经营不善,公众(包括纳税人)的财富将会被浪费,他们至少与私有企业股东有同等的动力去约束经理人。另一方面,在集权管治架构下运作的国有企业,是比较容易监控的。在国有企业部门常有一个或几个明确的机构负责监控,例如相关的部委、公共控股公司、政府审计署以及专门的国有企业监管机构。相形之下,除非有实力足够强大的股东独自提供监控的“公共物品”,股份分散型的私有企业小股东不大可能一起行动监控其经理人。事实上,如果说设立政府就是为了解决“公共物品”问题,那么监管国有企业经理人也应该是其职责之一。     更重要的是,很多公司,不管是国有的还是私有的,不管其所有权和经营权是否分离,都管理得很好。这表明企业经营好坏与否并非取决于个人的物质激励。个人的自我利益不是人类的唯一追求。激励和约束企业的员工不仅是靠那些“利己”的东西(诸如薪水和权力),还包括对企业的忠诚、对同事的责任感、敬业精神、诚实、自尊、工作操守和其他众多的道理观念。国有企业则还存在其他的激励手段,诸如爱国主义、对公共服务的奉献精神、对社会正义的关心、为一个“顶尖”企业工作的自豪感等等。这些激励措施很重要,我们却常熟视无睹。     如果国有企业和那些所有权分散的私有企业的内部运作几乎没有差别,那么还有哪些因素能区分它们呢?一个明显的因素是,作为公共企业,国有企业通常面临所谓的软预算约束问题。通常认为,国有企业作为政府的一部分,如果出现亏损,可以得到额外的经费;如果面临破产,可以用公众的钱来拯救。从这个角度看,国有企业的预算约束是可变动的,或者说是“软的”。     软预算约束这一术语由匈牙利著名经济学家科尔奈创造,用以解释中央计划体制下的企业行为,但也可被应用于资本主义经济体制中的国有企业。例如,从不破产的印度“病企”,就经常被当作国有企业软预算约束的典型案例。     诚然,因政治产生或靠政治维持的软预算约束助长了松散管理,因此应该加以“硬化”。然而也应该注意到,软预算约束并不仅仅是由所有权国有所导致的。如果在政治上足够重要,诸如雇佣大量员工或者社会高敏感度行业(包括军工、医院等),私有企业也同样存在软预算约束问题。当然,国有企业比私营企业在政治上更容易得到扶持,不过有趣的是,很多私有企业所获得的政府救助确实来自于那些公认为自由市场国家的政府。     软预算约束确实存在,但有必要强调的是,软预算约束并不必然造成国有企业经理人的不努力。一个职业经理人,不管他管理的是国有企业还是私有企业,他都知道经营不善会受到严厉的处罚,比如减薪或撤换。因此,即使我们承认软预算约束对国有企业影响的巨大可能性,但只要经理人对其管理负责,软预算约束对国企效率的负面影响就会被削弱。     这部分的讨论显示,公有制不是国有企业管理不善的必然原因。所有那些反对国有企业的观点,委托代理问题、搭便车问题、软预算约束,也同样存在于所有权与经营权分离的大型私有企业。           私有化是解决国有企业问题的出路吗?          尽管没有妨碍国有企业业绩出色的特殊障碍,但整体来看,在许多国家,国有企业的业绩确实要逊色于私有企业。因此,私有化作为改善国企业绩的手段,一直备受吹捧。不幸的是,这种思路表现了一种悖论。根源上,它表明如果政府有能力很好地实施私有化,这样的政府也有能力运作好国有企业;反之,如果政府没有能力运作好国有企业,这样的政府也不可能有能力去很好地实施私有化。     从1980年代至今,私有化被普遍认为是改善国有企业业绩主要的甚至是唯一的方式。提供官方援助的国家、世界银行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等,利用其金融实力将这种观点加诸接受援助的发展中国家和转型经济体。尽管近年来随着私有化的推行,认同这种观点的人逐渐减少,主要原因是已有的证据表明私有化经常没有实现目标,但私有化仍被认为是解决国有企业问题的必然出路。对于希望改善国有企业业绩的决策者,私有化当然是一种选择,然而还有另外很多方法能做到这一点,这将在下一章节讨论。人们常常错误假设,国有企业必须选择完全私有化或完全国有化,事实上还有很多介于中间的“第三条道路”可供选择。政府可以出售国有企业的一部分股份而保留绝对控股或相对控股(诸如法国的雷诺汽车和中国台湾的国有企业)。这种“部分”私有化可能是为了筹措资金,也可能通过与大型外国公司联合以获得关键技术或者市场。一些国家的政府虽然几乎出售所有的股份,但利用所谓的“黄金股(golden share)”来保留对于企业关键问题(诸如控制关键技术、企业并购)的控制权。     即使我们无视上文提到的“第三条道路”,私有化过程也涉及大量影响效率的实际问题,由此可见,私有化也仅仅在适当条件下才能实施。     第一,经验显示,私有化对赢利的国有企业业绩没有影响,所以政府应该集中精力将那些不能赢利的国有企业私有化。不幸的是,私有企业通常对购买不能赢利的国有企业不感兴趣,因此政府常常不得不先出重金对国有企业进行投资或者重组。这将进入一个进退两难的窘境——如果其业绩可以改善,为什么还要将其私有化呢?有证据显示在私有化之前的预先重组中,这些将被私有化的企业生产效率就提高了,这就表明重组比私有化更重要。因此,除非在政治上无法去重组一个企业,很多国有企业的问题完全可以通过重组而不是私有化加以解决。     第二,私有化特有的进程涉及财政支出,这将给资金短缺的发展中国家政府带来很大麻烦。国有企业评估和股票上市,其成本都比较昂贵,如果通过国际会计事务所和投资银行来做就更是如此。     第三,许多国家的私有化过程充斥着腐败。大量潜在的收益最终会流入一些内部人的口袋,而不是政府的金库。这种财富的转移有时候是非法的,比如通过贿赂,但经常是合法的,例如政府“内部人”在这个过程中充当顾问。这简直是讽刺,经常提出反对国有企业存在的人就是想通过国有企业私有化从中腐败谋利的人。然而,一个悲哀的事实是:一个没有能力在国有企业中控制或者消除腐败的政府,是不可能在国有企业私有化的时候突然有能力阻止腐败的。腐败攫财者不惜一切代价的推动私有化,并潜入私有化的进程,这意味着他们将不必与他们的继任者一道分享腐败,可以将所有未来的腐败渠道“变现”。需要补充的是,私有化并不一定会减少腐败,私有企业也存在腐败。假账和内部人交易已成为严重问题,即使监管相对完善的美国在“喧嚣的九十年代”也是如此。     