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立凡 | 中国民主党派的变迁(上)
章立凡:中国民主党派的变迁 ——2007年8月18日三味书屋演讲 各位下午好。今天的话题不一定有那么强的故事性,而且时间的跨度比较大,我会从60多年前一直说到现在,有可能说得不够全面,我讲完以后大家还可以继续交流。...
阅读更多发布者Anne Henochowicz | 12 月 3, 2011
章立凡:中国民主党派的变迁 ——2007年8月18日三味书屋演讲 各位下午好。今天的话题不一定有那么强的故事性,而且时间的跨度比较大,我会从60多年前一直说到现在,有可能说得不够全面,我讲完以后大家还可以继续交流。...
阅读更多发布者网眼恢恢 | 12 月 3, 2011
2011年12月02日 14:18:44 关于民主党派经费问题,这个事情很有意思。民主党派本属自筹经费,任何一个政党的资金来源于其成员缴纳的党费,有的还向社会争取募集。这是世界各国政党通行的惯例,但在我国从50年代开始就变成由国库支出。原民盟财务委员会主任周鲸文(此人于1956年跑到香港)。据他在回忆录中记载,在开始的头两年,我拿着单子到财政部去领,领取的是民盟全国系统的开支,再由我分发民盟在各地支部。以后,变成只领取民盟中央的份额,各地支部则到当地财政领取。在这样的经费管理体制之下,使各民主党派在政治和经济上的独立性不复存在,逐渐沦为政权的附庸。时任中共中央统战部长李维汉在1956年做了一个工作报告,他说八个民主党派在省市级的组织,全国共有371个,干部有2516人,平均每个组织只有6个多人,他们要求调干部常常遇到很多困难,“有的地方干部生活待遇偏低,民主党派经费开支为数很少,八个民主党派总部的开支数1955年结算为73万多元,1956年预算为124万多元,有些地方民主党派的办公费不够开支,政治活动和业务活动的招待费不能报销。办公地方既小又坏,交通工具得不到解决。”这是李维汉在他的报告中讲到的问题。 总之,从1949年到1956年间,民主党派发生了很多变化。它的成员增加了,但它的组织成分改变了,它的经费由独立自筹和党内捐助改由国库开支,变成了政权的附属机关。同时,党员的发展领域也受到严格的限制。 更大的变化来自1954年宪法的颁布,政府格局重新做了调整。一方面,中央人民政府被撤销,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及其常委会取代了原中央人民政府的职能,把政务院改为国务院。另一个就是,位置安排上有了很大的变化。原任中央人民政府副主席和副总理的党外人士改任人大副委员长,他们不再是副总理或副主席。1953年,刘少奇访问苏联,就将来中国怎么进行选举和制宪,请教过斯大林。斯大林说:“你们现在的政府是联合政府,就不能只由一党负责,而应当由各党派共同负责。你们很难做到保密,如果通过人民选举,共产党员当选占大多数,你们就可以组织一党的政府。各党派在选举中如落选了,你们不应当使统一战线破裂,你们应当继续在经济上同他们合作。”这是斯大林的指教,也就是说,他们在那时已经预见到后来发生的一些变化。 还有一个重大变化就是政协的地位变了。1954年宪法颁布以后,政协通过的共同纲领是一个大宪章式的文件,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的合法性就来自共同纲领,但到1954年实行人民代表大会制度后,政协变成了一个统一战线组织,也就是只是一个咨询机构,不再具有立法和监察的权力。此后,政协的主要功能就是学习,政协还成立了一个学习委员会。 民主党派有了这么多变化,对当时政策的制定并不是没有影响,它的影响力还是存在的,他们同中共有一致的地方,也有不同之处。比如,在一边倒问题上,民主党派就与中共有不同想法。为此,毛泽东写了《别了!司徒雷登》这篇文章,在文章中,他不只针对司徒雷登,而且针对民主党派和这些自由知识分子。