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沫若

中国知识分子与中古遗风

王小波   一、谁是知识分子?    我到现在还不确切知道什么人算是知识分子,什么人不算。插队的时候,军代表就说过我是“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那一年我只有十七岁,上过六年小学,粗识些文字,所以觉得“知识分子”四个字受之有愧。顺便说一句,“小资产”这三个字也受之有愧,我们家里吃的是公家饭,连家具都是公家的,又没有在家门口摆摊卖香烟,何来“小资产”?至于说到我作为一个人,理应属于某一个阶级,我倒是不致反对,但到现在我也不知道“知识青年”算什么阶级。假如硬要比靠,我以为应当算是流氓无产者之类。这些已经扯得太远了。我们国家总以受过某种程度的教育为尺度来界定知识分子,外国人却不是这样想的。我在美国留学时,和老美交流过,他们认为工程师、牙医之类的人,只能算是专业人员,不算知识分子,知识分子应该是在大学或者研究部门供职,不坐班也不挣大钱的那些人。照这个标准,中国还算有些知识分子。《纽约时报》有一次对知识分子下了个定义,我不敢引述,因为那个标准说到了要“批判社会”,照此中国就没有或是几乎没有知识分子。还有一个定义是在消闲刊物上看来的,我也不大敢信。照那个标准,知识分子全都住在纽约的格林威治村,愤世嫉俗,行为古怪,并且每个人都以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后一个知识分子。所以我们还是该以有一份闲差或教职为尺度来界定现在的知识分子,以便比较。    如果到历史上去找知识分子,先秦诸子和古希腊的哲学家当然是知识分子,但是距离太遥远。到了中古,我们找到的知识分子的对应物就该是这样的:在中国,是一些进了县学或者州学的读书人,在等着参加科举的时候,能领到些米或者柴火;学官不时来考较一下,实在不通的要打一顿;等到中了科举当了官,恐怕就不能算是知识分子;所研究的学问,属于伦理学或者道德哲学之类。而在欧洲,是些教士或修道士,通晓拉丁文,打一辈子光棍,万一打熬不住,搞了同性恋,要被火烧死,研究的学问是神学,一个针尖上能立几个天使之类。虽然生活清苦,两边的知识分子都有远大的理想。这边以天下为己任,不亦重乎?那边立志献身于上帝,不亦高尚乎?当然,两边都出了些好人物。咱们有关汉卿、曹雪芹,人家有哥白尼、布鲁诺,不说是平分秋色,起码是各有千秋。所以在中古时中外知识分子很是相像。到了近代就不像了。    二、中国的知识分子的中古遗风    现代中国的知识分子,相比之下中古的遗风多些,首先表现在受约束上。试举一例,有一位柯老说过,知识分子两大特点,一是懒,二是贱……三天不打,尾巴就翘到天上去了。他老人家显出了学官的嘴脸。前几天我在电视剧《针眼儿胡同》里听见一位派出所所长也说了类似的话,此后我一直等待正式道歉,还没等到。顺便说说,当年军代表硬要拿我算个知识分子,也是要收拾我。此种事实说明,中国知识分子的屁股离学官的板子还不太远。而外国的例子是有一位赫赫有名的福柯,颇有古希腊的遗风,是公开的同性恋者,未听说法国人要拿他点天灯。    不管怎么说,中外知识分子还是做着一样的事,只是做法不同——否则也不能都被叫做知识分子——这就是做自己的学问和关注社会。做学问的方面,大家心里有数,我就不加评论了。至于关注社会,简直是一目了然——关心的方式大不相同。中国知识分子关注社会的伦理道德,经常赤膊上阵,论说是非;而外国的知识分子则是以科学为基点,关注人类的未来;就是讨论道德问题,也是以理性为基础来讨论。弗罗姆、马尔库塞的书,国内都有译本,大家看看就明白了。人家那里热衷于伦理道德的,主要是些教士,还有一些是家庭妇女(我听说美国一些抵制色情协会都是家庭妇女在牵头——可能有以偏概全之处)。我敢说大学教授站在讲坛上,断断不会这样说:你们这些罪人,快仟悔吧,……这与身份不符。因为口沫飞溅,对别人大做价值评判,层次很低。教皇本人都不这样,我在电视上看到过他,笑眯眯的,说话很和气,遇到难以教化的人,就说:我为你祷告,求上帝启示于你——比之我国某位作家动不动就“警告×××”,真有天壤之别。据我所知,教皇博学多识,我真想把他也算个知识分子,就怕他不乐意当。    我国知识分子在讨论社会问题时,常说的一件事就是别人太无知。