第四,私有化将给政府的监管造成巨大的负担,特别是大规模的私有化。令人担忧的是,如果没有有效的监管,“自然垄断”的国有企业在私有化后情况会变得更糟,因为取代无效率但受约束的国家垄断的,是无效率且不受约束的私人垄断。地方政府的监管能力是个尤为严重的问题。在政治分权化和“让服务提供商更贴近人民”的名义下,最近世界银行和援助国政府推动将国有企业按区域分拆,将监管责任甩给了地方政府。表面上看似乎不错,但是考虑到地方政府监管能力严重不足的现实,从效果来看,这往往导致无人监管。     第五,私有化的时机和规模也很重要。例如,在相对短的时期内出售众多的企业——所谓的“大拍卖”办法,弱化了政府的讨价还价能力,其结果是降低私有化的收益。另一个例子是,在股票市场下跌时,试图私有化也会减少私有化的收益。在这个意义上,给私有化设置一个严格的最后期限——这是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坚持采用,也是一些国家政府自愿采取的方法——是一个很坏的做法。这将迫使政府不顾市场情况而私有化。如果政府搞错了私有化的时机和规模,那么此时出售企业的价格将没有政府采用更务实方法和更耐心等待最好交易时机可能获得的价格高。     第六,私有化应该有“正当”的理由。私有化的目的应该是改善企业的业绩,而不是为了筹集资金(变卖家产)。例如,1990年代的许多拉丁美洲国家,大规模的私有化是为了在短期内筹措大量外汇。私有化的收益用于支付外债、大额消费(主要是进口商品)以及支撑不可持续的汇率。要避免此类私有化收益的“滥用”。     第七,发展中国家特别是在拉丁美洲的国有企业,经常被卖给外国的国有企业。例如,国有的西班牙航空公司伊比利亚(Iberia)购买了大量的拉美航空公司,而国有的西班牙电话公司(Telefonica)则购买了大量拉美电话公司。如果公有制和国企管理是问题所在,那么把一家国企卖给另一家国企就相当奇怪了。对这种现象的一个解释是,政府就不会向这些已归外国所有的公司提供软预算约束了。然而,外国的国有企业,因为其庞大的规模以及其所有国的国际政治影响力,往往会比本国的国有企业有更大的政治能量。     第八,需要重视私有化的合同条款是否合理。有大量的问题出在这里。这类问题之一是买主违反合同。买主榨取了原国有企业的利润,然后一走了之;当出现亏损时,就把问题留给政府处理。某些情况下,这不是问题,诸如无线电频谱,其基本资产不会被终端服务所损坏。但是,如果相关的资产需要维修(诸如供水系统和道路),可能导致资产的恶化或破坏。因此,私有化合同应包括当发生合同违约时重新收回资产的快速程序。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对企业业绩的硬性规定,其中面临一个挑战,就是如何使用正确的业绩指标,例如在诸如供水之类基本服务的合同里,利润率可能并不是最好的业绩指标。另一个挑战是防止跨国公司利用转移定价破坏业绩要求。     可见,私有化成功的必要条件非常之多。许多条件在现实中无法满足,特别是在一些发展中国家。所以许多私有化尝试以失败而告终就不奇怪了。           私有化的替代方案          如果公有制自身不是国有企业表现不佳的唯一或者最重要原因,私有化也不可能是国有企业问题的有效解决之道。此外,正如前文所提到的,私有化涉及很多现实问题。公正地说,私有化应当被当作整治国有企业绩效较差的最后方法之一,而不是首选之道。下面,我们将讨论三类可以替代私有化的政策方案:组织改革、增加竞争、政治/行政管理改革。          组织改革          首先,应该严肃地审视国有企业的目标。国有企业经常被赋予太多目标——包括满足社会目标(如对女性和少数民族支持)、创造就业、产业化以及提供基本服务等。从本质上来讲,国有企业服务于多个目标没什么错,但如果这些目标及其相对重要性不够明确,就可能给国企的绩效带来负面影响。因此,每家国有企业都应该有清晰的目标,并且每个目标都应被赋予明确的权重。这将有益于最小化国有企业目标数目,并为协调那些有潜在冲突的目标提供指导。     组织改革的第二个重要部分,是改进有关国有企业业绩信息的质量,提高国有企业的监督机构对这些信息加工和反应的能力。在一些国家,这些监督机构甚至缺乏最基本的信息(诸如资产负债表)。为了在无需政府从外部介入微观管理的条件下监督和提高国有企业绩效,必须提供这些信息,而且需要指定明确而容易操作的报告时间和规范并得以严格遵守。与此同时,必须提高监督当局获取信息、处理信息以及有效使用信息的能力。     第三,必须改进国有企业员工的激励制度。需要设计一套明确有效的激励系统来鼓励国有企业的管理者和员工提高效率、产出和顾客满意度。这里的“激励”不能被简单理解为个人物质激励,还应包括各种非物质和非个人的奖励。     第四,建立单一且工作人员能各司其职的国有企业监控机构也可以提高监督效率。在一些国家,国有企业存在多头监督现象,这经常意味着没有哪个机构可以有效地监督,国企经理人还经常受到不合理的检查。将所有的监管责任整合到一个机构,既可以防止互相推诿,也可以使国企经理人免受过多的干扰。但是,在整合监督责任的过程中,必须确保这样一个拥有所有监督权力的强势机构存在足够的约束和制衡。     第五,如果政府监督和改革国有企业的能力有限,削减国有企业的数目也可以有助于改善国有企业的监控,破产、合并甚至私有化一些不必要的国有企业可以释放政府用于监督或改革的资源,这有助于改善其他更为重要的国有企业(比如供水和供气公司)的绩效。          增加竞争          增加竞争对改善国有企业绩效也很重要。对于那些涉足自然垄断行业的国有企业来说,增加竞争既不可能,也缺乏社会效率。但是,仍然存在通过竞争压力来提高国有企业效率的情形。     实际上,在许多国家,国有企业与私有企业在非自然垄断领域存在激烈的竞争。例如在法国,1996年以前一直归政府所有的雷诺汽车就面临私有的标致汽车和其他外国车厂的直接竞争。甚至因为贸易保护和补贴而在国内市场处于实质垄断地位的国有企业,像巴西航空工业公司、浦项制铁,也会因为强制出口而面临国际竞争。     由于所有的产品和服务至少是可部分替代的,即使是自然垄断领域的国有企业也能受到竞争的刺激。例如,英国的国有铁路公司1980年代在某些局部市场就曾面临汽车运输公司相当强烈的竞争。     