还有一个比较著名的代表人物就是张东荪,他主张同美国和苏联都要保持关系,后来说他出卖情报给美国特务,就受到了整肃。同美苏保持同等距离的观点,在当时的民主党派中间很普遍。再比如,对出兵朝鲜这个问题,民主党派大都持有反对意见,对土改、粮食统购统销政策,民主党派也时有批评。梁漱溟同毛泽东的那次争论,争论的焦点就在于统购统销问题。统战部曾提出,希望民建组织改变上层分子成分,以中小资本家为基础的建议,遭到了章乃器的反对,章乃器认为以中小为基础,代表性不够。这个反对意见后来好像被统战部接受了。 历次的政治运动对民主党派成员大有冲击。李济深家就发生过这个事,他家来了两个客人,军警就把他家给包围了,并抓走了那两个客人。这件事发生在镇反时期,李济深很是愤怒,意思是打狗也得看主人,是我请来的客人,你们不打招呼直接从我家抓走,他十分不满。民建很多成员在三反五反中受到冲击,据记载,上海经常发生跳楼自杀事件,被称为空降部队。最著名的自杀人物有卢作孚、冼冠生,此二人的自杀在中共中央引起震动。一些民族资本家认为,三反五反之所以刹车,同他们自杀有很大的关系。 我大体上把1957年以前一些民主党派的变化讲述了一遍。下面我讲一下:为什么后来民主党派会变成了改造对象?这个问题源自于1956年国家实行了资本主义工商业的改造,推行公私合营政策。公私合营完成后,毛泽东认为这是一个很大的成就,他开始了下一步的规划,这个规划包含着对民主党派的进一步改造。1956年,国内外发生了很多大的事件。在国内,完成了对资改造,国内矛盾比较尖锐,各种事端增多,曾发生一万多人上街游行罢工的事情;在国外,由于对斯大林批判的秘密报告引发了波匈事件。在这一年中,中国知识界对政府的批评增多,在下半年表现得更加突出。 据李维汉回忆录记载,以章乃器、章伯钧为代表,他们向中共提出了尖锐地批评,批评内容涉及党派关系等政治生活的方方方面。章伯钧提出,监督应该有宪法保障,民主党派可以在人大设议会党团,对政府部门应拥有质询权,有权单独向中外记者发表主张,政府部门和政协对民主党派所提建议应当认真处理,不得敷衍。前段时间,我写了一篇文章考证了两院制提法的由来,两院制提法确实由章伯钧提出,但据章伯钧回忆,那是应刘少奇的要求而提的。后来,我查阅了当时中央统战部给中共中央的报告,该报告提交后,1956年12月中共中央下达指示,指示认为,政协确实起着类似上议院的作用,这说明关于两院制(政协作为上议院,人大作为下议院的体制)的讨论在那一年已经开始,也就是,上议院有监督权,立法权归人大,监督权归政协。时至今天,这个体制也还没有实现。此外,毛泽东在统战部的报告上写有批示,其大意是,在1957年夏季我们要专门召开一次会议研究这方面的问题。此后,我们知道在1957年的夏季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当时,党内也存在一些矛盾,主要是反冒进。因此,毛泽东的权威在八大上受到了严峻挑战。八大建议把毛泽东思想从党章中删除,预设一个名誉主席的位置。此后,毛泽东多次提出,他不任党主席而当名誉主席,后来他提出两个主席都不想当。隔了一些日子,他又说:“我仍存在,维系人民的个人威信不会因不连任而有所减损”。他表示不排除在“卫国战争一类重大事件”出现时再度出任国家主席的可能,但坚持要求“从一九五八年起让我暂时摆脱此任务,以便集中精力研究一些重要问题(例如在最高国务会议上,以中共主席或政治局委员资格,在必要时,我仍可以做主题报告)。”总之就是中共主席他不再辞去。在此中间,他有几个反复。 刚才,我讲到的这些情况,就使我们比较容易理解在1957年反右斗争后,民主党派变成改造对象的背景。由于时间的关系,1957年整风我就不谈了。 1958年7月18