举例言之,我在海外求学时,在《人民日报)(海外版)上看到了一篇文章,说现在大学生水平太低,连“郭鲁茅巴”都不知道,我登时就如吃了一闷棍。我想这是个蒙古人,不知为什么我该知道他。想到了半夜才想出来,原来他是郭沫若、鲁迅、茅盾、巴金四位先生。一般来说,知识的多寡是个客观的标准,但把自编的黑话也列入知识的范畴,就难说有多客观了。现在中学生不知道李远哲也是个罪名——据我所知,学化学的研究生也未必能学到李先生的理论;他们还有个罪名是“追星族”,鬼迷心窍,连杨振宁、李政道、李四光是谁都不知道。据我所知,这三位先生的学问实在高深,中学生根本不该懂,不知道学问,死记些名字,有何必要?更何况记下这些名字之后屈指一算,多一半都入了美国籍,这是给孩子灌输些什么?还有一个爱说的话题就是别人“格调低下”,我以为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兄弟我格调甚高,不是俗人!”我在一篇匈牙利小说里看到过这种腔调,小说的题目叫《会说话的猪》。总的来说,这类文章的要点是说别人都不够好,最后呼吁要大大提高全社会的道德水平,否则就要国将不国。这种挑别人毛病的文章,国外的报刊上也有。只是挑出的毛病比较靠谱,而且没有借着贬别人来抬自己。如果把道德伦理的功能概括为批判和建设两个方面,以上所说的属于批判方面。我不认为这是批判社会——这是批判人。知识分子的批判火力对两类人最为猛烈:一类是在校学生,尤其是中学生;另一类是踩着地雷断了腿的同类。这道理很明白——别人咱也惹不起。    现在该说说建设的方面了。这些年来,大家蜂拥而上赞美过的正面形象,也就是电视剧(渴望)里面的一位妇女。该妇女除了长得漂亮之外,还像是封建时期一个完美的小媳妇。当然,大伙是从后一个方面,而不是前一个方面来赞美她;这也是中古的遗风。不过,要族表一个戏中人,这可太古怪了。我们知识分子的正面形象则是:谢绝了国外的高薪聘请,回国服务。想要崇高,首先要搞到一份高薪聘请,以便拒绝掉,这也太难为人了;在知识分子里也没有普遍意义。所以,除了树立形象,还该树立个森严的道德体系,把大家都纳入体系。从道德上说事,就人人都能被说着了。    所谓道德体系,是价值观念里跟人有关的部分。有人说它森严点好,有人说它松散点好,我都没有意见。主要的问题是,价值观念不是某个人能造出来的(人类学上有些说法,难以一一引述),道德体系也不是说立哪个就能立起哪个。就说儒家的道德体系吧,虽然是孔孟把它造了出来,要不是大一统的中央帝国拿它有用,恐怕早被人忘掉了。现在的知识分子想造道德体系,关上门就可以造。造出来人家用不用,那就是另一回事了,我们当然可以潜心于伦理学、道德哲学,营造一批道德体系,供社会挑选,或是向社会推荐——但是这件事也没见有人干。当年冯定老先生就栽在这上面,所以现在的知识分子都学乖了,只管呼吁不管干,并且善用一种无主句:“要如何如何”。此种句式来源于《圣经·创世记》:“上帝说,要有光,于是有了光”,真是气魄宏伟。上帝的句式,首长用用还差不多。咱们用也就是跟着起哄罢了。    现在可以说说中国现代知识分子的中古遗风是什么了。他既不像远古的中国知识分子(如孔孟、杨朱、墨子)那样建立道德体系,也不像现代欧美知识分子跨价值观的立论(价值中立)。最爱干的事是拿着已有的道德体系说别人,如前所述,这正是中古的遗风。倒霉的是,在社会转型时期,已有的道德体系不完备,自己都说不清;于是就哀叹:人心不古,世道浇漓,道德武器船不坚,炮不利,造新船新炮又不敢。其实可以把开船打炮的事交给别人干——但咱们又怕失业。当然,知识分子也是社会的一分子,也该有公民热情,针砭时弊也是知识分子该干的事;不过出于公民热情去做事时,是以公民的身份,而非知识分子的身份,和大家完全平等。这个地位咱们又接受不了,非要有点知识分子特色不可。照我看这个特色就是中古特色。    三、中国知识分子该不该放弃中古遗风    现在中国知识分子在关注社会时,批判找不着目标,颂扬也找不着目标,只一件事找得着目标:呼吁速将大任降给我们,这大任乃是我们维护价值体系的责任,没有它我们就丧失了存在的意义。要论价值体系的形成,从自然地理到生活方式都有一份作用,其功能也是关系到每一个人,维护也好,变革也罢,总不能光知识分子说了算哪。要社会把这份责任全交给你,得有个理由。总不能说我除了这件事之外旁的干不来吧?