竞争并不总是来自私有部门。如果可行,也可以通过设立另一家国有企业的方式以增加竞争。1991年,韩国就建立一家新的国有企业(Dacom,数据通信公司)专门从事国际电话业务,目标直指已经处于垄断地位的国有电话业务商(Korea Telecom,韩国电信)。这一举措带来了韩国整个电信行业1990年代服务效率和服务质量的提高。     理论上讲,人为地将自然垄断行业根据区域进行拆分,并依据各自的业绩来奖惩,也可以起到增加竞争的作用。这种引入竞争的过程可能伴随着私有化(如英国铁路系统的改革),但在国有制之下引入竞争也是可行的。这种方法被称为“标尺竞争”。不过不幸的是,特别是在那些监管者没有充分的能力来对复杂的业绩进行衡量的发展中国家,这种方法应用的效果不佳。此外,就网状产业(例如铁路)而言,区域间增加竞争所带来潜在收益,必须要能够抵消由于区域分割导致的协调失灵而增加的成本。英国铁路私有化项目之所以惨败,就是因为铁路私有化虽然造就了许多区域运营商,但事实上相互之间几乎没有竞争。          政治和行政管理改革          在一些国家,设立国有企业被作为比其他方式更好处理某些问题的机制,因为“最优”方案在政治上很难推行。在这种情况下,尽管肯定不容易,但是必须通过政治和相应的制度改革使得“国有企业”这种政策模式能够趋向“最优”。     例如,由于政府没有提供失业保险计划,也不能通过公共工程项目创造更多“生产性”岗位,因此国有企业被要求保留不必要的工人。在这种情况下,一个更好的方案是提供失业保险计划和创造公共工程项目,使得政府不必创造这种“虚假”就业,但是这样做往往需要就额外征税或者扩大政府赤字达成政治共识。     为了确保政治改革的有效,必须同时进行行政管理改革。除非这些监控国有企业的官僚机构是称职的,否则为他们创造好好干事的政治空间也不会起到作用。     行政改革涉及方方面面。提高公务员的相对薪酬(relative pay)可帮助政府招募更加优秀的人才和减少腐败。同时也需要改进公务员的培训,培训同样需要涉及方方面面的知识,而不仅仅是经济学知识的培训。给公务员反复灌输公共服务道德,同时设计一个适当的工资级差表将是非常有用的;即使没有支付私人部门那么高的工资,许多公务员还是愿意为这个国家的美好未来工作。不过这种差距必须控制在他们能忍受或负担的限度内。     所有这些都需要时间,但我们无需理睬那些流行的观点,比如缺乏行政管理能力的发展中国家政府不应该尝试任何“困难”的事情。一个穷国不需要,也确实不可能,先建立起一个组织完备的经济管理官僚体系而后再来发展经济。更重要的是,政府官僚体系的行政能力可以在一个相对短的时间之内得到提高。           自然资源的租金如何管理          由于不可再生的矿产资源并不是由其土地所有者的努力所创造的,因此多数人认同应该将其与其他财富资源区别对待。此外,随着这些自然资源被一部分人开采,其他人包括子孙后代将无法再利用它们。这就是为什么多数国家将矿产资源纳归国家所有的原因。这也意味着矿产资源越多的国家越易于拥有比较大的国有企业部门。另外,在多数国家,特定的可再生资源的开发,诸如森林和渔业,出于可持续的原因也受到公共管制。在另一些国家,这些资源中至少部分是公有的。因此,自然资源的管理可以借鉴国有企业管理中的一些重要原则。          自然资源租金的使用          管理可再生资源的挑战甚至比管理不可再生资源更大。就前者而言,好的管理可以保持这些资源的持续性,免遭衰竭危险,就后者而言,再好的管理也无法保持不可再生资源永远持续。但是,即使是对于不可再生资源,对资源租金使用模式、价格变动以及所谓“荷兰病”的管理中采用的政策不同,结果也是非常不同的。     关于自然资源租金的使用,经常被推荐给发展中国家政府的方案是,出售资源开采权、靠资源出售产生的收益为生。主张这种观点的人强调,发展中国家缺乏有效开采资源和谨慎管理相应所得的能力。     这种方案在理论上可行,尤其是短期来看,但是在实践中要想获得潜在的收益,就需要两个严格的条件。其一,发展中国家政府应该以恰当的方式设计出售自然资源开采权的合同;其二,在资源开采权出售和租金收取的过程中应该没有腐败。在发展中国家,这两个条件经常无法满足。     更重要的是,长期来看这并不是一个非常好的方案。与“资源诅咒(resource curse)”的流行说法相反,可再生和不可再生的自然资源能够创造许多上下游产业,因而可以成为经济增长的引擎。例如,森林资源能延伸到的下游产业如造纸和家具制造业,上游产业如伐木机械和土方机械。紧接着,家具制造业可以拉动其上游的金属制品业(诸如钉子、铰链)和化工行业(比如油漆)。     发达国家的例子显示,自然资源并不必然导致所谓的“诅咒”。一些发达国家已经将它们的资源禀赋转化成自身的优势,比如美国(丰富的矿产、森林和渔业资源)、加拿大(丰富的矿产、森林和渔业资源)、澳大利亚(丰富的矿产资源)、瑞典(铁矿、森林)、芬兰(森林)和挪威(石油和天然气)。即使在发展中世界,也有一些国家如马来西亚(森林、锡、石油和天然气)和博茨瓦纳(钻石),其自然资源管理得相当好,并未演化成“诅咒”。     考虑到自然资源可以带动潜在的上下游产业从而促进经济的发展,发展中国家的政府应该寻求构建可以长期有效开采自然资源的国家能力(national capabilities)的途径。例如,国外石油公司不想转移钻井和炼油的关键技术给巴西,巴西政府通过国有的巴西国家石油公司,大力投资并成功研发了这些技术能力。     即使决定出售开采权,也应该用心选择恰当的合同形式,即到底是采用准入许可、合资还是产品分享安排。因为一个国家的发展轨迹很难准确预测,因此这些开采权合同应该设定为在相对较短的一段时期(10年或20年)之后重签,以便可以及时根据国家能力的发展进行重新评估,以采取不同措施。还有,如果给予或者出售开采权给外国公司,出售程序和相应的合同应该对外国公司的技术、管理和生产能力的转移给予明确规定。这可以通过让其与本国企业(通常是国有企业)签署合资协议,或通过对转移能力的明确要求(诸如技术转移、管理培训和工人培训)的方式来实现。资源拥有国就可以凭其自己能力的提升在将来更好的开采资源。          用租金投资          长期来看,比租金收入分配方式更重要的是租金收入的投资方式。