日,中共中央统战部印发了改造民主党派五年工作纲要。纲要指出,民主党派“对我党和政府说来基本上是半反对派”。这是在反右后对民主党派所下的定义。“但是除了右派分子以外,这种矛盾一般属于人民内部的矛盾”,因此,“民主党派作为资产阶级政治代表的地位和作用已日渐削弱。作为自我教育和自我改造的工具,他们在这一方面对我党的辅助作用不是削弱了,而是日益增强了”。纲要还制订了具体的组织整顿的步骤方法,以实现“壮大左派,团结中间,孤立右派”的目标。在此前说争取右派,而在1958年就变成了孤立右派,政策变化之大,超出人们的想象。此后,党外民主被消灭,1959年庐山会议使党内民主也趋于消失。虽然后来发生了一次七千人大会,但很快毛泽东又重提阶级斗争,发动了一场文革运动。文革期间,民主党派活动停止,十年间,民主党派被冷藏起来。到了邓小平时代,民主党派再次登上政治舞台,但已饱尽沧桑。历经多年改造坎坷,部分老迈的民主党派人士还保持着原来的风格。在三峡工程问题上,我们可以看到对三峡工程提出质疑的,主要是民主党派人士和党外的专家。在89政治风波,我查阅了当时的报纸,好像有四个民主党派领导人写信给中共中央,要求理性处理学潮问题。随后,又有十几个人大常委联名写信提出对学潮问题,要理性处理的建议。民主党派在此时试图充当调停人的角色。学潮很快过去,他们就前往部队慰问。到1989年底,中央出台了一个文件,第一次明确规定中国共产党是执政党,民主党派是参政党的提法。在此之前,有关民主党派的定位很是模糊,民主党派始终认为自己是执政党之一。但1989年这个文件出来以后,民主党派的名份改为了参政党。从40年代开始到1949年成立的联合政府,它什么时候结束,我们不知道,但在这个文件中可以看出,联合政府的概念从此消失。 再说说民主党派的现状。目前,我认为存在八个方面的问题。在1949年后,各民主党派纷纷宣布以共同纲领取代本党政治纲领,所以他们没有独立的政治主张。执政党已经宣称自己代表先进的生产力、先进的文化和最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民主党派却认为自己没有特殊利益,这是当今民主党派的最大特点;新党员入党动机比较功利,对本党的历史传统缺乏认识;在社会看来,如果不打算要实权的职务,只图个名声,那么加入民主党派谋取名誉性职务是条捷径;民主党派现有65万党员,在组织发展上当然同7千万党员没法相比,但它的发展领域依然不能超出限定的范围;在提拔干部之时,按照副职晋升规律,就是说我是一个副处长,不会被提升为正处长,但可能被提升为副局长的跳跃提升方式,虽然有所改变,但他们在就任后,不知怎样同中共副职相处的问题较为普遍;交叉党员(既有共产党员身份又有民主党派的身份)较多;干部培训制度存在缺陷,必须通过社会主义学院学习,结业后才能安排到新的岗位。这点同中共党校相似,缺乏特殊性。 现在谈一下交叉党员的问题。根据我们查到的资料,像民盟的丁石荪、台盟原主席张克辉、现任致公党中央主席罗豪才、九三学社中央主席韩启德都是中共党员,全国工商联主席黄孟复,既是民建成员,也是中共党员。像原九三学社中央主席许德珩,他是1979年加入中共的。很著名的例子就是荣毅仁,他于1985年加入中共。在民进网站上有一个反映民进内部有4.8%交叉党员的帖子,后来这个内容被删除了。还有一个问题就是人事机关化。民主党派现在被纳入公务员系列,人员经费由国库支出。各民主党派基本都有一家属于自己的公司,可以创收赚利润。 我们可以看到,从利益的角度,民主党派同执政党的利益是非常一致的,但它的监督作用不到位的问题非常突出。我感觉有时还不如媒体监督作用,更不如互联网的监督作用。造成监督作用不到位的深层次原因也在于利益的高度一致,利益的高度一致,可以做到长期共存、荣辱与共,但由于执政地位不同,所以在互相监督、肝胆相照上,比较难以到位。当然我们观察到,胡锦涛总书记上任后,他对民主党派的身段同其前任不太一样,确实多次提到民主党派在政治生活中的重要作用。我们还可以看到,很多姿态是提升民主党派在国家政治生活中的影响,也看到今年有党外人士出任政府部长。总的说,现在的政治生活似乎变得更加需要民主党派这个角色。 现在,让我们做一个简单的回顾。在早期,民主党派曾作为中共的盟友,是联合政府不可或缺的重要成员。