凭我妙笔生花,词儿多?那就是把别人当傻子了。凭我是个好人?这话人人会说,故而不能认真对待。我知道有人很想说,历史上就是我们负这责任。这不是个道理,历史上男子可以三妻四妾,妇女还裹脚哪,咱们可别讲出这种糊涂油蒙了心的话来找挨骂。再说,拉着历史车轮逆转,咱们这些人是拉不动的。说来说去,只能说凭我清楚明白。那么我只能凭思维能力来负这份责任,说那些说得清的事;把那些说不清的事,交付给公论。现代的欧美知识分子就是这么讨论社会问题:从人类的立场,从科学的立场,从理性的立场,把价值的立场剩给别人。咱们能不能学会?    最后说说中国知识分子的传统。当然,他有“士”的传统。有人说,他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悲观主义者?),有人说,他以天下为己任(国际主义者?),我看都不典型。最典型的是他自以为道德清高(士有百行),地位崇高(四民之首),有资格教训别人(教化于民)。这就是说,我们是这样看自己的。问题是别人怎样看我们。我所见到的事,实属可怜,“脱裤子割尾巴”地混了这么多年,才混到工人阶级队伍里,可谓“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在这种情况下,我建议咱们把“士”的传统忘掉为好,因为不肯忘就是做白日梦了。如果我们讨论社会问题,就讲硬道理:有什么事,我知道,别人还不知道;或者有什么复杂的问题,我想通了,别人想不通;也就是说,按现代的标准来表现知识分子的能力。这样虽然缺少了中国特色,但也未见得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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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亚洲 | 中科大校友忆方励之

曾经因“89民运”而流亡海外的天体物理学家方励之上周末在美国突然去世。方励之被认为在思想活跃的80年代对中国学生和当时的民主运动有很大的影响。    方励之教授和他的妻子李淑娴 (资料图片) 先后在中国科技大学和北京大学念书,因“六四”坐牢,后流亡海外的刘刚,在科技大听过方励之的课。他说当时的物理课本还有三分之一的印成黑体字的伟大领袖们的话,有的教授还带着学生念一遍,出题的时候还逼着学生背。而方励之都建议学生直接跳过,鼓励学生敢于质疑,不要被共产党打造的“真理”束缚。 刘刚:“科大的校长有二三十个啦,郭沫若当了科大二十年校长,但是科大人一提起郭沫若大家都感觉到以此为耻的。一提方校长大家都感到自豪,是以为自豪的一面旗帜。” 方励之44岁成为当时中国科学院最年轻的学部委员(现称“院士”)。 1987年初,他被革除中国科技大学副校长的职位,又和另外三名著名知识分子张显扬、刘宾雁、王若望一起被开除党籍。刘刚认为,方励之只是本着学术精神,并没有什么政治意图。 刘刚:“他认为言论自由是一个人的天赋人权,大家聚会,聚在一起讨论,这是发展科学也必须的。不交流思想,人就不可能产生新的思想。” 以高分进入科大少年班的黄慈萍对记者说,尖子学生往往对老师的课程也十分挑剔,但是不是学物理专业的学生都愿意去选方先生的课,因为他不仅能够深入浅出的讲狭义相对论,而且还讲很多古希腊的哲学和天文思想。 黄慈萍分析,从北京被“下放”到安徽合肥的科技大,“天高皇帝远”,有一个自由的气氛。而且这些文理科都出色的尖子学生,选择理科就读,有一种强烈的“挑起国家栋梁”的责任感。但是方励之受到打压,上面空降校长前来整肃之后,这所大学开始溃散衰败。 黄慈萍:“当年我们在的时候啊,科大是全国取分最高的学校,而且每年有一半以上的全省第一名。当然现在根本就排不上名次了。” 《北京之春》主编胡平提到,1988年夏天,方励之出席学术会议时,应邀在堪培拉国立大学给中国学生学者讲演,场面十分热烈。其时被誉为“中国的萨哈罗夫”。 胡平:“80年代虽然在整人,但是当时整个的社会气氛,气候是不一样的。那些被整的人,在民间越整越成了英雄,到哪儿去都特别受欢迎。” 纽约的一些西方中国学者对于方励之突然去世也非常关注。方励之到美国之后,选择居住在亚利桑那州,更专注在学术研究。胡平说,去年一年,方励之两次重病入院。 