对于这一点,下面这段引自斯蒂格利茨的文字非常有启发性:“我们可以将自然资源(石油)当作资本品。它们就是一种资本品,是一种藏在地下的资本品。当你出售石油时,你正在将国家的财富从地下转移到地上。这个国家因此变得更富还是更穷呢?这取决于你怎么使用这笔钱。如果你仅仅将之用于消费,那你可能变得更穷。虽然你过去曾拥有财富,但现在你将不再拥有它们——它们已经消失了。如果你将它们从地下转移到地上,并且将这些石油转化为道路或资本品,如果这些替代石油的资本品产出率很高,那你将变得更加富有。这类似于投资分配问题:你将一种形式的资本转化为另一种形式的资本,在这个过程中,如果后一种形式的资本拥有更高的产出率,你将变得更加富有。”          投资于金融资产          用自然资源租金投资的最简单方案就是设立一个专门的投资基金,从而不断从中获得收益,挪威的石油基金(现在称政府养老基金)是最著名的案例。考虑到自然资源价格易波动的特征,这些基金也被一些国家作为“稳定化基金”,用以抹平其收入和开支。     尤其是当资源租金突然增加的时候,短期内,投资于国外金融资产是一个颇有吸引力的方案。这出于两个原因的考虑:首先,经济的吸纳能力不可能快速增加,因此租金可能被投资于低回报的项目;再者,将资金保留在国外将有利于减少本国货币升值的压力,因此可以减轻“荷兰病”。     不过,安全的金融资产(比如美国债券)不可能带来高回报;而投资于高风险的金融资产,尤其是在国外金融市场,只能作为发展中国家的最后选项,特别是考虑到这些国家缺乏金融专业知识。更重要的是,把资源租金用于金融投资不可能提高本国经济的生产能力。这对挪威这样的发达经济体可能不是什么大问题,但后发国家则仍然需要对其薄弱的生产能力建设进行投资。因此,就自然资源租金收入的管理而言,投向金融资产通常是最“安全”的选择,但长期来看,发展中国家则需要对生产能力建设进行投资,对金融资产进行投资的方案只能作为自然资源租金突然大规模增加时的一个短期措施。          投资于基本能力建设          自然资源租金可以用于经济领域“基本”能力的建设。例如,它们可以用来改善医疗保健、基础教育或一般的基础设施,以此提高经济的整体能力,而不仅是某些特定产业。     因为很少有人会反对对社会“基本”能力进行投资,这种投资是政治上较为安全的选择,对于那些较为贫困的后发国家来说,这也是经济上的必然选择。然而对于大多数已建立起许多基本能力的发展中国家而言,一旦它们跨越了需要对“基础教育”或者最基本的基础设施进行投资的阶段,就需要更多的针对特定能力进行投资。我们必须决定我们是要培养化工工程师还是电子工程师,也需要下定决心去决定是修建纺织城和港口之间还是森林与港口之间的高速公路。     因此,除了最穷的发展中国家外,仅有一小部分自然资源租金应该被用于基本能力的投资,其余部分应该用于发展那些对未来经济升级所必需的专门能力。          相关的多元化投资          另一个自然资源租金的投资方案是对相关行业进行多元化投资。例如,瑞典成功从森林资源转向发展造纸和家具制造,再到发展造纸、家具制造机械,最终转向发展高品质的家具设计和生活服务业(如宜家公司)。同时,瑞典也成功地从铁矿资源转向发展钢铁工业,然后发展钢制品产业,包括轮船、汽车和军备。另一个例子是,马来西亚在从生产棕榈油到对棕榈油进行提炼的转化过程中特别成功,从橡胶转向生产轮胎也比较成功。     当然,相关领域的多元化发展是一个往前看的“自然”选择。但就大多数自然资源而言,相关行业多元化的范围非常有限,比如能从咖啡或渔业扩散出来的行业就较少。铁矿、森林和石油等资源确实具备很大的潜力去带动相关多元化行业的发展,但如果相关行业发展至价值链的顶端,那就也需要发展一些不相关的行业。例如,铁矿和汽车制造业有“关联”,因为汽车制造业需要很多钢板,而汽车制造业的发展同时还需要很多与铁矿“不相关”的行业(如电子、玻璃、橡胶和油漆)。因此,除非这些不相关的行业也同时发展起来,否则即使那些有很高潜力带动其他产业发展的自然资源,也只能停滞于低附加值的活动之中。     因此,资产资源能直接带动相关产业发展的潜力应该被全面开发,从更长的时期看,还需要转向发展其他不相关的多元化上来,尤其是那些活跃的技术领域。不相关行业的发展是发挥相关行业带动作用最大化的必要条件。          不相关多元化的投资          如同上文所说,即使是广泛使用的资源,例如木材和铁矿石,其带动的或者升级后的行业仍较为有限。因此,为了实现长期可持续的发展,国家需要将自然资源租金用于发展那些技术最具活力的不相关行业。     诺基亚,一家著名的芬兰手机公司,提供了一个成功将自然资源租金用于不相关多元化的最佳案例。它从一个伐木公司起家,逐步转向生产橡胶、电缆和电话交换,然后从事电子和移动通讯行业。有趣的是诺基亚集团经营了17年的电子公司才开始赢利,这意味发展不相关行业经常需要一个长期的成长过程。     由于成长阶段较长,因此发展不相关的其他行业是一个最艰难的方案。这也需要一个长期产业规划。对于那些缺乏行政管理能力的发展中国家来说,这种产业规划确实较难管理。但如同我们在诺基亚案例中看到的,那些充满技术活力的不相关多元化行业投资往往可以带来最高的回报。总之,长期来看,应该致力于从以自然资源为基础的产业转向不相关的多元化产业,考虑到这一成长过程较长,中短期则需要其他的能快速得到回报的方案予以补充。          选择正确的政策组合          自然资源租金的多元化投资(相关或不相关)应该建立在一个持续一致的发展战略之上。该发展战略的实施可能是通过国有企业,也或者用资源租金对设立新产业的私有部门企业提供补贴(直接或间接地通过关税和其他形式的贸易保护)。     在使用自然资源租金过程中采用的政策组合——包括金融投资、基本能力构建的投资、相关多元化的投资、不相关多元化的投资,将会因国家的不同而有所差异。或者这四种方案都有涉及,只不过不同方案的相对重要性有所差异,即使对同一国家,各方案的相对重要性也会随时间而变化。     例如,在发展的早期阶段,金融投资和基本能力建设投资更为重要,而随着经济的发展,其他两个方案将变得更加重要。相关多元化和不相关多元化投资的相对重要性也是交替的。