然而,到50年代,特别是1957年以后,民主党派的地位迅速下降,在政治生活中变成被改造的对象。历经十年的文革,民主党派重新在政治舞台上露面,曾经一度好像也起点作用,但很快被规范为参政党,而从胡总书记这届开始,确实以实际行动在提升民主党派的作用。我觉得,中共对民主党派的改造是成功的,把它变成了一个驯服工具。这是一个成功,同时也是一种失败。在把同盟者变成一个听话的仆从后,同盟者就不会对你进行有效的监督和提出善意的建议。曾几何,它积极谏言,提反对意见,但这些在我们现实政治生活中已是看不到的景象,现在基本做的是搞调研、写提案。在监督方面,我们确实没有看到太多的表现。早期的民主党派人士高举反对一党专政、推行民主宪政大旗,励精图治,孜孜以求,努力实现开启民智、富民强国的理想,但现在的民主党派离他们先驱的政治理想已经非常遥远。我的结论是,到目前为止,以知识分子为主体的民主党派同以农民会党为色彩的党派结成的同盟,其结果必然是前者被后者所改造。我们有一种党文化,但我们不见得有现代意义的政党。我们现有的民主党派,将应具备的政党基本属性剥夺干净,沦为政权的配套部分、一个附属机关。或者说是中国政治生活中的一大特色,直接说法就是政治花瓶。实际上,这对执政党而言不是一件好事,执政党只能独自面对改革和政治生活中的内外压力,它不再有一个缓冲力量折冲其间。对民主党派而言也是如此,随着市场经济复兴,国人权利意识的唤醒,许多知识分子参与维权活动,而我们却见不到民主党派成员的身影。当我们热烈讨论政治体制改革的时候,也没有看到民主党派有什么有特色的进言,包括在民主社会主义这一类讨论,亦看不到民主党派的发言。我觉得民主党派在政治生活中的作用,经过中共多年的改造已被大大削弱。 可能中共领导人已经意识到这一点,并有意识地提升民主党派在政治生活中的作用,但这一切是否来得及,还是一个未知数。 交流提问部分 提问1:请您分析一下1957年反右运动发生的原因。 章立凡:我也一直在研究你说的这个问题。我在几年前写过一篇文章,分析毛泽东发动反右的动机。从文字记载角度,一种是李维汉的说法,不是引蛇出洞,是因为原来就想整风,由于形势发生变化,才临时转为反右;一种是李慎之的说法,就是早有预谋,引蛇出洞。我觉得应该从党内和党外两个层面作一说明和论证,一个是赫鲁晓夫的秘密报告对毛泽东产生了后任领导人否定前任领导
发布者Anne Henochowicz | 11 月 28, 2011
[公有制身上已经没有道德光环] 像中石油、中石化这样的公司,不仅侵犯全国人民利益,也侵犯很多行政部门的利益。 回复本条
阅读更多发布者Anne Henochowicz | 11 月 14, 2011
2011年11月14日 20:31:46 答路透社记者甘贝尔问[1] (一九四五年九月二十七日) 毛泽东 (一)问:是否可能不用武力而用协定的方法避免内战? 答:可能。因为这符合于中国人民的利益,也符合于中国当权政党的利益。目前中国只需要和平建国一项方针,不需要其他方针,因此中国内战必须坚决避免。 (二)问:中共准备作何种让步,以求得协定? 答:在实现全国和平、民主、团结的条件下,中共准备作重要的让步,包括缩减解放区的军队在内。 (三)问:中央政府方面须作何种的妥协或让步,才能满足中共的要求呢? 答:中共的主张见于中共中央最近的宣言[2],这个宣言要求国民党政府承认解放区的民选政府与人民军队,允许他们参加接受日本投降,严惩汉奸伪军,公平合理地整编军队,保障人民自由权利,及成立民主的联合政府。 (四)问:你对谈判会达到协定甚至只是暂时协定一事,觉得有希望吗? 答:我对谈判结果,有充分信心,认为在国共两党共同努力与互相让步之下,谈判将产生一个不只是暂时的而且是足以保证长期和平建设的协定。 (五)问:假若谈判破裂,国共问题可能不用流血方法而得到解决吗? 答:我不相信谈判会破裂。在无论什么情形之下,中共都将坚持避免内战的方针。困难会有的,但是可能克服的。 (六)问:中共对中苏条约[3]的态度如何?