11月时心脏、肝和肾都出了问题,被送进濒危病室,但没几天又好了。出事当天,方励之正在电脑前和同事讨论筹备学术会议,对方突然听不到他的声音了,而家人刚离开十几分钟,回来后发现他心脏已经停止跳动。 方励之的葬礼14号将在亚利桑那州的图森举行。 21号纽约将举办追思会。 以上是自由亚洲电台特约记者紫荆发自纽约的报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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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则徐 | 读书要过名字避讳关

读书要过名字避讳关   顾则徐     读旧书时候,涉及人名的问题是必须要过的一个基本功关。中国过去人的名字和称呼,有名,有字,有号,有绰号,有籍贯,有斋室,有职位,有勋位,等等。如果远古到三代,有姓、氏的区分。有乳名或小名,虎啊狗啊之类,比如蔡锷叫虎儿,朱德叫狗娃子,雷同极多,一个村子里就可能有好几个虎啊狗啊,叫一声“回家睡觉”好几个孩子答应,好在写书时候基本不采纳,可以忽略,不然,今天读书就要读成神经的。根据籍贯称呼,比如李鸿章是著名的“李合肥”,他的侄子李经羲也是著名的“李合肥”,读清末时候的书遇到“李合肥”,要是不多长个眼睛不容易辨别;“合肥”本是李鸿章专称,但民初后段祺瑞也专称为“合肥”,故更易混淆了。名字会多变,旧时没有今天呆板的户口本约束,一个人一生可能有多个名字,提起笔来签名时候拍一下脑袋,可能就用起了一个新的名字。清朝末新学兴起,读书人异地求学,摆脱了家族的宗谱约束,起名空前自由,又流行起了笔名,革命者、跑江湖之流也多用化名,加以传写中的笔误、音讹,一个人可能有过数十个名字,所以,读清末民国时期的书,于人名上的辨别尤其是个基本功。如果今天有人单就清末民国时期的名字、称呼,给予梳理成典,一定是件十分有趣而功德无量的事。   名字是自用,给天地之间自己这个躯体以符号、定位。然名字也是他用,是他人用来指称某个特定的人的符号工具。无论是自用还是他用,旧时都有一个避尊者讳的约束,特别是当他用时候,也即指称某人时候,会特别地复杂起来。假设是民国初时候,称载湉这个本名,有点不太客气,在遗老眼睛里一定是大逆不道;称光绪是最严肃、流行的,似乎没有什么可以挑剔,但有些遗老还是不很愿意;称庙号德宗,属于遗老规矩,革命党则不习惯这样,渐渐也弄不清楚谁是德宗了;这三种称呼都属于常规,要是突然冒出个“景皇”来,多数人会云里雾里,如果称“同天崇运大中至正经文纬武仁孝睿智端俭宽勤景皇帝”,边上的新派人物首先不会去猜是谁,而是会以为遇见了一个神经,但个别遗老确实会这样称光绪,既表示对先皇的崇敬,也顺便在民国的小资面前卖弄一下学问。   其实避讳未必就是避尊者之讳,中国也有避匪党之讳的习惯。这是舆论控制之一法。冯自由《陆丹林〈革命史谭〉序》说:“满清官书,惯以窜改党人名字笔画为能事,如总理之名‘文’字,辄加水旁,改为‘汶’之类。此在前代稍有读报经验者,莫不知之。昧者不察,妄认满清所窜改为正确者有之矣。”冯自由可能冤枉了满清,因为孙文在海外长期流窜,了解他实情的人实在不多,完全可能是误“文”为“汶”。即使已经是半个革命党人了的章士钊,不是也还把“孙文”、“中山樵”误出了一个“孙中山”来吗?不过冯自由这样批评满清,毕竟是出于避匪党之讳的文化背景,或许满清对孙中山果有这样的意思也未必。   曾经是年龄最小的同盟会员的冯自由批评满清,其实国民党自己同样是避匪党之讳的,较之满清毫不逊色,实际更过。国民党避中共人物之讳,列第一号的人物是朱德。中共人物当中,国民党并不很在乎其他人名字的社会影响力,最予在乎的是朱德。两军交战,归根结底是在枪杆子上的实力比拼。朱德是老资格的军阀,又是再造共和的元勋之一,在滇、川、黔三系中广有人脉,对军队的号召力在中共当中无人可比。南昌暴动之后南下,负责宣传的郭沫若带着他的宣传队员走出南昌城,挥着旗子喊的一个口号是“打倒朱培德,拥护朱德”,这是中共历史上第一个喊出的以个人名字为号召的口号。红四方面军进入四川,便写标语宣扬自己的总司令是四川人朱德。长征红一、四方面军会师,张国焘叫“朱总司令万岁”,是中共历史上正式开端叫的第一个“万岁”。