国家首先需要不相关行业的多样化发展来跃升到一个新的阶段,而在进入一个新产业之后,则需要相关行业的发展来巩固。           自然资源租金管理的政治经济学          人们对自然资源管理的一个主要关切点就是自然资源越来越容易招致腐败。     一些人认为矿产资源通常天然集中在一起(所谓点资源,point resources),因而容易被“偷盗”或“掠夺”。他们认为资源的高掠夺性使得防止腐败和私人寻租(通过政治和暴力)更加困难。相反,他们指出农业资源(比如咖啡和可可)更加分散(所谓分散的资源,diffuse resources),需要持续不断工作才能获得收入,因此掠夺更加困难。     这种说法有些道理,但资源的自然属性并非既定不变的。尽管凭借国家的政治和行政能力也可以使农业资源高度集中,但一个由正直人群组成的且受到公民社会良好监督的政府,也可使得掠夺地理上非常集中的资源变得十分困难。     非洲的各种营销委员会可能是集中农业资源的最知名机制。事实上不太有名但同样重要案例还有中国台湾和韩国,它们几乎完全集中了大米产出。在这两个地方,大米被强制销售给国家控制的农业合作社,合作社对化肥供应和灌溉系统的控制使得农民事实上是无法退出的。相反,通过建立石油基金和拥有“廉洁”政治体制的福利国家,挪威已经可以公平合理地分配其石油收入。     因此,掠夺性更可能是政治和制度衍生的结果,而不是自然资源永恒不变的自然属性。所谓的“资源诅咒”不是不可避免的。如果特定资源的掠夺性和由它们而滋生腐败的可能性不是天生注定的,那么,寻求设计自然资源租金管理体系的方法,让腐败更少,实现资源租金分配的公平合理和可持续发展,就是完全可能的。     首先要做的事情是设计一个不容易滋生腐败的自然资源开采权分配制度。这种制度必须是透明而简单的,外部人易于监控。如果这个制度能够比较经常的接受评议就更好了,这样,错误的决策就能很快得以纠正。     同时,建立一个透明的资源租金专用基金,而不是将之分散于许多不同的用途,也是一个好主意。这将使得对资源租金基金使用的监督更容易,确保其可持续发展和公平利用,防止被滥用。     保持合理的透明度、正规的审计和责任追究制度,专用基金将更容易受到监控。正如前文关于国有企业管理的讨论中所提及的,可以通过加强单一监督机构的监控责任来改进监督效率。阻止权力滥用、腐败和诈骗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斯蒂格利茨指出,甚至在美国这样的国家,针对资源租金的欺骗也是普遍存在且不容易被侦查的。但是,我们必须积极的努力以确保财富属于这个国家的每一个人,包括未来的子孙后代,而不是一小部分人。 本文责编: frank 发信站:爱思想网(http://www.aisixiang.com ) ,栏目: 天益学术 > 经济学 > 发展经济学 本文链接:http://www.aisixiang.com/data/44373.html         爱思想(www.aisixiang.com)网站为公益纯学术网站,旨在推动学术繁荣、塑造社会精神。 非经特别声明,本网不拥有文章版权。 凡本网首发及经作者授权但非首发的所有作品,版权归作者本人所有。网络转载请注明作者、出处并保持完整,纸媒转载请经本网或作者本人书面授权。 凡本网注明“来源:XXX(非爱思想网)”的作品,均转载自其它媒体,转载目的在于分享信息、助推思想传播,并不代表本网赞同其观点和对其真实性负责。若作者或版权人不愿被使用,请来函指出,本网即予改正。 相同作者阅读 张夏准:“国家发展战略”视角的公共投资和国企改革 相同主题阅读 张夏准:“国家发展战略”视角的公共投资和国企改革 蔡昉 林毅夫 李周:现代企业制度的内涵与国有企业改革方向 曹思源:国营企业自负盈亏与经济体制改革 郑酋午:国家发展战略是前进的航标 李云雷:工人生活、历史转折与新的可能性——简评《钢的琴》 张文魁:“十二五”期间国有企业改革的方向和任务 张文魁:“十二五”国企改革重点是国有母公司 贺绍奇:“富二代”国企改革仍然任重道远 秋风:打破国企改革的“效率幻象” 秋风:以宪政原则重新设计国有企业制度框架 张曙光:从利改税到收租交利――对国有企业改革及上交利润的评论 李树桥:国有企业改制才有竞争力 邓宏图 李长英:国有企业的产权、改革宏观效应与退出成本研究 张淑敏 刘军:委托代理理论与中国国有企业改革模式构建 李荣融:国有企业改革的几个重点难点问题 汪海波:中国国有企业改革的实践进程(1979-2003年) 张炜 秦晖 杨继民:当前国企改革中存在的问题 陆一:员工参与:中国企业改革中被忽视的第三者 曹兼善:国企改革的根本问题和正确方向 霍宪森:我的国有企业改革观——论当代中国国有企业的改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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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卫方 | 陈有西:李庄要休整,律师需沉思

陈有西:李庄要休整,律师需沉思     洞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 对于李庄来说,这个世界已经有点陌生和新奇。 他现在知道,原来外面有这么多人在关心他,并为他付出。原来他并不孤单。失去自由的日子里,他受到了礼遇。他有书看有电视碟片看,但没有新闻、没有信。写了不少古体诗,他背了几首,觉得平仄、对仗、意境都不错。他说感谢重庆,让他有了静心思考、认真养性的机会。 今天中午,辩护顾问团约晤李庄,在清华大学边“大益膳坊”为其接风洗尘。李庄已经从河北老家看望父母回京。江平先生、卫方教授、何兵教授、杨学林律师、许兰亭律师、杨金柱律师、李庄、亚童和我,简单地聚了一下。张思之先生、高子程、斯伟江、张青松、李霄霖、吴革、魏汝久、李轩等因事未能光临。聊了一些昨天、今天、明天的事。李庄脑子和身子都很好,依然健谈并自信。 他向所有这一年半来关心他、理解他、支持他的朋友们表示真诚地感谢。他需要先休息调整一段时间,正在看儿子李亚童为他准备打印好的一人高的关于他案件的报道。他要“恶补”这一年半的信息。