阅读更多发布者Anne Henochowicz | 11 月 11, 2011
2011年11月11日 17:45:29 新一代的民营企业家,有先天的不足,认识不到自己的权利和义务,先迷信红顶,后追求绿卡 到了我这个年龄,前面所讲的四个案例,已经引不起多大的愤怒了。回顾共和国立法自坏的历史,更大规模的夺产早已有之。1949年曾订立一个社会契约叫《共同纲领》,规定五种经济成分分工合作,共同发展。但没实施几年,就出台了社会主义总路线,逐步废弃《共同纲领》,以社会主义公有制的名义,吃掉了全部私人产业。 没有走出斯大林主义 “五反运动”中,大量资本家加入跳楼自杀的“空降部队”,再看现在温州又出现了这种情况,一是跳楼,一是逃亡。二者当然有不可比之处。“五反运动”是由中央直接发动的一场全国性瞎折腾。这与当下温州因高利贷引发的事件还是有区别的。但其中也不无共性,即体制权力导致灾变。 “五反运动”从1951年1月发动,到5、6月份的时候,经济滑坡已经出现,政府不得不调整政策,将很多被打成“完全违法户”的企业变成“基本守法户”。运动以后,企业家不再有“企业心”了,都不想经营企业,怕当资本家,希望将产业包袱赶快丢掉。 此后发动的“对资改造”,实际上就是大规模的“夺产”。当时宣布的“赎买政策”规定,对企业估产定值,然后按每年五厘的定息支付给工商业者。当时估产是严重低估,全国私营工商业仅估了二十四个亿。私营企业变成公私合营企业后,定息持续支付了10年。到“文化大革命“爆发,1966年第三季度以后就不再支付了。只支付了原资产值的50%,这些公私合营企业全部变成了国营企业,而这种全国性的财产权利变更,竟然没有履行过任何法律手续。这部分私股股权何时变成了国家股?至今没有说法。“文革”结束之后,原工商业者不断上访和到法院起诉,但最高法院根据当时统战部、商业部的联合文件,称这是“社会主义改造”的成果,凡属这类案件一律不受理。其实这完全是一个“文革成果”,竟然依据党政部门联合发布的行政文件,将夺产合法化了。 回顾历史,同时剥夺全体工商业者的财产权利,是以“革命的名义”进行的。由此可知,今天在“改革的名义”下,公权力要想剥夺个别公民的财产何等容易。再往前回顾对比土改,台湾采取的是赎买的方式,是比较成功的,而大陆采取的是暴力革命的方式,不断侵犯财产,侵犯人身,甚至消灭人的生命,完全是斯大林主义的一套。 我认为,改革开放三十年,中国大陆虽然走出了苏式的计划经济模式,但至今未走出斯大林主义。 谨防维稳“养寇自重” 不尊重私有财产是中国的传统。我们从来不是一个重商主义的民族,古代没有发达的航海贸易,没有形成像欧洲那样比较完备的民商法体系。由于商品交换不发达,我们没有形成市民社会,没有契约精神。最多就是像刘邦那样,约法三章,得天下后,可能有一段休养生息,不久又开始宰割,横征暴敛,直到老百姓忍无可忍,再起来以暴易暴,几千年的历史就这样轮回下来。 关于冤假错案的问题,我很忧虑。如果今天中央再发动一次平反冤假错案,我估计没有什么效果。现在地方的司法系统,已经积重难返,失去了自我修复的能力。这么长时间不受监督,靠党委办案、长官意志办案,即使中央政府想在法治建设方面有所调整,实现也很困难。平反冤假错案,会影响无数办案经手人的仕途,他们会用各种方式阻挠和抵制。这种没有自我纠错能力的体制,我真的不太抱希望。 “维稳”现在已变成一个产业,很多人靠其吃饭。有不少简单的矛盾,本来可以解决,却一定要夸大矛盾,以争取更多的维稳经费,成本越来越高,且根本不打算解决问题。举例来说,有人推算过,补发错划“右派”的工资,大约要支出30个亿,但历年对付维权“右派”的维稳成本,则远远超过这个数字。再举一例:山东某市某村为对付一个盲人,养活了一支百十人的维稳队伍。故意把事态扩大,从而证明这套系统存在的重要性,这就是过去常讲的所谓“养寇自重”。 从推翻君主个人专制、建立民国以后,一直就是会党政治。会党政治是集体的君主专制,老百姓不只是供养君主皇族及其政权,而是党政两大系统及其衍生物,社会成本是原来的很多倍。