由于朱德的名字,本应首先交战的滇军避开了以朱德为先锋的南昌暴动队伍,给予了让路。蒋介石1928年以“共匪朱德所部”的称谓在电令中使用,但很快意识到跟朱德大多是把兄弟的滇军战将们,可能不愿意认真跟自己老兄弟作战,便越来越少使用朱德的名字,在内部文件中更多使用“朱匪”,报刊舆论中除了“朱匪”,则使用谁都不清楚是什么人的“朱毛”。朱德不做军阀时候,把他的部队缩编后交给了把兄弟和部下唐淮源,在昆明时候唐淮源的母亲和朱德的母亲是最多相处唠叨家常的。唐淮源不愿意跟曾经的哥们红军总司令朱德作战,有一次拿一张报纸回家给他母亲看上面照片,他母亲认了出来:“原来是玉阶啊。”唐淮源叮嘱他母亲千万不要在外面说。可见朱德名字被忌讳的程度。曾有过少将军衔的文公直,1929年写中国第一本民国军史著作《最近三十年中国军事史》,不得不提朱德的名字,结果只能写成“朱德遂”。可见,民国比之满清,避匪党之讳的程度要严重得多。   把孙文写成孙汶,把朱德写成朱德遂,毕竟还有个名字,而且有接近性的启发特点,读书时候尚可以联想,便于猜测。如果是连这样的避讳形式也没有的避讳,读书时候就惨了。只是用“某”,甚或连个“某”字也没有,尝要读书认真,想要搞清楚是谁,就会成为极大折磨。年前遇见一位研究四川军阀混战史的广州学者,跟我诉苦,说好多个环节有一支重要的军队活动,实在无法忽略不顾,各种资料却没有说明具体是哪支军队,结果研究了无数资料才搞清楚是朱德,知道了凡是混战中有一个不明不白的军阀应该就是朱德,真正是痛苦不堪。这位朋友选择的题目,实在是撞到了最大的避讳枪口上,属于倒霉。朱德的名字在民国是要避匪党之讳,1949年后又要避尊者之讳,长期积累,资料里自然不明不白,这位朋友是遇到了双重之讳。民国时候要尽量把朱德的名字抹去,由于是军阀混战,且朱德那时候占据泸州、自流井,控制四川盐税最重要的产出和鸦片通道,后来朱德从太行山抗日前线回延安解决财政困境,基本的套路即搬取了当年在四川的做法,这于写书的人是忌中之忌,读书自然就晕而又晕了。   今日较之民国,避讳更甚,称之为名字敏感词。     2012-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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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近伤痕累累的梁启超

  郭世佑       最近,广东省中山市图书馆主办的“香山论坛”邀我专程主讲“一个真实的梁启超”,多少有点出乎意外。中山毕竟不是梁启超的故乡,而是近代反清革命先行者孙逸仙的家园,从新会茶坑走出的梁启超恰恰是孙公生前很讨厌的论敌。我有点佩服主办方的雅量,同时也担心,对于长期被教科书渲染、嘲笑的所谓 “保皇派”与“变色龙”梁启超,究竟会有多少中山市民感兴趣?更何况,中山的地域很小,当晚还撞上港星谭咏麟的专场歌会,能有几个愿意抛开娱乐的愉悦与狂欢,选择枯燥乏味的学术讲座呢?       还是没想到,到场听众虽不及北京的三味书屋或高校校园那么爆满,但热情不减,好几位法大毕业的学子还准备了鲜花,像亲友团一样相约而来,另有听众从深圳、广州、东莞、珠海等地赶来,除了听讲,还请求签名与合影。两天之后,我还收到一位听众转来的信息:“前晚中国政法大学郭世佑教授的讲座在中山市图书馆举行,恰巧当晚有谭咏麟的演唱会,朋友送给我三张票,说真的,我丝毫没有犹豫过,带着十岁的儿子径直去了图书馆。感受是:如果把平时的会议和继续教育都换成郭老师的讲座,那会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当然,这种想法过于奢侈。”       看来,中山市民对梁启超的宽容与期待,要比心胸狭窄的国民党胜强多了。当年辛亥革命成功之后,从同盟会到国民党,都是元勋做派,盛气凌人,百般嘲讽曾经主张君主立宪的梁启超,尽量给他难堪,生怕让他分享民国的荣耀。1925年中山先生病故时,梁启超不计前嫌在先,亲临祭悼,张继等人却气势汹汹地围攻在后,还要抱拳打人。4年之后,任公撒手尘寰,北京、上海等地都有盛大的哀悼活动,追念这位“文字收功,神州革命”的民权主义启蒙第一人,惟有蒋介石主政的南京国民政府所在地格外冷清,胡汉民就坚决反对褒奖那个曾经让他们倾巢难敌的“中国之新民”。