里面的时候,有人告诉他,他早已经被这个社会抛弃和遗忘,没有人关心他。这两天他才知道愿来自己已经是中国和世界的闻人。他有点受宠若惊。真是造化弄人。 这两天,全国的律师同行们纷纷来电祝福李庄。大量的媒体朋友都想采访李庄。李庄都没有接电话,请家人谢绝了。他先需要安静,需要一点时间休息和调整。但是他知道有太多的人需要感谢。大家问了几个一直纳闷的问题,李庄讲了一些很有趣的故事。 今后,关于他的事,关于他的行动,都可以由他自己说了。我们代言的使命终于完成了。 在此,我要感谢浙江省司法厅赵光君厅长、吴强军副厅长、杭州市司法局洪慧萍局长、魏民副局长这一年半来对我的充分信任和理解、支持。我为执业在浙江而感到庆幸和自豪。浙江律师有一个很好的后方。 在此,我要感谢一年半来所有在我的学术网上共同关注留言的“关注两会”、“CYQ”、“欧阳志强”、“123”、“法制特工”、“伍雷”、“张”、“秋风”、“鼠标”、“一壶”、“湘水无名”、“奥巴马”等为代表的一大批朋友。我要感谢季天琴、王和岩、杨海鹏、张晓晖、余春红等一大批有担当的国内国际媒体新闻人。更要感谢体制内一直支持着我的诸位领导和朋友们。 当然,最要感谢的是这些时间来一直真诚无间共同奋斗的律师团队和法学界朋友。 与此同时,围绕李庄案的暂时收获,律师队伍中开始显出一些先天的锢疾。有的高级五毛并没有停止战斗,他们搬弄是非,不再谩骂,以唱赞歌的方式,开始摆布一些比功的话题,试图挑起律师界内部的争功邀宠,让社会看到一个乌合的松散的群体。 我无权提醒和责怪同行。我只想代表自己说:远不到梁山好汉排坐次的时候。谁要这功劳,谁就拿去吧。我不认为我有什么特别的贡献,只是认真办案而已。一个案件的暂时好转,也不必作过度的解读。此时此刻,我心情仍然沉重,没有特别高兴。虽然李庄出来了,至今我心依旧。《南都周刊》发了长篇背景报道《大牌律师转型》,季天琴记者写得很好,沈亚川编审把握、策划得很好,但是这是新闻界对律师业的一种善意鼓励。时间匆忙,有很多值得一书的人没有写进去。新闻界可以这样鼓励我们,但我们当事者自己不要真这样以为。今日中国律师依然偎葸,并没有那张电影海报般的照片那么雄壮。盛名往往是悲剧的开始,朋友离去的开始。古语说“木秀于林,风必催之”。我是“木曲于林,人必伐之。”敢不诚惶诚恐。 律师界当前需要沉思。要让国人觉得我们长大了,是一个可以托付的群体。 (2011。6。13) 来源:陈有西学术网 http://www.winlawfirm.com.cn/newLawyerSite/BlogShow.aspx?itemTypeID=147b3043-95bc-4824-9f02-9bf0010d25e7&itemID=5870219c-57c8-4f0e-9a81-9f01018b6ad8&user=104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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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早:要共和,不要革命

刊登在当时国外新闻杂志上的革命军攻打南京城的图片。   1911年11月5日,少年叶圣陶起床后正在吃早饭,突然听从街上回来的叔叔说:“苏州已经光复了!”叶圣陶不禁既惊且喜—这可跟他想象中的铁血革命大不相同。苏州光复真可称得上匕鬯不惊,最脍炙人口的说法,当然是因为没有破坏,太不像革命的样子,前江苏巡抚现江苏都督程德全吩咐人将抚台衙门檐上的瓦片捅落了几块,以示革故迎新。   百年前的10月10日,武昌城数声枪响,一场仓促的起事意外成功,催生了亚洲第一个共和国。本刊特辟“辛亥逸事”栏目,以讲故事的方式,再现辛亥革命发生前后的细节,勾勒出中国百年历史进程的线条。已刊发系列文章《让子弹飞》、《三位北京客的辛亥年》(上下)、《天下未乱蜀先乱》、《袍哥革命》、《断了皇帝的后路》、《绅士的败局》、《湖南的人头》、《娘子关头换王旗》等。   “我辈看起义似甚简单”   十七岁的草桥中学五年级学生叶圣陶(这是他刚给自己取的号)隔了两天才知道武昌事变的消息。苏州本地没有大的报纸,《申报》、《新闻报》、《时报》从上海送到苏州,总要晚上那么半天一天。   而且他得到的消息也不那么准确,比如“武昌已为革党所据,新军亦起而相应”(其实是反过来的),“无耻凶恶之官吏亦杀去无数”(完全没影儿的事),“此事也,甚为迅速与机密,出其不意,遂以成事”(事实是仓促得很,也谈不上机密)。然而不管怎样,少年的兴奋欣喜是真实的:“从此而万恶之政府即以推倒亦未可知也。自由之魂其返,吾民之气当昌,其在此举矣。望之望之。”   后来叶圣陶重看自己辛亥日记,感慨“我辈看起义似甚简单,而关心殊甚”,而他的同班同学顾颉刚的回忆更为形象:“我们在学校里再也无心读书了,天大的一个任务是看报。上海各报,每天下午一时车运到苏州,我们就推定同学,在下午二时下课休息的十分钟里,赶快跑到宫巷桂芳阁茶馆里,向卖报人买了几份报纸,飞步回到学校,高声宣读。”   上海报界,当时大都倾向革命,受众亦是如此,《申报》曾登载武昌革命军失败消息,被读者堵门质问,直到编辑拿出电文原稿才解释清楚。从上海报纸得来的消息,自然会在原本就倾心革命的少年人心中,构建一出“想象的革命”,如“各国对此事颇赞美之,谓少年之中国方勃勃而萌芽也。此语余颇深信之……苟一改革,则我至勇至慧至有能力之同胞,皆即为少年中国之分子。而今果改革矣,乐又何如!”   基于这种乐观,少年叶圣陶对江苏革命党人行动迟缓非常不满,在他的想象中,江南是开化之地,应当是党人一呼、应者云集才对,“独恨吴地兵士亦曾少受教育,智识既开,见解当正,而何以绝无动静也?”   外省革命形势越好,叶圣陶就越愤愤于江苏的无动静。仅仅在日记发泄已经不足以平息他的愤懑了,11月2日,上海光复的前一天,叶圣陶在学校里写了一篇作文,题为《秋风辞》,文章里说,“推翻清政府”是中国同胞的天职,可是江苏呢?   “鄂省同胞首先倡义,可尊也;各省响应,高举义旗,亦可尊也。然细思之,亦不过能尽天职耳。而我省则默然无闻,素称文教之邦,而乃若此,耻矣……放弃天职者将不耻于人类,则我苏省人犹得腆然人前乎?”   所以当三天后,11月5日,起床后正在吃早饭,突然听从街上回来的叔叔说:“苏州已经光复了!”