这种系统还在无限地自我克隆,社会承受力已达极限,一个偶发事件就可能导致崩盘。 中国一直没有摆脱“以暴易暴”的周期率,互联网也是这样的情况,有很多激愤的情绪。我们作为知识分子,当然希望通过理性的方式化解社会矛盾,努力推动政治体制的改革和进步。但现在看不到多少希望。 保护他人权利即是保护自己 回顾辛亥百年,我PS了一张图片发到网上:一头驴在窑洞的场院里拉磨,窑洞墙上写着 “走向共和”四个字,图片标题是“百年中国”。中华民族经历了一百年,除了在科学技术有进步,国库多了很多钱,在宪政上、法制建设上有进步吗?历史的动车已经追尾,经历了旧民主主义革命、新民主主义革命后,现在所面临的仍是旧民主主义革命之前的老问题。 民营企业家也要反省自己。近代以来的中国民营企业家,往往希望做胡雪岩、盛宣怀那样的红顶商人,而不是张謇、卢作孚那样的实业救国领袖。新一代的民营企业家,不是在正常的公民社会里成长起来的,而是政治运动和洗脑教育造就的。他们有先天的不足,认识不到自己的权利和义务,没有主人公的意识,很多时候是迁就甚至攀附权力,先迷信红顶,后追求绿卡。所以,他们今天的处境,有部分也是自己造成的。 财产权利是一项基本人权,当以“革命的名义”消灭地主、剥夺资本家的时候,多数人日后的命运就已经决定了。我一直讲,政府的毛病是人民惯出来的,有什么样的人民就有什么样的政府,有什么样的政府就有什么样的人民。我们现行的教育体系不是为培养公民设计的,从制度设计上就不希望造就公民。企业家在成长过程中,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公民义务,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有什么权利。集体无意识,不主张——这种循环现在还在继续。 说到此,我想更换一下角色,作为当事人家属说几句。大家知道我父亲章乃器曾经是一位企业家,他是50年代筹组全国工商联的三个负责人之一,另外两位是李维汉和陈叔通,他是其中唯一经营过企业的人,后来出任全国工商联副主委。1957年他被打成为“右派”的过程中,遭遇了一场荒谬的经济官司,目的就是要剥夺他的财产,以经济手段实施政治打击(最近某名人也遭遇相似指控,可见手法一脉相承)。当时北京市高法不想介入政治,案子一开始被院长王斐然压下来了,但“反右”很快导致了司法律师制度的全面倒退,王斐然也被打成右派。没人为“右派”做辩护,父亲连律师都请不到,声请法院指定律师,也被置之不理。这个案件拖了六年多,最后还是政治决定一切:父亲在政协批评“大跃进”,提出提案要求“重申宪法不可侵犯的尊严”、兑现宪法规定的公民自由权利,结果被撤销了政协委员职务,这个案子随即以他败诉告终。 后来有人写到,章乃器曾经头顶《宪法》去请愿。我查了资料,发现他曾手持《宪法》到最高人民法院去申诉,这一申诉历时47年,至今无回应。作为当事人家属,我认为申诉没有结束。 最近,作家张辛欣在新出版的自传体小说中还谈到,“文革”中红卫兵抄家时,章乃器手持《宪法》阻止他们侵犯公民住宅。 我想说的是,“实业救国”那一代的企业家,不管个人结局如何,他们知道自己的权利,懂得用法律保护自己。 今天的民营企业家们,在历经这么多磨难与挫折之后,应当树立自立自主自为的公民意识,负起你们的社会责任。漠视他人乃至全体公民的权利,最终也将保护不了自己的权利。 (作者根据2011年10月10日财新传媒“财新圆桌”——“公权力与民营企业家财产权利保护”研讨会上的发言整理) 《中国改革》 2011年第11期 上一篇: 关于个人崇拜及其后果(下) 下一篇: 没有了 阅读数(30) 评论数( 0 ) 0 条 本博文相关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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