直到1939年,国民政府移居重庆,为了嘉奖刚刚死去的徐世昌、曹锟、吴佩孚们,才不好意思独遗口碑甚佳的梁启超,让梁氏搭个便车,沾点北洋政要的光。       恕我直言,至今为止,我们的教科书过于看重暴力革命的历史作用,却相对忽略建设层面的历史贡献,还喜欢用“一分为二”的思维定势,把复杂的历史与历史人物二分化。二分化就是简单化,非此即彼,厚此薄彼,不是革命的,就是反革命,不是爱国的,就是卖国的,不是进步的,就是落后的,这样做的必然结果就是神话革命者,丑化、矮化、妖化或愚化非革命者,此类叙事所显露的历史观倒是同国民党的正统史观很合拍,后者就把清朝的覆灭与民国的新生当做国民党的专利,神化孙中山与“兴中会——同盟会——国民党——中华革命党——国民党”的历史,贬低他人,连非兴中会系统的黄兴、宋教仁与华兴会都曾成为冷落的对象。       前人常以立德、立功、立言三者来衡量“大丈夫”的“三不朽”,能在这三方面都有建树的人其实不多。认真审视梁启超五十六个春秋的生命历程,参照近代中国的历史脉络,则不难发现,梁任公不仅是一位开启风气的启蒙思想家与著作等身的学者,也是一位矢志报国的政治活动家,一位德才兼备的智者。对于这样的历史人物,我们既低估了研究的难度,也看轻了他的分量。       就立德而言,如果同那个时代的许多要员相比,梁启超的为人就没有多少可以挑剔的了。在那家国受欺的艰难岁月,他的政治主张虽然屡屡因时而变,但为人处世的基本原则始终未变。他讲是非,明大义,轻名利,重感情,严于律己,坦诚待人。无论是做儿子、做丈夫、做学生,还是做父亲、做师长、做同事,他都能营造一个磁场,亮出一道风景。光明磊落,善解人意是他的常态,在某些关键时刻,则以平淡朴实的大手笔写实爱的海洋,他的宽容使他人为之逊色,人间为之添彩。他除了谢绝檀香山华侨小姐何惠珍的执著爱情、善待成见很深的刻薄师长康有为,还能包容协和医院对他的手术事故,竭力阻拦家人起诉协和,从容地告别人世,连身内之物都能如此看轻,这恐怕不是绝大多数革命家与思想家所能做到的吧。他虽娶王桂荃为偏房,那完全是夫人李蕙仙的安排,而且两房和睦,子女无猜,都与梁启超平等待人的人格感召有关,他还为国家储备了三个院士。家庭的融洽,不仅妻妾成群的乃师康有为不可比肩,恐怕连革命元勋孙中山、黄兴的家属也难达到。       就立功而言,且不说梁启超与老师康有为在戊戌维新中是如何叱咤风云的,也不说他与蔡锷将军师徒俩是怎么掀起反袁护国高潮、捍卫民国新国体的,即便是晚清最后十年,无论是推翻清朝,还是建立民国,都不能完全绕过梁启超的贡献。历史的真相已经很清楚,清朝的垮台并非革命党人单枪匹马浴血奋战的结果,而是孙中山、黄兴为首的革命党人与梁启超、张謇为首的君宪党人,以及袁世凯为首的北洋集团联合行动所得,正是以梁启超为精神领袖的国会请愿运动被摄政王载沣镇压下去之后,请愿者们绝望与转向,才使清朝统治者变成名副其实的孤家寡人,加上重兵在握的袁世凯临门一脚,辛亥革命的成功才得以定局。    不仅如此,只要不是纠缠于“民主立宪”与“君主立宪”的形式区别而忽略“立宪”的实质与“民权”的同一性,那么,就近代民权主义的内涵与理论建构而言,梁启超比孙中山、汪精卫、胡汉民等人说得更多,更透彻,更具有系统性与说服力。连同盟会会员林伯渠也记得,他是读了梁启超的《新民丛报》之后,才受到鼓舞,走上反清之路的。郭沫若也承认:“平心而论,梁任公地位在当时确实不失为一个革命家的代表。他是生在中国的封建制度被资本主义冲破了的时候,他负戴着时代的使命,标榜自由思想而与封建的残垒作战。在他那新兴气锐的言论之前,差不多所有的旧思想、旧风气都好像狂风中的败叶,完全失掉了它的精彩。二十年前的青少年——换句话说,就是当时有产阶级的子弟——无论是赞成或反对,可以说没有一个没有受过他的思想或文字的洗礼的。他是资产阶级革命时代的有力的代言者,他的功绩实不在章太炎辈之下。”    国人常以泛道德主义的眼光看待梁氏思想的多变,其实,他的多变是学者型的变,不是政客式的变,是不断观察与思考的结果,还可以讨论,却不是见风使舵的政治投机,并非人品的问题。    至于立言,梁启超的贡献更是多方面的。除了唤起民权,推动政治革命之功,他还是“史学革命”与“诗界革命”、“小说界革命”、“文界革命”的倡导者与践行者,也是近代新闻学、法理学、政治学、经济学等学科的拓荒者,更是首屈一指的报人与时评家,其视野之开阔、思维之敏捷、语言之犀利,文采之飞扬,举世难有其匹矣。    