叶圣陶不禁既惊且喜—这可跟他想象中的铁血革命大不相同。他跟顾颉刚去瞻看都督府—其实就是昨天的抚台衙门,只是挂了白旗,贴了告示。   苏州光复真可称得上匕鬯不惊,最脍炙人口的说法,当然是因为没有破坏,太不像革命的样子,前江苏巡抚现江苏都督程德全吩咐人将抚台衙门檐上的瓦片捅落了几块,以示革故迎新—不知叶圣陶与顾颉刚瞻看都督府时,有没有注目地上那几块象征旧政权的碎瓦?   看到的这些景象不足以慰藉少年的狂热,好在草桥中学成立了学团,协助巡防,这就有些投笔从戎的意思了。   晚饭后,叶圣陶立即装扮起来,黑衣黄裤,臂缠白布,背一杆练习用的步枪,弹匣缠在腰间,还有一把刺刀,很有点革命军的样子。然后是“列队出巡,维持地方治安”,一直到天亮才回家睡觉。最可惜的是,事太仓促,辫子还没来得及剪。   从此叶圣陶便夜夜参加学团活动,煞是神气,“佩新式五响毛瑟枪,匣子弹十颗,列队出巡”,十二点后,充任队长,还可以佩上一把指挥刀,带着四个同学,专走小街狭巷,防察奸宄。然而苏州平静得很,似乎动乱与紧张都属于上海与南京,小桥流水、吴侬软语岿然不动。   几天过去,叶圣陶惊异地发现,光复后的苏州人仍然是苏州人,比如,有人仿照上海,发起学生军与学生北伐队,学校里居然没有一个人肯去报名。而维护治安的学团,本来有三十六人,11月12日,有消息说学团还要扩充,因为一旦南京方面发兵来攻,学团也许要临阵杀敌—哄的一声,这群早些日子还盼着革命军胜利盼着苏州加入反清阵营的学生,“皆惊骇”,连忙找负责人,要索回早前加入学团的签名单。有人大嚷,说要解散学团,别人问为什么,又说不出来,便换种说法,讲早前不知道学团要打仗,现下要重新签名。于是闹哄哄重新签名,人数一下子减了一大半。   叶圣陶自然是重签了的。到了晚饭八点钟,又是学团巡街的时分,今天列队出校者,骤减至十六人。   辛亥革命时期,苏州成立的进步文学团体“南社”合影。   金陵机器局生产的后膛钢炮。清末,李鸿章在南京创办了金陵机器局。   苏州插白旗   苏州的光复,确实也像苏州人性格一般,半推半就。   从表面看,苏州光复的条件确实不好,甚至可称恶劣。各地倚为起义主力的新军,苏州只有兵力不足的一个二十三混成协,而苏州西有南京、镇江,南有杭州,都驻有大量旗兵,两江总督张人骏、江宁将军铁良、江南提督张勋,个个都是顽固的保皇党,以江南水陆交通之便利,一旦苏州有异动,几处兵马联合夹攻,苏州腹背受敌,必致地方糜烂。   在内而言,江苏巡抚程德全虽与朝廷谈不上和睦,但也说不上倾向革命;藩司左孝同是中兴名将左宗棠的孙子,一向以大清忠臣自我标榜,肯定反对独立;掌控市区治安的巡警道吴肇邦也站在左藩台一边。热血学生如叶圣陶者,实在把光复想得太简单。   更重要的是,程德全必须要等一个人的意见。事实上,江苏全省士绅,都在等他的意见。这个人就是张謇。   张謇是武昌事变的见证人之一。阴历八月十九日(10月10日),张謇已经在武汉呆了六天。他来武汉,是因为他名下的大生资本集团已经从江南一路扩张,沿江西进,打进了武汉,从此可以笼罩两湖,坐望西南。张謇倾力打造的商业帝国,已经隐隐见出雏形。   张謇在武汉,与政商各界名流每日酬应往还,上至湖广总督,下至谘议局诸公,谁不欲结识这位状元、翰林、商业部头等顾问官?八月十八日,俄国巡捕冲进宝善里,革命党名册全被起获,张謇则中午赴谘议局的宴请,晚上又赴总督瑞澂之邀,忙到晚上九点才回寓,下午还抽空去为家乡南通的博物苑选购了一对孔雀,倒没有留意到武昌城的空气已经陡然紧张起来。   八月十九日起身,才听说督署辕门前已经挂出了三个革命党的人头。武昌全城戒严,所有城门一度关闭。张謇有些担心了,他早订好了当晚八点半的日本轮船“襄阳丸”的头等客票,直放安庆。自然,以他的身份,不至于出不得城,但在这风雨欲来的氛围里,终归不大自在。   好在当晚是汉口的绅商请客,张謇索性提前于上午十点过江,一到汉口,租界繁华,全无影响,这才放下心来。   八点,一群绅商将张謇恭送到“襄阳丸”上。这天晚上下着绵绵的阴雨,仲秋雨夜,又在长江上,颇有些凉浸浸的。不过主人行人都顾不得这份凄凉,大家都望着对江的塘角一带,大火熊熊,照亮了半幅夜空。   或许上天真的要让张謇见证一下,“襄阳丸”迟至十点才驶离汉口码头。这两个钟头里,送行的人想必早已离去,剩下这位状元商人,良久地凝视对岸的火光,不知作何感想。张謇只在多年后自订年谱时写了一句:“舟行二十里,犹见火光熊熊烛天也。”   其时张謇肯定还想不到,这片火光意味着什么。也想不到他的立宪主张,他的棉铁主义,他的地方自治,都将因这把火的延烧,而摇摇欲坠。   全中国数亿人中,张謇肯定是最渴望社会稳定的人,没有之一。他在庚子年向两江总督刘坤一反复进言,力倡东南互保,是为了稳定;他领导江苏乃至全国的立宪运动,也是为了稳定;他在保路运动兴起之初,就力主由国家赔偿商民损失,还是为了稳定。   一乱起来,哪里还有什么商业可言?   八月二十日抵安庆,张謇没有按计划停留,次日即搭船返南京,希望说服江宁将军铁良和两江总督张人骏“援鄂”,同时希望他们代奏朝廷,立即行宪。张謇此时,想必已经嗅到了危险的气味,要扑灭武昌那片火光,只能一手剿、一手抚。   可惜,张人骏不是刘坤一,他认为南京自身不够安全,无力西顾,而且张人骏从来仇视立宪运动,根本不听张謇的建议。   好在程德全是听他话的,张謇又赶往苏州,连夜与助手们起草《奏请改组内阁宣布立宪疏》,以程德全名义拜发,生怕力量不够,又拉上了山东巡抚孙宝琦联名。   五天后,他以江苏谘议局的名义再追发一道致内阁电。面对时局,张謇的主张与远在日本的梁启超几乎一致,那就是梁启超说的“立开国会,挟以抚革党,国可救,否则亡”。   然而来不及了,二十日内,各省独立消息纷至沓来,湖南、陕西、山西、江西、云南……最关键的是,上海也要光复了。   程德全早已答应独立,甚至在11月4日晚已经集议绅商,决定反正,次日却并不宣布,担忧的无非是宁、镇、杭的军队来攻。直到顾忠琛、沈恩孚等人11月5日深夜跑来告诉他:新军已经基本联系成功,南京来军无法通过镇江,张勋在苏的江防营也处于新军包围之中。程德全才答应拂晓宣布独立。   此时已经光复的上海也派来了代表。来人非同小可,一个是虞洽卿,一个是陈光甫,都是后来历史书里买办资产阶级的代表人物。这样的人物不是陈其美这个白相人派得动的,他们代表的是上海商界。虞陈二人表达了上海对苏州的支持,同时告诉程德全:杭州的起义已经发动。