长期以来,对于光彩照人的梁启超,我们的教科书与历史宣传确实把他矮化和妖化太多,伤痕累累。明年2月就是梁启超诞辰140周年,为了让更多的国民了解和理解他,吾等责无旁贷,还有很多事情可做。我曾承诺浙大与法大的弟子,等我退休之后,有点空闲,就为梁启超写一个电影剧本,现在却添了一份忧思:全国人民都不大读书了,何况影视明星,谁能扮演梁任公呢?       《法治周末》2012年3月27日,略有删节,编者改题为《还原真实的梁启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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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思想 | 郭世佑:走近伤痕累累的梁启超

郭世佑:走近伤痕累累的梁启超 进入专题 : 梁启超    ● 郭世佑 ( 进入专栏 )       最近,广东省中山市图书馆主办的“香山论坛”邀我专程主讲“一个真实的梁启超”,多少有点出乎意外。中山毕竟不是梁启超的故乡,而是近代反清革命先行者孙逸仙的家园,从新会茶坑走出的梁启超恰恰是孙公生前很讨厌的论敌。我有点佩服主办方的雅量,同时也担心,对于长期被教科书渲染、嘲笑的所谓 “保皇派”与“变色龙”梁启超,究竟会有多少中山市民感兴趣?更何况,中山的地域很小,当晚还撞上港星谭咏麟的专场歌会,能有几个愿意抛开娱乐的愉悦与狂欢,选择枯燥乏味的学术讲座呢?     还是没想到,到场听众虽不及北京的三味书屋或高校校园那么爆满,但热情不减,好几位法大毕业的学子还准备了鲜花,像亲友团一样相约而来,另有听众从深圳、广州、东莞、珠海等地赶来,除了听讲,还请求签名与合影。两天之后,我还收到一位听众转来的信息:“前晚中国政法大学郭世佑教授的讲座在中山市图书馆举行,恰巧当晚有谭咏麟的演唱会,朋友送给我三张票,说真的,我丝毫没有犹豫过,带着十岁的儿子径直去了图书馆。感受是:如果把平时的会议和继续教育都换成郭老师的讲座,那会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当然,这种想法过于奢侈。”     看来,中山市民对梁启超的宽容与期待,要比心胸狭窄的国民党胜强多了。当年辛亥革命成功之后,从同盟会到国民党,都是元勋做派,盛气凌人,百般嘲讽曾经主张君主立宪的梁启超,尽量给他难堪,生怕让他分享民国的荣耀。1925年中山先生病故时,梁启超不计前嫌在先,亲临祭悼,张继等人却气势汹汹地围攻在后,还要抱拳打人。4年之后,任公撒手尘寰,北京、上海等地都有盛大的哀悼活动,追念这位“文字收功,神州革命”的民权主义启蒙第一人,惟有蒋介石主政的南京国民政府所在地格外冷清,胡汉民就坚决反对褒奖那个曾经让他们倾巢难敌的“中国之新民”。直到1939年,国民政府移居重庆,为了嘉奖刚刚死去的徐世昌、曹锟、吴佩孚们,才不好意思独遗口碑甚佳的梁启超,让梁氏搭个便车,沾点北洋政要的光。     恕我直言,至今为止,我们的教科书过于看重暴力革命的历史作用,却相对忽略建设层面的历史贡献,还喜欢用“一分为二”的思维定势,把复杂的历史与历史人物二分化。二分化就是简单化,非此即彼,厚此薄彼,不是革命的,就是反革命,不是爱国的,就是卖国的,不是进步的,就是落后的,这样做的必然结果就是神话革命者,丑化、矮化、妖化或愚化非革命者,此类叙事所显露的历史观倒是同国民党的正统史观很合拍,后者就把清朝的覆灭与民国的新生当做国民党的专利,神化孙中山与“兴中会——同盟会——国民党——中华革命党——国民党”的历史,贬低他人,连非兴中会系统的黄兴、宋教仁与华兴会都曾成为冷落的对象。     前人常以立德、立功、立言三者来衡量“大丈夫”的“三不朽”,能在这三方面都有建树的人其实不多。认真审视梁启超五十六个春秋的生命历程,参照近代中国的历史脉络,则不难发现,梁任公不仅是一位开启风气的启蒙思想家与著作等身的学者,也是一位矢志报国的政治活动家,一位德才兼备的智者。对于这样的历史人物,我们既低估了研究的难度,也看轻了他的分量。     就立德而言,如果同那个时代的许多要员相比,梁启超的为人就没有多少可以挑剔的了。