这下程德全没有什么可忧之事了。   此时张謇已经返回南通,但他与程德全肯定交流过:一旦不可避免地独立,如何保持地方最大限度的稳定。按照驻苏新军的意思,调江防营出城,调新军入城,拂晓以火焚织造衙门为号,全城挂白旗,宣布独立。程德全一一答应,但拒绝了焚烧织造衙门的要求,他认为这样做会引起周围居民的恐慌。对于坚决不赞成独立的左孝同,他也是将之骗到抚台衙门扣押,以免闹出影响。   还是出了问题。巡警道吴肇邦既不赞同独立,又觉得一旦举事,说不定会像西安那样,巷战攻防,尸横遍野。11月4日晚听到程德全亲口宣布反正的决定,吴肇邦便于5日凌晨四点半偷偷打开葑门,送家眷出城。非常时期,城内外都是军队,这次行动马上被发现了,程德全撤了吴肇邦的职,交苏州府看管。但葑门附近的居民已被惊动,纷纷从被窝里跳出来就往城外跑,还有那些早有准备的富商大户,赶着包小轮船往上海租界逃。往日包船到上海顶多几十大洋,这天涨到了船资两百元,外加酒钱二十元。   苏州商会看看要乱,这才一面派代表面谒程德全,希望尽快宣布独立,一面遍发传单,要求全城居民准备白旗。商、官、军、民齐心操办,才有了叶圣陶一觉醒来,惊见苏州光复的平静画面。   辛亥革命前的武汉汉口英租界码头,桅杆林立。   “不留二次革命之种子”   南通为首的绅商,是张謇的三哥张詧,时任南通总商会会长,南通人尊称为“三大人”。南通独立,无非是派人联络说服绿营,成立协防团,进而成立军政分府。这些无非官样文章,以致南通在11月8日宣布独立时,百姓毫不惊奇,大家认为最新鲜的,不过是军政分府告示落款的“黄帝纪元四千六百零九年”。   张謇最关心的,是能否实现江苏全省的“和平光复”。按照江苏人的平和性格,以及商会的强势能量,这个目标本不为难。只可惜两江总督张人骏、江南提督张勋不听劝告,绝不赞同独立,南京之战势在难免。因此当南通来信通报独立进程时,张謇虽然不反对,但总是表示“等到南京攻下再宣布光复会更好些”。   张謇的担心不无道理。南京未能攻下,独立各府县总归时时处于威胁之中。苏州就出过白旗收而复张的闹剧。南通消息闭塞,更是一夕数惊。三大人张詧在庆祝光复大会上全身戎装,却连辫子都未剪去,会场里面更是一片辫子的海洋,似乎一声令下,南通也可以重新回到大清的秩序下,半点涟漪也不会激起。   庆祝光复大会之后,南通谣言四起。远的消息说汉阳失守,黎元洪已死;近一点的说联军进攻雨花台溃败,张勋抓住剪辫的人,抓一个杀一个;更近的是说北面邻县的缉私营哗变,准备南下抢劫南通。军政府还抓住了一个家伙,他自己说是受了张勋的委任,来南通委任新官。   恐慌在11月15日达成了顶点。南通稍有点头面的人物,都赶到了张詧的府上,当然不只是因为三大人是南通总司令长,人人都希望名满天下的张状元能够给南通人一个切实的保证,保证他们的生命财产不会被辫子兵掠去。可怜张三大人无法劝服众人,反而在众人的逼问之下窘迫万端,甚至不顾身份地哭了起来。直到第二天张謇接到消息从上海赶回来,这场风潮才刚刚过去。   是的,江苏人的和平希望只能寄托在这些大佬身上。南京光复后,程德全移驻南京,此前平静无事的苏州立即演出了“烈剧”,“抢劫之风日甚,争斗之祸日烈,其甚者至于开枪对敌”。而陈其美的势力也开始蠢蠢欲动,他们成立了“洗程会”,打算清洗掉江苏军政府与程德全,拥护陈其美任江苏都督。   就在陈其美的军火运往苏州途中,“洗程会”被程德全破获。程德全虽然信佛,但也不是菩萨,他向苏州人宣布的罪状中,改“洗程会”为“洗城会”,意谓将血洗苏州城,苏人大恐,程德全遂动用雷霆手段,杀了四个人。新政府的内斗,倒比光复日更血腥。   袁世凯出掌北方政府大权,张謇内心颇为欣喜,他认定要平息战乱,非袁莫属。不过,当北方政府任命张謇为江苏宣慰使时,他拒绝了,并表示此时“尚有何情可慰?尚有何词可宣?”想起上半年应召赴京,尤其是5月17日谒见摄政王,对其弟而忆其兄,自己忍不住“哽咽流涕”,力劝摄政王真心行宪,而摄政王吞吞吐吐,虽然忧心国事,对自己的进言却总有些敷衍的意味。时至今日,张謇君臣大义纵在,救清之心已死,在辞职电文中向朝廷,也向袁世凯发出了“最终之忠告”:“与其殄生灵以锋镝交争之惨,毋宁纳民族于共和主义之中,必如是乃稍为皇室留百世湮祀之爱根,乃不为人民留二次革命之种子。”   张謇一生不喜欢“革命”,他1913年曾撰《革命论》,隐指辛亥革命“上无宽仁智勇文武神圣之君,下无明于礼乐兵农水火工虞之佐”,政教号令“旧已除而新无可布”,公布的新政令也无法符合民望,比起不革命来又能好到哪里去?最终不过是“流于权奸、盗贼之间”。   说到底,他要共和,不要革命,非有爱于共和,只是共和有利于和平,有利于保守秩序。张謇曾定位自己的角色是“通官商之邮”,在辛亥时,他的立场站在商人的一边,他的观点,正是江苏乃至全国商人的心声。   晚清状元录取逸闻   张謇   1885年,张謇在乡试中考中第二名举人,开始参加礼部会试。很富戏剧性的是,当时翁同龢、潘祖荫等“清流”党人对他着力延揽,在会试中暗中识别他的卷子,结果却连着三次误认了别人的卷子,将别人取中。终于在1894年的礼部会试,张謇考中第六十名贡士,复试时中了第十名。四月殿试时,翁同龢的提携之心已经迫不及待,命收卷官坐着等张謇交卷,然后直接送到自己手里,匆匆评阅之后,便劝说其他阅卷大臣把张謇的卷子定为第一。   洪钧   曾任大清国驻俄、德、奥、荷兰四国大臣的洪钧得中状元,得感谢他父亲给他起了个好名字:洪者,大也;钧者,喻指国柄;合起来的意思就是国运兴隆,祚期久远。本来,阅卷大臣将前十名的卷子呈给慈禧太后御览,排在第一名的原是江苏人王国钧。慈禧一念,“王国钧”不是谐音“亡国君”吗?不行!后随手翻到洪钧的,不禁一笑,遂点为状元。   刘春霖   刘春霖为最后一位状元。光绪三十年,刘参加科举考试,主考官报朱汝珍为第一。慈禧一看到有个“珍”字,想起被处死的珍妃,便把卷子搁在一边;往下看到刘春霖的试卷,细笔工楷,觉得眼熟,向身边的女官打听,得知是曾为自己抄过经卷的直隶士子刘春霖,喜上眉梢,连声说:“春霖,有春风化雨、普降甘霖之意,今岁大旱,举国焦虑,春霖这个名字,是个大吉兆。”于是朱笔一挥,刘春霖成了状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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