在那家国受欺的艰难岁月,他的政治主张虽然屡屡因时而变,但为人处世的基本原则始终未变。他讲是非,明大义,轻名利,重感情,严于律己,坦诚待人。无论是做儿子、做丈夫、做学生,还是做父亲、做师长、做同事,他都能营造一个磁场,亮出一道风景。光明磊落,善解人意是他的常态,在某些关键时刻,则以平淡朴实的大手笔写实爱的海洋,他的宽容使他人为之逊色,人间为之添彩。他除了谢绝檀香山华侨小姐何惠珍的执著爱情、善待成见很深的刻薄师长康有为,还能包容协和医院对他的手术事故,竭力阻拦家人起诉协和,从容地告别人世,连身内之物都能如此看轻,这恐怕不是绝大多数革命家与思想家所能做到的吧。他虽娶王桂荃为偏房,那完全是夫人李蕙仙的安排,而且两房和睦,子女无猜,都与梁启超平等待人的人格感召有关,他还为国家储备了三个院士。家庭的融洽,不仅妻妾成群的乃师康有为不可比肩,恐怕连革命元勋孙中山、黄兴的家属也难达到。     就立功而言,且不说梁启超与老师康有为在戊戌维新中是如何叱咤风云的,也不说他与蔡锷将军师徒俩是怎么掀起反袁护国高潮、捍卫民国新国体的,即便是晚清最后十年,无论是推翻清朝,还是建立民国,都不能完全绕过梁启超的贡献。历史的真相已经很清楚,清朝的垮台并非革命党人单枪匹马浴血奋战的结果,而是孙中山、黄兴为首的革命党人与梁启超、张謇为首的君宪党人,以及袁世凯为首的北洋集团联合行动所得,正是以梁启超为精神领袖的国会请愿运动被摄政王载沣镇压下去之后,请愿者们绝望与转向,才使清朝统治者变成名副其实的孤家寡人,加上重兵在握的袁世凯临门一脚,辛亥革命的成功才得以定局。     不仅如此,只要不是纠缠于“民主立宪”与“君主立宪”的形式区别而忽略“立宪”的实质与“民权”的同一性,那么,就近代民权主义的内涵与理论建构而言,梁启超比孙中山、汪精卫、胡汉民等人说得更多,更透彻,更具有系统性与说服力。连同盟会会员林伯渠也记得,他是读了梁启超的《新民丛报》之后,才受到鼓舞,走上反清之路的。郭沫若也承认:“平心而论,梁任公地位在当时确实不失为一个革命家的代表。他是生在中国的封建制度被资本主义冲破了的时候,他负戴着时代的使命,标榜自由思想而与封建的残垒作战。在他那新兴气锐的言论之前,差不多所有的旧思想、旧风气都好像狂风中的败叶,完全失掉了它的精彩。二十年前的青少年——换句话说,就是当时有产阶级的子弟——无论是赞成或反对,可以说没有一个没有受过他的思想或文字的洗礼的。他是资产阶级革命时代的有力的代言者,他的功绩实不在章太炎辈之下。”     国人常以泛道德主义的眼光看待梁氏思想的多变,其实,他的多变是学者型的变,不是政客式的变,是不断观察与思考的结果,还可以讨论,却不是见风使舵的政治投机,并非人品的问题。     至于立言,梁启超的贡献更是多方面的。除了唤起民权,推动政治革命之功,他还是“史学革命”与“诗界革命”、“小说界革命”、“文界革命”的倡导者与践行者,也是近代新闻学、法理学、政治学、经济学等学科的拓荒者,更是首屈一指的报人与时评家,其视野之开阔、思维之敏捷、语言之犀利,文采之飞扬,举世难有其匹矣。     长期以来,对于光彩照人的梁启超,我们的教科书与历史宣传确实把他矮化和妖化太多,伤痕累累。明年2月就是梁启超诞辰140周年,为了让更多的国民了解和理解他,吾等责无旁贷,还有很多事情可做。我曾承诺浙大与法大的弟子,等我退休之后,有点空闲,就为梁启超写一个电影剧本,现在却添了一份忧思:全国人民都不大读书了,何况影视明星,谁能扮演梁任公呢?          《法治周末》2012年3月27日,略有删节,编者改题为《还原真实的梁启超》。 进入 郭世佑 的专栏    进入专题: 梁启超    文章分享到 : 新浪微博 QQ空间 人人网 抽屉网 腾讯微博 豆瓣 百度搜藏 更多 本文责编: jiangxl 发信站:爱思想网(http://www.aisixiang.com ) ,栏目: 天益学术 > 历史学 > 中国近现代史 本文链接:http://www.aisixiang.com/data/51632.html 文章来源:爱思想首发,转载请注明出处(http://www.aisixiang.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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